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我勤勤懇懇地給大小姐當了三年跟班,即使被別人罵我只是她的一條狗,我也從沒生過氣。
畢業晚會那天,我只是和同班同學玩了撕紙遊戲,她就立刻拉下臉:「斷了吧。」
後來,她喝多了酒,風情萬種的美女滿臉醉意,緊緊拉着我的手不願放開。
「你是不是真的不懂?以後我給你當狗好嗎,你別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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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意「大小姐」的外號,是從軍訓結束那天就有的。
她穿這一身碎花連衣裙,戴着墨鏡,從操場經過,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她身後站着三個保鏢,一個拎着行李箱,一個拿着手持電風扇,還有一個打着傘。
從一衆即將被曬成樓蘭乾屍的軍訓生面前走過,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我們真正認識,是她被呂夢刁難的那天。
黎晚意來的晚,正在教室裏收拾課桌,而我也恰好回到教室拿水杯,卻趕上了一出大戲。
呂夢故意鬆了手,將水杯裏的水盡數灑在黎晚意的小裙子上,她挑釁地笑笑:「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黎晚意皺着眉,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了半天,很認真地對着呂夢說道:「這件衣服不能碰水的,你得賠我一件。」
呂夢一愣,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隨即又笑得猖狂:「你不會真的在做大小姐的夢吧,衣服不能碰水,開什麼玩笑。」
黎晚意上下打量着呂夢,眼神裏是真摯的輕蔑。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算了,這件衣服你賠不起。」
這句話一出口,呂夢瞬間就怒了:「你少裝蒜,連個標籤都沒有,還假裝牌子貨呢?」
她伸手用力推搡着黎晚意的肩膀,小小的身形一個趔趄,扶着桌子才堪堪站住。
我也不知道從哪竄起一股無名火,把自己當成仗義執言的俠客一般,喝止了呂夢的動作。
「你確實賠不起。」我走到自己座位上,喝了一口水,從桌子裏拿出一本小冊子,翻了幾頁面向她,「a 家經典款,五位數。」
呂夢卻鬆了口氣,又笑道:「仿品吧。」
我將冊子合上,指着封面上模特腳上的鞋子說道:「她的鞋是這雙,這個季度的最新款,仿不出來的。」
黎晚意似乎有些煩了,嘖了一聲,衝着呂夢說道:「都說了你賠不起了,你還非要問。」
呂夢忿忿地看了我一眼,罵道:「狗腿子。」轉身就跑出了教室。
不是,她……我……?
她不敢惹大小姐,就衝我發火嗎?
黎晚意卻湊到我跟前,她似乎不怎麼和人主動說話,只是將下巴抬起,開口說道:「哎,你對穿搭很懂嗎?」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她有些奇怪,指着那本小冊子問道:「那你怎麼買這種書?」
我從桌子裏又拿出一本霸總小說:「門口報刊亭,買這本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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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和呂夢的事情,我「狗腿子」的名聲算是徹底打出去了。
黎晚意卻似乎聽不懂那些人說什麼,時不時就抱着胳膊,抬起下巴說道:「餘星,給我打杯水。」
更是讓我坐實了這個名號。
其實我並不在意別人怎麼說,反正她和外人口中的「大小姐」根本不一樣。
「餘星,你這鞋子能上體育課嗎?」
我看着腳上的耐克陷入沉思,不懂她爲什麼非要讓我穿巴巴家的輪胎鞋。
「餘星,你中午就喫這個?」
餐盤裏葷素搭配,十分健康。
她卻傲嬌地遞來一張五位數的飯卡:「隨便刷。」
「餘星,你這衣服哪買的,真是醜得有一定的水平。」
她在自己的衣櫃裏翻翻找找,喃喃自語:「這件不行,顯黑;這件可以,顯腿長;這件……」
我終於忍不住拒絕了:「我有衣服穿的,你沒必要這麼破費。」
「都是品牌方送的,沒花錢。」她像看傻子一樣看我,「你看的那些霸總小說裏沒講過嗎?」
好好好,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那天,我含着淚把黑繃帶當身體乳抹,卻看見她轉頭就給她媽打電話說多來幾瓶。
「我媽有它家的股份,你喜歡的話就直說。」
不得不承認,當狗腿子的感覺真的太好了,我諂媚地抱着黎晚意的胳膊搖啊搖:「大小姐,我願意一輩子給你當狗!」
但我還是賤嗖嗖地提起黎晚意一戰成名的事:「大小姐,軍訓那天,你怎麼帶了三個保鏢?」
黎晚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捏地鑽進被子裏,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我在家騎自行車,撞花盆上了,額角縫了三針,醫生說不能碰水,我爸就安排人給我扇扇子,怕我出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拍着大腿,笑得好大聲,「第一次聽說有人騎自行車能撞……等等。」
我掀起被子坐了起來,一臉嚴肅:「你說你在哪騎自行車?」
黎晚意將腦袋從被子裏鑽出來,一臉理所當然:「在家啊。」
我衝她扔了個枕頭,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裏擠出幾個字:「我跟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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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意只是靦腆,說話不會拐彎,不懂得怎麼示好,彆扭地有些可愛。
如同我生日那天,她隨意扔在我桌上的一個羊毛氈娃娃一樣。
「我自己做的,這個廢了,送你吧。」她仍然高高抬起下巴,裝作若無其事。
是一個黃色的五角星,上面還紮上了兩顆眼珠,很可愛。
「謝謝。」大小姐能記住我的生日,我不免有些感動。
「謝什麼,唉,我覺得這個還挺醜的,要不還是扔了吧。」她有些彆扭,不敢和我對視,又伸手去搶。
我連忙將星星揣進口袋裏,笑着說:「不醜,我很喜歡。」
「哦,那就送你吧。」她擺了擺手,往自己的座位走去,「早就說你審美不行了,醜人就喜歡醜東西。」
但我眼尖,一眼就看見她手上被針戳出的傷口。
密密麻麻的,又細又小,但十指連心,怎麼會不痛。
一股暖流湧入心底。
我把羊毛氈掛在我的鑰匙串上,時刻揣在口袋裏。
她看見後,狀似不在意地問道:「這麼醜,你還要掛在這麼明顯的地方,不怕別人笑話啊。」
我認真地回答:「我不覺得醜啊,挺可愛的。」
我用餘光悄悄觀察她,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
她總是這樣,有點彆扭,又有點可愛。
黎晚意發現了一個很小衆的聊天 app,非要和我用那個聊天,其實高中生沒什麼時間玩手機,大多是她在發,我偶爾回一兩句。
她就嘟着嘴控訴我:「都不知道你回家之後每天在忙什麼,連消息也不回。」
當然是學習啊,我有些委屈地想,畢竟像她這樣的人不用擔心高考,即使成績不好,也有家裏人給鋪好留學的路。
也是從這裏開始,我才發現我們並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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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打打鬧鬧,高三文理分班時,我選了理科,黎晚意選了文科。
我們不在一個班,也不在一個宿舍,但我知道她不會主動去交新朋友,我依舊會下了課跑上兩層樓去她的教室門口等她。
有次老師拖堂下課有些晚,她只是嘟着嘴不看我,嘴裏卻念念叨叨:「怎麼來的這麼晚。」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有什麼事都憋在心裏,從不肯對我發脾氣。
在高三期末時,時間越來越緊張,一週只能休息半天,我就帶着黎晚意去學校附近的小喫街閒逛,嘗試各種她沒有試過的小喫。
終於,把她的身體喫垮了。
黎晚意得了急性腸胃炎,還硬撐着不肯請假,我只好每天三點一線,從餐廳打好飯送去她的宿舍。
「黎晚意不就是有點錢嗎,餘星還真打算給她當狗啊?」呂夢在我背後大聲笑着,同旁邊的人說話。
我沒有理會,只是徑自走回了宿舍。
黎晚意虛弱地躺在牀上,伸出一截手臂扯了扯我的衣角,衝着我撒嬌道:「我起不來,你餵我吧。」
說罷就張開了嘴:「啊——」
大小姐撒嬌的水平一流,我只能認命地坐在她身邊,照顧病號。
看她撅着嘴巴控訴每天自己一個人呆在宿舍有多無聊,我才發覺,我在照顧她的同時,她也在治癒我。
她不是高三學生裏千篇一律被高考這柄利劍壓的喘不過氣的一員。
她仍然和高一軍訓時我第一次見她一樣,鮮活,可愛,沒有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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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高考結束那天,所有人都站在走廊邊上往下扔書,任憑教導主任拿着大喇叭如何喊叫也無濟於事。
黎晚意趴在欄杆上,看着我一本一本地往下扔,眼睛亮晶晶地:「好玩嗎?」
我不置可否,只遞給她一本書:「試試。」
然後我就看到了她笑得最開心的一次:「餘星,我好像知道你爲什麼笑了!」
因爲第二天要估分,當天是不放假的,宿舍有人帶來了幾瓶啤酒,晚上在宿舍裏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撕紙!誰的紙不夠往下傳,誰就喝!」宿舍長已經有些醉了,笑得十分開心。
我數了數人數,心裏已經有了想法,看來這酒我是必須得喝了。
傳到我前面的人時,只剩了一小節,我嘆了口氣:「我喝。」
「試一試嘛!我覺得可以的!」宿舍長制止了我喝酒的動作。
我認真看了看,那條紙已經被撕的四分五裂,邊緣溼潤。
我只慢慢地湊了過去,努力尋找着那節紙。
「ƭû₇餘星!」卻猛然聽到黎晚意的聲音。
我回頭看去,她就站在宿舍門口,眼眶微紅,胸膛劇烈地起伏着,手裏還拎着一個蛋糕。
「斷了吧。」
「你真噁心。」
她將蛋糕砸在地上,跑走了。
整間宿舍瞬間安靜了下來,地上沾滿純白色的奶油。
有沒看清的女生踩了上去,留下一個黑色的鞋印。
我連忙起身去追,黎晚意卻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不用追了,斷了吧。」
她氣極了,眼淚已經掉了下來。
「我們就是玩個撕紙遊戲,不是你想的那麼齷齪。」我試圖解釋。
「齷齪?」她似乎突然冷靜,音量降了下來,「算了,餘星,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生什麼氣,是,她說的對,我們確實不是一路人。
她有父母鋪路,而我只能靠自己,要不是那本奢侈品雜誌,我們這輩子也不可能有交集。
我懂她的彆扭,忍讓她的言不由衷,結果她從來都不把我當作同路人。
好,那就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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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你寫的方案?」
「你知不知道這個客戶是我拖了多少關係才談到的啊。」
「聽說你昨天下午一到點就下班了,能不能找找自己的問題?」
「怪不得這麼大年齡了還在幹職員。」
藍色文件夾被用力拍在桌子上,裏面的 a4 紙散落一地。
響聲很大,我被嚇得一個激靈,手緊握成拳,骨節泛出白色。
面前是熟悉的臉。
呂夢。
擺脫她四年大學時間後,她又成爲了我的上司。
眼看我沉默着,她似乎更來勁了:「愣着幹嘛啊,不知道把文件撿起來嗎!」
她似乎很熱衷於折磨我。
我抿了抿嘴,還是彎下腰,蹲在地上一張一張撿起散落一地的紙張。
「當初上高中時,你當狗不是當得挺好麼,年紀輕輕就用上奢侈品了。」
「現在怎麼還不如以前了?」
她用腳踩住我正要撿起的紙,硬生生制止了我的動作。
「舔人這事兒也是得看天賦的,你天賦挺高,可惜只願意用在那個大小姐身上。」
「她叫什麼來着…?」
「黎晚意?」
我仍舊沒說話,手上很用力地從她腳下扯走了那張紙。
接着頭也沒回地離開了呂夢的辦公室,徑直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
我討厭別人說起黎晚意的名字。
像是條件反射。
呂夢說的很對,在職場裏點頭哈腰並不是我的性格。
我只願意在黎晚意麪前低聲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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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之後,全班各奔東西,偶爾還有人會在當時的羣裏發一些近況,不過大多都是炫耀罷了。
黎晚意在和我吵架那晚就搬出了宿舍,連估分都沒去。
再聽人聊起她,我才知道,她並不在意高考成績。
她父母早都爲她在國外聯繫好了學校,只等着高考之後就讓她留學深造。
彼時的我還對我倆吵架的事情耿耿於懷,在狹窄的木板牀上整宿整宿睡不着覺。
夜裏時常會失眠,然後坐起身來複盤那天的所有細節。
我不明白爲什麼她會因爲一個遊戲就那麼生氣。
明明都是女孩子。
明明我和她們都很清白。
直到聽說她去留學的事情,我心裏才釋然了些。
畢竟不是同路人,我們從小到大的所見所聞都不同。
我沒辦法理解她,也不奢求她理解我。
我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填報志願,考上了一個離家不算遠的末流 211,學了一個泯然衆人的專業。
在我的認知裏,這就是平常人該做的事情。
就在這種平常的日子裏,我偶爾也會想起黎晚意。
刷到留學生活的帖子,我會忍不住從頭到尾翻個遍。
想她在國外是不是真的沒有麻辣燙和路邊攤喫。
想她會不會也被人編成 pdf 在網上瘋傳。
可我根本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生活,我又怎麼能想到呢。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她只因爲一個遊戲就和我斷了聯繫,我又何必呢。
我晃了晃頭,想把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出腦袋。
剛剛有了思路,打算加班把報告弄完,就聽見耳邊傳來一個聲音。
前臺小妹踩着細高跟噠噠噠跑來,一臉焦急。
「星姐,快快快,有個大客戶。」
我有些奇怪,客戶一般都是由呂夢接待的,只有需要報告時,纔會來找我。
或許是我臉上的表情暴露了內心的想法,前臺小妹一臉殷切地說道。
「大客戶指定讓你接待,這可是好大一筆業績!」她語氣很誇張,眼看我仍然沒有動作,又跟我描述起了那人的長相。
「我覺得你應該認識,不然不會特意來找你的。」
「這個客戶特別漂亮!」
「還帶了好幾個保鏢,跟我說話的時候還在藍牙耳機裏用英語打電話,一看就是高端人士。」
我很確信,我並不認識什麼高端人士,更別說能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語和別人對話的。
除了黎晚意。
像是撥開迷霧,豁然開朗。
我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話,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問道:「她姓什麼?」
小妹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下,很肯定地答覆道:「黎。」
對上了。
我來不及等她,轉身就衝向了接待處。
呂夢居然不在,我只能透過接待室的玻璃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瘦小的人影,及腰的大波浪捲髮,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內心的忐忑。
推門而入的那一刻,那個身影正好掛斷了電話。
她回過頭,與我四目相對。
準確來說,是我對上她的墨鏡。
本就不大的那張臉被墨鏡遮住了一半,她伸手摘下,徑直走向我。
「餘星,好久不見。」
她笑得豁達,像是被困在過去的,只有我一個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這樣的熱情,有些手足無措。
可下一秒,她就鑽進了我的懷裏,胳膊將我圈得很緊。
鼻尖有一股好聞的香水味道。
看來國外的飯真的不好喫。
她瘦得硌人,頭髮也長了。
但她擁住我的那一刻,彷彿又回到高三那年,下課鈴剛響五分鐘。
我靠在教室門口的圍欄上等她下課。
一如從前。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恰好鑽進我眼睛裏。
短暫的暴盲之後,是一股酸澀湧了上來。
我也說不清是眼眶還是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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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小妹很有眼力見的端來了泡好的熱茶,適時地打斷了讓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氛圍。
眼看着這一幕,她愣了一瞬,接着很是自然地同我搭話。
「星姐,看來這位美女是你的好朋友啊,怎麼平常都沒聽你提起過。」
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黎晚意卻輕車熟路地將我扯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雙手搭在我肩上,很是親暱的樣子。
「她居然沒跟你說過嗎!肯定是早都忘了我了。」
她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臉上掛着嗔怪的笑容。
我只是定定地看着茶杯。
這是小青柑,我最喜歡的茶。
她以前從不喝的。
時間真的會改變一個人。
前臺小妹做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催促着我講些曾經的事情。
「現在很少有高中同學能畢業之後還有聯繫的,星姐,你給我講講你們高中時候都有啥好玩的事情唄。」
這也不過是話術罷了,黎晚意卻似乎信以爲真,從頭講起我和她的所有事情。
她眼睛裏全是對曾經美好的嚮往模樣,每說幾句話,還會伸出手晃晃我的肩膀。
「餘星你說,是不是有這事兒?」
我點點頭,算是接了她的話。
她有些不滿我這樣的反應,撇撇嘴,又衝着前臺小妹說道。
「別理她,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這張死人臉,不會笑的。」
我有點煩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
她不見得是真的懷念從前,也不見得是真的想我。
她對於我們已經絕交的事實閉口不提。
從進了這扇門開始,她也沒有問過我最近過得怎樣。
一如既往地將自己擺在世界的最中心,要求別人圍着她轉。
終於,在她和前臺小妹爆發出一陣笑聲之後,我有點忍不住了。
甚至做出了一個我自己都沒想到的動作。
我伸手捏緊了她的手腕,一把將她本來放在茶杯上的手用力扯了回來。
「你不是最討厭喝小青柑了麼。」
屋子裏有一瞬的安靜。
其實我不想問這句話的。
我想問的是。
「你不是來找我的麼。」
前臺小妹連忙賠着笑臉站起身,說自己再去泡一杯茶。
落鎖之後,偌大的房間只剩了我們兩個人。
黎晚意很用力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不肯和我對視。
「你來幹什麼?」
「不是都和我絕交了嗎。」
我說完這兩句話,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對啊,絕交了,來看你笑話。」黎晚意狠狠瞪了我一眼,不甘示弱。
「哦,那你現在看見我過的不好,高興了嗎。」
我伸手將桌上的茶杯又推遠了些,習慣性地瞥向她的手。
黎晚意不開心的時候就會撕手上的倒刺,直到整個手都血肉模糊。
很乾淨。
心裏好像放鬆了些。
「餘星,你能不能別不識好歹。」
「我明明是看你過的不好,想來給你籤個大單子,讓你在這破公司裏揚眉吐氣。」
黎晚意有些生氣了。
「我不需要。」
這四個字,我說Ŧüₗ的很小聲。
黎晚意似乎沒聽清,皺起眉頭離我近了些。
「什麼?」
我坐直身子,朝她笑笑,其實眼眶早已溼潤。
「我不需要你的施捨。」
「爲什麼啊?」黎晚意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怎麼會這樣想我。」
我垂下頭,用髮絲擋住視線,不想看她通紅的雙眼。
「你太莫名其妙了。」
「莫名其妙地和我成爲好朋友,莫名其妙地和我斷絕關係。」
「毫無徵兆地選擇出國,這麼多年連個電話也沒來過。」
「我又不是玩具,你想起來了就找出來逗一逗,然後隨手丟掉。」
「黎晚意,你起碼要把我當個人看吧。」
這句話似乎戳到了她心裏,她猛地站起身來,腳步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我條件反射一般伸手去扶她,卻被她一把甩開。
她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像小貓哈氣一般,拋下了一句不算狠話的狠話。
「餘星,我討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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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晚意的出現像是平淡生活裏的一段插曲。
她走後,我又繼續投入到九九六的社畜工作中。
但這只是外人看來,只有我清楚,那天我心裏究竟下了多大一場雨。
一場名爲思念的潮溼逐漸蔓延開。
我自以爲足夠忍讓,安分守己,就能換來一個在公司繼續待下去的機會。
但我小看了呂夢。
黎晚意那單沒有籤成,前臺小妹把這件事如實報告給了呂夢。
當月獎金全扣,我被當作典型在大會上公開檢討。
在這個人人都做牆頭草的公司裏,我理所當然的挑起了所有的雜事。
「餘星,把這個打印一下,等會會議要用。」
「大老闆孩子學校臨時通知放假,你去接一下。」
我頂着四十度的烈日,騎着電動車在城市中穿梭,將大老闆的孩子接到公司。
公司已經開始午睡了,屋子裏很安靜。
我的工位明明就擺在那裏,卻好像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我沉默着走出寫字樓,在便利店買了個麪包,蹲在街邊上啃。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辛苦。
一直蹲到午休時間結束,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麪包碎屑。
算了,不想幹了。
在回公司的電梯裏,我碰上了呂夢。
她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走出電梯後,說了句。
「來一下我辦公室。」
「餘星,平心而論,我對你還是挺好的吧。」
「現在這麼困難的時期,客戶自己找上門,你居然還把對方推出去了。」
「你說,我該不該批評你,讓你引以爲戒?」
又來了。
又是那套熟悉的 pua 話術。
我沒說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用沉默對抗。
呂夢的手機響了一聲,她皺着眉打開了什麼,隨即又譏諷地笑出了聲。
她舉起一張圖片讓我看。
「原來是她啊。」
圖片上是訪客登記簿,上面是那個我熟悉的名字。
【黎晚意】。
「你也挺有本事的,那麼久不見,都能讓她主動找來。」
「餘星,看不出來啊。」
「你當狗還是挺有一套的。」
「能讓主子念念不忘。」
她臉上滿是嘲諷,戲謔地盯着我看。
我緊緊抿着嘴,想罵出那句早都準備好的話。
可下一秒,辦公室的門就被踹開了。
很大一聲。
我回過頭還來不及看清來人是誰,一隻手已經伸出來將我扯到身後。
「她是什麼人,還輪不到你來評價。」
一米六的黎晚意站在我身前,不肯退讓一步。
呂夢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你來幹什麼?」
「如果是合作,那我歡迎,如果是…」
黎晚意十分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我?」
「你還看不明白嗎?」
「我是來給她撐腰的。」
-10-
黎晚意這句話一說出來,呂夢又恢復到之前的從容狀態。
既然黎晚意不想鬧事,她自然也不希望公司混亂。
「張律師。」黎晚意懶得和她打嘴炮,朝身後招手。
張律師立刻走上前,推了推眼鏡。
「剛纔你所有的話都已經被我記錄下來了,必要時,我會替我當事人提起訴訟。」
我有些驚訝,看了一眼黎晚意:「你還帶了律師?」
「對啊,反正不用白不用。」她有些自得地揚起了頭,或許是看到我的表情不太自然,又低聲加了一句。
「自家公司法務部的,不用我花錢。」
我有些啞然失笑,不知該說什麼。
呂夢顯然沒想到黎晚意是有備而來的,瞬間被噎住了。
張律師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夾,一頁一頁在她面前翻看着。
「這是你私自佔用我當事人的下班時間,並且沒有支付加班費用的證據。」
我轉過身去,恰好對上黎晚意那雙滴溜亂轉、有些心虛的雙眼。
「你跟蹤我?」
她偏過頭不敢看我,不自覺地開始撕手上的倒刺。
ŧû⁽
「我看你在這個破公司受氣,我真的忍不了了。」
「我都沒這樣對你,他們憑什麼。」
「怎麼,你賣給他們公司了嗎!」
黎晚意越說越大聲,到最後理直氣壯地雙手叉腰,氣呼呼地盯着我。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我怎麼會怪她。
我伸手摸了摸她手指上的倒刺:「別撕了,都出血了。」
「這是你公司保險漏繳、與合同不符的證據。」
「這是…」
張律師語速很快,條理清晰。
但許多公司同事已經擠了上來,很準確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詞。
「保險漏繳?什麼情況?」
幾個刺頭瞬間就開始嚷嚷,整間辦公室被堵的水泄不通。
呂夢有些慌亂,只能極力安撫着所有人的情緒,但無濟於事。
錢少事多,義務加班的公司,所有人都怨氣滿滿,根本不是她一個小領導能夠壓制住的。
張律師從容不迫地引用完法律條款:「對此,我將向您公司提起訴訟。」
呂夢現在進退兩難。
要麼賠償我的加班費和保險金額,還得承受公司職員的怒火。
要麼開除我,賠償 n+1。
她權衡了半天,最終選擇了後者。
收到賠償金後,黎晚意衝我挑了挑眉,得意地笑。
她想讓我誇誇她。
我正打算說些什麼,呂夢卻不死心一般開了口。
「果然,有些人會做人,有些人只需要做狗就能賺得盆滿鉢滿。」
我敏銳地察覺到黎晚意的情緒波動,下一秒,她拎起精緻的奢侈品包就要衝上去。
張牙舞爪的樣子,像極了一隻炸了毛的貓。
我連忙將她攔腰抱住:「沒事沒事,別生氣。」
安撫完她的情緒,我很坦然地對着呂夢,一字一句地說出了我的心裏話。
「給黎晚意當狗,是我餘星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
走出那棟令人壓抑的寫字樓,黎晚意將食指塞進我手心,如同從前一樣。
她的手很小,還是軟軟嫩嫩的,像是泡在護膚品裏泡了一輩子。
而我的手心因爲連日的工作,已經磨出了一層薄薄的繭子。
兩個註定不會相交的靈魂,肉體卻在此刻碰觸。
黎晚意先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在跟我表白嗎?」
「你有病。」
「切,不識好人心,姐今天帶你去喫米其林三星餐廳,咋樣,夠意思不?」țú⁼
「嗯。」
「你不知道,我那天看見你買了個便利店的麪包,就蹲在路邊喫,好可憐好可憐。」
「嗯。」
「你走了以後,我也去買了一個,真難喫,也不知道你怎麼喫得下的。」
「嗯。」
「那麼大的太陽,你也不知道躲到樹蔭下面。餘星,你真傻。」
「嗯。」
「以後別這樣了,說出去別人還以爲我苛待朋友呢。」
「嗯。」
「你還能說點別的話嗎?只會嗯嗯嗯的,你復讀機啊。」
「黎晚ƭṻₚ意。」
「嗯?」
「謝謝你啊。」
-11-
同學聚會是我們高中的傳統,每年都有。
我只在高中剛畢業的那年去過一次。
也是在那裏,我知道了黎晚意出國的事。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接受過任何人的邀請。
收到今年同學聚會的邀請時,我只是簡單推脫了一下,就應了下來。
黎晚意說,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參加同學聚會,必須要盛裝出席。
她找了頂級化妝師,特意做了造型。
我坐在沙發上翻看着雜誌,卻被她推到了椅子上。
我有些慌亂地想站起身,造型師似乎早有預料,死死將我按住。
「沒關係,不要緊張,我的水平還是挺不錯的。」
黎晚意正一臉狡黠地看着我。
她已經做好了造型,簡單的緞面白裙點綴輕紗,配上珍珠項鍊,簡約大氣。
頭頂是造型師拗不過她,特意加上的大蝴蝶結。
「像不像公主?」她拎起裙襬在我面前轉了個圈,十分俏皮。
我點點頭,由着她胡鬧。
到達聚會的餐廳時,許多人已經到了。
飯桌上觥籌交錯,酒杯碰來碰去,黎晚意卻不肯離開我一步。
她過一會兒就會皺着眉,指着其中的一個人問我:「他是誰?」
但還好,我倆坐在角落,並不參與這羣成功人士的社交,沒有引起多少關注。
直到我隱約在他們的交談中聽到了我的名字。
「餘星?」
「她不是好多年沒來過同學聚會了嗎,就那個給黎晚意當狗腿子的。」
我偏過頭看了一眼正在用美甲和罐裝可樂做鬥爭的黎晚意,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何必呢。
和這羣靠高中時期的八卦當作酒桌談資的人計較。
「我記得,舔了黎晚意三年,最後人家出國留學都沒告訴她。」
「真就沒把她當人看唄。」
「這次同學聚會她沒來吧?可別把這話傳出去。」
「放心吧,來了又怎麼樣,當着她的面我照樣說!」
酒桌上爆發出熱烈的笑聲。
再一抬眼,黎晚意已經站在那人身邊,拎起桌上的一盤熱菜,從他頭上澆了下去。
我連忙起身去攔,卻因爲太久沒穿高跟鞋而崴了腳。
黎晚意隨身攜帶的保鏢起了大用處,將她圍得嚴嚴實實,不許別人靠近。
我低下頭,暗罵了一句。
誰啊,把酒精飲料和可樂瓶做得這麼像。
看來她是喝多了。
屋子裏一片混亂,我強撐着走了過去,伸手搭在黎晚意肩上。
她的肩膀有輕微地聳動。
我正想問她怎麼了。
她卻轉過身,將我摟得嚴嚴實實,臉上的妝花完了,早已淚流滿面。
她的聲音帶着哭腔,眼裏卻滿是心疼。
「我不在的時候,他們都是這麼說你的嗎?」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12-
黎晚意醉得東倒西歪,我又算半個殘廢,只能就近開了個酒店,打算休息一晚。
我扶着她,好不容易纔走進房間裏,她已經一頭栽在牀上了。
我認命地拿出保鏢送來的睡衣,替她換上,蹲坐在牀邊替她卸妝。
她睡得很不安穩,像小貓一樣無意識地哼唧。
我暗戳戳地想,她睡着的樣子比醒着好看多了。
畢竟醒着的時候嘴太毒。
猝不及防的,她突然坐起身子,和我四目相對。
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將我扯上了牀。
四目相對間,我猛然發現,她的眼睛好漂亮。
像是沒有經過世間污濁一般,眼白十分清澈,沒有一絲渾濁。
黎晚意癟了癟嘴,眼淚瞬間落下。
我手忙腳亂地抽出幾張紙巾替她擦眼淚,耐心地問她:「怎麼了?」
她不說話,只是一直哭,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不知道砸在哪裏。
我只好坐在她身邊陪着她,時不時遞上紙巾。
「餘星,你別對我這麼好了。」她沒頭沒腦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我愣住了,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都是因爲我,他們才欺負你,沒有我,他們就不會這樣說你了。」
我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沒事,不怪你,怪他們心臟。」
她細細講起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我有些困了,無意識打了個哈欠,卻被她一把扯住手。
「不準困!聽我說完!」
我只能點點頭,接着聽下去。
原來我們的回憶有這麼多啊,連我也記不清了。
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我回不到年少。
講到她和我絕交的時候,她靜了一瞬,眼淚又掉下來。
「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是怎麼了,只是不想讓你和她們玩。」
「我知道那是個簡單的撕紙遊戲,可是你居然說,不是我想象的那種齷齪。」
「什麼是齷齪。」
「在你眼中,是不是兩個女生接吻就是齷齪啊。」
「是不是兩個女生戀愛就是齷齪啊。」
我連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這樣,我只是口快,說話沒過腦子。」
可她根本不聽我的解釋,抽噎着幾乎要斷氣。
我擰開礦泉水,想哄着她喝一口。
下一秒,柔軟的觸感就落在我脣上。
我有些震驚地睜大眼睛看着她,黎晚意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她眯起眼睛,笑着說道:「那現在,你和我一樣齷齪了。」
腦子裏的某根弦好像斷了,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很快。
我…和她?
一樣…齷齪?
所以…
她那時跟我斷聯繫,只是因爲她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對我的感情。
而我恰好在她最敏感時,說出了齷齪這兩個字。
她認爲在我眼中,這種感情是齷齪的,不會被我接受的。
腦袋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
是的,我很齷齪。
因爲我的身體似乎還在回味方纔的那個吻。
這一刻,我才明白,我對黎晚意的所有記掛與惦念,都是愛的化身。
是我蠢,連自己的心也看不清。
黎晚意遲遲得不到我的回應,有些急了。
她伸手攀上我的脖子,眼眶還有剛蓄滿的淚。
「你是不是真的不懂啊?」
「我之前說的都是氣話。」
「以後我給你當狗行嗎,你別不理我。」
-13-
再次看到黎晚意時,是在營銷號上。
【xx 集團大小姐與 xx 集團公子聯姻預告】
我一眼就認出被打了碼的她。
是的。
那天我逃了。
落荒而逃。
在這個主流的社會中,不主流的東西就是異類般的存在。
可我離開了她,也還是會難過。
明明這是我自己選的路啊,爲什麼我會難過呢。
也許是那瓣脣的觸感,讓我想起寫字樓下牽手的一瞬。
肉體接觸時,我早已明白,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給不了她幸福。
連物質基礎都沒有,我怎麼ťú¹敢談給她幸福?
如果我有錢,我也想站在她面前說:「黎晚意,我好愛好愛你。」
「你喜歡的奢侈品包包我都給你買,你跟我走吧。」
可是做人不能太自私。
沒了我,她會幸福的,對吧。
我沒去找工作,每天捧着手機來來回回刷一些已經被我刷爛了的軟件。
我知道自己是想逃避現實。
直到某次誤觸,我下載了一個十分眼熟的軟件。
登陸後,聊天框裏瞬間彈出 99+的信息。
【你今天爲什麼來的這麼晚。】
【我沒搶到我愛喫的炸小黃魚怎麼辦啊。】
【物理好難,化學好難,學習好難。】
滿屏都是那個名爲【黎晚意】的人給我發來的消息。
【你怎麼這麼忙啊,上大學是不是很難很難,很痛苦啊。】
看着看着,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日期是好幾年之前的,黎晚意每天都在絮絮叨叨, 卻從沒有提醒我去回覆她的消息。
因爲那段時間,是高三複習最緊張的時刻。
我直接下滑到了高考完的那一天。
【餘星,你是不是不用這個軟件了?】
【你爲什麼要說我齷齪啊。】
【喜歡你又不是我故意的,是你太好了,應該怪你纔對。】
【餘星,我說的話都是騙你的,我不會討厭你的。】
【餘星, 如果你知道我喜歡你的話, 你還會和我和好嗎?】
……
【餘星,我要出國了。】
……
【餘星, 我瘦了好多, 帶來的衣服都穿不上了,這裏的飯好難喫, 我想和你去喫學校門口的路邊攤。】
……
【餘星, 國內的大學是什麼樣的,你能和我講講嗎?】
……
【餘星, 畢業快樂!希望你前程似錦!】
……
【餘星,我好想你。】
我在屏幕這頭,早已泣不成聲。
「你在想我的同時, 我也在思念着你。」
她沒有不告而別, 沒有自己偷偷去國外留學。
她有她的執拗。
她堅信,我一定會打開這個軟件,回覆她的消息。
我們還會在這個小衆軟件上, 保持聯繫,做最好的朋友。
黎晚意, 你怎麼這麼傻啊。
-14-
我撥通了她的電話。
「黎晚意,我如果現在說愛你, 還來得及嗎。」我努力剋制住哭泣的衝動,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和她說話。
「可是我要結婚了。」電話那頭的她沉默許久。
是我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心還是朝下沉了沉。
「那你會幸福嗎?」
黎晚意終於爆發了。
「幸福個屁啊, 我不跟你在一起怎麼幸福!」
「我情竇初開的第一個人是你,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白月光啊!」
「你個馬後炮,現在找我有什麼用啊!」
吼聲震得我耳膜疼。
「不行啊, 黎晚意, 你必須幸福, 看不到你幸福, 我會難過死的。」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簌簌滾落。
我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的痛苦是如何排解的。
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卻因爲這份感情不夠主流而不被世俗接受。
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
她一定很難過吧。
「好了, 你別哭這麼大聲, 太吵了。」
「你請我喫個麪包吧,就那天你在便利店買的。」
「帶上我給你戳的星星羊毛氈。」
「我就考慮和你在一起。」
黎晚意似乎憋不住笑了,忍不住打斷我的哭聲。
我徹底呆住了。
「那你要結婚的事情…」
「假的。」黎晚意在電話那頭掰着手指數。
「聯姻是假的,結婚也是假的。」
「都是營銷號瞎說的。」
我也不知道究竟該哭還是該笑, 羊毛氈被我存在舊時家裏的牀頭櫃裏,一時半會也取不來。
見我遲遲不回話,黎晚意也着急了。
「你都答應我了,不能反悔啊。」
「那些都是假的。」
「Ṭú⁶但是愛你是真的。」
(完)
番外:
餘星:借條
本人餘星, 欠黎Ṱū́ₔ晚意一顆星星,特立此據。
餘星親筆。
黎晚意:(全部叉掉)
我不要天上的星星,我要塵世的幸福。
黎晚意親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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