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的第四年,外婆翻出我以前的舊手機,打通了沈淮的電話。
沈淮:「蘇禾,整整四年了,纔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怎麼,金主沒錢了?沒錢你就去賣啊,少在我這裏裝可憐。」
「我告訴你,我一刻也不想見到你,哪怕是死!」
電話這頭的外婆有些愣住,佝僂的背影看起來格外孤單。
她捧着電話小心翼翼問:「沈淮,你跟小禾吵架了嗎?我找不到小禾了。」
外婆說完,渾濁的眼神看向空曠的房間,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呢喃了句:「對了,小禾死了,不在了,我怎麼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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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爲放心不下外婆,我死後一直留在她身邊。
只可惜,外婆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經常會忘記我已經死了。
這次她又犯了病,獨自一人跑到公園,忘了回家的路。
倔強的小老太太坐在長椅上,嘴裏還嘟囔着:「找不着路了不要緊,小禾發現我不在家,肯定會出來找我的。」
我的靈魂就守在外婆身邊。
明明她離家不遠,可因爲她聽不到我說話,所以我沒辦法給她指引正確的方向。
眼看太陽快要下山,身爲靈魂的我開始急得上躥下跳。
一個快八十歲的小老太太,要是不及時回家,獨自在公園過夜,肯定會撐不住。
好在外婆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看着周圍越來越稀少的人,終於站起來。
她上前,抓住一個人便問:「你看到我孫女小禾了嗎?」
我知道,只要外婆問人,對方多交談兩句,就會瞭解到外婆的情況,多半會把她送到派出所。
只要到了派出所,外婆就能安全回家。
可惜,外婆問錯人了。
因爲被她抓住的人,正是沈淮。
沈淮看着外婆,語氣裏帶着絲不耐煩:「蘇禾去哪兒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都這麼晚了她還放任你一個老太太留在公園,肯定又是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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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幾個字,或許是看在外婆的分上沒有說出來。
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他想說,肯定又是跟哪個野男人鬼混了。
看吧,哪怕我死了四年,這個男人也絲毫沒有減少對我的厭惡。
外婆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見到沈淮,反而很高興。
「沈淮,你好久都沒有去我家喫飯了,你不是最喜歡喫外婆包的餃子嗎?明天你生日,來我家喫餃子。」
「你們年輕人處對象就要好好處,小禾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有話喜歡憋着。」
「今天小禾出去的時候,還說要去給你買生日禮物,明天給你一個驚喜呢。」
原來外婆的記憶停留在這天。
那時候我們還很相愛,跟天底下所有熱戀的情侶一樣如膠似漆。
而他的小青梅也還沒有出現。
可惜了啊。
沈淮聞言,嘴角扯起一絲譏諷:「外婆,這樣不好玩。」
「我和蘇禾已經分手了。」
「你說她出去給我買生日禮物,恐怕是給別的男人買生日禮物吧。」
外婆一愣:「你們分手了?可是小禾從來都沒有告訴我。」
「沈淮,你不要生氣,等小禾回來,我教訓她!」
小老太太生氣的樣子可愛極了。
我想抱抱她,告訴她不要生氣,可身體卻從外婆的身體穿過。
四年了,我竟然還沒有習慣我只是個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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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笑得更厲害了。
很顯然他不相信外婆的話。
「我說了,我們真的已經分手了。」
「如果這些都是蘇禾教您的把戲,我姑且原諒一次。」
「請您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就在這時,同小區的兩個大媽走了過來,看到外婆一臉驚訝。
「大娘,天都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回去,不會是又忘了家住哪兒了吧?」
說完,衝另外一個大媽嘖嘖感嘆:「說來這老太太也可憐,跟外孫女相依爲命,誰知道四年前外孫女死了,就剩下這麼一個老太太。」
是啊,我四年前就死了。
記得四年前那次生日,我滿心歡喜地出去給他買禮物,卻在商場看到了他跟別的女人出雙入對。
失魂落魄地走出去後,社交軟件就收到了一個陌生人的私信。
打開來看,裏面是一個女孩子穿着男士白襯衣,躺在酒店凌亂的白色牀單上的自拍照。
除了照片,還附帶了一句話:『都說青梅不敵天將,你覺得我這個青梅敵不敵得過?』
白襯衣我認識,最上面的紐扣是我親自縫上去的。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爲那上面縫出來的小花,是我在網上跟一個博主學的。
沈淮不嫌棄,連重大會議都穿着它。
他說,那是我們愛的標誌。
可是現在,這個標誌出現在了別的女人身上。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愛還可以那麼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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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大媽的話,沈淮整個人渾身一僵。
各種情緒在臉上接連閃過。
最後他不敢置信地問:「你們說什麼?蘇禾死了?」
「你們是騙我的對不對?一定是蘇禾讓你們這麼說的。」
「這個女人最擅長花言巧語。」
兩個大媽頗爲震驚,一邊扶着外婆一邊嘀咕:
「這人是誰?該不會是個神經病吧?」
「就是,死人這事誰還敢亂說,那不是咒人家嘛。」
外婆這時候也像是想起來似的,她張了張嘴,顫抖着脣,最後說了句:「是啊,小禾……小禾不在了……」
沈淮呆愣愣地站在那裏,樣子有些可笑。
而我飄蕩的靈魂,則跟着兩個扶着外婆的大媽,一起飄回了家。
甚至在外婆進屋的那一刻慶幸,幸虧沈淮那傢伙沒有跟上來。
或許是因爲想起我的死,外婆很難過。
孤單的小老太太坐在沙發上,乾瘦的手撫摸着我的照片暗自垂淚。
「你說,你這丫頭年紀輕輕,怎麼就比外婆先走了呢?」
我飄過去想給她擦眼淚,卻撲了空,只能哭着安慰:「外婆,小禾沒走,小禾就在這裏。」
可惜,外婆是聽不見的。
門鈴在這時候被按響,隨後傳來沈淮的聲音:「外婆開門,是我,我是沈淮。」
我大喫一驚。
不行,不能給他開門。
要是他進來,翻到了我以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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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想後果會是什麼。
外婆有些遲鈍,聽到門鈴聲以及呼喚聲,慢慢地扭過頭。
她似乎在思考。
門外沈淮的聲音再次傳入:
「外婆,你就讓我進來吧。」
「蘇禾,我剛纔冷靜想了一下,你怎麼可能死呢,無非是想騙我過來。」
「我現在過來了,你裝什麼裝?快開門!」
他一陣咆哮輸出,接着暴躁地按門鈴。
我很生氣,他這樣大喊大叫,會嚇到外婆的。
曾經的他不是這樣的,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外婆,只會輕言輕語,唯恐語氣重一點。
可現在,除了按門鈴,他已經開始砸門了。
我有些憤恨,衝到門口想暴揍他一頓。
身爲靈魂的我直接從門穿過去。
即便氣呼呼地揮着拳頭,也只能輕飄飄地穿過。
因爲教訓不了沈淮,我有些生氣,最後連眼淚都氣出來了。
可我只是具靈魂,連哭泣也沒有曾經的暢快淋漓。
我氣得罵他:「是啊,我就是騙你的,你走啊,快走,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來。」
正當我發脾氣的時候,屋內傳來『啪嗒』一聲響動。
我唯恐外婆出事,趕緊又鑽進去。
好在外婆還平平安安地坐在椅子上,只是手裏的相框掉在地上了。
外婆像是剛剛睡醒一樣,看着地上的相框,彎腰撿起來。
而後捏在手裏,一下又一下地擦我的照片。
「弄髒了,小禾最喜歡這張照片了,幸虧沒摔壞。」
是啊,這是我曾經最喜歡的照片。
因爲這張照片,是沈淮幫我拍的。
其實我想告訴外婆,現在這張照片,已經不是我最喜歡的了。
我最喜歡的,是您手邊,我和您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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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外婆說完,已經顫顫悠悠地站起來,把相框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臉上又掛上微笑。
我吸了吸鼻子,不知道小老太太得了這個病,到底是好是壞。
瞧,小老太太的病最近犯得有些勤,她又忘了她的小禾已經死了呢。
大門又在這時候不合時宜地被敲響。
外婆應了聲:「來了來了。」
說完,慢悠悠走到門口。
房門打開的一瞬間,沈淮那張滿是怒氣的臉依舊清晰可見。
「蘇禾呢?」
說完這話,沈淮一雙眼睛四處查看。
我知道,沈淮這是在找我呢。
外婆很愛乾淨,經常會打掃衛生。
自從得了阿爾茨海默病後,有時候我蹲在一邊,還會看到外婆把家裏打掃兩遍。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家整整四年過去了,裏面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
「是沈淮啊?」
小老太太失憶以後,就越發可愛了。
她殷勤地呼喚沈淮:「快進來坐,小禾……小禾她出去了,對,出去了。」
「可是她去哪兒了呢?」
她說着,轉頭看向窗外,喃喃着:「天都黑了,小禾肯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丫頭從來都不在外面過夜,她說晚上要陪着我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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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似乎沒有心情去聽外婆的話。
尤其在聽外婆說我出去了以後,眼底的譏諷更濃。
他打心底地在嘲諷我。
好在他還算個人,沒有說什麼太重的話,而是朝着我的房間走去。
人進都進來了,我阻止不了,乾脆飄在他身邊,看他接下來想做什麼。
門把手擰開的一瞬間,粉色系房間映入眼簾。
這是外婆精心爲我準備的,外婆的手很巧,就連裏面的粉色窗簾都是她一針一線縫製而成的。
我很喜歡這裏,就算是死了以後,也會飄來飄去,躺在這上面休息。
可惜,靈魂不用睡覺也不會覺得困。
擰開門後,沈淮繼續往裏走,視線落在了桌面,我和他的合照上。
他的眼神閃現一絲驚訝,但很快又被譏諷取代。
「不是已經有了別的男人嗎?留着照片做什麼,用來回味你以前把我騙得有多慘?」
「蘇禾,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愛過你!」
說完,他暴力地拆開相冊,取出裏面的照片,直接撕個粉碎。
甚至到最後還覺得不解氣,狠狠地扔在桌子上。
我癟癟嘴,明明當初是你先背叛的我,現在委屈憤怒個什麼勁?
外婆端着果汁站在門口,愣愣地問了句:「沈淮,你在做什麼?」
因爲生氣,小老太太的腳步都變得矯健起來,她氣沖沖地把果汁放在櫃子上。
看到沈淮撕的是我和他的合照,當即理論起來:
「沈淮,你是她男朋友,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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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也知道沈淮以前不會這樣做的。
那時候的他很溫柔。
我和沈淮的相識,純屬意外。
他是沈氏集團繼承人,而我只是剛步入社會的新人。
沈氏集團幾乎是 A 市所有應屆生的夢想。
薪資高待遇好,只要進去就業,是同學聚會都可以拿來炫耀的那種。
而我恰好就是那個通過校招得以進去實習的幸運兒之一。
只可惜,職場遠比我想象中的複雜。
我記得入職第一個月,公司就組織了一次部門聚會。
部門經理張闖是我的一個學長,上學的時候我們就有過幾面之緣。
聚會的時候他非得拉着我還有另外一個同期進入公司的女生喝一杯,揚言這次部門聚會就是爲了我們兩個準備的。
甚至還拍拍我的肩膀,湊過來說:小禾,我推辭不過,只能硬着頭皮喝了兩杯。
可坐在我身邊的女生已經蒼白了臉色。
她捧着手裏的白開水,有些不知所措。
我察覺到有點不對勁,便低聲問了句,女生可憐巴巴的小聲告訴我,她對酒精過敏。
部門經理更是帶頭端着酒杯,揚言是新人就必須得喝一杯。
女生一臉爲難,膽小的她只能小聲解釋:「對不起張經理,我、我對酒精過敏,不能喝的。」
部門經理一聽這話,立馬哈哈笑起來:「我也對酒精過敏,但是少喝一點沒關係的。」
「小徐,出了社會的人,都要學會喝一點,知道了嗎?」
其他幾個人也跟着起鬨,場面亂糟糟的。
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站起來替她擋酒:「張經理,她真的不能喝,實在不行的話,這杯酒我幫她喝了,你們看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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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在那些人的起鬨下,一連喝了六杯,直到最後,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我靠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旁邊的沈淮。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五官俊朗,面容冷漠。
或許是喝多了,我壯着膽子直直的看着他,而他手裏捏着酒杯,同樣饒有興致的看向我。
四目相對,我知道這是心動的感覺。
甚至醉過去的時候還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男人?
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發現我正被人抵在衛生間的牆上。
因爲喝醉了酒,我渾身都是輕飄飄的。
迷迷糊糊看到張闖正抵着我,伸手去摸我的褲子。
驚嚇讓我意識清醒了一些,開始奮力抵抗。
「學長,你這是做什麼?」
張闖已經不再是之前笑眯眯親和的模樣,而是換了副猥瑣的嘴臉。
「幹什麼?當然是想跟你好啊。」
「蘇禾,學長喜歡你,你看你長得這麼好看,讓學長怎能不心動?」
「我保證只要你跟了我,下次有項目我就交給你,等談下來我這邊直接給你升職做組長。」
張闖說完,開始把他的嘴往我臉上湊。
我渾身無力,卻還是奮力抵抗。
不想這輩子毀在這麼一個人渣身上。
「放開我……張經理,你、你這是在犯法……」
「救命……來人,救命!」
我的呼聲本來就不大,外面的吵鬧嘈雜聲卻不小。
就在我打算以死相逼的時候,外面的吵鬧聲瞬間消失。
再然後,衛生間的門被人踹開。
我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接下來一記重拳砸在了張闖的臉上。
那個人將我擁在懷裏,逃離地獄般的地方。
而這個人,就是沈淮。
那時候的他,可真有魅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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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沈淮沉着一張臉,冷眼看着外婆哆嗦着手收拾桌子上的照片殘渣。
「外婆,我不是她男朋友,我們早就分手了,她背叛了我。」
外婆的身體僵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蘇禾不會背叛你的,她說十句話,有九句都是你。」
「她記得你最喜歡喫什麼菜,不會做飯的她還堅持下廚……」
外婆的聲音被沈淮手機振動的聲音打斷。
我無意中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他手機屏幕顯示的兩個字——
許眉。
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儘管手機振動個不停,他卻並沒有及時接電話。
我覺得有些好笑。
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厭舊的東西。
到手久了就厭倦了,當初他不是很愛他的小青梅嗎?
現在這個鬼樣子,做給誰看?
手機振動了好一會兒停下來,接下來不死心地繼續振動。
沈淮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捏着手機走了出去。
我很好奇他們倆結婚了沒有,又要聊些什麼……
嗯,我想,大抵是我真的太無聊了吧,居然想知道這些事。
於是跟着沈淮飄出房間,又飄出大門。
「喂。」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
那時候的我會經常閉着眼睛靠在他懷裏,聽他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原來他也可以對另外一個人這麼溫柔。
電話那頭傳來聲音:「阿淮,你怎麼還沒來?」
沈淮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溫聲應了句:「知道了,我馬上就來。」
果然,他是愛着她的。
還是像以前那樣,只要許眉一個電話,隨叫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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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我看見眼前的男人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
外婆坐在凳子上,似乎還是摸不清楚,爲什麼我和我那麼喜歡的沈淮分手了,神情有些傷感。
沈淮只是掃了一眼,便將門關上。
然後朝着電梯的方向走。
在他走到電梯的時候,我原本想回去陪外婆,卻瞥見他從口袋裏取出來一個東西。
捏在他手裏的,不是我的手機嗎?
這個可惡的小偷,他是什麼時候偷走我手機的!
我憤怒地撲向他,依舊從他身體穿過。
電梯門打開,他走了進去。
我氣呼呼地坐在他的肩膀上破口大罵:
「沈淮,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樣的癖好,你這是偷竊,要去派出所喫飯的懂不懂?」
「我勸你現在就把東西還回去,否則我就罵死你!」
「你是小偷懂不懂???」
儘管我在咆哮,可他根本聽不見。
反而將那部手機揣進口袋,若無其事地出了小區,上了門口停着的邁巴赫。
手機裏的內容纔是我最擔心的。
雖然我不想看到他們兩個膩歪,卻還是不得不跟着上了車。
只是目的地不是他家,而是酒店。
看着熟悉的地方,身體某個地方像是覺醒了,狠狠地痛了一下。
爲什麼是這裏?
爲什麼他們約會的地方,偏偏是我們曾經住過的酒店?
而且還是當初要跟我訂婚的位置。
看着他下車,我大聲質問:「沈淮,你惡不噁心,你們難道就不能換個地方?」
等我跟着他飄進去才發現,他們哪裏是約會,而是訂婚。
許眉穿着淺藍色的魚尾裙,美得像童話裏的公主。
看吧,童話裏都是騙人的,公主和王子纔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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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眉開心地迎了上來。
「阿淮,你去哪兒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
眼前的許眉笑眼彎彎,連說話的語氣都輕輕柔柔的,和當初跟我說話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說着,已經伸手準備挽住沈淮的胳膊了。
我以爲時隔多年,加上我現在又不是人,應該會看開一點。
可在看到許眉親暱的動作時,還是忍不住厭惡。
不知道沈淮是不是故意的,在許眉伸手的一瞬間,挪動步子躲開了她的手,轉而朝着沈夫人走去。
「爸爸,媽媽。」
許眉的手撲了空,眼神裏閃現一絲狠厲,但很快又訕訕收回。
突然她看向我的方向,咬着牙小聲說:「蘇禾,都是你這個該死的女人,這麼多年你還陰魂不散嗎?」
我一愣。
難不成許眉能看到我?
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還好看不見。
許眉卻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接着重新堆滿笑容,轉身朝着沈淮的父母走去。
「阿淮……」
沈淮卻轉身走過來,淡聲道:「賓客們還沒來齊,我去趟衛生間,你先在這裏陪陪爸爸媽媽。」
一句爸爸媽媽,已經讓許眉笑彎了眼睛。
她淺淺應聲:「好啊。」
我沒空去管許眉在跟沈家夫婦寒暄什麼,因爲我看到沈淮捏着手機,快步朝着衛生間的方向去了。
他不是要去上廁所,而是另有所圖。
果然,沈淮走到樓道角落,把手機拿了出來,而後按開機鍵。
我的心也開始怦怦亂跳起來。
知道無法搶走手機,只能握緊拳頭,雙眼死死地盯着他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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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手機屏幕亮了。
正當我神經緊繃的時候,屏幕閃了一下直接熄屏。
他再次嘗試,手機還是開不了機。
也對,距離外婆上次充電,好像已經過了一年多了。
剛剛還閃屏了,壞了也說不定。
然而沈淮卻掏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李昊,出來一下。」
李昊是他的助理,接到電話很快就出來了。
沈淮把我的手機遞給他:「找人修好它,越快越好。」
「另外,查一下蘇禾的消息。」
李昊接過手機,眼神裏閃現一絲疑惑,但還是應下了。
四年了,整整四年時間,他纔想去查我的消息,只可惜,我已經死了。
我甚至開始幻想,得知我的確死了,他應該會很開心吧?
畢竟那個令他厭惡,一刻都不想見到的女人,終於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很快,沈淮就被沈夫人找回去了。
酒店裏坐滿了賓客,全都是見證他們幸福的人。
曾經的我不是沒有憧憬過這一幕,只可惜,我終究沒有等到這一天。
沈淮被主持人叫到臺上,開始致辭,而我就飄在他面前,飛來飛去。
他的眉頭始終緊皺着,我不服氣,湊到他的耳畔問他:「沈淮,你這個花心大蘿蔔,既然都如願以償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沈淮聽不見我說話,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門口的方向。
我順着他看的方向望去,卻不明白他在等什麼。
難道他在等李昊回來,告訴他我已經死了嗎?
就算他知道了,那又怎樣?
司儀突然把話筒遞到沈淮嘴邊,笑着問他:「沈淮先生,你是不是更希望,今天就是你和許眉小姐結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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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凝視着沈淮,而我也將視線看向他。
他的脣動了動,看向身邊的許眉,正準備說話,手機再次振動起來。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電話接通,我又飄着湊近他,聽到手機裏傳來李昊的聲音:
「沈總,蘇小姐可能早在四年前就死了。」
「四年前有一起墜海事件,有證據證明車主很有可能就是蘇小姐,只不過當時警方打撈了半個月一無所獲,加上蘇小姐唯一的親人只有年邁的外婆,就放棄了。」
李昊的聲音不大,只有我和沈淮聽得見。
我看見沈淮瞬間面如土色,隨後顫抖着手按了掛斷鍵,打開了李昊發給他的消息。
裏面是四年前我墜海的新聞。
雖然只是隱晦的報道墜海人是蘇姓女子,但只要稍稍留意我的失蹤日期,就可以猜到是我。
我湊近他,試圖將他的頭髮吹起來,用戲謔的口吻說:「看吧,都說我死了,你還不相信?」
「沈淮啊沈淮,你怎麼還是和當年一樣,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信。」
話剛說完,沈淮一口鮮血吐出來。
鮮紅的血灑在紅色的地毯上,頃刻間消失不見。
所有人一陣慌亂,許眉也驚呆了。
剛剛吐完血的沈淮,直挺挺地往下倒。
「沈淮!」
我喊叫出聲,撲過去想將他扶住,可他的身體還是穿過我,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現場瞬間一片譁然。
沈氏夫婦也被嚇到了,有幾個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把沈淮抬上車,往醫院送。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只能飄着上車,蹲在沈淮的胸口盯着他看。
「沈淮,你不是說我死了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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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正無聊地在房間裏飄來飄去。
VIP 病房就是和普通病房不一樣,空間很大,我在裏面連翻幾個跟斗都沒問題。
見沈淮醒來,沈氏夫婦很快就湧了進來,連帶着進來的,還有許眉。
沈夫人關切地詢問:「阿淮,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
沈淮笑了一下:「媽,我沒事。媽,你們可以出去嗎?我想一個人安靜地睡一會。」
許眉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只能跟着沈氏夫婦一起走出去。
病房裏瞬間又變得清靜了。
沈淮卻突然掀開被子,艱難地挪動步子走進衛生間。
我原本是想跟着的,但又覺得不太方便。
可是衛生間卻傳來奇怪的聲音。
好奇心驅使我鑽了進去。
我看到沈淮紅着眼哭,雖然他極力剋制着,可眼淚還是瘋狂往外湧。
到最後乾脆乾嘔起來。
這種滋味我也體會過。
當一個人難過到了極致,是會嘔吐的。
沈淮啊,原來知道我死了,你一點都不高興是不是?
嘔吐完以後,沈淮又洗漱了一下,然後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病牀上。
不知道什麼原因,沈淮睡着了,躺在他身邊的我居然也跟着睡着了。
我是被許眉的說話聲吵醒的。
她依舊用人畜無害的嗓音噓寒問暖。
沈淮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不一會李昊也進來了。
看到李昊,沈淮問了句:「帶我去她出事的地方,另外,安排下去,我要知道當年這場車禍,究竟是怎麼回事。」
許眉聽到這話,眼神裏閃現一絲慌亂。
雖然只有那麼一瞬間,卻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關於我墜海死亡的事,其實我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或許是因爲只是具靈魂的緣故,我連和沈淮的點點滴滴,也是最近一段時間記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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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和李昊前腳出去,我就看到許眉匆匆忙撥了一個電話,樣子很是古怪,於是我跟着飄出去了。
「我讓你處理的事你處理好了嗎?」
「我知道都四年了,可你也知道,一旦沈淮想追查,是不可能查不到的。」
「你確定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方設法阻攔任何可能讓他知道那個該死的女人已經死了的消息,到頭來還是被他知道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許眉口中的那個該死的女人,是我。
我氣得張牙舞爪,衝她罵罵咧咧:「你纔是該死的女人!」
等等,這麼說我的死不是一場意外,而是許眉精心設計的?
殺人,她怎麼敢!
我憤恨地撲向許眉,一次又一次。
然而卻只是來回從她身上穿過。
到最後我也累了,乾脆跟着沈淮,想看看我死掉的地方。
畢竟,聽說我到現在屍體還沒打撈上來呢。
嘖嘖,真可憐。
飄到沈淮車裏,我恰好看到李昊把修好的手機遞給他。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心如死灰的我看着沈淮打開我的手機,輸入瞭解鎖密碼。
可惜又被他猜對了呢,密碼是他的生日。
要不是我死得太突然沒來得及改,我絕對不會讓他得逞。
很快他就看到了我社交軟件裏的私信消息,看到許眉對我的挑釁,以及發給我的照片。
我乾脆飄到他面前罵:「死渣男,你現在看到了嗎?是你背叛了我,不是我背叛了你!」
「牀都跟人家上了,呸,真髒!」
看完消息的沈淮,雙手不住地顫抖,最後乾脆閉上眼睛,痛苦的詢問:「小禾,你當初爲什麼不告訴我呢?」
「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是啊,都怪他。
-17-
其實那時候我也有問過他的。
在許眉發給我照片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他辦公室質問:「沈淮,你他媽的是不是跟許眉上牀了?」
可沈淮卻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衝着我冷笑:「是又怎麼樣?」
「蘇禾,你是我什麼人,我憑什麼事事跟你彙報?」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都揹着我做了什麼,你聽好了,我沈淮,從來都沒有愛過你!」
明明他昨天還跟我說愛我。
今天卻摟着別的女人否認了一切。
我呆呆的看着這一切,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後來,許眉居高臨下的笑着看我,她說:「蘇禾,實話告訴你吧,你只是沈淮感情的替代。」
「現在我這個正牌女友回來了,你這個替代品最好有多遠滾多遠。」
我明明記得,前幾天他還將我摟在懷裏,嘚瑟的看着我說:「蘇禾,你昨晚一點都不老實,我成了你的人,你要對我負責。」
現在想想,其實我們也有過很多甜蜜的時光啊。
車子很快就行駛到了目的地。
沈淮從車裏下來以後,徑直走到後備箱,從裏面取出一套潛水裝置穿上。
李昊被他的舉動驚到了,來不及說話,沈淮已經找到準備的位置,縱身一躍,跳進海里。
我也跟他一起跳了進去。
海水很深,越是往下沉越是漆黑。
總是我現在已經成了一具靈魂,卻還是有些害怕。
這一次他潛進去的時間很久,就連氧氣快要耗盡,也捨不得離開。
李昊已經開始催促了:「沈總,氧氣快不夠了,您還是上來吧,再這樣下去,您也會沒命的。」
他一言不發,繼續往海底潛。
其實連我都快沒耐心了。
海水這麼深這麼涼,越是深入氣壓越低,連專業人士都打撈不到我,何況是他?
就在我打算飄回岸上的時候,卻聽到沈淮顫抖的嗓音,他說:「我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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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着他手電筒的方向,我看到了一輛沉沒在海底的廢棄車輛。
車身已經被海藻纏繞,強大的壓力擠破玻璃,致使車裏成了魚兒的樂園。
而我在這一刻,看到了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我。
沈淮快速游過去,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愣在那裏。
接下來他快速解開骷髏上的安全帶,再小心翼翼拿掉纏繞在上面的海草。
待他看到骷髏手指上的鑽戒時,沈淮哽咽了一句:「蘇禾……」
多麼諷刺,那枚鑽戒就是他當初跟我求婚,送給我的,現在卻已這樣的方式再見。
氧氣即將耗盡的提示音在這個時候響起。
我開始着急了,拼命地催促他快走,可顯然沈淮因爲氧氣不夠,根本無法支撐他離開。
他伸手輕輕地將那具白骨抱在懷裏,繼續呢喃着:「小禾,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沈淮是被李昊救上去的。
帶上岸的時候,即便他已經昏迷,懷裏還緊緊的摟着我的枯骨。
沈淮這一次足足昏迷了兩天兩夜。
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我的骷髏。
好在李昊及時告訴他:「沈總,我已經將蘇小姐的遺體好好安置了,您放心,沒有您的吩咐,沒有人可以擅自處理。」
沈淮點點頭,面如死灰:「我吩咐你的事,繼續查下去」
李昊離開,我託着下巴在他面前飄來飄去,忍不住叨叨起來。
「沈淮啊沈淮,殺人兇手就是許眉,你怎麼懷疑不到她身上呢?」
原本躺着沈淮想是想到了什麼,慢慢從牀上起來,一步步走到病房外。
VIP 病房這一層人很少,他剛出門就聽到了許眉打電話的聲音。
「要是被他查到,我逃不了你也活不下去!」
「當年涉及到那個女人的人,全都處理乾淨。」
我知道,許眉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果然,下一秒就見沈淮猩紅着一雙眼睛,像是要喫人靠近許眉。
許眉看到這樣的沈淮,再聯想剛剛的電話內容,似乎也被嚇到了。
她怯生生地喊了句:「阿淮?」
-19-
誰知話音剛落,沈淮立馬撲向她,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將她抵在牆上。
「爲什麼要害蘇禾?」
「爲什麼要欺騙我?又要欺騙她?明明我跟你什麼都沒有!」
「許眉,虧我那麼信任你,我要殺了你!」
他手上的力道越來越緊,許眉的臉色也跟着越來越白,一副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模樣。
我頓時愕然。
剛剛沈淮說什麼?他說他們什麼都沒有?
我不信,如果他們真的什麼都沒有,爲什麼在我質問的時候他從來都不解釋?
爲什麼在擁有我的同時,還要跟許眉糾纏不清?
我冷冷地看着這一幕,有那麼一瞬間,我是真的希望沈淮把她掐死。
李昊撲了過來,將沈淮的手扯開,大口喘着氣。
「沈總,您不能這麼做,蘇小姐死得那麼冤枉,您直接掐死罪魁禍首,豈不是便宜她了?」
沈淮猛地僵硬着身體。
許眉得以喘息,身體不受控制地癱軟在地,然後劇烈地咳嗽着。
等她咳嗽完,流着眼淚可憐巴巴地哭訴起來:「阿淮,對不起,求求你原諒我。」
「阿淮,是我一時鬼迷心竅,都怪我太愛你了,我不想任何人把你搶走……」
沈淮咬着牙關,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話:「滾,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令人作嘔的臉。」
許眉愣住,呆呆地看着這個她愛了十幾年的男人。
「我會讓李昊整理好所有指控你謀害蘇禾的證據,你下半輩子,就在監獄裏度過吧!」
「滾啊!」
許眉被嚇了一跳,跌跌撞撞地逃離這裏。
我以爲我也會很憤怒,可是看着雙眼通紅的沈淮,突然釋懷了。
我坐在他身邊,絮絮叨叨着。
「行了,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又要哭了似的?你看,我都沒哭。」
「可惜了,我英年早逝,你知道嗎?我還有好多好多地方沒有去。」
正說着,就聽沈淮出聲:「你也出去吧,我交代給你的事,務必要辦好。」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式,不管花多少錢多少代價,我要你請最好的律師,讓許眉把牢底坐穿!」
李昊應了一聲出去。
沈淮苦澀地笑了一下,雙眸通紅。
他自言自語:「小禾,對不起,都是我誤會了你。」
「你說許眉不是好人,我應該相信你的話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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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沈淮住院這兩天,我回了趟家,看望外婆。
小老太太似乎過得還不錯。
社區來了幾個老太太,全都是沒有牙齒的,幾個人坐在家裏聊天,看起來很開心。
只是老太太們無意間提起自己孫女的時候會突然沉默。
外婆卻什麼都不記得了,侃侃而談,談起她那乖巧懂事的外孫女有多優秀,談她的外孫女婿有多帥氣。
我覺得吧,外婆不記得那些事,其實也挺好。
重新回到醫院的時候,沈淮正在收拾東西。
他將自己的手機放在牀頭,脫掉貴重物品,然後拿着我的手機以及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封信,避開醫院的監控,來到醫院負二樓的車庫。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見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駕駛座位,立馬跟着坐進去。
我衝着他喊叫:「沈淮,你要去哪裏?爲什麼手機都不帶,貴重物品也不拿?」
他聽不見我說話,只是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我有些心慌,眼睜睜地看着他狂踩油門一路朝着環海公路奔。
就算車載音樂放的是我最喜歡聽的歌曲,也無法緩解我此時的焦慮。
這個蠢男人,該不會是要殉情吧?
就在我以爲沈淮會把車開進海里的時候,他卻把車停下了。
我摸着已經不會跳動的胸口,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臭男人,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要跳海。」
沈淮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取出打火機,把一直放在副駕駛座的信封拿起來點燃。
「小禾,對不起。」
「小禾,你在身邊嗎?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靈魂,求你一定,要收下我的信。」
火苗慢慢躥起來,而我的手中也慢慢出現一封信,上面寫着『蘇禾親啓』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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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和你說話,可是小禾,我真的不知道能用什麼辦法了。
我真傻,你走了四年了,我卻以爲你還活着。
是我愚鈍,直到現在才知道,許眉只用了幾張 P 出來的照片,就輕而易舉地欺騙了我。
我更不知道她在私底下竟然給你發了那種照片以及消息。
小禾,我發誓,我從來都沒有碰過她,從始至終我只有你。
而你,從來都不是任何人的替代,更不是她的替代品,你只是你。
記得你曾經問過我,爲什麼會選擇你,又是什麼時候就動了心思的,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
是那場聚會,你自己都自身難保還去保護別人,真是又愚蠢又可愛,所以,我心動了。
你知道嗎小禾,我在你的手機上看到了你的小號,那裏面竟然是你用來記載跟我的點點滴滴的。
有我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有我們第一次接吻的時候,還有我們第一次……
小禾,外婆說得對,你是個心地善良,又心思細膩的姑娘,是我辜負了你。
我看到你在社交軟件最後一句寫下的是,『沈淮,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呢?會陪我一起死嗎?』。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可以。
小禾,等我好嗎?」
小號的確是我記日記的地方,裏面東西全都設置了僅自己可見。
短短的幾百個字,我卻看了很長時間。
等我反應過來,就聽到沈淮腳踩油門的聲音。
邁巴赫車頭對着大海,而他這個時候腳踩油門,我很清楚他想做什麼。
「沈淮,你瘋了嗎?我纔不要你殉情!」
「你給我活着,好好活着聽到了嗎?」
可我的喊聲他聽不見。
車子也在這時候直接朝着大海衝去。
記憶開始翻滾,我像是又回到了墜海的那天。
無數海水蜂擁而至,嗆得我鼻子喉嚨還有肺部灼燒得死疼。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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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海水一點點將那輛邁巴赫淹沒,我奮不顧身地跳進海里。
儘管我知道,就算是跳進海里,我也不能做什麼。
可我還是紮了進去,眼睜睜地看着沈淮閉着眼睛,跟着海水一起淹沒。
我鑽進車裏,看着他閉着眼睛。
眼前棱角分明又帥氣的男人,不正是我曾經深愛着的人嗎?
可現在,他也要死了。
大海可真深啊,我跟着沈淮一起越沉越深。
就在我黯然傷神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小禾,真的是你嗎?」
我回頭,就見沈淮飄在車窗外。
再看看還在車裏的另一個沈淮,我明白了,在外面的是他的靈魂。
「是我。」
沈淮看着我,樣子很是開心。
他問:「小禾,可不可以帶我走?」
帶他走?
當然不可以。
我搖頭:「不可以,你不能死,沈淮,你得挺住,他們很快就來救你了。」
「沈淮,我已經死了,我沒辦法照顧外婆,如果你能活着,請你幫我照顧外婆好嗎?」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掛了。」
說到這裏我愣了一下。
好像除了外婆,我還漏了一個人,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可她是誰呢?我竟然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沈淮苦澀地笑了一下,他問:「那我呢?」
「你?阿淮,你以後還會有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重新開始你的生活。」
我彷彿聽到有聲音傳來。
再然後,邁巴赫被一個東西提起來。
有人發現了跳海的沈淮,我知道,他要回去了。
沈淮得救了。
在他連人帶車被撈起來以後沒多久,一股無形的力量又將他拉扯回去。
我笑着衝他揮手:「請你照顧好我外婆,一定……」
我讓自己的神情儘量保持着在他記憶裏最美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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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依舊守在他身邊。
他睜開眼睛的瞬間,眼眶裏面變得通紅起來。
可惜,還插着氧氣管的他暫時不能說話,只能轉動眼球看向李昊。
李昊明白了他的意思,湊近後拿出手機,將他的手提起來。
沈淮在上面打出了兩個字『外婆』。
他果然還記得,要幫我照顧外婆。
李昊看了一眼這兩個字,立馬明白過來。
再然後他閉上眼睛,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後悔有什麼用啊,我已經死了呢。
我蹲在他胸口,看着他痛不欲生又可笑的臉。
其實我應該笑纔對啊,笑他選擇了那個女人,笑他痛不欲生,笑他活該這麼難受。
可我還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難受得要命。
我又陪在了外婆身邊。
沈淮沒有食言,找來最好的護工照顧外婆,就連李助理也會陪奶奶聊天。
奶奶每天都過得很開心,我高興地在空中飄來飄去。
這天李昊正在給外婆講故事,沈淮來了。
看到沈淮,外婆突然問:「小夥子,你是小禾的朋友嗎?長得可真俊俏,跟我家小禾天生一對。」
沈淮笑笑,再次紅了眼圈,他抱了抱外婆,然後輕聲說:「是啊外婆,小禾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出差了,她讓我這段時間陪陪你。」
原來,外婆的病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李昊陪着奶奶,沈淮再次走進了我的房間。
看到之前被他撕個粉碎的照片,身體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幸好李昊及時發現,將他扶住。
「沈總?」
沈淮擺擺手:「我沒事。」
接着推開了李昊扶着他的手,他一步一步走進我的房間,看着櫃子上還放着上次被他撕個粉碎的照片,開始拼命拼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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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又找到了我放在抽屜的日記本,打開以後,看到每一頁都寫着他的名字,沈淮再次崩潰。
因爲我在日記裏寫着:「沈淮,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沈淮,是你答應我的,要愛我一生一世。」
「沈淮,你怎麼可以揹着我有別的女人?」
「沈淮,是不是隻有我死了,你纔會開心?」
那是曾經困擾我的問題,可現在我知道答案了。
因爲有沈淮的精心照顧,外婆過得很幸福。
我繼續留在她身邊,看着這個可愛的小老太太。
突然有一天,小老太太抓着沈淮的手,盯着他說:「小禾給你生了一個女兒。」
說着還從積壓在箱底的 B 超單拿出來給他。
沈淮一愣,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啞着嗓音問:「我們還有一個女兒?外婆,她現在在哪裏?」
可無論他怎麼問,外婆都不知道。
而我也在這時候腦袋裏「嗡」的一聲。
我想起來了,那個被我遺忘的最最重要的人,除了外婆,就是我們的女兒。
那天他生日,我除了要給他禮物,還要告訴他我懷孕的消息。
可第二天,卻迎來了分手。
孩子我原本不想留下的,可一想到那也是條小生命,一咬牙,就生了下來。
誰知道孩子才幾個月大,就出了這樣的事。
我死後,外婆生了一場大病,年邁的老太太帶着一個嬰兒又生了病,根本沒辦法撫養。
最後社區的人決定,把孩子送到福利院。
我失去了那些記憶,連帶孩子最後被送到了哪個福利院也不清楚。
接下來,我親眼看到許眉被關進監獄,判處終身監禁且不能減刑。
我知道這是沈淮盡最大的能力所做到的結果了。
讓許眉死不了,也出不來。
我還看到沈淮將我的屍身重新安葬,墓碑上刻着『吾妻蘇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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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進監獄的許眉,熬到第三個年頭時,突然要求見沈淮一面,說她有他想知道的消息。
沈淮其實不相見她的,卻唯恐漏掉了有關於我們女兒的消息,跟她見了一面。
許眉隔着玻璃癡癡地看着他笑:「沈淮,我以爲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我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到底哪裏輸給了她?」
沈淮的耐心已經消耗完了,厭惡的說了句:「你說的消息呢?如果只是爲了說這些廢話,那就不用再說了。」
似乎是怕沈淮真的離開,許眉突然開口:「我知道你們還有個孩子。」
沈淮拳頭陡然握緊:「告訴我,孩子在哪裏,你究竟把我們的孩子怎麼樣了?」
許眉咯咯地笑着,像是瘋了一樣自言自語:「我什麼都有,就是想要一個男人,爲什麼她要橫插一腳?爲什麼她還要懷上你的孩子?」
「本來我可以放過她的,誰讓她生了你的孩子,所以她該死。」
「我當時真不該網開一面,放過那個死老太婆和孩子。」
我知道,這個女人徹底瘋了。
爲了得到沈淮,已經喪心病狂。
沈淮還想繼續詢問什麼,許眉卻突然口吐鮮血。
看到這副模樣,沈淮擰着眉頭問:「許眉,你吞了什麼?」
許眉一臉痛苦,臉上卻依舊帶着笑意:「毒藥啊,這輩子出獄不可能,但是讓他們給我搞·一點藥,怎麼可能做不到?」
「沈淮,我要你帶着遺憾孤獨到死,我得不到的,誰都不可以得到!」
許眉死了,女兒的線索又斷了。
接下來的日子裏,沈淮一直在打聽我們的女兒究竟在哪裏。
可老天爺像是開玩笑似的,一直到外婆 98 歲壽終正寢,他還是沒能找到。
唯一得到的消息是我們的女兒被一個富裕的家庭收養了。
好在外婆最後這 20 年過得很幸福,直到離開的那一刻,臉上都滿是笑意。
25.後記
沈淮走的那一天,是外婆離開的第二年。
不到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已經滿頭銀髮。
生命快到盡頭的時候,他看着不遠處,滿眼都是期盼。
嘴裏呢喃着誰都聽不懂的話。
他說:「蘇禾,你會來接我嗎?」
「蘇禾,爲什麼整整二十年了,你連我的夢裏都沒有來過?」
「蘇禾……」
他伸手,抓向虛無的前方。
卻在這時候,看到了一個和蘇禾幾乎一模一樣的姑娘。
沈淮笑了:「蘇禾,是你嗎?我就知道……你會來接我離開。」
然而,那姑娘卻走到他身邊,輕輕地搖了搖他一臉關切:「老爺爺,老爺爺你怎麼了?老爺爺你堅持一下,我現在就給你叫救護車!」
意識僅存最後一縷的時候,沈淮還是想不明白,面前的到底是蘇禾,還是他們失散的女兒?
但他很清楚一點,他傷她太深,恐怕到死,她都不會再來看他一眼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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