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醒的時候,故事已經接近了尾聲。
男女主克服了家族重重的阻礙,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而我作爲惡毒女配,被人下藥陷害,在雨夜和男二滾在了一起,肚子裏多了一個小生命。
-1-
這本足足三千章的霸總小說, 只有最後三章是關於我和男二的。
隱忍清冷的、沉默寡言的男二被我這個惡毒女配玷污了。
儘管他不喜歡我,但因爲我肚子裏的小生命,他也只能把對女主的感情全部埋到心底,向我妥協。
他纔剛開始創業,正是缺錢的時候。
可我依舊各種奢侈品包包買得飛起。
甚至還不斷地拿肚子裏的孩子威脅他,不許他和女主有任何聯繫。
這讓他每天都活在痛苦和崩潰的邊緣。
不知道是不是寫到最後,作者心疼起了謝言知。
她在小說的末尾,用一場潦草的車禍,把我寫死了。
……
後續劇情灌進我的腦子裏的時候,我剛剛洗完澡躺到牀上。
這纔是我和謝言知結婚的第一天。
所以我並不擔心。
還有的是時間去改變結局。
我和謝言知的這段婚姻開始得很狗血。
男女主的新婚之夜,有人在我的杯子裏下了藥。
腦子昏沉之際,我被服務生扶到了一個房間。
裏面藏着微型攝影儀,房間裏的曖昧和旖旎都投屏到了婚宴大廳的屏幕上。
儘管畫面在短短兩秒後就被人迅速切斷。
但流言還是四處散開了。
我沒了清白,也就失去了聯姻的價值。
我的父親找到了謝言知,威逼利誘讓他對我負責。
並謊稱我肚子裏有他的孩子,企圖用道德綁架他。
其實,孩子是真的有,不過我沒敢告訴他。
……
我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然後起身。
本就不大的出租屋被我搬來的包包和衣服塞滿。
雖然很多東西都沒必要。
但謝言知什麼也沒說,全都幫我收拾進了房間裏。
他很平靜地把我加進了他的人生裏。
沒有冷漠,沒有針對,也沒有警告。
這和小說原文寫得有那麼一點出入。
這,或許,是他把痛苦藏在了暗處。
一室一廳,亂是亂了點。
但明黃色的牆紙,暈着燈光,增添了不少溫馨。
謝言知剛洗完澡,黑髮微微涔涔,正在窗邊掛衣服。
外面夜幕沉沉,遠方城市的燈光璀璨又輝煌。
那條半透明的淡紫色吊帶裙緊挨着他的貼身衣物,隨風搖晃得令人怦然心動。
他掛完衣服,回頭,就看見站在臥室門口的我。
「謝言知,我們分房睡吧。」
我想了又想,到底還是開了口。
只要我和他保持距離,不干涉他的所有選擇,也不去逼迫他,那麼謝言知就不會感到痛苦。
謝言知不痛苦,那麼我最後的結局,也就不會那麼悲慘。
本來他也不喜歡我。
就在我以爲他會毫不猶豫同意我的建議時。
他卻道:「只有一個房間。」
「那沙發呢?」
「你覺得呢?」他平靜地反問。
那個破舊的沙發確實小,估計連我都躺不下。
於是,我閉了嘴。
-2-
我總感覺,我之前好像認識謝言知。
可當我努力去想的時候,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我不記得我在追男主的時候,和他有過什麼過深交集。
他在我這裏,頂多算個見過幾面的陌生人。
可那天清醒後,我第一眼看見他,卻覺得有種鋪天蓋地的熟悉感。
還有種,久別重逢的心悸。
真是奇怪的感覺。
正當我趴在牀上,百無聊賴地划着手機的時候,一杯牛奶遞到了我面前。
睡前喝牛奶,是我從小到大的習慣。
可他怎麼會知道?
更奇怪了。
「剛熱的。」
「哦。」
我跪坐起來,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喝到一半,我突然想到,得趁着他對我的厭惡還沒那麼深的時候,和他約法三章:
「謝言知,有個事。」
「什麼?」
牀邊小小地凹陷了一塊。
他掀開薄薄的被子,坐了上來。
我鄭重地看向他,道:「就是,在外面的時候,無論你多討厭我,都先別表現出來,一定一定不要讓我下不來臺。」
「我知道你不想結婚的,等過了這陣子,我們就悄悄離了。」
他平靜地看着我,沒說話。
任性傲嬌、死要面子的富家千金人設,已經融進了我的血液裏了。
話了,我又補了一句:「對了,我不喜歡林蕭月,你不要去見她,不然我會膈應死的。」
我的磁場和女主真的相斥。
不管怎樣,我都忍受不了,和我在一個戶口本上的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去對她好。
謝言知看着我,緩慢地垂下了眸,應了聲「嗯」。
我長舒一口氣,心情控制不住地愉悅起來。
看來,謝言知這個人還是很好商量的Ṫũ̂ₖ。
牛奶我喝不完。
正當我探過去半邊身子,想把剩下的小半杯牛奶放到桌子上時。
他攥住了我的手腕。
男人骨節明晰,掌心帶着溫熱。
我抬眸,微怔。
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了一瞬,喉結輕微滾動了一下。
然後微低了頭,湊近,淺淡的嘴脣貼上了杯口的痕跡。
他就着我的手,將剩下的牛奶慢慢喝完。
親密又自然的舉動。
手腕相握處在隱隱發燙。
那種熟悉感又來了。
我忽然道:「謝言知,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你覺得呢?」
他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反問我。
檯燈的光暈落在他的身上,寂靜的室內只有掛鐘的滴答聲。
呼吸對視間,他的視線一點點灼熱起來。
-3-
我大學時談過一個男朋友。
他是貧困生,不僅每天都要去打工還債,而且性子沉悶,不愛說話。
無論是哪個方面,都不像是我會喜歡的樣子。
而我確實也是抱着玩玩的態度。
因爲我從別人那裏聽說,這個男生喜歡林蕭月。
我有錢有顏有家世,可在男主那裏,還是比不上林蕭月這朵小白花。
於是,我決定通過拿下這個男生,來證明,是男主瞎了狗眼纔看上的林蕭月。
但凡是一個正常的男生,都知道要選我。
於是,我拿出了十分熱情來追這個男生。
每天我都會穿過半個校園,到他們系裏ŧü₁去找他。
陪他上課,陪他自習,陪他喫午飯。
磨了他兩個星期,他的態度還是不冷不淡。
直到那羣催債的人找上了他。
他的賭鬼父親因爲酗酒而去世,所有的債務就都落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那天我去找他,正好遇到了那羣討債的人。
他們拿着棍棒,惡語相向,把謝言知逼到了牆角。
一百多萬的債務,能壓垮一個正在讀書的少年人。
可這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包包的錢。
我直接甩出了一張銀行卡。
生活的重擔驟然被卸下。
少年怔在了原地,眼眶發紅,半晌,熱淚滾落。
過了兩天,他找我要了銀行卡號,說等以後有錢了一定會還我。
我沒怎麼在意。
後來的一切都那麼順利。
男生對我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只要我跟他在一起,牽手、擁抱這些親密的事就不需要我來做。
他看似清冷自持,卻總愛拽着我,在無人的走廊和校園偏僻的角落,攬着我的細腰,低着頭一遍遍地親我。
甚至有一次,在空蕩的教室裏,他吻我到失控,手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裏。
這一幕還被人拍到了,放到了學校的ŧű⁽表白牆。
評論區一片嗑到了。
但沒過多久,我就提出了分手。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對我來說實在是沒什麼意思。
加上男主和林蕭月的感情好像又更近了一步,我要趕緊去搞破壞了。
在那個燥熱的下午,他沉默地抿着脣,固執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了很久。
從我的臉上反覆確認我說的話。
夏風裹着熱浪從樹梢刮過,聒噪的蟬鳴聲彷彿都成了背景音。
他手裏的冰淇淋本來是要買給我的。
可現在,慢慢在他手裏化掉。
白色的奶油順着甜筒往下滴,接二連三地,無法挽留地。
我最後大抵是說了一些很傷人的話。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我離開。
沒有爭吵,沒有質問,也沒有糾纏。
短暫交錯過後,我們回到各自的生活。
後來的我,偶爾想起這段感情,也只能模模糊糊地記得個大概。
關於這個男生的名字和長相,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但畢竟都是過去的事。
這麼久以來,我也沒有要去查的想法。
而且,這段感情在小說裏不到三章。
確實沒什麼必要記得。
可是現在。
我卻好像從謝言知的眼神裏,看到當年夏天的那個男生。
-4-
爲了求證這個事實,我又加回了學校的表白牆。
可翻了整整一個早上,我也沒找到當年親吻的視頻。
我躺在牀上,看着泛白的天花板,有些悵然若失。
所以,當年的那個男生只是個完成任務就會消失的路人甲嗎?
胡思亂想了好久,直到中午我才起牀。
手機裏躺着謝言知早上發來的消息:
【早餐放在了電飯煲裏保溫,醒了記得喫。】
【你的一部分衣服放在了小隔間,找不到給我打電話。】
毋庸置疑,謝言知對我是上心。
房子裏的衣櫃鞋櫃還有梳妝檯,都是新買的,還有空調也是新裝的,牀是新換的。
原劇情里根本沒有寫到這些。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當年的那個男生就是謝言知。
-5-
酒吧裏熱鬧又喧囂,好朋友陳月聽了我的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說大小姐,有沒有可能,他只是因爲你肚子裏的孩子?」
「你懷了他的孩子,他對你好不是應該的嗎?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我再次提出我的想法:「可是,他真的很像我大學談的那個男朋友。」
「不可能,」陳月斬釘截鐵,「雖然我不記得你那位男朋友了,但肯定不是謝言知。」
「謝言知大學時就是金融系的大佬,你要是和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物談過戀愛,我會不記得?而且,你們兩個專業分在學校最遠的兩個角落,根本就沒有機會碰面好吧?」
「再說了,你當年那麼渣,要是謝言知是那個男生,肯定就報復你了,哪可能還會對你這麼好?」
我不滿地反駁:「誰渣了!我可就談過他一個,也只給他親過!」
陳月嗤笑。
我低頭給其他朋友發消息。
結果無一例外。
所有朋友都記得我談過戀愛。
但是沒有人記得那個男生的名字和模樣。
我閉了閉眼睛,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件事簡直撲朔迷離。
在困難面前,我的努力就是小狗屁。
「行了,大小姐,老糾結這個事幹嗎?你有時間不如去查查誰給你杯子裏下的藥。」
「我查不到啊。」我無望地癱倒在了沙發上。
「服了,這件事你不得第一個懷疑林蕭月?」
我看着頭頂璀璨紛亂的燈光,沒說話。
現在林蕭月不僅是總裁男主的老婆,還是男二謝言知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我要是敢動手,這兩位肯定分分鐘掐死我。
我在短短一分鐘內就想清楚了所有的利害。
算了,無所謂。
愛怎樣就怎樣吧。
-6-
暴雨持續到了晚上的十點鐘還沒停。
肆虐的狂風下,城市因晝夜不息的紛亂而顯得晃眼。
我正一邊喫着水果,一邊看着男模跳舞。
手機響了兩下,謝言知發消息來了:
【在哪?】
【和朋友在酒吧。】
【你要來接我嗎?】
我敲下兩行字發過去。
這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因此我也不避諱。
【地址。】
我發了個定位過去。
然後,配上表情包,謝謝老公麼麼麼。
包廂裏的音樂聲正好到了末尾,少年跳出了滿身的汗,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毫不吝嗇地給出了大拇指。
拎起包包,我朝陳月打了個招呼:「先走了,陳大小姐記得買單。」
剛走了兩步,手腕就被人從後面攥住:
「外面雨這麼大,姐姐不再玩玩嗎?」
眉骨清朗的少年彎了彎脣,乖巧地朝我笑。
手指卻無聲地勾了勾我的掌心。
一旁的陳月笑了起來:「大小姐,可別傷了人家的心啊,阿淮每次都期待着你來呢。」
「少來這套啊。」我掙脫了他的手。
見我真的要走,少年也不再堅持:
「我送姐姐吧,這裏離外面有一段距離,車子進不來。」
「行吧。」
正好出門沒帶傘。
-7-
我和他一前一後往外面走。
「姐姐這段時間怎麼不來玩了?」
「有點事,以後可能也不常來了。」
「爲什麼?」
我想了想:「結了婚還來這種地方,總感覺不太好。」
「你結婚了?」少年人猛然攥住我的手,瞳孔裏滿是難以置信。
話音剛落,就看見酒吧門口站着一個男人。
穿着簡單的白衣黑褲,手裏拿着有些破舊的傘,半邊身子隱匿在黑暗中,冷峻又漠然。
在看到我和身邊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時。
他眼神平靜,喉結卻輕滾了一下。
握傘的那隻手在不自覺收緊,冷白的手背筋絡凸起。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撐開了傘。
半邊的傘面探入雨幕中,他側身望我,語氣輕淡:「走吧。」
「姐姐。」
手腕再次被人握住。
少年的眼神越過我落在謝言知身上,帶着滿滿的不屑。
「這麼大的雨,他那傘擋不住的,還是讓我送你吧,」他朝謝言知勾了勾脣,無聲地挑釁,「姐姐都來我們這裏兩年了,最喜歡的就是我,這點小事還是讓我……」
話未說完,謝言知就淡聲打斷:「不勞煩了。」
他直接走過來,伸手攬住了我的腰,把我往身邊帶。
我掙了一下。
身側的手驟然收緊。
男人氣息平靜又冷冽,無聲地宣示着主權。
-8-
回到家,我立刻撲倒在了沙發上。
謝言知彎腰撿起我隨便踢掉的高跟鞋擺整齊,然後進了廚房。
過了會,他給我端來了一小碗醒酒湯。
我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那碗湯藥,又把頭埋進了沙發裏,拖着懶洋洋的調子道:「沒喝酒,我喝的汽水。」
外面的雨打得窗戶「叭叭」作響,勾起了我的睏意。
我打了個哈欠,調整了一下姿勢。
睏倦的大腦漸漸昏沉。
謝言知靜靜地站在原地看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輕聲開口問道:「他是誰?」
震耳的雷聲將他這句微乎其微的問話吞沒。
閃電透過玻璃窗,照亮了他的半邊側臉。
他慢慢蹲下來,手指輕顫着觸上我的眉眼。
向來平靜的眸子此刻流露出了深沉的眷戀和思念。
「喜歡那樣的?」他垂眼,「歡歡,那我怎麼辦?」
後半句,聲線沙啞,像是自顧自地呢喃。
外面雨聲依舊,室內回應他的,只有面前人綿長的呼吸。
-9-
我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穿的還是昨晚的吊帶裙。
蒼天,我沒有洗澡。
客廳裏謝言知正在擺早餐。
我直接衝過去質問他:「爲什麼不給我洗澡?」
「你睡着了。」
他眼都未抬,反應平平。
「那你不能幫我洗嗎?不洗也得換個衣服啊。」
我簡直抓狂。
怎麼會有那麼冷漠的老公啊?
睡都睡過了,爲什麼連洗個澡都不能幫忙?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伸手,食指勾上我滑落的吊帶,拉回去掛好:
「嗯,以後知道了。」
我:「……」
我無力地回了臥室,往後躺倒在了牀上,然後又想起了什麼,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卸了。」謝言知站在門口道。
我摸了摸眼皮,雙眼皮貼也摘掉了。
還挺細緻的。
「有個事,我媽要搬來和我們一起住。」
「你媽不是和別人……」
話沒說完,我自己就先反應過來了。
當年那個男生,他的父親酗酒欠債,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和別人跑了。
又把謝言知當成當年那個男生了。
我呼出一口氣,再次提醒自己。
謝言知是謝言知,他是他,謝言知不是他。
還沒等我給自己洗腦完,就聽見謝言知說:「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和別人跑了,現在她的丈夫去世了,只能來投靠我。」
我:「?」
-10-
謝言知把那個小隔間收拾Ŧŭ̀₊了出來。
老太太帶着她的兩大包行李住了進來。
我的衣服全部搬回了臥室裏。
雖然衣櫃都被塞滿了,但謝言知也沒有從來沒說讓我扔掉。
倒是這位老太太先指手畫腳起來了。
陰陽怪氣的指責和埋怨,直衝我來。
說我敗家任性,買這麼多的衣服。
說我懷孕了還化妝出門,一點也不安分。
住了兩天,她發現家裏的每天的早餐都是謝言知做的,我的貼身衣物也都是謝言知洗的。
她的怨氣更重了:「真不知道我兒子是造了什麼孽,娶了你這樣的兒媳,不懂得孝敬公婆,也不做家務,又不得說,不得罵……」
我聽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聲,終於受不了了。
當即就穿上高跟鞋,拎着包出門,扔下一句:「行,馬上打胎,打完就離婚,你讓你兒子再找一個。」
她的聲音立刻拔高,神色有些慌亂:「你敢!這可是謝家的血脈!」
「你看我敢不敢!」
我從來不受這委屈Ťų₌。
在樓下攔下一輛出租車,立刻趕往醫院的方向。
-11-
今天本來就預約了產檢,等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老太太正搭着公交車顫顫巍巍地趕到。
她一看見我手裏的報告單,整個人的眼淚簌簌而下。
立刻坐在了地上,哭天喊地:「你心腸怎麼那麼歹毒啊,我的孫子啊,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攤上了你這樣的兒媳……」
老太太哭得很大聲,不少過路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我在看熱鬧的人羣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身白裙子,化着素顏妝,身側跟着保姆模樣的人。
「奶奶,這是怎麼了呀?」
她不明所以地問着,眼神卻望向我,脣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聽見她這麼問,老太太嚎得更大聲了。
她開始說起自己的命運是如何如何的悲慘,老公死了,她只能住在兒子家,兒子每天對她不聞不問,兒媳每天給她臉色,還不讓她上桌喫飯。
衆人漸漸開始同情起了老太太,不少人義憤填膺,看向我的眼神帶了嫌棄與鄙夷。
「姐姐,奶奶都這麼可憐了,你這個做兒媳婦的應該孝順纔是呀。」林蕭月笑着開始拱火。
我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就想走。
結果,手腕卻被人從後面拉住。
一箇中年男人憤憤不平道:「走什麼?平日裏這麼欺負一個老人家,也虧你做得出來。」
「她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我終究還是沒忍住,「她自己扔下七歲的兒子不聞不問,二十年過去了又突然過來投靠兒子……」
「你放屁!」老太太急急地打斷了我,然後開始又開始哀號了。
衆人指責我的聲音更大,惡毒詛咒的話語一個不落地進入了我的耳朵裏。
林蕭月就站在那裏笑意盈盈地欣賞着我的不堪。
自從嫁進顧家後,她就不再是以前那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了。
我看着周圍,第一次感受到無力。
-12-
這場鬧劇以謝言知出面爲收尾。
老太太被送上了出租車,圍觀人羣也自動散去。
林蕭月走的時候,還關心了一下謝言知,問他過得好不好。
謝言知只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勞你關心。」
這時候,天邊的夕陽剛好落入地平線,遠方的白鳥在空中散漫地盤旋。
我坐在長椅上望着泛紅的天際發怔。
落在我身上的餘暉忽然被擋住,一個高大的陰影籠罩住了我。
謝言知垂着眼皮看我,眼神平靜又淡然。
我固執地望着他沒動。
僵持了好一會。
他嘆了口氣,伸手來拉我。
可惜沒拉動。
我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眼淚掉了下來。
他怔了一下。
「謝言知。」
儘管我努力地忍着,但聲音裏還是泄了一絲哭腔。
他平靜的眼神頃刻破碎,裏面閃過一絲慌亂。
他手指微動,無措地抬手。
指腹剛觸上我皮膚。
我就偏頭躲開了:
「離婚吧,謝言知。」
傍晚燥熱的風將這句極輕極輕的話,送進了他的耳朵裏。
他的眼圈瞬間泛紅。
可仍固執地、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推開了他,擦了擦眼淚,起身離開。
梧桐樹上的蟬在鳴叫。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和當年不斷重合。
-13-
老太太當天就被送到養老院了,儘管她又哭又鬧,謝言知也沒有任何動容。
晚上,我在收拾東西的時候,在抽屜裏發現了一張幾年前的明信片。
上面簡單地勾勒了一隻兔子。
筆觸散漫又柔和,我一眼認出,那是我畫的。
兔子旁邊寫着:【七夕快樂。】
我靜了好一會,手機裏來了信息。
每個月往我卡里打錢的那個賬戶查到了。
付款人是謝言知。
平時這個卡我不怎麼用,因此也沒注意過。
現在一共有六十二萬了。
我看着外面深沉的夜色,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其實,我並不意外。
在此之前,已經有太多太多的跡象表明,他就是當年的那個男生。
下午說離婚是我故意的。
我想盡快褪下他那些平靜、冷漠又淡然的僞裝。
-14-
謝言知深夜纔回來。
他喝了酒,衣襟凌亂,有些狼狽。
他拍開玄關的燈,看到我的時候,頓時愣在原地。
漸漸地,他的瞳色深邃下去,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我嘆了口氣。
醉成這樣,看來今晚是聊不成了。
「歡歡。」
他跌跌撞撞地朝我走過來,眼尾泛紅,嗓音發顫。
他俯身緊緊地抱住了我,用力地親吻我。
和以前一樣,他喜歡用極致的身體親密確認我的存在。
外面月色皎潔,寂靜的空間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和親吻聲。
鼻尖縈繞的酒氣,彷彿也要把我給醺醉了。
就這麼任他折騰了好一會,我才把緩慢地把他推開,哄着他坐到了沙發上。
等我把醒酒湯從廚房端出來的時候,這人還低着頭,一動不動地坐着。
見我來了,他才緩慢地抬起了頭,目光有些渙散。
我看見他手上無名指上戴着的一個戒指,好奇道:「這是什麼?」
我們結婚的時候可是隻領了證。
「這是戒指,這樣在外面就能告訴別人,我結婚了。」
他和我一起看手上的戒指,然後又昂起頭看我。
「你喜歡嗎?」
我點了點頭:「哦,還行吧。」
他低下頭,動作遲緩地開始摘戒指,然後把它往我面前一遞。
我接過來看了看,紋路看起來就是外面小攤上打的:
「行吧,你收好,把醒酒湯喝了。」
我的手抬起又落下,謝言知的視線也跟着我走。
戒指滑進了他的口袋裏,他就茫然地垂下了眼睛。
他好像醉得厲害,片刻後才輕聲問道:「你不要了嗎?」
我的心莫名一軟,蹲了下來,對上了他的眼睛:
「謝言知,我是誰?」
他看了我片刻,嘴角緩慢彎起,低頭在我的眼睛上親了一下:「歡歡。」
我打開手機,按下錄音鍵:「喜不喜歡歡歡?」
「喜歡。」
好,錄上了。
我滿意地收起了手機,然後捧上他的臉,問道:「那爲什麼對歡歡那麼冷漠?」
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沒理解我說的話:
「知不知道,今天下午我都被欺負慘了,你還那麼冷靜,爲什麼不抱我不親我不安慰我?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喜歡的。」
下一秒,他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但是我害怕。」
「害怕什麼?」
「我害怕你太容易得到就不珍惜。」
他抬眸,眼尾依舊泛着紅,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眸子裏流露出無法形容的眷戀和深深的恐懼。
透過那層水光,我好像看見了那年夏天被遺留在原地的男生。
我的心顫了一下。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半晌,我小聲道:「我纔不是那種人。」
「你是。」
即使醉成這樣,他也不忘反駁我。
可想而知,我在他那裏始亂終棄的渣女形象已經根深蒂固。
可下一秒,他又俯身抱住了我,用發燙的臉頰親暱地蹭着我的脖頸,真誠又小聲道:「但是我愛你。」
「就算知道你是這樣的你,我也依然愛你。」
客廳燈只開了一盞,外面皎潔的月色蔓延到屋內。
沙發上年輕的男人正在藉着醉意,向他的愛人告白。
年少時那顆貧瘠又赤誠的真心,在這一刻,終於有了歸處。
-15-
我特意定了早上八點的鬧鐘,想給他聽聽自己醉酒後吐露的心意。
可謝言知居然要比我想象中起得早。
等我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去工作了。
喫了早餐過後,我開始畫畫。
大學學的是美術專業。
我偶爾接稿賺個零花錢,在平臺上面也算小有名氣。
畫着畫着,我就控制不住地想到謝言知。
我和他好像還沒拍過婚紗照呢。
結婚照也拍得不好看,因爲謝言知在繃着臉。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面前的畫紙已經勾勒出了謝言知的模樣。
我想了想,拍了張照片給謝言知發了過去:
【給你畫個畫好不好呀?】
那邊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顯示了好久,卻什麼都沒發來。
可直到傍晚,他也沒回這條消息。
這麼躲我,想來,他還是記得昨晚的事情的。
我當即就把錄音發了過去。
-16-
深夜,黑暗會把所有的感官都放大。
很輕的開門聲,淋浴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牀邊凹陷了一小塊。
一隻微涼的手伸了過來,很輕地摸了摸我的頭髮。
像是在確認我有沒有睡着。
熟悉的沐浴露香味一點一點靠近。
我睜開了眼睛。
正好這時,脣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四目相對間。
謝言知怔住了。
我看着他漸漸變紅的耳尖,心神晃盪了一圈,又把眼睛閉上,誠懇道:「就當我沒醒,想親親吧。」
黑暗中一片寂靜。
謝言知沒有任何動作。
正當我想睜眼,一隻微涼的手覆住了我的眼睛。
我以爲他至少會和我爭辯兩句,否認一下昨晚的事情。
可是都沒有。
他俯身下來,無力地將腦袋埋在了我的頸窩處。
聲音又悶又啞響起,他說:「對不起。」
我的心莫名一軟,輕聲嘟囔:「幹嘛道歉啊?」
他沒回答,只是將頭埋得更深。
我看着他,想了想,低頭親了親他的頭髮。
「好吧,那我也道歉,雖然當年和你分手了,但是這麼多年,我可是隻和你一個人談過戀愛,也只給你親過,那麼多的男生追我,我可都沒搭理。怎麼樣?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謝言知:「那他是誰?」
「誰?」
「酒吧裏的那個。」
我不假思索:「就是一個跳舞很好男模啊,我隔好久纔去一次的,都是陳月拉我去的,下次我教訓她,我有老公了,可不會再跟她去那樣的地方了。」
「真的?」
我點頭:「當然了,而且我對他根本沒有想法。」
我看到謝言知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牽了一下。
下一瞬,他又道:「對不起,這段時間……」
「我更對不起。」我打斷了他,真誠道。
「歡歡,你不用道歉,」他沒忍住笑了,把頭埋在我的脖頸間,眷戀道,,「我從來沒有怪你。」
「我只是怪自己不夠好,留不住你。」
我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乾巴巴安慰道:「沒有啊,你挺好的。」
「有多好?」他幼稚了起來。
「非常非常非常好。」我認真道。
他的脣角在不斷擴大,直到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以後可不要躲我了。」我摸了摸他的頭髮。
他親暱地蹭着我的臉頰,輕輕地「嗯」了一聲。
-17-
我的孕期反應來得晚,但是兇猛,聞不得一點油腥味。
這也不能喫,那也不能喫。
一天吐四五次。
謝言知爲此專門去學了網上的孕婦食譜。
他對我異常縱容,我說什麼都好,要什麼都給。
懷孕四個月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有明顯隆起了。
謝言知對我更是上心,生怕我磕着碰着。
甚至連洗澡都要和我Ŧū́⁺一起洗。
浴室空間本來就小,難免發生點什麼。
「謝言知,這樣子不辛苦嗎?」我問。
他頂着溼漉漉的頭髮,紅着臉,沒有回答。
就在他要轉身的時候,我拉住了他,語氣得意道:「算啦,謝言知,我知道你很想的,要不我們來做那種事吧。」
「醫生說不可以。」
「醫生只是說孕前三個月和孕後三個月不可以哦。」
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依舊斬釘截鐵道:「不可以。」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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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懷孕後,我就很少出門了。
謝言知說țū⁶我每天悶在家裏,都不出去逛逛,對身體不好。
我只是笑笑,繼續拒絕。
晚上他非要帶我下去散步,一路上我的注意力都在看來往的車子。
謝言知見我心不在焉的模樣,問我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我裝模做樣地點點頭:「有啊,肚子裏的這位太煩人了。」
謝言知失笑,攬過我的肩膀,在我額頭親了一下。
陳月來看我的時候,帶了很多的營養品。
我笑眼彎彎地挽着她的手臂道:「等生下來,認你做乾媽。」
陳月嫌棄道:「那可別了,我最討厭小孩子了。」
「萬一是很乖很乖的小孩呢?」
「那也討厭,我平等地討厭所有的小孩,沒有例外。」陳月強調。
「對了,跟你說個好事。」她俯身過來,在我的耳邊悄聲道,「林蕭月和她老公吵架了,然後她搬了出來,想去找你老公幫忙,結果你猜怎麼着?」
「怎麼着?」我順着她的話問。
「你老公查到了那天給你下藥的人就是她,還有證據呢,林蕭月臉都嚇白了。」陳月講得自己樂起來了。
我憤憤地一拍桌:「我就知道是她!」
「馬後炮。」陳月鄙夷。
「然後怎麼處理的?」
「送警察局了唄。」
我和陳月對視一眼。
笑得臉都要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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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月的時候,我的肚子已經很大了。
謝言知早早地學習了拉瑪澤呼吸法,開指無痛,宮縮計時器這些備產的知識。
待產包也早已放到了車子的後備箱。
因此當半夜羊水破了的時候,我沒有一絲慌亂。。
謝言知開車的手有些抖,他說他有點緊張,又有點激動,還有點開心。
我只是偶爾笑着應他一兩句,大多數時候都安靜着不說話。
謝言知以爲是我太痛了不想說話,又把車速加快了一些。
城市的夜景從車窗滑過,我看着外面來往的車輛,心裏的弦始終緊繃着。
直到車子平安到達醫院。
我才鬆了一口氣,摸着肚子,小聲道:「乖乖,他們允許你的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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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言知很多次都拉着我商量寶寶的名字。
我每次都說:「不急啦。」
這就導致,現在大家圍着一個四斤重的小傢伙,叫的都是小寶貝。
謝言知坐在我的旁邊,握着我的手一下下地親,眉眼裏都是笑意。
我也跟着笑。
醫生說我待五天就可以回家了。
我問醫生能不能多待幾天。
「爲什麼?」
很明顯,我沒有合理的理由,只是小聲道:「因爲一些不可預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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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都很黏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和謝言知待在一起。
七點多,正是夕陽最紅的時候。
謝言知說帶我出去外面走走,附近有一家珠寶店,可以去買戒指。
儘管心裏的不安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峯,但我看着他眉梢的笑意,還是答應了。。
當看到卡車呼嘯而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戒指我戴不上了。
謝言知下意識伸手推我。
可我知道,無論怎樣我都躲不開的。
在窺見死亡最後的幾秒鐘裏,我望向謝言知。
眼淚因恐懼而簌簌而下,脣角卻露出了一個最大最燦爛的笑:「謝言知,我愛……」
「嘭!」
劇烈的撞擊將我最後一個字吞沒。
在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我想的是。
好可惜啊。
謝言知這個笨蛋。
他還沒親耳聽過我說的喜歡和愛呢。
平時,這些情話都是他在說。
搞得我現在纔想起來。
我忘了告訴他,他的腰很好抱,嘴很好親,我很喜歡。
我忘了告訴他,他真的是一個特別特別好的老公,我很愛他。
我忘了告訴他,我很想很想和他一輩子走下去,我很珍惜他。
謝言知從來不會向我索要什麼,以前談戀愛的時候是,現在結婚了也是。
連一句喜歡都不向我要。
以後他再也沒機會聽到了。
巨大的疼痛席捲了我。
眼淚和鮮血一起噴湧而出。
對不起,謝言知,我又要拋下你了。
-22-
我的靈魂升起在空中。
我看見血流了滿地,映襯着漫天血紅的夕陽。
我看見男人固執地抱着我的身體,顫抖着脣,低聲一遍遍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飄蕩了好幾天,看見手術室的燈明瞭又暗。
看見他緊緊地抱着我冰冷的屍體,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哭聲,壓抑又痛苦。
看見他孤身從醫院緩慢地走回家,目光渙散,一臉的呆滯和茫然。
還看見他笨拙又用心地給小寶寶沖泡了奶粉。
小寶寶像是感知到了他低落的情緒那樣,即使捱餓了那麼久,也不哭也不鬧,握着奶瓶朝着他笑。
他也扯出一個笑,狼狽又窘迫,臉上的眼淚卻簌簌而下。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我伸手想去觸摸他,卻發現不能。
我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指,抿了抿脣,緩慢地退了回去。
我對他又不好。
沒了我這個負擔,以後他可以好好生活了。
還可以找個溫柔小意的妻子,一心一意只有他。
會主動親他抱他,會和他撒嬌,和他說很多的情話。
我揉了揉泛紅的眼眶,裝出釋懷的模樣。
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 他突然往我的方向看來。
怔怔的眼神,裏面無望與崩潰就要隨着發紅的眼眶漫出來了。
風聲呼嘯而過。
窗戶吱呀往外動了一下。
外面什麼也沒有,只有黑暗寂寥的夜色蔓延向遠方。
【正文完】
番外-謝言知視角
謝言知時常會想, 如果大學時沒有遇到餘知歡,他大概還會被父親的天價債務壓得直不起腰來。
她像一抹明媚豔麗的顏色,闖進了他沉悶的生活。
這麼形容很庸俗,但確實如此。
以至於後來很多年,他都念念不忘。
他孤身走過很多個四季,卻沒有任何一個季節, 像當年的夏天一樣, 讓他心悸。
暴躁酗酒的父親, 離家出走的母親。
所有人都以爲他孤傲冷漠難以接近, 沒有人知道他多麼渴望一段親密關係。
他已經太久沒有被擁抱過了, 太久太久, 久到他開始抗拒又渴望。
直到她的出現,他纔有了感受擁抱的機會。
牽手、接吻,哪怕簡單的肢體接觸,都會讓他上癮。
他知道自己什麼也沒有。
甚至還欠着她一百多萬的債。
可他還是貪戀上了和她擁抱的溫度。
少年拿出了貧瘠又赤誠的真心。
可沒有用。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 她不會上心的。
分手後,他轉到了金融專業。
他以後想賺很多很多的錢,於是他拼了命地學習。
他獲得了很多次獎, 在領獎臺上獲得過很多的擁抱。
可每一次,他都會想起記憶裏那具溫暖的身體。
後來的後來, 他才知道, 他想要的並不是擁抱, 而是那個笑顏嬌俏、偶爾壞心眼的她。
那段感情,是她不走心的幾個月, 卻是他跌跌撞撞的五年。
他知道他們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可神明讓他以可恥的方式再次擁有了她, 還賜予了他一個小生命。
他被巨大的喜悅沖刷着, 可卻不敢表現出一分一毫, 因爲他怕她會拋下他。
可赤誠的心意終將會被人知曉。
她說她只有過他這麼一位男朋友。
年少的真心終於有了歸處。
就在他以爲,所有的一切都在走向幸福的結局。
可命運又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神明用最慘烈的方式奪走了她。
他只能向神明祈願。
他想要他的妻子。
他只要他的妻子。
他在無數個深夜裏長跪不起,苦苦哀求。
萬物ẗúₚ衆生皆有歸處,他只要他的妻子。
……
神明擁有很多忠誠的信徒, 信徒爲她投雷打賞, 爲她筆下創造的人物牽腸掛肚。
最近這幾天, 她的信徒們很躁動。
神明翻看着一條條的評論,嘆了口氣。
【求求太太了!別把餘知歡寫死啊啊啊啊!我們謝言知喜歡她!】
【一分鐘看不到餘知歡活過來, 引爆全世界!】
【讓我穿書!我替餘知歡去撞大卡車!】
是他們說謝言知可憐, 要把餘知歡寫死。
也是他們說把孩子留下,讓餘知歡復活。
神明很煩。
但神明照做。
因爲她需要信徒的供奉的香火。
……
謝言知給兒子取的名字,叫念歡。
老槐樹下襬攤賣冰飲的老爺爺,笑呵呵地問起小傢伙的名字時。
小傢伙被抱在懷裏,一邊咬着冰棍一邊奶聲奶氣道:「叫謝念歡!」
接着, 他歡快道:「我媽媽的名字裏有個歡字, 我們都很想她!」
聞言, 周圍的人都跟着笑了起來。
笑聲中,謝言知恍惚聽見有人道:
「好老土哦。」
很熟悉很熟悉的語調。
他下意識地轉頭去尋。
什麼都沒找到。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
覺得自己一定是太想她了。
都魔怔了。
突然。
他的後肩被人拍了拍:
「怎麼給男孩子取這樣的名字?」
熟悉的嗔怨傳來。
記憶裏那張笑意盈盈的臉在他面前放大。
他給小傢伙看過太多她的照片。
以至於看到她的第一眼,小傢伙先驚喜地叫了起來:「媽媽!」
在老槐樹上的蟬鳴聲中, 他緊緊擁抱住了他的愛人,臉上熱淚滾落。
主角的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而他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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