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對着我的代言海報癡漢笑。
路人問他:「你也追星嗎?」
「不追,這是我太太。」他滿眼溫柔。
可是他失憶了。
不記得我們上個月才離婚。
-1-
陸時衍拍打戲,把腦子摔壞了。
我去醫院探望他。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傳出一聲低吼。
「滾。」
沒過多久,林絲絲就出來了。
她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手裏還拎着沒開封的保溫盒。
看見我,她滿臉怒氣,壓低聲音警告道:
「陳秋,你別趁着阿衍失憶,就想哄他和你復婚。你知道的,他心裏從來都只有我。」
這我當然知道。
畢竟當初,陸時衍和我結婚。
就是因爲我的這張臉,和林絲絲有九分相似。
他追不上年少時的白月光,才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我這個替身。
我「哦」了一聲。
繞過林絲絲,推門而入。
「我讓你滾,你聽不懂人話?」
陸時衍頭都沒抬,又暴躁地罵了一句。
他沒失憶時,也經常用這種態度對待我。
所以我習慣了,只是伸出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喂,陸時衍,還記得我是誰嗎?」
他這才掀起眼皮看我,眸中迸發出驚喜,下一秒,男人的雙手就牢牢箍在我腰間。
「老婆,你怎麼纔來?」
老婆?
哦,他失憶了。
不記得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禮貌地後退一步。
「上個月,你聽說林絲絲回國,迫不及待地和我離了婚。所以,我們不是夫妻關係了。」
我儘量保持平穩的語調,陳述事實。
但不可避免地,心臟還是刺痛了一下。
陸時衍不知道,我喜歡他,喜歡了整整十年。
從他剛出道開始,到如今事業登峯造極。
他愣了下,眉心微蹙,似乎在努力搜尋記憶。
半晌,他痛苦地捂住腦袋。
「不可能,我怎麼捨得跟你離婚?」
「老婆,你在騙我對不對?」
「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
我輕嘆一聲。
看來,陸時衍真的忘了很多事。
-2-
兩天後,我剛下夜戲,正準備回酒店。
經紀人兼閨蜜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你們不是離婚了嗎?陸時衍發什麼神經?當衆承認自己已婚?」
這三連問,把我搞懵了。
我連忙點開微博。
發現#陸時衍、陳秋 隱婚#已經衝上榜一。
熱門是一條高清視頻。
有路人在商場偶遇了陸時衍,他沒戴口罩,還對着一張海報癡漢笑。
他們問他:「陸影帝,您也追星嗎?」
他滿眼溫柔:「不追,這是我太太。」
而那張海報,正是我前不久拍攝的最新代言。
輿論譁然。
有祝福,當然也有罵聲。
「哥哥都三十了,結婚不是很正常?」
「陳秋是怎麼泡到影帝的,開個班,我想學。」
「還能怎麼泡?倒貼,擦槍走火,奉子成婚唄。」
「但是陸時衍的眼神很溫柔,好像真的很愛陳秋。」
因爲最後那位網友的話。
我又反反覆覆地看了好幾遍視頻。
陸時衍雙手插兜,揚着眉,說話間,眼神從未離開過海報上的我。
而且「太太」兩個字,也說得十分寵溺。
我的思緒有些恍惚。
我想起和陸時衍領證後,因爲太高興,脫口而出地說了一句:
「阿衍,我是陸太太了嗎?我沒有做夢吧。」
他猛地停住腳步,一下變了臉,冷聲道:
「別叫我阿衍。這個名字,只有她能叫。」
當時的我是什麼感覺呢?
就好像一桶冰水從天而降,把我澆了個透心涼。
於是,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陸時衍根本就不愛我,只是拿我當工具人,氣林絲絲而已。
想到這,我摁滅了手機屏幕。
正準備刷房卡時,門突然從裏面開了。
我被拽入黑暗,驚呼出聲,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
「老婆,是我。」
陸時衍的聲音很好辨認,我霎時鬆了一口氣。
想抬手開燈,被他攥住手腕。
他似乎剛洗過澡,身上散發薄荷味的沐浴露香氣。
半乾的髮梢蹭過我的脖頸,又輕又癢。
「陸時衍——」
我掙扎了幾下,沒掙開。
「嗯。」
「我們已經離婚了,請你出去。」
他動也不動,把頭埋在頸窩處,呼吸越來越灼熱。
聲音也悶悶的:
「老婆,我頭疼。別趕我走。」
-3-
陸時衍似乎真的很難受。
我把他扶到牀上休息,自己則進了浴室洗澡。
溫熱的水從花灑流下。
我怎麼也想不通,失憶的陸時衍爲什麼態度大變?
他以前明明很愛林絲絲,很討厭我的。
現在卻完全反了過來。
難道記憶錯亂,把對林絲絲的感情安在了我身上?
我正胡思亂想,浴室的門被敲響。
「老婆,我想吐。」
我愣了幾秒,飛快地披上浴巾,給他開了門。
陸時衍看了我一眼,往馬桶那邊走。
我識趣地退了出去。
因爲以前有好幾次,陸時衍喝醉了酒,想吐。
我沒走,好心給他拍背,反倒被他吼了一通。
「陳秋,你能不能別碰我?」
「以爲自己跟絲絲長得像,再給我一點關心,我就會喜歡你?做夢呢。」
我當時愣在原地,手僵在半空中。
很狼狽,也很滑稽。
可是這一次,我剛走到門口,就被陸時衍叫住了。
「老婆,拍拍背。」
他抬眸看我,一雙桃花眼水光瀲灩,還泛着薄紅。
似乎生怕我拒絕。
我咬了咬脣,有點猶豫。
雖然陸時衍對我很不好,但他也給了我很多資源。
我從十八線躋身三線,也有他的功勞。
就當是朋友之間的幫忙吧。
我抬起手,輕輕拍了幾下他的背。
結果他根本沒想吐,利落地轉身,將我抵在牆角。
「陸時衍,你裝的?」
我生氣地推開他。
男人滾燙的身軀貼過來,沒骨頭似的倒在我懷裏。
嘴裏喃喃道:「老婆,我想要——」
他頓了一頓,仰起臉。
浴室的暖橙燈光倒映在他眼底,溫柔又迷離。
「你。」
「不可以。」
我直接拒絕。
婚內陸時衍沒碰過我,婚外更沒理由碰我了。
他耷拉着腦袋,像一條傷心大狗狗。
「爲什麼?我喜歡你的,老婆。」
我從他手臂下鑽出去,淡聲告訴他真相:
「我們結婚是因爲林絲絲甩了你,你想報復。我們離婚是因爲林絲絲回國,想跟你再續前緣。」
我靠在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所以,你現在應該去找她,而不是來找我。」
話說到這個份上。
陸時衍就算失憶,也該聽懂來龍去脈了。
他卻跟個木頭似的,定在原地,一步也不肯挪動。
黑眸沉沉盯住我。
「陳秋。」他輕聲喚我的名字,「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
我愣了幾秒。
背過身,避開他的視線,平靜地回了一句:
「那是你的事。」
-4-
陸時衍走了。
房內重歸平靜,可我卻沒了睡意。
一些痛苦又難堪的記憶湧上心頭,壓得我喘不過氣。
新婚那晚,陸時衍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推進臥室。
烏黑的長髮在雪白的牀單上散開。
他半跪在我身側,指腹貪戀地摩挲我的臉頰,眼神透過我,看向記憶中的那個人。
驀地,他收回手,與我手掌相貼。
以不容拒絕的強硬力道插入我的指縫之間。
我當時抱着萬分之一的僥倖。
或許他只是說說而已,並不是真的拿我當替身呢?
可是下一秒,現實狠狠打了我的臉。
他舉起手機,以這個曖昧的姿勢,拍了幾張照片。
我小聲問他:「陸時衍,你在幹嗎?」
話音未落,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SS.Ling。
他把這些照片,發給了林絲絲。
還附言:「不祝我新婚快樂?」
幾乎是一瞬間,我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等回過神的時候,陸時衍已經抽身離開,衣冠楚楚地站在牀邊,輕蔑地笑:
「還不起來?就這麼想我碰你?」
感受到莫大的羞辱,我漲紅了臉,奪門而出。
後來,我一夜未睡。
縮在被子裏哭,第二天,眼睛腫得像個核桃。
陸時衍直接當沒看見。
我想,可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夜晚。
從回憶裏抽身,已經天光乍亮。
抵達劇組時,我看見了去而復返的陸時衍。
或許,他壓根就沒有走。
「老婆,早安。」
他的笑容可以算得上乖巧討好。
但我沒有理他,轉身走進了化妝間。
沒過多久,導演推門而入。
「哎,小陳你在這兒啊!」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猛然意識到什麼,慌忙改口:
「不對,現在該叫你陸太太了。」
換作從前,我聽到這個稱呼應該會很高興。
但是現在,我沒有半分愉悅,只覺得刺耳。
「陸老師有檔期,我想請他來客串一下。加兩場你們的對手戲,蹭點熱度。」
導演說完,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翻看劇本的手一頓。
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新加的兩場戲上。
擁抱戲、吻戲。
呵,曲線救國這一套算是讓陸時衍玩明白了。
合同早就簽完了,附加條款裏也寫明:演員要尊重創作組對劇本合理的、必要的修改。
我沒錢賠違約金。
無奈之下,把陸時衍叫了進來。
他左手拎着豆漿,右手提着我最愛喫的小籠包。
在我面前站定。
「老婆,餓不餓?」
我沒接早餐,把劇本往他面前一推。
直接開門見山:
「陸時衍,你想幹嗎?」
原本以爲他會像昨晚一樣,扮可憐,騙我心軟。
可他只是低笑了一聲。
欺身逼近我。
「不明顯嗎?」
「我想複合啊,老婆。」
-5-
當晚,我收工回到酒店。
再一次被陸時衍拽入房內,抵在門背上。
他身上煙味很重,幾乎完全覆蓋住了薄荷味。
今天上午,因爲我拒絕了他的求和,他一個人躲在樓道里,抽了一整包煙。
我皺了皺眉,嫌棄地推開他。
「好難聞,離我遠點。」
陸時衍臉黑了。
但他沒有吭聲,低頭嗅了下自己,然後走進浴室。
我站在落地窗前,給林絲絲髮了條短信。
她被氣瘋了。
一直罵我「婊子」「賤人」「第三者」。
可我明明只是讓她過來一趟,把陸時衍接走而已。
浴室的水聲停了。
一雙手環上我的腰。
氤氳的水汽貼上我薄薄的襯衫。
陸時衍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處,炙熱的鼻息呵得我有些癢。
我掙扎着往後退,他的手卻越收越緊。
「我不做什麼,只是抱抱你。」
「放開。」
他一臉受傷,慢慢地鬆開手,啞着嗓音問:
「老婆,我以前是不是很混蛋?」
「不然……你怎麼會這麼討厭我。」
我不會說假話,所以點了頭。
他的神色空了一瞬,彷彿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
這種情緒,我曾經感同身受過。
就在林絲絲回國那晚。
我發着高燒,整個人昏昏沉沉,摔在浴缸裏。
陸時衍聽到動靜,推開門。
他只是淡漠地掃了我兩眼,抬腳就想走。
我虛弱地叫住他,問他可不可以送我去醫院。
他把醫藥箱丟給我,清淡的聲線裹上幾分不耐煩:
「我要去陪絲絲,你只是發燒而已。喫藥就會好,別矯情。」
隨之響起的,是玄關處劇烈的關門聲。
我差點就燒傻了。
幸虧閨蜜過來送劇本,把我撈起來,送進了醫院。
後來,我就對自己說。
陳秋,不要再喜歡陸時衍了,真的太痛苦了。
如今風水輪流轉。
被戳心窩子的人,成了陸時衍。
「你今天想留下來嗎?」
我笑着問他。
他愣了幾秒,等反應過來後,抬手鉗住我的下巴,想吻上來。
我偏了偏頭,摁亮了燈。
一切旖旎消失殆盡。
在他錯愕的眼神注視下,我打開了房間的門。
「抱歉,就算你想也沒用。」
「因爲你心心念唸的人,來接你了。」
門口的林絲絲像彈簧一樣,猛地撲進陸時衍懷裏,軟着聲音抱怨道:
「阿衍,我已經回到你身邊了。」
「我們回家,你別再找這種贗品了,好不好?」
贗品?
如果可以,陳秋也想做獨一無二的自己。
可惜,陸時衍他沒給我這個機會。
「你他媽怎麼當着我老婆面,對我動手動腳?放尊重一點。」
陸時衍一把推開林絲絲。
後者臉色煞白,難以置信地望着他。
她以前,一直都是陸時衍視如珍寶的存在。
哪裏受過這種委屈?
可她不敢罵陸時衍,只好把矛頭對準我。
「陳秋,你給阿衍灌了什麼迷魂湯?他都跟你離婚了,你還要上趕着倒貼,能不能要點臉?!」
我被她吵得頭疼,連帶着說話也很刻薄。
「他失憶,你失智?現在是誰在倒貼誰?」
林絲絲一噎。
憤恨地瞪了我一眼,拉起陸時衍的手,往門外走。
我正欲關門。
一隻手抵住了門框。
陸時衍擰着眉,眼底閃過一絲鮮明的痛意。
「老婆,你不要我了嗎?」
……
我差點就心軟了。
可是,在這段畸形的關係裏。
決定開始的人是他,最後說結束的人也是他。
到底是誰不要誰呢?
陸時衍,先放手的人是你啊。
……
「對。」我深吸一口氣,「我不要你了。」
他一張臉血色盡失。
扶住門框的手也慢慢垂落。
我趁機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就算陸時衍有萬能卡,也沒辦法再進來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
我的心臟卻像被針紮了一般,疼得要命。
十年啊,還真是挺難割捨的。
快零點的時候,敲門聲再次響起。
透過貓眼,我果然又看見了陸時衍,他像一座孤獨的冰雕,沉默而絕望。
「可不可以別趕我走。」
他輕喃了一遍又一遍。
因爲許久得不到回應,那雙原本晶亮的眸,慢慢變得黯淡無光。
我狠下心,沒理他。
晨曦落入房間時,手機的振動聲也將我吵醒。
「老婆,睡得好嗎?」
「不理我也沒關係,我可以等。」
「我不會放棄你。」
-6-
我從沒想過,陸時衍會這麼執着。
一連幾日,他都跟在我身後,怎麼甩都甩不掉。
終於,導演看不下去了,苦口婆心地勸我:
「夫妻吵架很正常。但是小陳,你把陸老師趕到走廊裏睡,多少有點恃寵而驕。」
恃寵而驕?
可是,我並沒有逼陸時衍睡在地上啊。
他裝深情給誰看?
「導演,我們不是吵架,是已經——」
離婚兩個字還未出口,我的電話就響了。
閨蜜在那頭火急火燎地,催我上微博澄清。
我這才知道。
陸時衍一連幾晚睡在走廊,被有心人拍到了照片,還曝光到了網上。
大家戲稱他爲「望妻石」。
而我的名字也緊隨其後,上了熱搜。
當然,是被他的粉絲罵上去的。
「陳秋竟然敢把我們衍哥關在門外?」
「艹,還讓他睡走廊,陳婊怎麼這麼賤!」
「衍哥是不是被她下蠱了?真是氣死我了。」
「平心而論,衍哥在巔峯期自爆已婚,給足陳秋安全感。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
「就是!踐踏愛的人,這輩子都不配擁有愛!」
我看着看着,笑出了聲。
說得真好。
可是一開始踐踏愛的人,真的是我嗎?
陸時衍粉絲基礎很龐大。
不到五分鐘,我的最新宣傳照被 P 成了黑白遺照。
陳婊去死。
四個大字,血淋淋地潑在照片上。
我呼吸一滯。
手機「哐當」一聲,摔在地上,屏幕粉碎。
不遠處的陸時衍朝我奔來,小心翼翼地把我摟進懷裏。
「老婆,別看那些。」
我出道幾年,兢兢業業,從未捲入任何網暴紛爭。
第一次,很怕,也很懵。
所以好半晌,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陸時衍。」
「在,我在。」
他抱着我的手慢慢收緊。
「我們公佈離婚吧。」
他的身體在這一瞬間僵硬,彷彿連心跳都停止了。
他顫抖着脣,求我再給他一次機會。
「讓我來處理,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搖頭拒絕了。
以前,我說喜歡陸時衍,是真的喜歡。
可是現在,我說想放棄,也是真的放棄。
我向導演請了假,準備跟陸時衍回家,拍離婚證,然後發微博澄清。
可是在車裏,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
「一定要這樣嗎?」
他低聲問我。
好似這件事對他而言,是莫大的痛苦。
我看着窗外徐徐後退的樹木。
人生沒有倒退鍵,我的喜歡也是,錯過就是錯過。
「陸時衍,我們不可能了。」
我堅定地回答。
他沉默一瞬,臉色由白轉青,額頭青筋迭起,周身散發陣陣冷意。
「你再說一遍。」
我滿足了他的要求。
他不知道發什麼瘋,扯開領帶,捉住我的雙手,按在車窗上。
「強扭的瓜不甜。」
我雙腿打顫,仍舊強裝鎮定地警告他。
而他垂眸,笑出了聲。
再抬眼時,眼神也充滿了攻擊性。
就像——失憶前的陸時衍?
我不確定。
「甜不甜,扭了才知道。」
他扣住我的後腦勺,報復似的咬上我的脣,空氣裏每一個因子都叫囂着失控。
……
日暮低垂。
我被折騰得渾身無力。
陸時衍揉了揉我的腦袋,神情饜足地笑了。
「甜。」
我抬起腳,狠狠地踹他。
他不僅沒有生氣,還照單全收,順便把新買的手機遞給我。
網又炸了。
陸時衍半小時前發了微博,還艾特了我。
「惹老婆生氣了,自願打地鋪,求原諒/可憐」
公司法務也出來詐屍,點名了幾個黑粉。
「告,人身攻擊。」
輿論瞬間反轉。
網友們清一色都在誇,真夫妻就是甜。
我這才意識到,他騙我上車,就是爲了拖延時間,用自己的方式解決。
好狡猾啊。
他讓司機調轉方向,重新開回劇組。
我抿着脣,無論他和我說什麼,都置之不理。
「生氣了啊?誒,走慢點。」
下車後,陸時衍插着兜,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後。
我加快步伐,拉開距離。
他不以爲意地低笑,說我很可愛,像個小刺蝟。
因爲走得太快、太急,所以我沒有注意到二樓的盆栽正搖搖欲墜。
砰的一聲。
砸下來了!
我來不及躲,可身後突然撲來一道身影。
抱着我,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痛感,掌心被黏膩的液體浸溼。
我後知後覺地看向,倒在血泊裏的人。
他明明那麼痛,卻還在笑。
望着我,溫柔地笑。
「好可惜啊,沒來得及說。」
「我以前是真的混蛋,但現在……」
「也是真的喜歡你。」
-7-
陸時衍受傷昏迷了一個禮拜。
這期間,我想了很多。
可是就連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爲什麼親眼看見他受傷,我的心臟還是疼得厲害。
是愧疚,是感激?
還是,我根本就沒放下?
我不知道。
所以他醒的那一天,我去了醫院。
可惜,有人比我來得更早。
林絲絲拉着他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阿衍,醫生說這一次,你應該會恢復記憶了。你好好看看我,行嗎?我不信你說不愛就不愛了。」
我心尖一顫。
陸時衍他終於要恢復記憶了嗎?
那他和林絲絲,應該很快會修成正果吧。
我有點不想聽下去了。
抬腳想走,裏面突然傳出一聲低吼。
「滾。」
男人不耐煩地甩開林絲絲的手。
然後以一種極爲厭惡的眼神,看着她。
「你在國外跟那些男人上牀的時候,有想起過我嗎?啊?」
林絲絲瞪大了雙眼,似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好半晌,她才哆嗦着脣,底氣不足地反問:
「你、你調查我?」
他深吸一口氣,極力剋制着憤怒,再抬眼時,與病房外的我視線交匯。
空氣大概靜默了十幾秒。
他猛地拔掉手上的滯留針,跌跌撞撞地朝我奔來。
「老婆,老婆——」
長時間的臥牀導致他體力不支,踉蹌着摔倒在地。
我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林絲絲從病房內衝出來,想扶他起來,卻被狠狠地甩開了。
她崩潰得大哭。
「阿衍,你聽我解釋。那次是因爲我知道你結婚,我喝醉了酒,一時糊塗纔跟他們去了酒店。」
「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
陸時衍一臉暴躁,轉身朝她吼道:
「閉嘴!」
然後他扶着牆壁,艱難地站起來,緊緊拉住我的手。
以絕對溫柔的口吻,問我有沒有被嚇到。
我只是平靜地看着他。
問了他一句話:
「你真的失憶了嗎,陸時衍。」
他本來就是冷白皮,只不過,在我問完這句話後,他的臉色變成了慘白。
一向鎮定的眼底,映出的也全是慌亂。
事到如今,答案是什麼,還重要嗎?
已經赤條條擺在我面前了,不是嗎?
我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就像是——
你努力了那麼久,追尋的人終於回過頭看你一眼了,你或許也爲之動容,就差一點。
就差一點,你就心軟了。
但是現實殘酷地告訴你,你傻不傻啊?
他哪裏是真的喜歡你這個替身,只不過受不了被正主背叛,把情感寄託在了你身上。
僅此而已。
怪不得,那天他在車上吻我,眼神和「失憶」前那麼像,原來一切都是裝的。
「老婆,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甩開他的手,冷笑了聲。
抽出包裏的消毒紙巾,擦拭被他碰過的地方。
「別叫我老婆,我們早就離婚了。」
他被我的動作刺痛,乾澀的眼眶晃動着幾分晶亮,搖搖欲墜。
我把紙巾丟進垃圾桶,轉身想走。
手腕被緊緊攥住。
身後傳來低低的、顫抖的聲音:
「陳秋,別走。」
高高在上的影帝卑微到了極點,半個身子跪了下去。
醫院的地磚很硬,也很涼。
不遠處已經有路人舉起手機,開始拍照錄像。
我很勉強地笑了一下。
畢竟,陸時衍救過我一次,我還沒有白眼狼到要毀他事業的地步。
門關上的瞬間。
我把手抽了回來,敷衍地丟下一句:
「好好休息。」
他也知道我在做戲,只是這個人好像不要命似的。
在我開門離開時,整個人連帶着被子。
又摔在了地上。
他紅着眼,嗓音再怎麼剋制,也抖得厲害。
「別走,行嗎?」
「我不逼你複合了,也不逼你愛我了,只要讓我待在你身邊,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尊嚴,什麼事業,我通通都可以不要……」
我垂下眸,沒吭聲。
他半跪在地上,手臂青筋凸起,隱隱可見骨頭。
眼裏的血絲都猙獰出來。
「說話啊,陳秋。」
「我要怎麼做,你才肯留在我身邊?」
8(第三視角)
那天下午,陸時衍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
驕傲的脊骨被徹底打碎。
他問了陳秋一遍又一遍,能不能別走。
陳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後退。
偏他還不死心,一隻手在地上掙扎着想去夠她的腳,可無論怎麼夠,都還是差了一點。
門被無情地合上。
陸時衍絕望地閉上眼,手攥成拳頭,狠狠往地面砸。
他知道——
這一次,陳秋不會再回頭了。
是他的謊言,把她徹底推開了。
他喫力地靠在牆邊,頭深深埋下去,眼眶泛溼。
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
「我沒有失憶,是重生了。」
這句話,有那麼難說出口嗎?
可是他不敢啊,他真的不敢說。
陳秋會把他當成精神病的,更不會喜歡他了。
他的後腦勺很疼。
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前世的許多事。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陳秋時,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世上真的會有人,和另一個毫無血緣的人,長得那麼像嗎?
那時,林絲絲三番五次地跟他吵架。
他煩得很,就故意接近了陳秋。
在她被幾個富二代逼着喝酒跳舞時,爲她解了圍。
從此,身後多了個甩不掉的麻煩。
他時常盯着她的臉出神,但她只要一開口說話。
那種清清冷冷的女神調,和林絲絲軟糯的鄰家音,完全不同。
陳秋喜歡了他十年。
他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但是啊,人的出場順序真的很重要。
他先遇見的是林絲絲,放不下的也是林絲絲。
所以,當他得知她一聲不吭地跑去國外,還莫名其妙地要分手時,氣得發了瘋。
他做了一件至今想起來都會唾棄自己的事。
「要不要和我結婚?」
他問陳秋,語氣隨意到像在問她要不要喫飯。
陳秋一雙眼亮了亮。
隨即熄滅下去,她苦澀地笑,讓他不要開這種玩笑。
他的心莫名蕩了一下。
「沒開玩笑,回家拿證件。」
「兩個小時後,我來接你。」
領完證,陳秋似乎很高興,喊了他一聲:
「阿衍。」
他瞬間煩躁,脫口而出的話語像一把鋒利的小刀。
割碎女孩臉上的笑容。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已經來不及了。
陳秋小臉煞白,手足無措地望着他。
澄澈的眸子,蓄滿盈盈淚水。
她知道了。
他拿她當替身的事。
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四五。
既做出來了,他也敢作敢當。
事後,作爲彌補,他都會給陳秋介紹很多資源。
陳秋很聽話,從來都是逆來順受。
但有一回,他在慶功宴喝多了,被兄弟們扛回家。
燈打開。
陳秋縮在沙發裏,小小的一團,在等他。
那個瞬間,就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爲什麼心底某個地方忽然塌陷了?
她聽到動靜,揉着發紅的兔子眼,起來給大家煮醒酒茶。
那羣人,是知道林絲絲的存在的。
所以,有個男的忍不住罵了陸時衍:
「你他媽是真渣啊……」
「心裏藏一個,家裏也藏一個。」
「兄弟,人在做,天在看,當心遭報應。」
渣?
陸時衍笑了下。
他知道自己渣,一直都知道。
他對陳秋態度特別差,是希望她不要再喜歡自己。
他的心沒騰乾淨,沒辦法和她一樣。
純粹地去愛一個人。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捧她到一線,乾乾淨淨的,不碰她。
到時兩個人離婚,她還可以去找更好的歸宿。
可是陸時衍沒有料到,林絲絲會突然回國,還主動求複合。
於是,他丟下陳秋,去陪林絲絲了。
就是從那一晚開始。
陳秋從他的生命裏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半個月後,一起惡意傷人事件衝上熱搜。
他的心莫名咯噔一下。
點進新聞看,被盆栽砸到頭的人——
是陳秋。
他指尖顫抖着,似乎怎麼都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直到,他看見了病牀上那張慘白的小臉。
陳秋的經紀人,也是她的閨蜜,上來就給了他兩耳光。
「你他媽還有臉來?」
「都是你的私生飯乾的好事。」
陸時衍這才知道。
那個粉絲在他家附近蹲點,看見過陳秋,一直沒找到機會下手。
終於在她獨自搬走那晚,一路跟着她去了劇組。
盆栽很重,就是朝她的頭砸下去的。
她想要陳秋的命。
陸時衍踉蹌了一下,差點跪下。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又聽見林絲絲在和誰打情罵俏。
「分什麼手?他現在掙得這麼多,我纔不便宜別人呢。」
「你別生氣呀,有機會我還找你,麼麼噠。」
於是,他找人查了林絲絲迫切出國的原因。
哦,是酒吧一夜情,出國打胎的。
不僅如此,她在國外玩得也很大。
陸時衍自嘲地笑笑。
因果輪迴,報應不爽,他所珍視的,從來都棄他而去。
他開始沒日沒夜地酗酒。
那輛卡車朝他駛來時,他彷彿看到了陳秋,笑着朝他伸出手。
所以他連躲都忘記了。
瀕死的一刻,他終於意識到——
原來,他早就愛上陳秋了。
一切都有跡可循。
是他自己放過了那些蛛絲馬跡。
……
再次睜眼時,陸時衍發現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陳秋出事前。
他高興得不行。
如果上輩子是個錯誤,那麼這一輩子。
他會盡力彌補,會好好愛她。
但是啊,但是。
陳秋不再給他機會了。
-9-
剛走出住院部,我就被人猛地抓住了胳膊。
尖銳的指甲,劃過我的臉頰。
她動作太快,我來不及反應,難耐地嘶了一聲。
「賤人,都怪你這張臉。」
「看你還怎麼勾引阿衍!」
林絲絲欣賞着指甲尖端的血珠,得意地笑出了聲。
周圍有人認出我,一下子都圍了過來。
「她們倆怎麼長得這麼像?是親姐妹嗎?」
「不可能,陳秋的百度詞條是獨生女。」
「她剛剛說勾引阿衍,不會是影帝陸時衍吧?」
「你別說,有人在樓上看見陸時衍給陳秋跪了……」
「怎麼回事?狗血的白月光和替身?」
眼看人越來越多,我慌忙戴上口罩,想離開。
林絲絲扯着我的頭髮,奮力叫囂:
「來,大家都來看一看啊……」
「這位陳秋女士,趁我出國,勾引我的男朋友。」
「我現在想弄花她的臉,不過分吧?」
說完,她一把扯掉我的口罩。
我被劃傷的右臉暴露在空氣裏,火辣辣地疼。
人羣嘈雜又混亂。
不遠處,來接我的閨蜜,帶着幾個保鏢從房車裏小跑下來。
臨走前,她也用新做的美甲,狠狠地劃開林絲絲的臉。
「媽的,傻 X!有病就去治!」
我被她護着,上了車。
閨蜜細細查看我的臉,又低頭看微博,氣得要命。
熱門是一條拼接視頻。
陸時衍前腳給我跪下,後腳林絲絲就要劃我的臉。
直接坐實了我小三之名。
#陳秋 小三上位#
#陸時衍 替身文學#
#陸時衍、陳秋 塑料夫妻#
層出不窮的熱搜,熱度居高不下。
陸時衍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我都沒有接。
閨蜜陪我去醫院,開了藥。
回家的時候,門口的臺階處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的後腦勺還包着紗布,脣色蒼白。
「疼不疼?」
冰涼的指腹輕輕撫過我的臉頰。
我下意識躲開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良久才放下。
聲音微哽。
「你別躲……」
「我沒別的意思。」
「就想看你一眼,一眼而已。」
我避開他炙熱的視線,近乎無情地開口:
「看完了,可以走了?」
他低低「嗯」了一聲,腳步不穩地扶着牆,離開。
可沒走幾步。
砰的一聲。
他整個人跌倒在地,狼狽得很。
後腦的傷口繃開,汩汩冒着血,看着駭人不已。
閨蜜驚呼道:「不是,他這樣怎麼敢擅自出院?簡直不要命了,趕緊把他送回去,別出點什麼事。」
陸時衍微睜着眼,睫毛輕顫,伸手擋住那些血水。
可是根本擋不住。
他苦笑一聲。
「看什麼啊,還不轉過去?」
「小心晚上做噩夢,哭了沒人哄你。」
我背過身,不忍再看。
喉嚨發澀,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
整個人也難受得厲害。
直到閨蜜推了我一把,我才陡然清醒過來。
「發什麼呆?在自家門口當雕塑嗎?」
地上那攤刺目的紅,還未凝固。
人卻已經被救護車送回醫院了。
「他這樣拼命,你會不會心軟?」
客廳裏,閨蜜突然問我。
我默了一瞬,搖搖頭。
「我很感激他救了我。」
翌日,我收到了導演發來的消息。
「小陳,你的臉還好吧?你和陸老師什麼時候可以來補拍最後兩場戲?我們馬上拆場地了。」
我的指尖頓了頓,剛想拒絕。
另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一切還沒蓋棺定論,黑紅也是紅。小陳,熱度就是資本。」
我徹底沉默。
沒過多久,陸時衍也找我了。
「能不能,陪我拍完這場戲?」
「就當最後給我留個念想……」
「結束後,我不會再纏着你了。」
我敲下一個字。
「好。」
-10-
最後的拍攝日,陸時衍來得很早。
他精心打理過自己,看見我,果真沒再死纏爛打。
只是微微一笑。
我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能跟着他,站到攝影機前。
他客串的角色是前任。
卑微求和的那一類。
拍攝開始,他將我揉進懷裏,整個人都在發抖。
幾滴淚掉入我的衣領。
滾燙。
「我們回不去了。」
我按部就班地念着臺詞。
面前的男人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在我耳邊說話:
「拿你當替身的事,我很抱歉。」
我愣住了。
這並不是劇本里的臺詞。
陸時衍這是在做什麼?藉着拍戲說真心話?
我偏頭看,所有工作人員都已經離開,只剩下冰冷的、正在工作的機器。
我覺得不太對勁,輕聲喚他的名字。
陸時衍慢慢鬆開手,猩紅着眼,姿態卑微極了。
「最後叫你一次老婆,可以嗎?」
最後一次?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攬着我的腰,調轉方向,讓我背對一條小衚衕。
「老婆,如果我當時沒有騙你。」
「你會不會心軟?」
「會不會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能是他眼底的殷切過盛,我還真的猶豫了很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也愈發能聽清自己的心意。
回不去的不只是時間。
我們都不必在時間的長河裏刻舟求劍。
「陸時衍。」
「誒,在呢。」
「聽一百遍反方向的鐘,就能回到過去嗎?」
他愣了愣,嘴角扯出一個蒼白的笑。
我也笑了。
是釋懷的笑。
……
他說,他知道我的答案了。
他說,讓我忘了他這個混蛋。
他又說,以後的日子,要一個人珍重。
……
我皺眉看他,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直到放在我腰間的那雙手,不斷用力。
將我與他調了個個兒。
我才意識到。
今天的拍攝,是一場豪賭。
林絲絲愣在原地,驚慌地看向男人腰間的水果刀。
「你他媽爲了她,連命都不要了?!」
「陸時衍你惡不噁心,喜歡一個替身?」
「你當初不是爲了氣我,才騙她結婚的嗎?」
「怎麼現在又愛得要死要活,裝給誰看啊?」
怒火將她的理智,燒得一乾二淨。
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
全部宣之於口。
等她反應過來,攝像機是在現場直播時——
警察已經趕到了。
網也炸了。
陸時衍被抬上擔架前,還按下了草稿箱的發送鍵。
很短,只有一行。
「我的錯,她很無辜。」
我坐在醫院的長廊裏,手腳冰涼地刷新熱門評論。
從前罵我、黑我的人。
現在都紛紛調轉了矛頭。
「陳秋好可憐,被渣男騙婚,又被賤女毀容。」
「靠,她愛了他十年啊,人生能有幾個十年。」
「就算受了這麼多委屈,她也從沒說過他一句壞話。這是什麼小天使,憐愛了!」
「就沖人品這一點,我以後,無條件站陳姐!」
「之前罵陳秋婊子,P 遺照的那羣人呢?怎麼不出來道歉?」
「我要是她,不僅讓陸時衍睡走廊,還要狠狠打他幾頓!」
哦,真相浮出水面。
罵我的人,又開始愛我。
挺諷刺的。
手機叮的一聲。
我又收到了一條定時短信。
「老婆,今天被嚇到了吧?」
「好像我說過那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結果自己卻食言了。」
「真的很抱歉,我沒有把計劃提前告訴你。」
「所以當你看到這條長短信的時候,也許……我已經死了。」
「老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呢,已經活了兩輩子了。很荒謬,對不對?」
「但是我很沒用,沒能抓住機會好好愛你。真的,我一次都沒抓住……」
「這輩子,我知道自己註定會死在你前面。」
「可是我不放心林絲絲,她想毀你的臉,以後一定還會做出更可怕的事。」
「所以啊,我得想個辦法把她送進去,讓她離你遠遠的。」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蠢招,也就只有我會用了吧。你別笑話我啊,我是關心則亂。」
「不過,我自己確實也不太想活了,後半生的劇本已經註定,只要你過得好,我就不後悔。」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八萬七千多個小時,我沒有一分一秒,對你說過愛。」
「現在補上,算不算太晚?我要說咯……陸時衍愛陳秋……」
「但他是個混蛋,唯有重生後的愛,是乾淨的。所以,你不要嫌棄,好不好?」
「誒,好像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就寫到這裏吧,明天要見你,我想乾乾淨淨的。」
「來不及和你告別了,你別生我的氣,老婆大人。其實這樣也好,因爲——」
「我們永遠不告別。」
我怔怔地盯着手機屏幕。
直到它自動熄滅。
我好像,不恨陸時衍了。
-11-
深秋來臨,我受邀出席了一場活動。
巧的是,廣告商安排的場地——
正是陸時衍接受路人採訪的那座商場。
我的海報已經換了一張。
線下活動最大的好處,就是結束後可以自由活動。
我戴着口罩,在商場裏逛了一會。
最終在自己的海報下駐足。
有幾個男高中生,膽子大得很,拿着手機過來詢問:
「姐姐,可以拍你嗎?」
「有個大哥哥,託我們問幾個問題……」
我笑了下。
「可以。」
「還……怨恨他嗎。」
我的目光落向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應該能聽清我的聲音吧。
「不怨了,人和人,有那麼一瞬間,就夠了。」
「如果再遇見,會說什麼呢?」
我歪着頭思考該怎麼措辭。
朝他招了招手。
「祝他——」
「身體健康,萬事順意。」
是最稀鬆平常的祝福。
男人後退幾步,高舉雙手揮舞着,走出了商場。
意爲再見。
而我心裏很清楚。
我們,不會再見了。
破鏡無法重圓,枯木可以逢春。
但在下個春天來臨前,我們都要記得——
做個勇敢的人。
別回頭。
後記:
男人走出商場,長長呼出一口氣。
他很清楚。
今天,是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那輛卡車註定會駛來。
他也註定,一輩子都得不到陳秋的愛。
他只求最後一面而已。
劇烈的碰撞聲幾乎震碎他的耳膜。
他倒在血泊裏,張了張脣,想說些什麼。
最終,一個音節都沒能發出。
他這兩輩子的人生裏啊。
看似輕描淡寫,卻最濃墨重彩的人,最後離他而去。
而他竟然連一句。
下輩子再見。
都不敢說出口。
他卑微到,連自己都覺得。
不配和她有來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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