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態執念

我被一個病嬌盯上了。
「寶寶,今天的小裙子真好看。」
我回:「某寶店鋪黑色草莓。」
「寶寶身上也好香。」
我回:「某奈兒七號香水。」
病嬌沉默,問:「寶寶,你不害怕嗎?」
我回:「看看姿色。」
病嬌:「圖片」「圖片」。
我發起了位置共享。
我:「ok,過來驗貨。」

-1-
大約等了五分鐘。
我已經擦乾了頭髮,低頭看手機。
還沒回應。
不知道這個小中二會給我什麼樣的答覆。
「砰砰砰——」
門響了。
我雙眸一亮:「來啦!」
門打開。
門外空無一人。
只有門前放着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
我拿了回去,打開,裏面只有一張紙條。
「寶寶。」
「是不是隻要長得帥,誰都可以和你親,我真想弄死你。」
我有些許無語。
思索片刻。
拿出手機找到那個號碼,發:
「小中二。」
對面已讀。
「我已經三十歲了。」
已讀。
「沒有那種顏色想法,就不要一直髮虛假短信浪費我的時間。」
已讀。
對方正在輸入……
我把手機直接丟到一邊。
過了個小時,拿起手機,對面有一條撤回的消息。
我發了個問號過去。
下一秒,赫然出現一個鮮豔的紅色感嘆號。

-2-
第二天。
我照常去花店上班。
「老闆娘,今天開店的時候又有人送花。」
我習以爲常。
點開了微信那個對話框:
「今天的花真好看。」
呦,紅色感嘆號不見了。
小中二把我從黑名單拉出來了。
我笑了笑,又打字:
「每次害羞都拉黑我。」
「寶寶,你真可愛。」
大約又過了三分鐘。
那邊終於憋出兩個字:
「閉嘴。」
我沒有繼續逗他,去忙了店裏的事。
再看到手機的時候。
病嬌:「不準叫我中二病。」
隔了十分鐘,又一條。
病嬌:「我真的會殺人,我要把你身邊的男人都殺掉。」
再隔十分鐘。
病嬌:「…你等着。」
再隔半個小時。
病嬌:「姐姐,不管你記不記得,我們很早以前,就見過的,只是你把我忘了。」
「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把我忘了的。」

-3-
晚上下班了。
店裏只留下我一個人收拾花材。
「喂,魏青。」
叫我的男人,是我的前夫。
他摟着一個年輕女人,面色潮紅:
「看見沒有,比你年輕。」
「哦。」
我早已習慣時不時出現,然後發瘋的沈爲。
「她開園藝公司,比你的破花店大。」他補充。
「嗯。」
我又想起什麼:「那我找她進貨能給我內部價嗎?」
女人終於坐不住,抬手給了沈爲一巴掌。
「神經病啊你!」
滿身酒氣。
難怪。
我不由得皺了皺鼻子。
沈爲跌跌撞撞地落在地上,女人回車上,把車開走了。
「喂。」
出於好心,我提醒了一下:「你車被她開走了。」
沈爲坐在地上,像個賭氣的小孩:「那怎樣!我有的是,給她一輛,我也有幾百個三百萬!」
我看着他,突然想到了啥。
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前夫,身份證給我看看唄。」
他懵了一下,乖乖拿出來給我。
我把身份證正反面都拍了照。
發給了病嬌:
「我身邊最煩人的男人。」
「能優先處理嗎?寶寶。」
對方秒回了。
「今晚等我來找你,姐姐。」
「別慫。」

-4-
回到家。
接到電話就是被劈頭蓋臉一頓罵。
「讓你去相親,你又把人家丟在飯店!」
「說了多少次了,三十的人,相親都難找,再不二婚就等着去討吧!」
我早已習慣。
嘆了口氣,無語道:「媽,我再怎麼二婚,也不至於要找一個帶三娃的聰明絕頂吧?」
電話裏還在說:「那你也要有禮貌啊,合不合適放後話,先見面,人家家底不輸你前夫,對你可是滿意的。」
又是前夫。
離婚這麼久,我還活在沈爲的陰影下。
真是窩囊。
「好了,知道了,我下次去。」
電話掛斷。
我坐在沙發上發呆。
我還記得和沈爲去民政局領離婚證的場景。
「一個月冷靜期,也沒讓你想明白你幹了什麼嗎?」
沈爲盯着我,目光幽怨:「你離開我,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再也活不過我。」
結婚多年,我未生一子。
婆婆在一天夜裏叫了一個與我七分相似的女人,進了喝醉酒的沈爲的房間。
再突然一天,拿着一張報告單威風凜凜地甩在我面前。
婆婆得意地說:「會下崽的母雞多的是,你佔我沈家這麼多年的坑,該讓給別人了。」
可我又不是第一天懷不上孩子。
我和沈爲初戀就結婚。
他跟家裏說我體制虛弱,難懷孩子,反正還有弟弟,決定丁克。
偏偏婆婆在我三十歲的時候反悔。
收了她給的三百萬,我以移情別戀爲由,提了離婚。
第一次,沈爲不當真。
第二次,沈爲以爲我鬧脾氣,買了貴重禮物哄我。
第三次,他跑到我新家樓下發瘋,淋雨一夜最後被救護車拉走。
至此恨上了我。

-5-
「啪塔。」
房子裏的燈突然全部滅掉。
窗戶傳來了很大一聲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滾了進來。
我想都不用想,下意識問道:
「小中二,你來了。」
回應我的又是一聲東西落地的聲音。
「叮咚——」
微信響了。
病嬌:「你不是要驗貨嗎?」
我挑眉。
來真的?
「那你過來啊。」
我對着空氣說道。
下一秒。
果真有走路的聲音。
腳步不重,大約是個年輕人。
屋裏漆黑一片。
可我也感覺到了,有個黑影站在了我面前。
低沉地開口:「我來了。」
我沒動。
他又問:「你害怕了?」
「怎麼可能。」我笑了。
三十離婚,每天活在前夫和父母貶低、催婚的日子。
我感覺自己似乎就是個物件。
離婚了,就像不值錢了一樣。
突然出現這麼一個小病嬌。
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只是。
「小病嬌,」我忽然開口:「五年前,我還是律師的時候,見過一個特別瘦的孩子,也是孤兒,姓段,長得很好看。」
不知道爲什麼。
我似乎感受到了他有一瞬間的僵硬。
我接着慢悠悠地開口:「聽說那孩子從小性格陰暗,大家都不喜歡他,要不是家裏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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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他打斷了我。
急切地捉住我的手:「先別管他。」
他的手冰冰涼涼的。
接着,我的掌心碰到了溫熱的皮膚,被他帶着動。
一塊、兩塊、三塊……
足足八塊腹肌。
我一個三十的單身少婦,從未見過如此赤裸裸的勾引。
我聽見他吞嚥的聲音。
他緩慢地開口:「怎麼樣?」
「有沒有開心一點?」
我愣了愣。
他又說:「今天的事,相親的事,別因爲爛人生氣。」
「誰再讓你不高興,我做掉他。」
說完。
風一樣的,他翻窗跑了,燈也恢復點亮。
我纔看見地上有一個禮物盒子。
打開,一塊價值不菲的腕錶,和一封信。
信裏有一張照片,一個禿頭衣衫不整地求饒,背上被寫了我的名字。
正是和我相親的那位。

-6-
白天去看店。
我閒聊一般地問起:「我記得我們市裏有個姓段的大戶人家,家裏是不是有個小兒子?」
打工小妹點點頭:「好像是,他爸媽都車禍沒了,聽說性格挺陰暗的,不過也沒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
哦。
有錢的陰暗小少爺。
我心裏篤定了一個答案。
但是似乎。
也沒必要拆穿。
電話突然響了。
我媽打的:
「真奇怪,那個男的突然打電話過來說不相了,說你相不中他,你一個二婚女,還這樣抬舉。」
「完了吧,連他都不要你,我看誰還會要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
電話掛斷。
我會想到昨晚看到的那張照片。
和小病嬌的八塊腹肌。
手指上似乎還殘留着溫度。
原來身材照不是 p 的啊。
「咦,老闆娘新買的表真好看,很貴吧?」
打工的小妹意外看到我手腕上的表,問了兩句。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又有人急了。
沈爲推花店門進來,輕蔑道:「哇,勞力士,看來傍上金主了,可你現在年老色衰,小心是假的,就爲了白睡你。」
年老色衰?
我皮笑肉不笑,回覆道:「我覺得以隔壁趙老闆給我獻殷勤的頻率來說,我大概是風韻猶存吧?」
正在店裏幫忙搬花材的趙老闆聽了,漲紅了臉,沒敢說話。
沈爲臉都黑了,正要再說。
外面就傳來「嘭」一聲巨響。
有人在喊:「出車禍啦!」
沈爲的保時捷被撞了,摔到路邊,稀爛。
那輛撞它的罪魁禍首,一個漂移跑了。
我看見開着的車窗裏,座駕上是個很白的男人。
還很好看。
電光火石之間,我們似乎還對視了一下。
沈爲看着他被撞廢的車,狠狠地跺了跺腳。
回頭罵我:
「真倒黴!你這花店真喪門!」
我立馬拿出來手機。
看了看微信,果不其然躺着三條消息。
小病嬌:
「你想見我嗎?」
「晚上,我想來找你。」
「等我,姐姐。」

-7-
晚上。
等了很久,都沒有聽見窗戶邊傳來熟悉的響聲。
我終於忍不住,主動給病嬌發了微信:「沈爲的車是你撞的嗎?」
結果那邊秒回:「你要感謝我嗎?」
我笑了笑,回:「那開車的人是你嗎?」
對方又秒回:「我好看嗎?」
像個求誇獎的小朋友。
我看着手機屏幕,有一兩秒的愣神。
還沒來得及問他來沒來。
他就又問:「白天說的,你想見我嗎?」
我還沒回。
就聽見我的衣櫃裏傳來了響聲。
我想都不用想,給他發微信:「你今天怎麼進來的我家?」
他很誠實:「你媽給了那個禿頭你家的鑰匙。」
這樣賣女兒,有點過分了。
他又問:「那我可以出來嗎?」
與此同時,衣櫃傳來兩下輕輕地敲門聲。
我回復:「出來做什麼?」
聊天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我再回復:「出來做?」
聊天框上的正在輸入立馬消失。
他也消失。
我知道他在裝死。
上牀,關燈,進入我的美夢。
只是迷迷糊糊間。
感覺有人摸上了牀,緊緊抱住我。
很燙。
接着,背後頂到了一個有溫度的東西。
還有一句小聲的:
「姐姐,驗貨。」

-8-
一覺睡醒。
我只覺得身上酸酸的,莫名有些累。
轉過頭,對着衣櫃喊了一聲:
「你走了嗎?」
沒人回應。
身邊的牀單也還是整齊的。
可枕頭上落下的,短短又烏黑的頭髮出賣了他。
拿出微信,我打字:
「寶寶。」
「來都來了,害羞什麼?」
過了三分鐘。
沒反應。
我眉頭一皺,不對啊。
按照平常,應該立馬出現正在輸入中,然後惱羞成怒。
我正覺得奇怪,正在打字。
下一秒。
「起牀了。」
臥室門被推開。
小病嬌圍着我的白色蝴蝶結圍裙,手裏拿着鍋鏟。
好看的臉上沒有表情。
眼神落在我裸露的上半身時一下子紅臉歪過去。
說:「我做飯了,過來喫。」
我一愣。
「啊?」

-9-
奇怪。
怪怪的。
我非常確定,我想要的做飯,不是這個做飯。
是有顏色的那個做飯啊。
「過來喫。」
小病嬌解開圍裙坐下,手裏還端着給我盛的飯:「你愛喫的魚香肉絲,糖醋排骨,黃瓜皮蛋湯。」
第一次,我感覺自己是個沒長大的小孩。
起牀,桌上就是大人們做好的,自己愛喫的飯菜。
明明以前,沒嫁人的時候,嫁人了的時候,都是我做飯。
做的都是他們愛喫的菜。
自己終於坐下時,他們已經喫完走了。
留給我的,不過些涼透的剩菜。
「愣着做什麼?」
小病嬌把飯放到我面前,又夾了一筷子肉:「再不喫都涼了。」
我開口:「你……」
他打斷:「我叫段懷。」
他簡直像我肚子裏的蛔蟲。
不僅知道我愛喫的菜,甚至都能猜到我的下一句要說什麼。
我放下筷子,問道:「你惦記我多久了。」
段懷終於在我面前露出了第一個笑:「很久,姐姐,真的很久了……」
這幅死樣子。
我沒忍住敲了他一個爆慄:「說人話。」
段懷委屈:「好多年了…我也記不清。」
好多年?
我問他:「你今年多少歲?」
他回答:「十八。」
我一口飯差點沒吐出來。
十八。
這日子太有判頭了。

-10-
「姐姐。」
「我已經成年了,真的,別趕我走,你對我怎樣我都不會說出去的。」
段懷可憐兮ţù₎兮地蹲在門口。
試圖喚醒我最後一絲色心。
然而我關門的動作異常堅決:「你太小了,我們不合適。」
關上門。
我鬆了口氣,坐回飯桌上。
不是我絕情,而是這孩子纔剛剛成年。
本以爲是個變態美男,玩玩也沒事。
可他這麼小,被家長找上門就不好了。
我媽正好打來電話:
「又給你找了個相親,約了週六的飯店,位置我發你了。」
「再次警告,敢放人家鴿子,別怪我不客氣!」
確實是最後通牒,都不罵我了。
我嘆了口氣:「好的,媽。」
電話掛斷後,我看着桌上還有熱氣的飯發了會兒呆。
起身收拾了桌子。
纔看見冰箱上,有一張便利貼。
上面寫:
「姐姐,不要不喫早飯,對身體不好。」
「身體好了,纔有力氣做有顏色的事情。」

-11-
小病嬌消失了。
三天內,我沒有收到一條他的短信。
每天按時送到店裏的花也停了。
連打工小妹都忍不住問我:
「老闆娘,經常送花的那位被你拒絕透了嗎?怎麼突然消失了。」
我只能笑笑:「是啊,小打小鬧。」
段懷回到他自己的軌跡,我應該高興纔對。
可爲什麼,卻覺得心裏悶悶的。
聽見微信響了,都會下意識的心頭一顫。
到了約定喫飯相親的日子。
我化了一個淡妝,隨意收拾了一下。
走進飯店前,心中默唸無論對方多煞筆也要忍住喫完這頓飯,不要揍人。
誰知道對方開口第一句就是:
「要幾個孩子?」
我一口水差點嗆到。
維持着臉上的笑:「哈哈,有點太直接了吧……」
對方再次打斷:「我的預期是三個,然後你也是二婚,彩禮咱們就別要了,你出點陪嫁,湊合過日子,婚後也不用你上班,照顧孩子就行,但是我比較挑食,每天做菜清單必須發我一份。」
「…」
我面上的笑已經徹底僵硬。
忍不住反駁一句:「那你現在什麼家底,月薪多少,有車有房嗎?」
誰知對方來勁了,問:「如果一個男人,月薪 3500,每天接送你下班,比任何人都愛你,你會嫌棄他嗎?」
我沉默片刻:「會吧。」
「膚淺不是好事,這可是大部分人都夢想的日子!」他大聲說道:「想要做將軍的女人,必須先嫁給士兵!」
「我士你媽個蛋!」
我把包狠狠地往他身上一砸:「老孃一個包買你命,去你的士兵,你也配跟我談條件?」
我罵罵咧咧地走出飯店。
卻不想跟個人撞了個滿懷。
沈爲一臉幸災樂禍:
「後悔了嗎?前妻。」
「現在回來追求我,我就給你一個復婚的機會。」

-12-
是了。
我想起來,沈爲家旗下有個婚戀公司。
我惡狠狠地用包砸他:
「你是不是有病,聯合我媽給我找禿頭相親!」
沈爲梗着嗓子說:「我這是讓你認清現實!我就是你的最佳選擇,你跟我離婚純屬你有毛病!」
「難道是我想離嗎?!」
我沒忍住吼了出來。
沈爲一愣:「你果然有苦衷,對嗎?」
我才反應過來說錯了話。
提起包就要走。
「讓開!」
「不,你給我解釋清楚,」沈爲總算聰明瞭一回,拉着我:「是不是因爲我媽?」
剛結婚的時候,沈母就不喜歡我。
說我長得就水性楊花。
尤其是結婚多年不下蛋,我聽見她跟旁人說:「年紀輕輕就無法生育,誰知道以前是什麼人。」
可事已至此。
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甩開沈爲的手,胡扯道:「不,因爲我已經有新男朋友了,比你小。」
「不信。」沈爲反駁道。
偏偏這個時候,我的手被人牽住。
段懷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緊緊扣住我的手,聲音竟然有些委屈:「姐姐,我比他大的。」
我瞬間石化,臉上泛起熱意。
胡扯被正主發現了。
對方還糾着一點不放:
「姐姐,我只有年紀比他小,你知道的。」
沈爲的眼神像要殺人。
他盯着段懷,又看了我一眼,一字一句:
「你,知,道,的?」
「魏青,你怎麼知道的?」
段懷笑得無辜,繼續煽風點火:「當然是看到了呀,不看不對比怎麼知道,你這人怎麼就喜歡明知故問。」
完了。
沈爲炸了。
抬手就要揍人,罵道:「我去你**的!」
「跑啊!」
我抓住段懷就跑。
他在背後哈哈大笑:
「姐姐,你都沒看過,爲什麼要心虛地跑呀?」

-13-
我有時候真的覺得。
自己跟年下男友這個東西牽扯太深。
三十歲離異,就談過一段戀愛,就是小我三歲的沈爲。
現在好了,日子更有判頭,又來一個十八的段懷。
跑到安全地方,我鬆開他的手,麻木道:
「回你家去,沒跟你開玩笑,我不搞十八的。」
段懷委屈巴巴:「姐姐,我是自願的。」
我油鹽不進:「哈哈,你看我是自願的嗎?」
段懷嘆了口氣:「那好吧,姐姐,讓我最後給你做頓飯,我就不煩你了,好嗎?」
我愣了愣。
沒想到他會這麼輕鬆地放棄。
心裏隱隱有些悶。
也是,十八歲的小屁孩。
犯中二病騷擾我這麼久,三分鐘熱度早就該過了。
於是我點了點頭。
「好。」
早點結束,對我們都好。

-14-
廚房傳來熱騰騰的飯香。
這是第二次,我像小朋友一樣乖乖等飯做好。
段壞又穿上我那條蝴蝶結圍裙,端着湯出來:
「姐姐,可以洗手喫飯了。」
一大桌,都是我愛喫的菜。
可是我卻沒什麼胃口,反而看着他問:
「你家在哪?」
「你出來找我,你家長知道嗎?」
「這麼會做飯,在家沒人給你做飯喫嗎?」
段懷放下筷子,回道:「姐姐放心,沒人會找你麻煩,我家只有我一個人。」
我疑惑道:「他們不在家嗎?」
他聲音很淡:「他們死了。」
我後半截話卡在嗓子裏。
說了句:「抱歉。」
段懷給我夾了一筷子菜,笑笑說:「沒事,習慣了,我是孤兒,父母車禍去世,留了筆錢,一直一個人住。」
也許是到了年紀了,也許是母愛。
我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沒事,以後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來找我。」
偏偏他抓住我的手。
抓在他的手心,反覆摩挲。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什麼需要都可以嗎?」
我想掙脫,卻掙脫不了。
段懷步步緊逼:「姐姐都三十歲了,有些方面的需要應該也不低吧,不然怎麼一開始給我發那麼多,那種短信。」
「段懷!」
我羞紅了臉。
偏開頭,惱羞成怒道:「鬆手!」
他鬆開了手。
低頭,烏黑的碎髮遮掩,看不清神色。
說:「喫飯吧。」

-15-
飯後。
段懷在收拾桌子。
我躺在沙發上,竟然覺得有些困。
便問他:「你還沒告訴我,你家在哪。」
他頭也不抬地回答:「微信發你了。」
我都忘了還有微信。
上一次聊天,還停留在我叫他寶寶。
而今天,我就要和他徹底結束。
我躺着,碎碎念道:
「我家的位置你知道,有時候如果覺得孤單,就過來和我一起喫飯。」
「學校裏有什麼事也可以找我,我能幫你都會幫。」
「我也三十歲了,比你大一輪,你就像當媽媽一樣,什麼麻煩都可以找我。」
好睏。
說完,我都感覺我的眼皮子要打架了。
便跟他說:「段懷,我睡一會兒。」
他「嗯」了一聲。
我便安心地睡了過去。
只是迷迷糊糊地,聽見了什麼。
段懷的聲音很輕,話語卻帶着濃重的偏執意味:
「誰要把你當媽媽。」
「兒子,會這麼對媽媽嗎……」

-16-
一覺醒來。
我發現我糟糕了。
房子門鎖起來了,窗戶也緊閉着。
小混蛋故意讓我睡着的。
我衝過去打開門,喊叫段懷的名字。
「你醒了,姐姐。」
他就坐在沙發上。
看見我,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說道:「你睡了好久,睡着的樣子,還是很乖。」
身上的睡衣,似乎沾染了什麼東西。
我羞紅了臉,表情激動起來:「段懷!你幹了什麼?!」
段懷站起來,一步步朝我走來。
他的個子其實很高。
站在我身前,低頭,居高臨下的樣子。
一字一句開口:
「姐姐。」
「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質問我的資格嗎?」
我一巴掌扇到他臉上,尤其清脆的一聲「啪」。
段懷臉上立馬出現了清晰的巴掌印,
他不躲不閃,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說:「繼續打。」
「姐姐,最好打到你沒力氣,我不會還手的,我會留着力氣,來……」他湊到我的耳邊,輕輕吐出下面兩個字。
我又是一巴掌打過去。
「混蛋!」
我跑到電話機前,威脅他道:「你怕不怕我報警?」
段懷歪頭,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印子,淡淡道:「報吧,然後讓大學開除我,讓我進監獄,起碼進去了,不會像現在那麼孤單,每天活在一個死過人的大房子裏。」
我說不出話來。
沉重的不止腿上的鐵鏈。
還有我的憐憫,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放下電話,無力道:
「我大了你十二歲,你還是個小孩,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我們沒有未來的。」
「什麼是未來?」
段懷反駁:「就是每天和不同的爛人相親,和前夫糾纏,活得渾渾噩噩,這就是你想要的未來嗎?」
我說不出話。
他又問:「你就那麼在意,我比你小十二歲這個事情嗎?」
我依舊不說話。
他再說:「好,再不理我,我就把你和我發的曖昧短信掛到你爸媽家裏,說你騷擾未成年。」
我忍不住罵道:「無恥!」
段懷終於露出一個笑,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裏,哄道:
「姐姐,我會證明,我不是三分鐘熱度,我們一起住一段時間,我會把你照顧得很好。」
就像你曾經照顧我一樣。

-17-
我已經一個星期沒去花店。
打工小妹每天都給我發短信:「老闆娘,身體好些了嗎?今天趙老闆還在問你呢。」
我回復:「好多了,好全了就來了。」
段懷幽幽地從我身後冒出來:「爲什麼一直讓趙老闆幫忙搬花材,不叫我來搬,你要釣他嗎?」
我無奈扶額:「我釣你妹。」
段懷委屈:「我沒有妹,釣我唄。」
我無語道:「你還需要釣?」
拌嘴的這兩分鐘裏。
小妹又給我發了兩條微信:
「老闆娘,你前夫又來找你了。」
「這次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把他關在店外好幾天了,還在等你。」
沈爲?
被段懷圈養起來的日子有點太舒心,我都對這個名字感覺有點陌生了。
上次不歡而散後,我拉黑了他的號碼。
搬新家後,他也找不到我,只能在店裏守。
我思索了兩秒,回道:「過幾天再說吧。」
段懷捏着我的手,在發呆。
忽然說了一句:
「你剛結婚的時候,手沒有這麼粗糙。」
我一愣,他又繼續說道:「生不出孩子,難道不是好事嗎?是我的話,我纔不要孩子,我不要你因爲孩子變得憂心仲仲,我要我們好好的。」
我終於忍不住問:「段懷,你爲什麼什麼都知道?」
他咧開嘴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
說:「我說過了呀,我真的惦記了你很久很久。」

-18-
因爲知道沈爲圍堵在花店。
段懷更加理所應當地待在我身邊了。
理由是我和前夫見面,他一個沒名分的男人沒有安全感。
要麼帶着他去,要麼我就再也別想回去。
可我沒想到沈爲竟然找到了我家。
「魏青,出來。」
沈爲站在門外。
開門的是段懷。
他眯着眼睛打量,說道:「好大的口氣,這種沒分寸的男人,難怪被甩了。」
沈爲臉一黑,口氣卻變好了,說:「讓魏青出來,我有事跟她說,而且不管你的事。」
「哦?」
段懷思索片刻,回道:「是不是關於你那個尖酸刻薄的媽的事情?」
沈爲瞪大了眼睛。
我這時候才從房間裏出來,看了看他倆:「怎麼了,在說什麼?」
「魏青!」
沈爲看見我,氣終於有地方撒了:「你們都到這個地步了嗎?關於我們的什麼事都給他說。」
我真是有苦說不出。
段懷這個變態,知道得太多了。
連我都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的。
只能先把他們拉開,然後問沈爲:「到底什麼事?」
偏偏他開口第一句是問我:
「我媽給你的三百萬,是不是有隱情?」

-19-
起初離婚這件事,除了婆婆都沒人同意。
包括我的爸媽。
覺得兩人都這個年紀,合得來最重要,孩子可以慢慢要。
可先被收買的就是我媽。
「離婚。」
一個電話打過來,她的語氣聽着就不容拒絕:「沈家這種家底,不能絕後,你分走的錢夠你用下半輩子,這麼多年好日子也過了,該走了。」
我沉默片刻:「你說的好像,我跟他結果就是爲了分錢一樣。」
其實大家都這樣覺得。
只因爲我家境普通,還有一個不爭氣的弟弟。
沈爲愛我,連帶着幫扶我家。
婆婆早就看不下去。
一開始偷偷收買了我媽,給弟弟找了個不錯的媳婦,就開始收拾我了。
說給我一筆鉅款讓我離婚。
我不願意,那就拿着報告單,只給我三百萬,就立馬滾蛋。
沈爲知道的,只有我收了三百萬,把他賣掉了。
而今天來找我,就是因爲那個女人快生了。
而他終於知道了所有真相。
「對不起。」
沈爲看着我,那雙以前我總說好看的杏眼,此刻泛着淚光:「我不知道…我,我,我真該死啊,我怎麼會把別人當成你……怪我,都怪我……」
「沒事,不怪你。」
因爲那天晚上,酒裏還被下了藥。
沈母是鐵了心要生米煮成熟飯,逼我走。
本以爲婆婆的態度,我可以忍一輩子。
這樣結束了,也好。
沈爲看了看我,又看看段懷。
說道:
「他確實年輕,確實比我好,我就是個混蛋。」
「我不會再打擾你了,魏青,我依舊愛你,可我現在沒有臉面對你了……」

-20-
「還是我比較好,姐姐。」
沈爲走後。
段懷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得出一個結論:「我有車有房,父母雙亡,你既不用考慮婆媳關係,也不用擔心嫁進門尷尬,我們還可以一直擁有二人世界。」
他用着開玩笑的語氣,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摸了摸他的腦袋:「你ţú₂一個人,很孤單吧?」
段懷太缺愛了。
夜裏睡覺,每次我醒來的時候,他都在睜着眼睛看我。
發現我醒了,就露出一個笑。
我問他爲什麼還沒睡。
他說看見我躺在他身邊,安穩睡覺的樣子,就覺得很幸福。
我忍不住把他抱進懷裏,問:「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他悶着頭,不願意說。
我就扳正他的腦袋,威脅:「不說今晚睡客廳。」
他就一下子老實了,語氣悶悶的:「你結婚前。」
結婚前。
他才十幾歲吧。
我給了段懷一個暴慄:「十幾歲的年紀,整天腦袋裏裝了什麼黃色廢料!」
結果他來氣了。
反手把我壓在牀上,咬牙切齒道:
「我對你從來都不是見色起意。」
「只有你,一開始就饞我的肉體。」

-21-
那年段懷十四歲。
這個年紀,剛開始有男女之情意識的少年,家裏就遭遇了重創。
父母都因Ţú⁴ẗű̂⁺爲一場車禍去世。
鉅額遺產落在他頭上,卻壓得他窒息。
Ţú⁶
平時來巴結的親戚,爲了這些錢爭得頭破血流,卻沒人管他的死活。
魏青是他表哥找來的律師。
不知道是什麼沒逃談妥,她摔了公文包甩一句:「我不幹了!沒良心的錢誰愛賺誰賺!」
偌大的別墅,聽得很清楚。
她踩着高跟鞋哐哐下樓的聲音。
此時的他,帶着口罩,發高燒,縮在房間裏奄奄一息。
魏青就是這個時候發現他的。
「怎麼回事,爲了掙遺產孩子都不管了?」
這是她最有魅力的時候。
美豔大律師,愛憎分明,出類拔萃。
卻因爲看見了生病的段懷,停下腳步,給他擦臉喂藥。
一邊喂,還一邊嘟囔:
「這小孩怎麼這麼瘦,幾歲啊。」
「營養不良吧,難怪這麼矮。」
段懷睜開眼,想看看是何方神聖, 一邊照顧他一邊嫌棄他。
此時的魏青, 白襯衫解開兩個釦子,春光半漏,因爲照顧他而出了不少汗, 沾溼一點額前碎髮。
臉上畫了淡妝,明目皓齒,明豔而大方。
只一眼,他就看癡了。
再後來。
他打聽了她的公司,知道了她是有名的大律師,名校畢業,有一個相戀多年的男友。
也打聽了他們的婚期, 在那天偷偷去看,偷走了一支她捧過的玫瑰花。
他一邊觀察監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一邊提升自己。
她成了他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可是她結婚了。
一段不怎麼美好的婚姻, 把光芒萬丈的她, 變成了一個家庭主婦。
他反覆警告過自己很多次, 不要打擾她,她幸福就好了。
偏偏。
她離婚了, 那個不知好歹的男人讓她很傷心。
魏青永遠不知道, 離婚當天晚上, 她在河邊偷偷抹眼淚的時候,過來給她送了一包紙巾和一朵玫瑰的少年。
就是段懷。
而那朵玫瑰。
就是他要重新, 拿回她的信號。

-22-
關係穩定後。
段懷開始找我算舊賬。
「開花店以來, 你一個星期能去五次趙老闆店裏要幫忙。」
「每一次都是要求他們店裏那個小鮮肉給你搬花材,其中三次你得逞了,那個男人臉紅得都不敢看你,而你穿着低胸衣服次次主動和他說笑。結果是,他準備給你送花的那天被我逮到了。」
我碎碎念道:「難怪突然有一天後他看見我就跑,後面更是直接辭職了……」
段懷面無表情:「很煩人的是, 那個姓趙的家裏長得帥的小鮮肉足足有三個。」
「哈哈哈……」
嘴巴被捂住。
段懷的臉很黑。
他吐出來兩個字:「算賬。」
「怎麼算賬?」
答案顯而易見。
「怎麼樣?」
小屁孩翅膀硬了。
掐着我的下巴問:「驗貨多少次了, 有沒有一次不滿意?」
「沒有。」我說。
確實沒有。
只是當時的某人,害羞地有點可愛。
「段懷啊,」我捧着他的臉,「當時爲什麼躲在衣櫃裏不出來。」
段懷頓了一會兒。
說:「不敢讓你看。」
我問:「爲什麼?」
Ṱű̂⁰他說:「我怕你對我不滿意,覺得我不夠好看, 身材不夠好。」
我愣了愣。
「怎麼會呢。」
我們都是殘缺的。
只有與對方相遇, 才變得完整。
至於蝴蝶飛起來之後的事情。
就要等秋天再說了。
『正文完』
小劇場:
段懷把魏青偷偷拉黑之後, 對着紅色感嘆號自娛自樂。
發過去什麼她也不會看見。ťū́₍
「你今天又對別的帥哥笑, 討厭你。」
「你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酒窩, 他看了你好久, 你知道他肯定會愛上你的,討厭你。」
「明明我比他更好看(他們都這麼說的,我應該比他好看吧。」
段懷偷偷拍下自己,和那個勾引魏青的小帥哥照片發在網上。
提問:借個樓, 我和我朋友誰更帥?
結果是他的票數遠遠高於小帥哥。
段懷滿意了,繼續編輯文字發送:
「我比他帥。」
「如果我也這樣出現,你對我會更熱情嗎?」
「會只對我熱情嗎?」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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