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聚餐,我喝醉了,玩起了大冒險。
被迫給男友發:「我懷孕了。」
大家都好奇,那個被我追到手的清冷學神會有怎麼樣的表現。
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秒回:
「好,我養。」
看到回覆,所有人都在起鬨,我卻猛然驚醒。
我和他連吻都還沒接過啊!
更何況,我們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分手了。
-1-
周圍的同學祝福的話一句一句飄來:
「你倆進展這麼快是不是快要結婚了?到時候可別忘了請我們老同學喫喜酒啊!」
「我說什麼來着,黎淮這朵高嶺之花也就司彤能搞定,當初那麼多人不看好,現在打臉不?」
「話說黎淮今天怎麼沒來參加聚會呀?」
「開玩笑?他現在可是黎氏集團的總裁,分分鐘就能賺個幾百萬的單子。」
「我哭死,這麼忙還能秒回你,司彤你也太幸福了!」
我握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腳趾已經尷尬地摳地。
分手兩個月後,找前男友說自己懷孕了,有比這還要離譜的事情嗎?
當初分手,還是我先提的……
我決定換回一下顏面,躊躇地打出:「不好意思,發錯人了。」
對面也同時發來了消息:
「現在在哪?」
我沒有再回復,想着就這樣矇混過關。
越想越氣憤,我當初就應該刪掉他,而不是把他當成一個人脈留在列表裏。
啊啊啊究竟是誰會把前男友當作人脈啊?!
我默默嘆了口氣,沒辦法,他太優秀了……
關上手機,屏幕再次被消息點亮:
「地址。」
依舊是黎淮。
我心裏提上來一口氣:「都說了,發錯人了,我現在在哪和你沒有關係。」
對面默了一瞬:「我說了,孩子,我養。」
「孩子又不是你的!」
「我養。」
我:「……」
我沒有再理他。
爲什麼會和他分手,我也說不清楚。
當初死纏爛打地追到他,卻也只是得到了一個女朋友的身份。他對我很好,禮物挑貴重的送,信息電話都是立馬就回。
但是,他對我一點都不熱情!你敢信,我們談了三年,幹過最多的事情是牽手,就連擁抱都很少,黎淮對我做得最親密的事情也僅僅只是剋制地吻了吻我的臉頰。
我尋思着,你不主動也行,畢竟你是別人追捧慣了的。我主動總可以吧?
我弄了一場燭光約會,在毛茸茸的沙發上,兩個人闆闆正正地坐在兩邊,灰暗的燈光,再加上曖昧的電影,我慢慢靠近他,小手指頭勾着他的衣角,他只是輕輕攬過我的肩,甚至沒有碰我的腰!!!
我氣憤極了,抬起頭想親親他的嘴角,卻被他敏銳地捕捉到,黎淮按住我不安分的腦袋,眼神晦暗地看了我很長時間,不動聲色地關掉投影儀,他把我按在懷裏,硬生生地把我哄睡了。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他看似很行,是不是那個地方真的不行啊!
爲了以防萬一,哪怕他再帥,不行的男人我也是不會要的。
於是,我打算和他訂婚,前提是,兩人都必須交一份婚前體檢報告。
我全程把關,生怕他動用他那可怕的勢力把我騙進婚姻的牢籠。
體檢結果出來了,他沒毛病。
我曾在知乎上看到這樣一個問題:「『爲什麼男朋友不喜歡碰我?』」
裏面有一個答案是這樣的:
「要麼他是那個,要麼他壓根不喜歡你。」
肯定可以排除的是,黎淮對所有人一樣冷淡,無論同性還是異性,他一般都不會和他們有過多接觸。
所以是,他壓根不喜歡我。
選擇我只是因爲合適,所以對我沒有任何興趣。
-2-
傷感至此,我抹掉了眼角快掉落的淚。
正好聚會也已經進入尾聲,大家都準備互相道別回家。
走出酒店,天已經黑了,透過明亮的路燈,可以看到已經飄起了小雨,有漸漸下大的趨勢。
我大學玩得還算過得去的女同學問我:「下雨了,是他來接你?還是……」
我剛想搖搖頭否認,一道車燈閃過來,有輛通體黑色的賓利緩緩地在我面前停下。
身後的同Ŧű̂₉學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位女同學小聲豔羨地吐槽道:「我就不該多嘴問一句,被餵狗糧了嗚嗚。」
前窗玻璃搖下來,果不其然是黎淮的私人司機,那這麼說,黎淮就在後座等着我。
「司小姐,黎總讓您上車。」
前有狼後有虎,我咬了咬牙,打開了車門,正好可以和黎淮解釋一下,懷孕的烏龍。
黎淮穿着深黑色的西裝,仰躺在座椅上,露出流暢的下顎角,手上的腕錶,不經意間折射車內晦暗的光。
我被嚇得一激靈,還沒開始和他說話,就已經自亂陣腳,開始心虛了。
他坐起身來,摘下眼鏡,揉了揉疲憊的眉頭,隨後看向我。
眉眼依舊精緻得好看,身上那股禁慾的勁越發拿人。
做了許久的心理鬥爭,我覺得還是大大方方說出來比較好:「那是在玩大冒險,我並沒有懷孕,發給你,也只是因爲大家逼得太厲害了,我不得已……」
黎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們難道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反應過來,臉燒得發熱,也是,在訂婚的前一天,我和他提了分手。
訂婚那段日子的黎淮還挺負責任的,光找訂婚戒指,他就找了很多款式。
我能感受得到,他對於這件事還是挺用心的,可我仍舊邁不出去那道「他是否真的愛我」坎。
所以,當我說出分手二字時,忙碌中的黎淮的表情變了:「爲什麼?」
我用着豪門小說裏的慣用的橋段:「因爲,你家裏人給我五百萬要我遠離你。我見錢眼開,所以我不要你了。」
黎淮有些頭疼:「司彤,不要開這種玩笑。」
「我是認真的,黎淮,我們不合適。」
黎淮並不相信,可他的神情卻有些不安,這是在他臉上很少浮現的沒有把握的表情。
我拿下手上的訂婚戒指,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典禮也不用辦了,我已經通知那些同學不用來了。」
其實我壓根就沒告訴過他們,我要訂婚的事情。
當時我在想,如果黎淮能稍微挽留我一下,或者激動一下,我就會留下,至少在他心裏,我算是有點位置的。
可惜,我說分手,就真的分手了。
回想起那時,我尷尬一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可能是他們忘了吧。」
「忘了?」黎淮有些質疑。
後來的我就默不作聲,看着窗外飛逝的風景,終於看到了自己家的小區。
「好了,我快到了,就送到這裏吧。」
外面依舊下雨,我打開車門,想着一鼓作氣衝過去,一隻寬大的手掌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一個沒坐穩,靠在了黎淮身上,時隔兩個月,這熟悉又陌生的木調男香,依舊禁慾又性感得要命。
我本以爲他會推開我,畢竟,兩個人是情侶關係時,這樣的親密尚且少見。
他的下巴在我的頭頂上方,說話時我的眼睛能很清晰地看到他滑動性感的喉結:
「我能不能上去喝杯水?」
我靠……
這種話他說出來騷氣得要命。
我本想拒絕,卻被誘惑地道:「可以。」
他從身旁抽出一把黑傘,以一種極爲親暱的狀態攬住我的腰,我彆扭地掙脫了一下,又被他強制地按在懷裏。
他的步調不急不慢,嘴角勾着溫和的笑,我忽然覺得身上有些發冷,直到上了樓,進了家門。
我被黎淮反按在牆壁上,他挑了挑我的下巴,目光卻停留在我的脣上,反覆描繪。
他慢慢靠近我,聲音低沉蠱惑:「我差點以爲,你和別人在一起了。」
擦,兩月沒見,他成斯文敗類了???
我貼着有些冰涼的牆,腦門卻熱得直想冒汗,我欲擒故縱地把他往外推了推:「我們已經分手了。」
黎淮手掌拂過我耳邊的碎髮,摩擦着我的臉頰:
「司彤,你知道的,我並沒有想分手。」
「所以呢?你不想分就不能分嗎?」
他的手握住我垂在一旁的手腕,溫熱的溫度傳來,讓我這聲疑問顯得敗下陣來。
黎淮並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從口袋裏拿出那枚戒指。
寬厚的掌心,戒指靜靜地躺在那裏,窗外霓虹燈光遙遙照進來,那顆昂貴的鑽石閃着耀眼的光芒。
我被這光刺得眼睛發痛,張了張嘴,想問出那個問題,卻還是害怕知道答案。
在這段感情裏,我一直很卑微,喜歡上他那刻起,我就已經開始了退步。
-3-
我和黎淮是大學同學,大一剛入學那會兒,寢室愛八卦的舍友第一個提起的就是他。
黎氏集團的公子哥兒,他哥哥是娛樂圈有名的組合主唱,父親從政,母親從商,家族的錢他燒三輩子怕也燒不完。
任誰都覺得家大業大的富二代應該在酒吧醉生夢死,或者在深夜無人的寬敞公路上來個不要命的漂移。
抑或,名利場上指手畫腳,身邊鶯燕接連不斷。
舍友做了那麼多猜想,卻在新生代表講話時看到黎淮的那一刻對他有了個全新的認知。
他穿着潔淨的襯衫,貴氣卻不逼人,恰到好處的溫和疏離,旁人或豔羨或不屑的目光在他眼裏看不到半點波瀾。
演講完下臺後,不知道是哪個領導想要討好他,在大屏幕上播放他各種獲得的獎項,取得的成就,那些認爲世家子弟不學無術的人,漸漸閉上了嘴。
我現在仍然記得舍友的手將我的胳膊攥得生疼,她頗有些咬牙的意味:
「都那麼有錢了,幹嗎還那麼優秀!!」
黎淮一瞬間就成了學校裏的風雲人物,他走到哪裏,表白牆就發到哪裏。
碰軟釘子的人數不勝數,卻仍有數不清的人前仆後繼。
我和黎淮認識純屬意外,校外逛街時,向來沒有藝術細胞的我不知爲什麼會選擇走進那個書法展。
琳琅滿目的作品,帶着濃厚的墨香,上面的書法筆觸蒼勁有力,帶着恣意,渾然天成。
掛着的層層疊疊的白色字畫,被穿堂風吹得搖搖欲墜,白色宣紙閃過,我看到朦朧的身影,黎淮在最裏面,像是與這墨筆融爲一體。
他懸着手腕,在雪白的紙上,一筆一劃寫着,駝色大衣成爲了唯一的彩色。
我覺得這一幕太美好了,拿出手機想要拍下來。
卻因爲天色太暗,手機自發開啓了閃光燈。
被打擾到的黎淮擱置下毛筆,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便轉身離去。
也許,這樣的被人偷拍已經成爲了他的習慣。
他走了很久後,我纔敢偷偷過去,案桌上擺着簡單的文房四寶,光滑如玉的鎮紙下壓着柔軟生宣上,有一首詩: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我在心裏唸完,忽然感受到一股涼意。
風中夾雜着雪,我從層疊的字畫向外窺到,暗沉的天,路燈已然亮起,紛揚的雪花,像是在暗示着什麼。
下雪了。
-4-
回到宿舍後,我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以往只覺得他人追名逐利,我向來瞧不起。
可輪到自己時,卻覺得這樣的巧合遇見是上天特意的安排,我被昨天的浪漫場景徹底困住了。
所以當我告訴舍友,我要追黎淮時。
她揪着我的耳朵扯得我哇哇叫,舍友看着我很不爭氣的樣子痛心道:
「他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追他的人那麼多,哪個到手了?你不要命了?」
我點點頭,卻依然堅定。
埋伏在黎淮上課路上的人多了一個我,每天早上化好全妝,選擇和他同一節公開課,哪怕是再冷的天,也穿上精緻的裙子。
可黎淮壓根不會多看我一眼,我和曾經那些人沒有任何區別。
苦惱間,我想到了那個書法展,黎淮的興趣愛好向來瞞得隱祕,這個書法是我唯一可以瞥見的一角。
於是我循着記憶,找到了那個書法展。
在這個快餐時代,或許有人因爲稀奇駐足去欣賞這些字畫,但當我帶着目的性再次踏ţùₚ入這個展時,展中的人依舊少得可憐。
我又一次見到了黎淮。
這次我握緊手機,慢慢靠近,黎淮坐在案前,正在潛心磨墨。
我躊躇地開口:「你好?」
黎淮停下ŧŭⁿ手,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彷彿第一次看我那般淡淡的:
「可以隨意參觀,這個展不收費。」
聲音比演講那次多了幾分清寂。
我有些手忙腳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繼續同他搭話,恍然間看到他背後新掛的書法,是那首詩。
我故作不知情,朝那一幅字指了指:
「那一幅字寫得真好。」
黎淮聞言,輕笑:「展裏所有的字都是同一個人的作品。」
我有些尷尬,笑道:「怪不得每一幅我都喜歡,原來都是一個作家啊。」
「那請問有沒有這位作者的聯繫方式?」
黎淮看着我,彷彿早就看透我的樣子,我看到了案桌上書法的草紙,誰是字畫主人一目瞭然,頓時尷尬得不行。
他放下墨條,準備起身離開。
看到他即將離開,我有些着急,脫口而出:「不好意思,我知道這些都是你寫的,我本人也很喜歡書法的,尤其是趙孟頫的,但我怎麼都練不好,所以想要請您傳授一些經驗。」
還好來之前我做好了工作,苦練了幾日書法,也算能寫得成ƭũ̂⁺個樣子。
他腳步一頓,聲音莫名寂寥:「我寫得也不好的。」
「怎麼會呢,你明明寫得很好啊!」
而我只看得到他離去的背影。
-5-
我一有空就去那個書法展,一次兩次碰不到,次數多了,我見到黎淮的機會越來越多。
反而在校內儘量躲避他,如果讓他知道我和他同校的話,黎淮肯定懷疑我的接近別有用心。
我的字漏洞百出,黎淮一開始並沒有想要教授我的意思,可是那讓人慘不忍睹的狗爬字體,他也招架不住地與我多說了很多話。
每次我練完字,都會興奮地跑到那個地方讓他找錯。
一來二去,我和黎淮漸漸熟稔起來。
後來我乾脆,也坐在那個案桌前練字,黎淮也默默接納了我。
我們的關係就這樣不疏不近的,經歷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新的進展。
事情的轉機發生得很不美妙。
那天我爲了肝論文,熬了幾個大夜,本來想着好好休息,卻又不捨得不去。
於是我頂着熊貓眼聚精會神地練字,意識卻早已飄忽到遠方。
無意識地閉上眼,黎淮發現了,本想善意地喊醒我,我一個激靈,手裏的毛筆甩起,點點墨滴就這樣在黎淮雪白的襯衫上開了花。
我心中大駭,這襯衫我可賠不起啊!
我尖叫一聲,慌不擇路妄想上手去除這些污漬,沒想到越描越黑,我心裏絕望了。
更絕望的是,我撲在黎淮身上,像頭野獸,他撲通撲通的心跳在我掌下躍動,臉上的表情有些受驚。
我與他近在咫尺,連呼吸都交融了。
黎淮有些侷促,他眼神躲閃着,白皙的臉透着不正常的紅。
我連忙從他身Ťū́₀上下來,不好意思地撩了撩頭髮:「抱歉,抱歉,我太激動了。」
「我賠你錢吧。」我指了指衣服示意道。
黎淮已經正坐,他撫平衣裳,搖了搖頭,冷漠道:「不用了,天也晚了,你該走了。」
比以往還要淡漠疏離的語氣,我聽到這句話心都要碎了。
電視劇裏和小說裏不應該寫這裏是男女主感情升溫的關鍵點嗎?
爲什麼不適用於我和黎淮!
-6-
書法展消失了,我再也沒有在老地方看到過ŧù₍他。
我與黎淮的愛情路,被我自己玩得徹底堵死了。
在校內要躲着他,在校外卻又找不到他。
學校一年一度藝術節開始時,舍友給我報了一個個人獨舞:
「此路不通另尋他路啊,黎淮雖然不知道你是本校的,但他也沒問啊!這不算欺騙他。」
多年不跳舞的我,爲了讓黎淮驚豔一回,又撿起了老本行,苦練多日,到了上場的那天,本以爲身爲校學生會兼藝術節負責人的黎淮會坐在首位,充當裁判的。
一連好幾個節目,首位他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直到我上場的時候,跳着爛熟於心的舞蹈,目光卻緊緊盯着那個位置。
一舞畢,依舊沒人來。
謝場時,因爲這段時間練舞太過頻繁,腳踝早已不堪重負,加上自己嚴重走神,下臺時重重地摔了下去。
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在校園牆上火了。
在醫院養病時,我又一次見到了黎淮。
上帝總會在我以爲事情辦不成時給我新開一扇窗。
他是代表學生會來向我慰問,身後烏泱泱地跟了一大幫子學生,看着那羣小姑娘雀躍的表情,我是一點沒看出來這是在看望病人。
黎淮將水果放在桌子上,我忽然就有點心虛,他臉色很沉,果然,知道我和他同校後,不生氣是假的。
「司彤同學,祝你早日康復。」
說完這句話,黎淮一刻也沒多留,身後的那羣姑娘,嘰嘰喳喳地跟着一塊走了。
走時還回頭看我,臉上笑嘻嘻的,氣得我一口瘀血差點沒忍住噴出來。
我醞釀了好多道歉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得出口。
看着被裹得厚厚的腳,我這樣子實在難看,舍友今天有課,來不及過來照顧我,下牀喝個水都要自己親力親爲。
我單個腳蹦躂着,碰到水杯的那刻,卻被他人搶先一步。
我看着來人,黎淮倒掉杯子的水,又重新給我倒了一杯溫熱的。
他穿着休閒的衛衣,臉上沒什麼表情,濃密的眼睫投下小片陰影。
「剛剛那杯水涼了,你喝這杯吧。」
我一瞬間呆住了,他爲什麼去而復返,還換了件衣服。
巨大的驚喜和疑惑讓我忘記受傷的腳,我下意識就想兩腳站立,結果疼得我大叫一聲。
沉穩的手臂忽然放在我的胳膊下,黎淮輕而易舉地攙扶着我:「我扶你過去。」
-7-
「你爲什麼……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我和你是同學的,抱歉……」
「我知道的。」
我還想解釋什麼,他卻冷不丁地來了這樣一句話。
我疑惑地看向他,黎淮將剝好的橘子放在我手裏。
「你在我面前出現那麼多回,我怎麼可能記不住你?」
也是,我自己臉盲也就覺得全世界的人都臉盲了。
「那你又回來找我幹什麼?」我有些躊躇,怕不是自己想的那個答案。
黎淮又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我,我看着手裏的橘子還沒喫,便用另一隻手接過來。
「可以假扮我女朋友嗎?」
此話一出,我被嚇得兩個水果都差點給扔了。
「爲……爲什麼?」
黎淮臉色有些寂寥,我能看得到他眼裏隱隱的難過。
「去送我爺爺最後一程。」
黎淮和哥哥相差十歲,當他出生時,黎父黎母事業已經成熟,兩個人的感情也漸漸疏遠,所以黎淮是跟着祖父在一起生活的。
祖父喜歡練字,小時候的黎淮卻是個閒不住的,每次在他練字的時候都會搗亂。
有次,黎父黎母又產ƭū́³生了激烈的爭吵,兩人想離婚,可是事業卻千絲萬縷地互相糾纏着,只能做個掛牌夫妻。
黎淮對於這樣的爭吵早已習慣,他更喜歡纏在祖父身邊,感受着僅存的親情。
當他像以往一樣,想在某個字上畫個笑臉,一向健朗的爺爺卻忽然倒地,爺爺成了植物人。
每次看到爺爺躺在牀上,不聲不響,睜着空洞的眼睛,黎淮就憤恨那時的自己,爲什麼不聽點話。
前段時間書法展忽然消失,是因爲爺爺甦醒了,可是卻帶來了更大的噩耗。
爺爺時間不多了,他有了意識,昏睡那麼長時間,記憶一點點復甦,看到黎淮那刻,慈祥的聲音沒有任何責怪:「小淮怎麼長這麼大了,有女朋友了嗎?」
-8-
瞭解到這些事情,我更心疼黎淮了。
爺爺走的那天,下了一場大雪,白花花的雪花隨着靈幡一起飄揚。
我當作黎淮的假女朋友,也出席了這場葬禮。
葬禮結束後,旁人都走了,也是,一個昏迷多年的人,早就不在大家記憶裏了。
這兩天忙着葬禮,黎淮額前的碎髮變長了許多,壓着眉眼,讓他整個人潦倒痛苦。
他拿出一瓶酒,灑在墓前,看着照片裏的那個小老頭,黎淮笑了:「這是你最喜歡的酒,你最喜歡的雪天。」
「現在,就讓它們陪你一起走……」
風吹雪落,伴着思念的人的心聲,希望能夠飄向足夠遙遠的遠方。
我參加黎淮家庭的葬禮被人拍到發到了表白牆上,所有人都在評論區猜測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舍友卻驚訝得不行:「厲害啊司彤,你都見家長了。」
我頭搖成撥浪鼓:「假的,都是假的。」
下一刻卻收到了他的消息,黎淮約我見一面。
我想好好打扮一番,又想到葬禮剛結束不久,便隨便穿了件得體的衣服。
雪後的湖面已經結冰,偶爾會有一兩隻鳥落在上面。
黎淮早早地就等在那裏,周身圍繞着一股寒氣。
我率先開口:「黎淮,表白牆的事情……」
他低頭看我,沒有了以前的疏離,說話的音色也溫和了許多:
「我都看到了,司彤,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他沒說喜歡我,而是直接問我願不願意,當時的我被喜悅衝昏了頭腦,直接就答應了他。
後來,我們情侶當得如同朋友,一年又一年,直到大學畢業,爲了找工作,我忙來忙去。
黎淮也接管了黎氏集團,他整日都很忙,漸漸沾染了名利場的氣息,整個人處理事情也殺伐果斷,與那個在書法展裏的男生截然不同。
他在忙碌的同時,也會抽出來一些時間陪伴我。
我有時候總在想是不是我要得太多了,明明黎淮對我很好了,我卻總是不知足,總是覺得他不愛我。
他性格內斂,向來悲喜不露,不懂得如何製造驚喜,從沒給過我太多的情緒價值。
而我卻因爲那次浪漫的偶遇,一次又一次地說服自己。
-9-
戒指仍然在我面前,我想起這七八年的隱忍與退步,又堅定了自己的內心,將戒指推遠了一些。
「我說了分手,那我們就是沒關係了。」
這句話剛說完,黎淮柔軟的脣就貼了上來,脣齒交融,屬於對方的溫度清晰地傳到我的臉上,我聽到自己心怦怦跳動,整個人都像被定住了一樣。
反觀黎淮,他緊閉着雙眼,眼睫微顫,攬着我胳膊的那隻手,因爲緊張,攥得我衣服發皺。
良久,我們都沒有下一步動作。
直到我的腳有點發麻了,軟綿綿地倒了下去,黎淮順勢把我撈在懷裏,我又一次聽到了那樣的心跳,紊亂的心動。
恍然間,我看到了他發紅的耳尖。
力氣漸漸回籠,我推開他,有些羞惱:「你這是在幹什麼?」
黎淮縱橫商場幾年,本以爲不會在他身上看到曾經的少年意氣,如今面前的他有些無措:「我……我……」
「我不想分手。」
我氣急,看着一身高定西裝的他,長了個聰明的臉,卻在感情上麻木得像個木頭一樣。
我將門打開,將他推了出去。
第二天,我去上班時,工作間的同事都在竊竊私語,我好奇多問了一句,有個愛八卦的同事告訴我:
「我們公司外頭停了一輛豪車,比我們老闆開的還要豪的那種,停了好久了。」
我順着她的話往外一瞧,不是黎淮的還是誰的。
下班後,我和同事一塊回家,黎淮的車仍然停在那裏,讓路人紛紛注目,真是奇怪,他工作不忙嗎?
我特意繞開了他,同事和我咬耳朵:「我覺得這輛車的主人是在等人的,不知道是哪個姑娘有這麼好的福氣,找了一個這麼有錢的老公。」
我笑了笑:「老公有錢不如自己有錢。」
「這話也對,司彤,你這個年終獎又要漲不少吧,那你不去請個客。」
我往後看了一下,黎淮的車仍然停在那裏,在這裏等不到我,也可能會去我家等我。
「好啊,請你喫飯,不醉不歸。」
和同事約的這頓飯,傷心了,喝了不少,罵天罵地罵老闆,一來二去,熬到了晚上兩點,同事實在撐不住了,打了個車把我送回了家。
我顫顫巍巍地爬上了樓,在包裏摸索鑰匙,好不容易摸到了,卻怎麼也對不準鑰匙孔。
即將氣急敗壞時,黎淮輕輕拿過鑰匙,打開房門,把我也帶了進去。
我看清楚他的臉,依舊那樣好看,把我迷得不行,頓時破防大哭:「你怎麼又出現了?我討厭你,我們分手了就不要見了!」
黎淮牽制住我,試圖讓我清醒一點:「司彤,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那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重新追你一回好嗎?」
「不好!不好……」
我虛浮着腳步,有點發酒瘋的意味,一會兒笑嘻嘻嘻的一會哭唧唧的,抱着黎淮又啃又咬,一會高歌,一會跳舞。
我人生第一次如此放肆自己,到了第二天斷片到我壓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10-
醒來時,桌子上擺着早飯和黎淮留下來的紙條。
「我晚上回來看你,我們一起去看你喜歡的話劇。」
我腦子裏的問號都要溢出來了,我昨天都幹了些什麼?
我要和他撇清關係,於是一通電話打過去,黎淮立馬就接了,他帶着笑音回覆:「醒了?我在開會,一會給你打回去行不行?」
這傢伙像是打通任督二脈一樣,寵溺的話張口就來。
對面的環境很寂靜,忽然有個人拍馬屁道:「黎總和妻子還真是恩愛啊。」
我聽得臉立馬通紅,在電話裏小聲反駁道:「我們現在沒有關係了!晚上你也不必來找我,我不會和你去看話劇的!」
黎淮在那頭依舊笑着,只聽他回覆那人:「今晚我們準備去看最新的話劇,我女朋友愛看。」
那人驚訝道:「還沒結婚?」
「快了。」
「那提前恭喜了哈哈哈。」
氣得我將電話掛斷,收拾東西準備跑路,卻又反應過來,這是我家,我幹嗎要跑。
很快到了晚上,黎淮如約到達,我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不去。」
黎淮並不惱,他拿出手機,播放一段視頻。
是我昨天晚上喝醉幹出來的破事,視頻裏的我像個瘋子一樣。
我抱着黎淮撒嬌,大哭:「你爲什麼不喜歡我,爲什麼從來不說愛我!」
黎淮很無奈地說:「你醉了,我幫你洗漱,早點休息。」
我猛地伸出兩根手指頭,又縮回去一根,指着他,笑嘻嘻的,和個花癡一樣:「你不是說要追我嗎?你這樣,你親我一下嘿嘿嘿,親人家一下,人家就讓你追了……」
只看得到鏡頭越來越近,近到靠到我身上,傻子也明白我倆在幹什麼了。
我石化在原地,這麼丟人的事情是我幹出來的?
黎淮將手機收好,搖了搖手裏的話劇票,我矢口否認:
「我那是喝醉了,酒鬼的話也不能作數的。」
黎淮有些無奈,他又拿出手機,想要播放視頻,我連忙撲上去,搶過去,按下刪除鍵。
卻看黎淮仍是那副胸有成竹的表情,我探問:「你不會還備份了吧?」
他脣角彎起,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話劇票。
我一敗塗地,跟着他上了賊船。
排隊入場時,我離他八米遠,任誰也看不出我們兩個像是有關係的人。
他換了一身灰色大衣,裏面的內襯簡單幹練,頭髮也都梳上去了,整個人透出成熟男性的魅力,顯然是認真打扮過的。
身後的兩個姑娘,嘰嘰喳喳討論一番後,向着黎淮走去,年少的時候招人喜歡,現在依舊招人喜歡。
招蜂引蝶的壞男人。
黎淮對她們二人禮貌一笑,隨後又指向我,頗爲寵溺地笑說:「我有女朋友了,她現在正在和我鬧矛盾呢。」
二人遺憾地感嘆一聲,隨後又豔羨地看向我,目光竟也帶了些姨母般的微笑:「你女朋友可真好看呢,好般配的一對!」
「惹她生氣了,給她買點小禮物哄哄呀,要讓女朋友感受到愛意纔行呢。」
旁人都懂得的道理,黎淮你學了幾年都還沒學明白。
看完話劇,黎淮跟在我身後,冬天的天氣總是那麼冷,我明明已經裹成糉子,卻還冷得發顫。
「我送你回去吧。」
我拒絕:「不要,我已經答應你看完話劇了。」
「司彤,我知道我之前是個很差勁的男朋友。」
我頓住腳步,回頭看他,黎淮望着我,帶着萬般情緒。
旁邊街道車水馬龍,遠處的建築都亮起了斑斕的燈光,面前的人,正慢慢走近我。
-11-
黎淮是個稱職的男友,卻不是個合適的男友。
和黎淮在一起後,全校的人都驚訝極了,沒人會想得到兩個極少有交集的人,是如何在一起的,更何況黎淮看似是個不食煙火的人,也會墜入愛河嗎?
看到其他情侶一般都換成情侶頭像,我苦心找了好多個,興奮地去找黎淮選擇一個,他反應很淡,什麼都說聽我的。
七夕節,舍友問我有沒有爲他準備什麼禮物,我耗費很長時間爲他編了圍巾,可是到了七夕那天,他卻說自己根本不會記這些日子ẗũ̂ⁱ,看到我難過,直接轉賬大額紅包。
我給他的圍巾,他也很少會戴。
情侶們在一起喫飯,總是會說說笑笑的,我和黎淮喫飯就只在那裏像個喫飯搭子一樣。
晚上的大學操場,我和黎淮肩並肩散步,曾很多次想要牽手,黎淮每次都感受不到。
別的情侶親親抱抱,我和他處得就像是朋友,每天早安問好,中午一塊喫個飯,過節日送個禮物。
什麼東西都要女孩子主動哪裏能行?!
在我生過很多次氣,發過很多次脾氣後,黎淮才慢慢改變,變得會主動握住我的手,會在節日前夕就問我想要什麼。
可他的變化也就止步於此,我推他一步,他就走一步。
這種戀愛方式,我堅持了七年,我真的太喜歡黎淮了,以至於他做錯什麼,他再不在乎我,我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原諒。
直到我年紀也不小了,我想和他有未來,纔會有訂婚那一說。
可是進入婚姻最起碼的是要有愛,我很少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對我的愛意,我開始猶豫,我不想這樣過上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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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到底喜歡我嗎?」
我埋在心裏好久的話,終於敢在這時問了出來,苦澀瞬間蔓延到全身,我立刻就後悔了。
料峭的寒風吹得我眼淚都流了下來。
黎淮把我抱進懷裏:「喜歡,離不開你的那種。」
「只是我有些笨,我不懂怎麼愛人。」
「我送你的圍巾,你從來不戴,你管這叫喜歡??」他撫着我的背,讓我登時委屈起來。
「我把它放起來了,我不捨得戴。現在還保存在我衣帽間最隱祕的位置。」
「你爲什麼從來不主動,從來不親近我,總是讓我覺得自己離你遠遠的。節假日記不住,每次紀念日,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黎淮抱緊了我:「我從小到大沒什麼朋友,離親人也都很遙遠,你是我這麼多年,除爺爺之外,最親近的人,我不知道如何表達感情。」
「親吻與擁抱這些親密舉動,我總覺得是冒犯女孩子的行爲, 結婚後,我會慢慢改變的。」
「紀念日這些, 只要是你提過的, 我都有好好記住,整理成冊, 你的喜好, 我也觀察過, 記了下來。司彤, 我知道我有些時候很死板,但請你不要放棄我,我正在慢慢改變。」
「如果你覺得我陪你的時間少,請你告訴我, 我會調整好工作時間, 像其他情侶那樣,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二人世界。」
我雙手有些冷, 伸到了他的口袋裏, 結果摸到一個筆記本,我拿出來打開一看,裏面密密麻麻寫着「哄女朋友攻略守則」。
我嘴裏嘟囔着:「這是什麼?」
第一條, 要纏着她, 時時刻刻認錯。
第二條,帶她去做喜歡做的事。
第三條, 要用自己爲誘餌去誘惑她……
……
「你這些天的所作所爲,都是跟這個本子上學的?」
黎淮摸摸鼻子, 有些心虛:「是的。」
「我還以爲你真開竅了!」
他的大手將我的手包住, 給我取暖:「你說這話, 就說明你喜歡我這樣。」
「你混蛋!」
我掙扎着, 有些生氣, 又莫名想笑,一個大公司的總裁,去上這些私教課,說出去不笑話死人。
黎淮用力拉住我:「所以, 你能不能不生氣了。」
我甩開他的手, 有些傲嬌:「你先把我送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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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寒氣驅散了些, 看着外面天氣沉沉,泛着微紅。
看樣子又要下雪了。
黎淮站在客廳裏, 有些可憐,他看着我,再一次問我:「可以原諒我了嗎?」
我沒說話,拿了瓶酒,轉身進了書房, 自顧自地練起字來。
他跟着我走了進來, 只見我在宣紙上寫道: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滿天,玻璃隔絕了一切冷空氣,室內春意融融。
……
事實證明, 我還是小瞧黎淮了,他哪裏是不行,他明明就很行。
– 完 –
□ 聰明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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