雪鬼

大雪天，我和表哥在冰凍的河面上釣魚。
我突然聽到了有人叫我。
「哥，我好像聽見爺叫我了，咱回家喫飯吧。」
表哥盯着冰洞裏的魚鏢，「咋可能，咱爺在家裏劈柴呢，再說這周邊哪有人啊。」
我指着不遠處一個雪人的位置，「真的，就是那個方向。」
表哥抬頭看了看，拉着我拔腿就跑。

-1-
我剛想開口問咋回事。
表哥忙說道：「快跑，別回頭看，先回去再說！」
看到平日裏膽子大的表哥如此慌張，我着實被嚇到了。
一聲不吭地跟着表哥跑回家。
剛一回到家，表哥立馬把院門關上。
然後急忙找到正在劈柴的爺爺，「爺，不好了，俺們遇到雪鬼了！」
我爺嚴肅地盯着表哥：「順子，大過年的，可不敢開這種不吉利的玩笑！」
表哥急得直跺腳：「爺，是真的，二狗子還聽到雪鬼說話了。」
我爺立馬站了起來，「二狗子，你不撒謊，告訴爺爺是真的嗎？」
我撓了撓頭：「是真的，爺，我在河邊聽到有人的聲音，可是周圍沒人，只有一個雪人。」
我爺聽到「雪人」倆字，臉唰的一下變得煞白，手裏的柴刀也掉了。
我奶在旁邊講到：「老伴，是真的嗎，都這麼多年了。」
我爺：「現在不管是真是假，要做最壞的打算。」
「你們趕緊進屋，把柴火燒起來，雪鬼怕熱，我去把柱子一家叫過來，他家的柴不多了。」
「還有，注意不要輕易出門！」
我急忙從屋裏拿了一件襖遞給我爺。
我爺把襖披在我身上，摸着我的頭說：「爺爺不冷。」

-2-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一片。
我奶領着我倆進了屋，關上房門。
往竈臺裏填滿了柴火，三人坐在竈臺前，等我爺回來。
我奶開始告訴我雪鬼的傳聞。
據傳說雪鬼平時喜歡在野外僞裝成雪人。
遇到人之後，先用雪把人的嘴塞住，然後喫人的腦子。
十幾年前，咱們村就有兩位村民上山砍柴被雪鬼喫了。
當時村裏死了好幾個人。
好在後來雪鬼被村裏人合力燒死了。
你二叔差點就被雪鬼抓走，你爺也是那時受的傷。

-3-
我奶正說着呢。
屋外傳來了我爺的聲音。
「老婆子，出來吧，沒有雪鬼，是孩子們看錯了。」
「順子，二狗子，看我帶什麼回來了。」
透過房門的窗戶，我看見院子裏站着一個高大的影子。
雪太大，看不清。
我很高興：「太好了，爺，我幫你拿東西。」
說着就往外走。
我奶趕緊拉住我：「二狗子，別去，你爺從不叫我老婆子。」
「還有去你二叔家一來一回至少要 20 分鐘，你爺剛走 15 分鐘，現在雪這麼大，路肯定不好走。」
我嚇得臉色發青：「門外不是我爺嗎，那他是……」
外邊我爺等得不耐煩了：「快出來吧，把院子收拾收拾，馬ťŭ̀⁶上過年了。」
我奶十分謹慎：「大頭他爹，東西先放下吧，院子裏那口鍋我收拾好了，你先把火燒起來吧。」
我突然想起來我爺走前說的，雪鬼怕熱，不敢靠近火源。
我奶說完，屋外的人便沒了聲音。

-4-
我戰戰兢兢地從門縫中看了一眼。
「奶，那人走了，手裏還提着我和表哥釣魚用的水桶！」
我奶：「啥！那果真不是你爺，你爺去你二叔家和河邊是相反方向，咋可能把桶提回來。」
「看來真是雪鬼僞裝的，幸好咱沒出去。」
「這怪物怕是成精了，拿着桶跟着你們。」
「知道你爺出去了纔過來呢。」
我帶着哭腔：「那我爺呢？」
我奶把我抱在懷裏：「二狗子，別哭，你爺去你二叔家，沒那麼快回來。」

-5-
我們三人只能繼續在家裏等，盼着我爺早點回來。
過了十幾分鍾，院子裏又傳來了聲音。
這次我聽着確實是我爺的聲音。
「大頭他娘，壞了，應該真是有雪鬼。」
「村子邊上有很多大腳印子。」
我奶激動地說道：「這是你爺！」
大頭是我爸的小名，我意識到這是他們的暗號。
我奶趕ţů₀忙把屋門打開：「老東西，你可算回來了，剛纔來了一個人，還學你說話呢。」
我爺：「啥！難不成這怪物真成精了！」
我奶着急地問：「Ṫṻ¹柱子呢，你不是去他家了嗎？」
我爺一拍大腿：「我敲了好一會兒門沒人應，我以爲他們出門了，這纔回來看看。」
「不ƭű̂₆行我還得出去一趟，這小子八成昨天打麻將打到半夜，現在還沒起呢。」
我緊緊抓住我爺的手：「爺，你快點回來。」
望着我爺的背影，只記得他的手很涼很涼。

-6-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後，院子裏傳來了二叔和二嬸的聲音。
「娘，俺們來了。」
我奶聽到聲音，高興地立馬開門迎接我爺和二叔二嬸。
二叔拍着胸脯說：「娘，俺們來了，你就放心吧。」
我奶笑着說：「就你逞能。」
我爺低頭笑了笑，「你們先進屋，我去劈點柴。」
二叔說道：「爹，俺幫你。」
我奶和二嬸開始張羅着做飯。
我倆也一起幫忙，表哥負責燒火，我來加水。

-7-
我拿着瓢去角落處的水缸裏舀水。
剛走到水缸跟前，就看到後窗外邊有什麼東西靠了上來。
只模糊地看見窗外那東西貼在窗上想要破窗而入。
我嚇壞了，腿一軟坐在地上。
結巴地說道：「雪……雪鬼！」
我奶和二嬸趕緊把我倆護在身後。
我們剛要跑出去，就聽到窗外的聲音：「大頭他娘，是我！」
原來是我爺在後面！
我奶馬上反應過來，打開窗：「你這老東西，要嚇死俺們啊，你跑後面幹啥？」
我爺說：「我這不看看咱家後窗結不結實嘛，我剛從柱子家回來，家裏確實沒……」
我爺還沒說完就看到了二嬸：「兒媳婦啥時候來的？」
二嬸懵了：「爹，剛不是你去俺家叫俺們來的嗎？」
「剛纔你還在前院和柱子一起……」
不等二嬸說完，我爺大喊：「不好，快救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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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沒來得及出去，前院突然傳出了一聲慘叫。
隨後我們跑出屋門，看到了十分驚悚的一幕。
「我爺」正拿着一塊尖石頭，瘋狂敲擊着二叔的天靈蓋。
二叔已經已經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了。
我奶趕忙捂住我的眼睛，把我和表哥往屋裏推。
這時我爺已經從窗外跳進來了，急忙把我們幾人藏到地窖裏。
我奶：「老頭子，你快進來。」
我爺悄悄地說：「不行，必須有人引開它，不然咱家都得完蛋。」
二嬸見狀也爬了出來：「爹，俺和你一起。」
她出去時順便把洞口堵住了。
我奶想拉二嬸，但是來不及了。
最後只能說一句：「當心啊！」
我害怕得哭了起來，表哥用手捂住我的嘴，顯得十分冷靜。

-9-
院子裏不斷傳來怪物的嘶吼聲和院牆倒塌的聲音。
表哥直直地盯着洞口，冷汗不斷從額頭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消失了。
我奶慢慢向洞口靠近，想出去看看。
可是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步伐很慢，但很沉重。
我小聲說道：「是不是我爺回來了。」
表哥側着耳朵仔細聽了聽：「這腳步聲不對，每走一步都像是有兩隻腳同時落地。」
「就好像……」
我奶小聲問：「像啥？」
表哥：「像是有四隻腳！」
我奶驚恐地說：「人咋肯可能有四隻腳……」
我們互相望了望，沒再說話，手裏默默拿起了兩隻地瓜，準備應戰。
腳步聲越來越近，到了洞口突然停住了。
我們都緊張得發抖，不知啥時候我的褲子已經溼了。
外面那怪物撥開堵住洞口的乾草，赫然出現的是一張駭人的臉，這張臉上沾滿鮮血，披頭散髮的，臉被遮住了大半。
我就要把手中的地瓜扔過去。
我奶突然攔住了我：「等等，那好像是你二嬸。」
我定睛一看，果然，二嬸手腳並用從外面爬過來。
二嬸在我們面前用盡最後力氣說道：「要小心，咱爹……」

-10-
我奶着急地問：「你爹咋了？啊？」
二嬸張了張嘴，暈了過去。
我們把二嬸放到炕上，幫她包紮了傷口。
表哥眉目緊鎖，像是在思考什麼。
我聽到表哥小聲嘀咕：「小心，小心什麼，最後一句話應該說重點纔對，可是小心雪鬼我們都知道，難道說……」
我奶見狀詢問：「順子，咋了？」
表哥：「沒事兒。」

-11-
我奶拉着我和表哥的手，慢慢走出屋門。
外面的雪早停了，院子裏一片狼藉，院牆都倒塌了。
地上有許多怪物的腳印。
我奶說：「快去看看你爺和二叔怎麼樣了。」
我倆分頭去找，一邊找，一邊喊。
但到處都沒有回應。
我只好來到二叔剛纔被襲擊的地方查看。
只見地上並沒有血跡。
可是我清醒地記得二叔被怪物用石頭敲碎了腦袋。
但是這一切好像都沒發生一樣。
我轉向我奶和表哥：「我爺和二叔好像都不見了。」
我奶：「這可咋辦啊，你爺和二叔八成讓那怪物帶走了。」

-12-
我正疑惑之際。
表哥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後拉：「二狗子，小心！」
我順着表哥的目光看去。
這纔看見房頂上站着一個渾身白色毛髮的怪物，身軀將近兩米。
此時，村長也帶着人趕到了我家，有拿獵槍的，有拿雪鏟的……
「牛嬸子，危險！」
村民紛紛舉起手中的武器衝了上去。
怪物見此情形急忙跳下屋頂往後山逃了。
此時我奶突然癱倒在地，衆人趕忙將我奶扶起來。
再往前追去，怪物已不見蹤跡。
衆人人心惶惶，七嘴八舌。
「可惜啊，讓這怪物給跑了。」
「這年算是過不成了。」
「咱不是已經滅了雪鬼嗎，咋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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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趕忙問道：「牛嬸子，這到底是咋回事啊？」
我奶喊道：「剛纔雪鬼來了，俺家老頭子和柱子都讓怪物帶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兒媳婦也傷得不輕，快幫俺救救俺兒媳婦！」
衆人急忙跑進屋裏，一番查看後，都覺得二嬸傷得太重，怕是救不回來了。
就連村裏行醫幾十年的老田爺都覺得無力迴天。
村長說：「要不趕緊送鎮上醫院吧，我現在回家拉牛車。」
有人在旁邊說：「這麼大雪，路能不能走先不說，柱子媳婦恐怕撐不住啊。」
我奶說：「那可咋整。」
此時，突然有一位老道士進到屋內，一身道袍，仙氣飄飄。
村長：「您可算來了。」
只見他拿出一顆藥丸餵給二嬸喫，我奶剛想開口阻止，被村長攔住了。
果然幾分鐘後二嬸就神奇地甦醒過來。
衆人大呼老神仙下凡了。
老田爺更是驚掉了下巴，稱自己行醫數十年從未見過如此神藥。

-14-
村長讓大家到外面守着，防止雪鬼再次來襲。
我和表哥在外屋門縫裏偷看。
我奶：「這到底是咋回事，你爹和柱子人呢？」
二嬸喝了口水，緩緩說道：「娘，先別急，俺都告訴您。」
「俺爹他，他是雪鬼變的，俺親眼所見，屋外那個爹是雪鬼變的，屋裏那個也是！」
我和表哥同時驚呼：「爺爺竟然是雪鬼，而且雪鬼不只一隻！」
二嬸：「我去救柱子的時候，被雪鬼一拳打倒，就在意識模糊的時候，我看見爹慢慢變成了一個渾身白色毛髮、目光兇狠的怪物。」
我奶：「不可能，我和你爹對過暗號，他絕對就是你爹本人。」
我和表哥在外也是瞪大了雙眼，完全不敢相信跟自己朝夕相處的爺爺竟是雪鬼變的。
道長開口了：「幾位隨我來。」
道長將村長和我奶帶至另外一個房間，關上了房門。
我和表哥馬上湊上去偷聽。
沒想到老道所說的遠比我們想象的複雜。

-15-
以下是老道士的講述。
原來若干年前，山上確有雪鬼。
但是雪鬼一直被困在山中。
因爲山上有一道士帶着徒弟世代看守。
幾百年間，一直相安無事。
但是那一年，村裏有幾個村民上山撿柴，誤入禁區。
然後意外放出了其中一隻雪鬼，這才導致雪鬼下山的事情發生。
而且被雪鬼咬傷的人必死，因爲雪鬼的牙齒會分泌劇毒毒液。
後來老道士也下山幫助村民一起抵抗雪鬼，雖然村民有些傷亡，但最後成功將雪鬼消滅了。
但是老道士發現被雪鬼咬傷的人竟有一人沒死，就是我爺。
擔心我爺會變成雪鬼危害村裏，所以老道士隔段時間就會下山查看情況。
這麼多年其實並未發生什麼。
但是前些天老道士發現另一隻雪鬼也逃了出來，這才趕緊下山，以免雪鬼危害村裏。
沒想到還是沒來得及。

-16-
老道講完，我奶還是不敢相信，嘴裏一直嘀咕着：「這不可能，不可能……」
老道：「老人家且安心，有我在，雪鬼定不敢輕易來犯，貧道會助你們消滅怪物，救回親人。」
我奶：「感謝大師，但是俺還是不相信老頭子是怪物變的。」
老道：「世間萬物，凡人看不清很正常。」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騷動聲，不知是誰把我爺是雪鬼的事傳了出去。
衆人紛紛要我們給個說法。
其中三嬸子叫得最兇，因爲當年就是她男人上山砍柴被雪鬼給害了。
三嬸子大喊着：「讓他償命，大夥跟俺一起上山去。」
旁邊也有村民叫喊着：「老爺子是雪鬼，這家人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先把他們都綁起來，萬一是雪鬼，俺們不就遭殃了。」
衆人一起喊着：「對啊，綁起來，綁起來。」
老道士站出來解釋：「大家請相信我，我方纔已觀察過，他們幾人都是正常人，不是怪物所變，大家可以放心。」
三嬸子依然叫喊：「你說是就是啊，要是死人了，你負責嗎？」
眼見局勢緊張，村長站出來：「大家安靜一下，大家還記得當年滅雪鬼的事嗎？當年就是這位道長下山幫助咱們，最後才成功消滅了雪鬼，否則以咱們普通人的力量是絕對做不到的。所以請大家相信道長。」
村長在村裏還是十分有威望的，村民這才平靜下來。

-17-
第二天，村長挑選了幾個青壯年和我們一起跟隨老道上山救二叔，消滅我爺。
難以相信，我此刻上山居然是消滅我的至親。
我們一行人跟隨老道往山上走。
到半山腰，突然看見前方遠處有一個巨大的雪人。
老道趕忙叫停：「小心，前方可能是雪鬼，大家準備好武器。」
衆人舉起武器，緩慢向前靠近。
可是前方的雪人依舊沒有動靜。
表哥輕聲道：「會不會只是真正的雪人啊？」
隨即撿起一塊石頭扔向了雪人，石頭擊中雪人的頭，打出一個洞。
衆人這才放鬆下來：「原來只是個雪人，還以爲是雪鬼呢。」
可是表哥接下來的一句話讓衆人瞬間驚恐起來：「可是這大冬天的，誰會在深山裏堆雪人呢？」
衆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後方就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一隻雪鬼從天而降，沉重的身軀落在地上，就像是發生地震一樣。
老道士趕緊上前，帶領衆村民對抗雪鬼。
我奶也趕緊把我倆藏在身後保護我們。

-18-
那雪鬼可能是怕了老道，僵持一會兒，轉身就跑。
老道見此情形，帶着村民就要追上去滅了它，只剩我們祖孫三人留在原地。
這時，剛纔那被石頭擊中的雪人突然有了動靜。
我們驚恐地轉過身，只見從雪人的身體裏鑽出一個渾身白色毛髮的怪物。
調虎離山！
「快跑！」我奶急忙帶我們往大夥的方向跑去。
可是那怪物行動十分迅速。
一會兒就追到我們面前，擋住我們的去路。
我們嚇得不敢出聲。
我奶擋在我們面前，誓死保護我們。
可是怪物好像並無傷害我們的意思。
而是就那麼看着我們，眼睛裏好像還噙滿了淚水。
這時，表哥注意到怪物的頭上有一條傷疤。
表哥：「奶，你看它頭上的傷疤和我爺的一模一樣。」
我奶這才注意到：「大頭他爹，是你嗎？」
「你真的是怪物嗎？」
「還有之前上山砍柴的老三哥和喜子也是你殺的嗎？」
怪物好像聽懂了我奶的話，直搖頭。

-19-
老道得知自己中了調虎離山計，趕了回來，大喊一聲：「怪物哪裏逃！」
怪物看見這一幕，一手抱起我和表哥，一手抱起我奶往深山裏跑去。
老道和衆人在後面追趕。
但是雪鬼的速度極快，還是將他們甩掉了。
我們被帶到一個隱祕的山洞，裏面竟然有生火的工具，還有好多喫的。
表哥很快生起了火，我們三人在洞裏取暖，那怪物在洞口守着，沒有進來。
我們望着怪物的背影，充滿了困惑。
如果他真是我爺的話，可好端端的人怎麼變成怪物了呢？
這其中必定有隱情。
我奶還在一問到底：「老頭子，到底是不是你啊，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你說啊！」
那怪物搖了搖頭，然後站起身，不知從哪掏出什麼東西喫了下去。
然後那怪物躺在地上翻滾掙扎着，看樣子十分痛苦。
過了一會神奇的事發生了，怪物身上的白色毛髮開始退去，身體也逐漸縮小。
幾分鐘後竟逐漸變回了人的模樣，躺在地上，沒了聲音。
我奶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查看。
然後大喊一聲：「順子，二狗子，快來，是你爺！」

-20-
我們雖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看見這一幕心裏還是難以接受的，我爺竟真的是雪鬼！
我們趕緊上前查看。
爺爺身體虛弱，嘴脣發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表哥趕緊拿水過來。
我奶抱着我爺喂他喝下，他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我奶：「大頭他爹，你可算是醒了，那老道士說你是雪鬼，還殺了村裏好多人。」
「我不相信，但是事實擺在眼前，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爺慢慢坐起來靠在牆上：「大頭他娘，人不是我殺的，但是具體情況現在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得知你們有危險，我纔過來救你的。」
「我只記得昨天下午，我和兒媳婦出去救柱子的時候，我被那怪物一拳打在頭上，然後兒媳婦也被打暈過去。看着柱子有危險，我急得很，突然就感覺頭痛欲裂，身體也開始發生變化，長出了白色毛髮，但是能感覺到身體裏充滿了力量。」
我們三人一臉驚訝。
「我沒顧那麼多，就想上去救人，可還是不敵那怪物。就當我認命了的時候，突然從後牆位置又出現一隻雪鬼。」
我們異口同聲：「啥，還有一隻雪鬼！」
我爺：「對，沒錯。我開始也以爲只有一隻，可是一隻怪物我都不敵，兩隻就更沒辦法了，只能躺在一邊任憑生死了。可意想不到的是，剛出現的怪物竟然和另一隻怪物打了起來，它竟是來幫我的。一番激戰之後都有受傷，那隻怪物帶着柱子跑了。我本來還想和你解釋一下，但看着村裏人都來了，怕是很難說清楚，我也只好先離開了。」
「對了，大頭他娘，你還記得趙三爺嗎？」
「你是說最早上山砍柴，被雪鬼喫了的那個趙三嗎？」
「是的，其實，他沒死！」
我們仨：「啥！」
我爺繼續說道：「而且救我回來的怪物就是他！」

-21-
我們徹底懵了，這和那位老道士講述的情況並不一樣。
一時間我們竟不知該信誰。
我們將昨天下午老道士的事告知爺爺。
我爺也表示很驚訝，但是他目前也搞不懂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具體情況怕是隻能等趙三老哥回來才知道了，他只跟我說要配合他把你們救回來，其他的還沒來得及說。」
看着眼前親切的爺爺，我很想相信他。
但是爺爺剛纔從怪物變回來，我也是親眼所見。
我很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是能夠再次和他團聚也是幸運的。
外面傳來了村民的聲音，是老道士帶着村長和村民找到了我們！

-22-
老道士帶領一衆人進了山洞，當即就要對我爺下死手。
可是我們跟我爺待在一起，衆人怕傷到我們，不好動手。
村長：「牛嬸子，快帶着孩子們過來，他是怪物，不是牛哥，你不能相信他。」
看着我爺虛弱的模樣，絲毫不像是要傷害我們的樣子。
我猶豫不決，不知該相信誰。
我奶堅決地站在我爺身前，「我相信我家老頭子，大家聽我說，他不是怪物，也沒傷害過我們，我覺得其中應該有誤會，大家請冷靜。」
但是大家不相信，「牛嬸子，你家兒媳婦親口說的，那還有假。」
「它現在不動手傷你們，是因爲它受傷了，如果不趁現在滅了它，等它恢復了，那咱村裏就遭殃了。」
一方是二嬸的親口所說和我們的親眼所見，另一方是我朝夕相處的家人。
我看着表哥，希望他能給我答案。
但是他隨後徑直走向村民的方向，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面。
我着急地喊道：「哥！」
我奶也激動道：「順子，你咋不相信你爺呢，連俺你也不信啦！」
只見我哥冷漠地回了一句：「我只相信親眼所見！」
村長趕緊把我哥拉到身後：「牛嬸子，如果你還堅持護着這怪物的話，俺們爲了村子着想也只好不念情分了。」
隨後村民就像是着了魔一樣拿着武器向我們走來，可我奶還是毅然決然地護在我爺身前，無所畏懼。
我爺則是把我護在身後Ṱŭ₊，生怕他們傷到我。

-23-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外面傳來了怪物的嘶吼聲。
衆人有點愣神。
「快出去，怪物在外面。」
「看來牛大哥真是好人，柱子媳婦是不是看錯了。」
我心想好在我奶剛纔沒說我們看到了我爺從怪物變回人的事。
我爺說道：「是趙三哥，他是來救我們的，我們得快點走，他身上有傷，撐不了多久的。」
我奶扶着我爺起身離開山洞，向樹林深處走去。
我們很快到了另外一個山洞，暫時躲避起來。
我爺也因爲過於虛弱，暫時昏睡過去。
我奶讓我看着我爺，她出去把腳印清理乾淨，防止那老道再追過來。
我觀察了山洞四周，生活物資比較齊全，像是有人長期居住於此。

-24-
我奶回來後我們一起取暖休息。
不一會兒，突然外面傳來了粗重的呼吸聲。
我害怕得躲在我奶身後。
我爺此時也醒了過來，「別害怕，應該是趙三哥。」
我們看着山洞口，果然一個怪物從洞口走了進來。
儘管我爺說這是趙三爺，但我還是害怕得發抖。
怪物走了一會兒停了下來，只見它吞下了什麼東西，然後在地上打滾，就像我爺之前那樣。
幾分鐘後，怪物果然變成了人的模樣。
我奶趕忙上去將那人攙扶起來，「趙三哥，果真是你，你還活着，村裏都說你死了。」
「唉，說來話長啊……」
「三哥，你快過來，趕緊告訴俺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家老頭子怎麼就變成怪物了，還有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25-
三爺緩緩道出當年的實情。
當年村長和俺還有喜子一起去山上撿柴。
沒錯，是三個人，Ṫũ₄村裏流傳的兩個人是村長自己說的謊話而已。
本來我們只在小山頭上活動，大家都不敢走深了。
可村長非要去深山裏撿點好柴，說是可以回家做門板。
俺們也就動心了，所以就往裏走。
走着走着看到裏面有個道觀，俺們就想着進去休息一下。
裏面的老道長也很是熱情，給端茶送水的，可是喝了水之後就感覺迷糊了。
醒來之後就看見俺和喜子被困在籠子裏。
可俺們在裏面能聽到村長和老道的談話，這才明白過來是村長把我們賣了。
大概意思是老道士要煉丹，要用我們做實驗。
俺們拼命呼喊，可是沒人理。
老道士還給俺們喫奇怪的藥，不喫就不給喫飯。
漸漸地，俺們發現自己的身體出現了變化，身體長出了白毛，也越來越強壯，但是卻不會說話了。
俺們實在是嚇壞了，拼命逃脫。
可能是喫了藥丸所以力氣變大了很多，最後破壞了籠子成功逃了出來。

-26-
喜子一出來就拼命下山想要回家，我沒攔住，只能站在遠處觀望着。
村裏人都遠遠躲着他這個怪物，他走在街上人人喊打。
那天晚上，老道士帶着村民把喜子抓住了，架起柴堆準備燒死喜子。
喜子從未主動傷害過人，他只想再看看自己的老孃，但是無奈說不出話來，日思夜想的親人也不認識自己。
本來還一直在掙扎着，但是看着自己老孃點着火把向他走來，他瞬間也不再掙扎了。就這樣，村民以爲老道士帶着他們除掉了怪物。
喜子掙扎的過程中，把幾個村民咬傷了，後來受傷的村民都死掉了，應該是中了毒，就剩下大牛兄弟還活着。
所以其實雪鬼本就不存在，而是那老道士一手造出來的。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
我奶：「這天殺的老道士，原來他纔是罪魁禍首，還有村長竟然害自己人。」

-27-
三爺繼續講：
我意識到我這副模樣回家，大概會落得和喜子一樣的下場。
我決心要把此事查清楚，防止老道士再禍害村民。
我返回深山，就在這個山洞裏住了這麼多年。
我經常潛入道觀翻閱資料，後來我才終於知道這老東西在研究什麼。
原來這老道士一直在研究長生之術，煉製了很多仙丹，仙丹裏是一種異蟲，有書籍記載它可以寄生在人體內，保人長生。
但是一般的人體會排斥此蟲，進而產生嚴重的副作用，非但不能長生，還會早逝。
所以老道這些年一直在尋找破解之法。
我知道老道肯定還需要實驗品，所以在我一直盯着咱村的村民，一有機會我就把他們嚇回去了，以免遭了老道的毒手。
可是近日，老道突然不知從何處得到一古書，祕籍上記載需要取身體能承受異蟲毒素之人的腦子來孵化蟲卵，如此才能培育出沒有副作用的蟲卵。
想必老道想起當年大牛兄弟受過傷但是依然活着，也就是說大牛兄弟的身體是可以承受異蟲毒素的，所以老道決定親自去取藥材。
我擔心你們的安全，所以一併下山。

-28-
三爺說：「你們還記得我上門了嗎？」
我奶回道：「你是說第一次上門叫我老婆子的那個？」
「對啊，那其實是俺，俺就想叫你們出來看看是不是人還安全，看你們防範意識挺高的，就放心了，後來俺就跟着大牛兄弟一路走，保護他。」
「可沒想到的是，這老道士竟能變成大牛兄弟的模樣去把柱子叫了出來，一起往你家走，我知道要出事，一直在後面跟着。」
「我剛走到門口看到老道直接出手傷了柱子，我趕緊出現救場，可還是敵不過那老道，最後只能把大牛兄弟救走，柱子那孩子讓他帶走了，不知道藏在哪。」
我奶：「這個畜生，俺可憐的柱子啊。」
三爺：「昨晚，聽說你們要上山找柱子，俺知道老道的真實目的是想抓住大牛兄弟回去一起煉丹。」
我奶：「這天殺的老道，俺這就去大夥面前揭穿他，讓村民看看他的真面目。」
三爺：「等俺和大牛兄弟今晚休息下一起過去，恐怕到時候又是一場惡戰。」
我突然想到表哥：「奶奶，表哥還回來嗎，他爲啥不相信咱們呢。」
我奶安慰我：「乖，你表哥還小，很多事他想不清楚也很正常。」

-29-
天一亮，我們一行四人直奔村長家，就要揭穿老道的真面目。
正巧，老道和村長帶着衆人都在。
三爺直接表明身份：「正好大家都在，大家還記得我吧。」
衆人紛紛驚訝，沒想到三爺還活着。
隨後三爺就直接說出老道的真實目的：「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雪鬼，都是這老道用丹藥把我和喜子變成雪鬼的，大家不要上了當。」
奇怪的是衆人低頭不語，並沒有什麼反應，就連一向想念三爺的三嬸子都沒什麼反應。
那老道聽後只微微一笑。
我看着表哥一臉呆滯，隨即大喊：「哥，快過來，老道士不是好人！」
可是表哥站在老道身邊依舊無動於衷。
我覺得大家被老道施了法術，可馬上我就意識到我錯了。
過了一會兒, 村裏一位長輩站了出來：「三兒啊，牛兒啊, 你們從小都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很心疼你們, 知道你們被這位老道長下了蠱了, 才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你們的性命固然重要, 但誰的命不是命啊, 俺今年九十了, 這輩子爲這個村貢獻了太多, 如果犧牲你們兩個可以換來大家的永生，那也是值得的嘛！」
我簡直被這奇葩理論驚掉了下巴。
但衆人紛紛低下了頭，好像都認可了此說法。
老者繼續：「如果我們幫助抓到你們, 老道長答應給每人分一顆長生丹, 你們這也算是爲村裏做貢獻了。」
三爺笑笑：「你們還記得喜子嗎？他就是被這老道禍害的啊, 難道他Ṫū⁼人就白死了嗎！」
人羣中又有人說道：「喜子當然不能白死，可喜子已經死了, 人死不能復生, 我們永生之後，給他立個碑，每日供奉他, 一定讓他在那邊喫好喝好。」
「當然你們放心, 我們也會給你們立碑的。」
我承認我的世界觀崩塌了, 我的確低估了人性的貪婪。
我奶大罵道：「你們這羣畜生，犧牲別人的性命, 換自己的性命, 這和殺人有何區別！」
衆人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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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仰天大笑：「你們真的覺得這老道士會讓你們一起長生嗎？他只不過在利用你們而已。」
衆人頓時面面相覷。
村長祈求似的說道：「道長，你可答應我的，我要兩顆。」
衆人也紛紛喊道：「我要一顆……」
就連三嬸子都參與其中。
只見那老道揮了揮手中的拂塵，衆人瞬間倒地, 沒人敢再言語半句。
隨後老道對我們說道：「就憑你們兩個半成品，還受着傷，你們是過來送死的嗎？」
老道喫下一顆藥丸, 瞬間變成白色毛髮的怪物，張着大嘴朝着我們怒吼。
同樣是怪物, 但看起來要比我爺和三爺變身後強壯許多。
我爺他們雖有傷在身, 但還是變身應戰。
我突然看見表哥走到老道身邊，手裏還拿着什麼。
老道低吼一聲作勢就要衝過來, 就在這時表哥突然拿出一把刀直接刺向了老道的心臟。
老道士捂着傷口，一腳將我表哥踢了老遠。
我仔細看了看，傷口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透明的粘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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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二人見狀直接衝上去，合力幹掉了老道士。
老道躺在地上沒了動靜。
過了一會兒，只見從老道身體中不斷鑽出來一條條手指長的蟲子，洪流一般湧向後面的村民。
村長和村民們見狀跪在地上舉起雙手迎接，大喊着：「感謝聖恩，賜我永生！」
短短幾分鐘，所有村民無一倖免。
幸好表哥被踢出老遠，這才倖免於難。
被蟲子寄生的村民在地上扭曲着身體，看起來十分痛苦。
果然不一會兒，他們都口吐ţṻ⁺白沫, 現場歸於一片死寂。
我奶見狀立即點燃火把扔向衆人，地上成片的蟲子被火焰吞沒, 扭動着化爲膿水。
只見那老道掙扎着站起來走了幾步, 最後還是倒在了河邊，被烈焰吞噬。
他們大抵是獲得了永生吧，只不過是在另一個世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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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嬸此時扶着二叔緩慢從村長家裏走出來。
我們一家倖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