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味暗戀

我社死了。
舍友和她哥哥視頻聊天的時候我正在換衣服。
把上衣撩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聽到視頻另一側溫潤又幹淨的嗓音。
「小安，我先把視頻關了。」
顧不上視頻另一邊的聲音有多好聽，我驚恐地轉頭看向舍友。
視頻另一側的人已經把視頻關了。
舍友才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到我撩起一半的衣服有些驚訝地說：「小悠，我在視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整個寢室迴盪着我生無可戀的吼聲。

-1-
等我緩過來，顧安湊到我跟前，一副媒婆的姿態。
「你要不要考慮考慮我哥哥。
「他長得很好看哦。」
我腦海中響起他的嗓音，如初雪消融般乾淨。
想來能擁有這種神仙嗓音的人大概率也會長得好看。
但我們的初見，如果那能算初見的話。
場面絕對算不上美好。
「不要了不要了。」
我連連擺手。
「要不你先看看照片。」
顧安不死心地接着說，撮合的意味十足。
「我覺得你們很般配。
「郎才女貌。」
我想起剛剛的場景，忍痛拒絕。

-2-
但誰說沒有舍友的介紹我就見不到帥哥的。
一次下課，我揣着課本，遠遠看到學院樓前站着的頎長身影，刀斧闊的側顏，白皙的臉上有一對狹長的鳳眸，僅僅只是站在那裏就惹得一大堆女生駐足，但許是他的氣場太過清冷，竟沒有一個女生敢上前。同樣地，我也不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那張清雋的臉似乎朝着我的方向看了過來。
目光中帶着說不清的意味。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這麼從心，當下轉了頭假裝看向別處。
這件事過後，我後悔了好幾天。

-3-
但沒想到我又再次見到了他。
在鈴聲敲響的最後一刻我踏入了教室，我快速掃視着四周，又沒有座位了……
我有些絕望，但卻又立刻死灰復燃。
因爲我發現前幾天看到的那個大帥哥竟坐在後排的角落。
是旁聽嗎？
之前好像沒有在這門課上看見過他。
剛好他的身旁有個空位。
我內心暗喜，給自己鼓足了氣才邁着小碎步假裝不經意地走到他身旁。
「這邊有人嗎？」
我捏着嗓音極其不自然地說着，語氣做作又不自然。
他看向我，嘴角上揚，眸中彷彿盛滿了星辰，帶着細碎的笑意。
awsl，怎麼有人能，長得這麼好看。
「沒有人。」
幾秒鐘之內，我連我們未來孩子的姓名都想好了。
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裏也曾聽到過。
大抵是長得好看的人聲音也都好聽吧。
顧不上多想。
我將小裙子撫平，坐了下來。
課上到一半，我偷瞄他。
他手上轉着筆，一根普普通通的筆在他修長的手指中彷彿被雕成了花。
「這老師上課很無聊哦。」
我沒話找話，從心底裏瞧不起自己。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斟酌了半天，終於將壓在心裏的話小聲說了出口。
「我有個朋友想認識你一下，能加個微信嗎？」
有個朋友……
朋友……
好蹩腳的話術。
我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低，幾乎是自己都沒辦法相信的程度。
但他卻好像相信了，盯着我看了半晌倏地笑了，嘴角微微向上揚起，有點雅痞的味道。
從桌子上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界面的二維碼。
不到片刻，好友驗證通過。
他發了消息。
「顧琛。」
我默默在心裏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
「我朋友叫姜悠。」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把自己的名字發了過去。

-4-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課鈴聲響起，我期待着再和顧琛說點什麼。
自然辯證法的老師卻似乎不打算下課，拿着麥克風繼續吹噓着過往的學生。我不耐煩地等着下課。
辯證法老師的視線突然掃了過來，看向我的方向。
我有些緊張，不會是發現我說他壞話了吧？
我低下頭。
我最怕和老師對視。
但自然辯證法的老師顯然不是在看我，因爲在我絞着手指的時候他慢慢悠悠地開口說。
「剛剛上課前已經和你們介紹過這學期新來的顧琛老師了，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向他請教。」
我的心裏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在說我。
但慶幸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一秒，我馬上意識到辯證法老師剛剛說了什麼。
顧琛老師？
老師？ ！
原是我錯付了。
怪不得這麼一個大帥哥旁邊沒有坐人……
好希望這個時候地上能出現一個洞讓我鑽進去。
我遇到了我人生中最最最尷尬的事！
但這只是我以爲……
下一秒，自然辯證法的老師又接着說。
「不如請所在顧琛老師旁邊的女同學來分享一下坐在這麼一個大帥哥旁邊是一種什麼體驗好了。」
我唯唯諾諾地站起來，耳根子發燙。
「你叫什麼名字？」
我？？！！！
我朋友叫姜悠。
你問我叫什麼？
人生中還能有比這更加社死的場面嗎？
我聲音小得近乎只能自己聽見。
「我叫顧安。」
只能對不起舍友了。
我注意到顧琛看了我一眼，笑容裏似乎帶着戲謔……

-5-
第二節上課，我癱軟在桌上，臉朝着顧琛的另一側，像只鵪鶉縮着脖子不敢再看他。
好不容易熬到了鈴聲響起，我唰地站起來，抽出抽屜裏的書包隨意將書一塞便腳底抹油往外走。
走廊的盡頭，顧安已經下了課站在牆角朝着我的方向望，站姿優雅，格子裙下的腿又細又直。
我們約好誰先下課就等着對方一起回宿舍。
我不理解，爲什麼我和她的辯證法老師不是同一個。
我加快步伐，迫不及待地想把辯證法課上的社死場面分享給她。
「小安，我和你說……」
我還沒說完，顧安突然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朝着我身後喊了一聲。
「哥哥！」
我順着她的視線。
熙熙攘攘的學生之中，我看到了顧琛。
顧琛，顧安？？！
果然。
人倒黴，喝口涼水都塞牙。
社死，沒有最。
只有更！！！
心理作用下我覺得顧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顧安揚起嘴角，笑得靈動。
「小悠，剛好給你介紹一下我哥哥。」
我的腳好像突然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直到身旁傳來淡淡的清冽氣息，修長的身影幫我擋住了絕大多數陽光，我纔回過了神，我迫切地想說點什麼以脫離這種尷尬的氛圍。
「我突然想起來我衣服裏的洗衣機還沒有曬。」
我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我儘量在臉上堆起笑。
「我得趕緊走了。」
說完不等兩人的反應，一溜煙往樓梯跑。
走出教學樓，陽光打在身上。
我眯着眼睛。
中午的陽光。
好刺眼。

-6-
我回了寢室，癱軟在牀上，想象自己是一條蛆，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
顧安異常興奮的嗓音響起。
「小悠，你是不是早就暗戀我哥？」
我掀開牀簾，心裏有些打鼓卻理不直氣也壯地回答。
「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哦？那這是什麼？」
說完拿出一沓黃色便籤。
是我的！！！
它不是本應該好好在我書包裏待着嗎？怎麼會……
顧安看到我有些茫然的神色。
「我哥說掉在地上的，問我是不是你掉的。」
肯定是我扯書包的時候太過生猛，以至於便籤掉在地上了，便籤的封面是我隨手畫的顧琛的臉龐，簡單的輪廓卻異常清晰地能看出那是顧琛。
但現在不是洋洋自得自己畫工好的時候，我更怕顧琛發現自己妹妹的舍友在花癡他。
「你怎麼說？」
我內心煎熬極了，迫不及待想知道顧安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
顧安停頓了足足半世紀之久，吊足了我的胃口。
「不是。」
隨着她的話落地，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小悠，你要暗戀我哥和我說呀。
「我幫你撮合，捷徑都不走？」
我慌張極了，顧琛看到了我光裸着的背，見證了我社死的一系列過程。
我就是再天仙，第一第二印象都全顛覆了。
我連連擺手。
「別別別。」
「你要是擔心師生的話，他只會在我們學校一學期的。」
顧安像是哄騙着小孩，偏我又有些心動。
我壓下了內心的悸動，一學期好啊，反正也不是我的老師。
躲還不行嘛！

-7-
下一週的自然辯證法課又再次驗證了我的運氣有多差，原先的老師半路跑了，跳槽去別的學校。
我看着講臺上的顧琛，只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我們這一門課需要一個助教。
「原先張老師還沒選。」
說完盯着我，狹長的眼眸帶着笑意。
不祥的預感湧入腦海，果然下一秒顧琛說。
「就選姜悠吧，畢竟我只認識她。」
周遭響起的掌聲熱烈，伴着調侃聲。
我卻如置身寒潭。
最近太水逆了。
回到宿舍我左思右想，唯有轉發能救我於水火之中。
左挑右選之後我終於敲定一張黃色的符紙，紙上寫着水逆速速散去。
我點了轉發。
過了幾分鐘後纔想起來。
忘記屏蔽顧琛了！
原先沒把他當成老師，沒納入不可見的組裏。
好在才過了幾分鐘，還來得及。
我點開綠色圖標。
來得及……
個錘子。
顧琛的評論醒目又刺眼。
「馬克思唯物主義辯證法忘了嗎？助教要起帶頭作用，找個時間來辦公室溫習一下。」
顧琛，你這個帥氣的瘋子，你這個迷人的混蛋。
你這個除了美貌和金錢以及智慧外一無所有的男人！
你失去我了！
你徹徹底底失去我了！
我一邊爆着粗口一邊顫抖着雙手回覆。
「好的，顧老師。」
「露齒笑」
什麼破勞什子的助教，我……人如其名。
一個只會平時打醬油，期末抱佛腳的學生，怎麼可能給同學們起帶頭作用。
我要給顧琛點顏色看看！
讓他知道我姜悠，不是好惹的。
看我怎麼明確地去他辦公室拒絕他。

-8-
騎着小電驢，揹着自然辯證法，我晃晃悠悠地往顧琛辦公室走。
禮貌地敲了門，得到許可後我進了門。
顧琛抬頭看了我一眼，指指他旁邊的座位，又低下頭，神態認真，像極了在看外文文獻的我。
只是他臉上沒有我看文獻時的生無可戀的表情。
穿着白襯衫的他感覺更斯文了，窗臺外的陽光打在他身上，彷彿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金邊。
像是發現我在看他，顧琛抬頭盯着我。
「先坐着看會兒書吧。」
我忘了初衷。
拘謹地坐在他身邊，拿出了從沒有認真聽過的書。
他好像很忙……
那我等會兒再拒絕他好了。
我竟不知原來一個下午的時間可以這麼這麼漫長。
看兩集電視劇就沒有了的時間原來可以來來回回把一本書翻上幾十次。
果真是。
書越讀越薄了。
不僅如此，我還偷偷瞄了顧琛好幾次。
他的左眼眼尾有顆痣，卻不讓人覺得多餘，反而帶着些許禁慾感。
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指甲上的月牙帶着瑩潤的光澤。
他思考的時候會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我再一次偷瞄他的時候，顧琛看了過來。
「時間不早了，我請你喫飯吧。」
喫人嘴軟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喫了他的飯。
就會上了他的當。
「顧老師，不用了不用了，我回去喫。」
顧琛盯着我，半晌後笑了。
有點斯文敗類的模樣。
「就當是，道歉。
「不好意思看到了……」
我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脫衣服的時候，連忙打斷了顧琛的話。
「顧老師，你別說了。」
這頓飯不喫。
這事估計過不去了。
坐上顧琛副駕駛位置時我有些恍惚。
怎麼就和顧琛一起喫飯了。
「顧老師，我不想當助教。」
我猶豫着說出拒絕的話，顧琛再年輕再好看畢竟也還是我的老師，和老師講話一向不是我的強項，尤其是拒絕的話語。
我在心裏打着草稿。
我覺得自己不適合當助教，原因有以下幾點……
我準備了一堆的理由，都沒來得及說。
因爲顧琛下一秒說。
「好，不當。」
語氣中帶着些寵溺。
但我當時並沒有感受到。
我內心只有？？？？
一百個的問號。
如果這麼容易就能解決的話，我來幹嗎？
喫飯的時候我開始不斷地給自己洗腦。
別被顧琛這張會蠱惑人的臉迷惑了。
別被這隻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迷惑了。
別被他揚起的嘴角迷惑了。
我們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催眠了自己一路，我終於坐上了回程的車。
很好。
姜悠，你的心已經跟殺了十年魚的刀一樣冷了。

-9-
到宿舍樓下，我伸出手解着安全帶。
下一秒，眼睛被溫熱的手掌覆上，帶着顧琛的清冽氣息。
我一下子有些愣住，呆呆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好半晌我才清醒了過來。
「顧老師。」
我張嘴輕聲叫了一下顧琛，聲音帶着我自己都能起雞皮疙瘩的嬌滴滴。
「不好意思，我把你當小朋友了。」
顧琛的嗓音低沉，帶着些低啞的磁性。
覆在眼睛上的手移開，我看到了顧琛的眼睛。
似乎盛滿了星河，而那星河又匯聚成一個小光影，在那光影裏，我看到了自己。
我殺了十年魚的刀呢？
十年魚的刀呢？
刀呢？
？
說點什麼，快。
說點什麼。
「顧老師。」
「嗯？」
「你是不是戴了美瞳？」
天！
我鄙視我自己。
我尷尬地轉了視線看向窗外，一對情侶在宿舍門口吻得難捨難分。
顧琛，把我當小朋友，所以不讓我看到這個嗎？
姜悠，說話。
說點什麼。
我不斷在心裏提醒自己。
一定還能說點什麼挽回形象。
有了。
我訕笑着轉頭。
「不然顧老師的眼睛怎麼會這麼好看。」
姜悠，做得好。
你挽回了形象。
這就是高情商說話！
顧琛眉眼向下彎，眸中盛滿了笑意。
「就當作你是在誇我吧。」
和顧琛說了晚安，我回到寢室。
顧安看綜藝正哈哈大笑。
「小安。」
我裝作不經意地開口。
顧安還沒從綜藝中回過神。
「嗯？」
「你看我這身段。
「當你嫂子，怎麼樣？」
我等着顧安的反應。
下一秒顧安發出了土撥鼠般的尖叫。
「小悠，你終於想通了。
「我給你創造機會。」

-10-
好不容易放了假，我和顧安相約 KTV 嗷嗷兩嗓子。
我點了一首「死了都要愛」開場。
唱到高潮時顧安突然湊近說了什麼。
我沒聽清，以爲她要去洗手間，便揮了揮手錶示自己知道了。
「死了都要愛……愛……愛……」
破音的時候。
我看到顧安走在前面開了門，向我挑了挑眉。
而她的身後。
站着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顧琛。
我突然聽懂了她湊到我耳邊說的話。
「我哥剛好也在這邊。
「你的捷徑來了。」
這哪是捷徑。
這是要走到死衚衕了……
我看着顧琛腦子一抽。
咬着牙唱了下去。
好了。
現在不僅破音。
還跑調了。
「顧老師。」
我把聲音關掉，面如死灰地喚了顧琛一句。
顧琛沒有端什麼架子，輕聲說了一句。
「沒妨礙你們吧？」
我連忙搖了搖頭。
看着顧琛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顧安走到我旁邊，又湊近我耳朵。
這次我聽清了。
她說的是。
「別說親姐妹不幫你。」
顧安說完，走到點歌臺。
點了一首情歌，置頂。
是一首我一直以來自己一個人扮演情侶唱完的歌。
我有些擔憂地看着顧安。
顧琛他能會嗎？
顧安卻沒有看我，把手中的麥拿給顧琛。
事實證明，我的擔憂是多餘的。
顧琛不僅會。
而且唱得很好聽。
低沉的嗓音帶着他特有的磁性，我愣愣地盯着他的側臉。
喜歡他的點又多了。
我沒意識到自己花癡地走了神。
直到顧琛停了下來，KTV 中只有伴奏的音樂。
「姜悠。」
顧琛拿着麥克風叫着我的名字。
「怎麼了，老公。」
我自然地開口，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什麼。
我本來是想叫老師的，沒想到出口說成了老公。
姜悠。
狼子野心暴露了。
我看着顧琛，希望他沒留意到我剛纔的口誤。但是顧琛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眸中帶着說不出的意味。
怎麼辦怎麼辦。
我瘋狂運轉着我的大腦。
「我是在叫屏幕裏的人。」
顧琛信沒信我不知道。
反正我自己是不相信……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拿着麥繼續往下唱。
餘光瞥見顧琛嘴角微微往上揚。

-11-
唱完歌后，顧琛順便載我和顧安回宿舍。
我和顧安在車門外推讓。
「小悠，你快去副駕駛。」
「別吧，太明顯了。」
我內心其實是覬覦副駕駛座位的，但顧琛親妹妹不坐我去坐，怎麼想都不對勁。
我還想說些什麼。
顧琛聽到了我和顧安的聲響，轉了頭。
「小安，怎麼還不上車？」
說完開了後座的車門。
顧安像只泥鰍般靈活地鑽了進去。
我順勢往後走了一步，也想進後座。
然而下一秒車門被顧琛關上。
他走到副駕駛車旁，打開車門。
「姜悠。」
輕聲喚了我一句，聲音溫柔。
手抵着車門，側了身讓我上車。
他愛我！
他肯定愛我！
我的腦中像煙火絢爛，整個人好像泡在蜜罐之中，有些飄飄然。
直到到了宿舍洗澡時，我還忍不住興奮地嗷嗷了幾嗓子。
隱隱約約聽到隔壁宿舍浴室的女生開始和聲。
我才意識到。
開心過頭了。

-12-
週末放假，顧安又興起了媒婆的心思，邀我到她家玩。
我本想拒絕，腦中卻浮現了顧琛完美的側顏，到嗓子眼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到了顧安家門口，她牽着我的手打電話。
「哥哥，你怎麼還沒回來？」
過了幾秒又接着說，語氣帶着可惜。
「啊？不回來啊。」
語氣惋惜，我的心也有些往下沉。
看樣子顧琛是不回來了……
顧安仍不死心。
「姜悠也來了哦。」
我的心又從谷底提到了嗓子眼，明知道自己的到來不可能改變顧琛的行程，卻又抱着些不知道什麼緣由的期待。
顧安把電話掛了後，有些歉疚地朝我笑笑。
「小悠，不好意思啊，昨天我哥還說要回來的，今天臨時被叫去出差了。」
不知怎麼，我卻有些鬆了一口氣，大概是還沒想明白接下去要怎麼和顧琛相處，怎麼挽回已然喪失大半的形象。
「沒事的，你不是說你們家有家庭電影院嗎？
「快帶我看看。」
看着顧安有些懨懨的神情，我找着歡快的話題。
果然，顧安的臉上又變得明媚起來。
「對啊，我帶你去看，我和你說，每次我一個人看都好無聊。」
我跟着顧安進了家，儘管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仍有些被顧安家的有錢所震驚。
複式的公寓，外在低調，內裏卻奢華。
大面積復古的裝修顯示着主人品位的不俗。
和顧安看完電影，時間已經有點晚了。
在浴室洗漱完我才突然意識到。
我忘記把放在牀上的浴巾拿進來了！
我扯着嗓子——
「小安——」
連續叫喚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寒意從腳底往上升，我估計着牀到浴室的距離。
只要跑得快點，肯定不會被任何人看到的。
退一萬步說。
顧琛不在，顧叔叔和顧阿姨在另一個城市，即使被顧安看到。
也不會有什麼的。
畢竟同爲女孩子，身體構造都一樣。
我說服着自己。
終於鼓起了勇氣，打開浴室門剛踮着腳走了兩步。
臥室的門打開了。
我嚇得一激靈又跑回了浴室。
還沒等我開口。
浴室外先傳來聲音。
「小安。」
聽到聲音，我幾乎要撞牆。
怎麼是顧琛？
他不是不回來的嗎？
我僵硬着，過了半晌才訕訕開口。
「顧老師，是我。」
人生第一次以這種方式在進行自我介紹，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門外的聲音停格了好久。
「不好意思，我剛剛在門外有敲門，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我進來拿點東西。」
「沒事的，顧老師。」
我一邊尷尬，一邊又覺得冷。
幾乎已經快要剋制不住地發抖，我只得伸出手環住自己。
猶豫過後，終於忍受不了寒意。
「顧老師，能麻煩幫我拿下浴巾嗎？」
說完覺得周遭的溫度又下降了一些。
我尷尬得腳趾頭都在蜷縮。
整個人處於一個很奇怪的感受，腳底到脖子底下的皮膚冷得泛起了細小的顆粒，臉上又燙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好。」
隨着顧琛的聲音，我聽到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又漸漸走近。
聽到浴室門外的敲門聲。
我稍微打開一點門縫，伸出手接過顧琛手上的浴巾。
由於眼睛沒有看到，我胡亂抓着，不小心碰到了顧琛的手腕，與我的冰涼成反比，從他手上傳來的暖意沿着我的手指傳導至血液，幾乎快要將我灼燒。
「謝謝顧老師。」
接過浴巾後我不自然地開口。
「嗯，不客氣。」
顧琛的嗓音也有些怪異，除了平時擁有的磁性外還有點啞。
我將浴衣隨意往身上披，折騰了一波後終於拉開門。
顧琛倚在門口，看到我出來後快速將一個暖水袋遞到我手裏。
然後匆匆往臥室門口走去，雖然過程短暫，我仍注意到他臉上升起的一抹有些莫名的酡紅。
我抱着熱水袋，懷裏的暖意傳來。
顧琛，他是什麼時候去裝的熱水？

-13-
我抱着熱水袋躺到牀上，在網頁中輸入着如果有一個男生對一個女生很特殊，說明什麼。
看着帖子下方的回覆，我剋制不住地揚起嘴角。
一旁的枕頭凹陷了下去，顧安有些激動地湊近我。
「小悠，我哥肯定是爲了你纔回來的哦。」
爲了我嗎？
我想起什麼。
「你剛剛去哪裏了？找你好久沒找到人。」
顧安的眸子亮得驚人。
「我也有戀愛要追求的。」
說完眨了眨眼睛，一副少女含羞的模樣。
我還想說點什麼，顧安又開始誘哄我。
「你快去和我哥一起看電影。
「他現在自己一個人。」
我有些慫，但還是禁不住顧安的慫恿，一步三回頭地又走到家庭影院。
在門口就看到顧琛的頭靠在影院的椅墊上，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慵懶。
我小心翼翼地在顧琛旁邊坐下。
剛剛的經歷仍讓我有些尷尬。
「顧老師。」
我輕聲叫他。
「噓。」
顧琛伸出手指抵住自己的脣，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眼尾向上挑，嘴脣微微張開。
我愣住，有些呆呆地看向顧琛。
他的臉在熒幕下有些忽明忽暗，帶着說不清的蠱惑感，雙眸溼漉漉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不明白一個如此簡單的動作怎麼被他做得溫柔又曖昧的。
彷彿不是在叫我不要說話，而是在無聲向我索吻。
周遭的每一縷空氣突然變得燥熱。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屏幕卻亮了起來。
在這種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
顧琛將手指放下，又指了指熒幕。
手機息屏的瞬間，我看到了一個學弟的表白信息。
直白到我沒辦法假裝是別的。
顧琛，他看到了嗎？
我不禁想。
他會不會喫醋？
我將坐姿端正，也一眨不眨地看向屏幕。
但許是剛看完一場，我有些困，上下眼皮不斷地在打架。
不知不覺中，我的頭不斷地往顧琛的方向靠。
意識矇矓的時候，我只覺得頭好像終於有了合適的放置位置，舒服又有安全感。
第二天我在顧安牀上醒來，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我昨天和顧琛看電影的時候竟然睡着了。
我轉頭問顧安。
「我昨天怎麼回來的？」
顧安的嘴角帶着些壞笑。
「公主抱回來的。」
我從牀上蹦躂起來，心跳的速度極快。
幾乎快要蹦出我的胸口。
顧琛抱我回來的？
「他抱我回來的？」
我不自覺拔高了聲音，想再確認一次這個事實。
沒等到顧安回答，我聽到了敲門聲。
這回真的聽見了。
真真切切地聽見了。
我深吸一口氣，往前一步把門打開。
顧琛站在門口。
帶着還沒睡醒的呆萌。
我朝顧琛笑了笑。
「早啊，顧老師。」
顧琛回過神，也咧開了嘴角。
「喫早餐吧。」
「顧老師。」
顧琛要走開的時候我叫住他，他有些疑惑地轉頭。
「嗯？」
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有些羞澀。
「昨天晚上，謝謝你。」
該感謝的事好像有好幾件，我含糊不清地道着謝。
顧琛的臉驟然升起一抹紅，迅速蔓延至耳根。
昨天晚上沒有真切地看到，今天才發現顧琛的臉紅能這麼可愛……

-14-
喫早餐的時候，顧安突然開口。
「小悠，那個表白的學弟好像很帥欸。」
我不解，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應該還可以。」
我隨口回答。
顧琛的筷子突然放了下來，抽出紙巾似乎在漫不經心地擦着手。
我的注意力被他的動作吸引。
顧安又接着說，帶着憋笑。
「那你考慮嗎？」
我越發不解，剛剛在房間的時候已經和她說過，我拒絕了……
「小安，不要隨便幫人介紹。」
我還沒說話，顧琛卻先我一步開了口，語氣帶着不善。
顧琛，在喫醋嗎？
這個想法如野草般肆意蔓延，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我學着顧琛的樣子，放下筷子又抽出一張紙，不緊不慢地說着。
「我拒絕了。」
不過一秒，顧琛又拿起筷子，嘴角往上揚。
往我碗裏夾了一道菜。
又好像覺得不對勁。
往顧安的碗裏也夾了一些。
週末晚上，顧琛要帶着我和顧安到飯店喫飯。
顧安時刻想着給我和顧琛製造二人機會，臨到飯店門口時突然說臨時有點事不能和我們一起喫了。
說完還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下意識看向顧琛，怕他會不開心。
但沒想到他卻不以爲然，只囑咐了句。
「注意安全，也不是小朋友了。」
我不由想起他說我還是小朋友的時候，耳根子有些發燙。
感情相同年紀的顧安不是小朋友，但我是？
喫完飯等顧琛買單的時候，身旁有兩個打扮時髦的女孩在竊竊私語。
只不過討論的聲音有些大，大到我可以聽見……
「那個男生好帥，我想找他要聯繫方式。」
A 女生看向顧琛的方向興致勃勃地說着，半晌又補了一句。
「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
B 女生帶着些不確定的口氣。
「那個一起喫飯的女生應該就是吧。」
A 女生有些不服氣。
「女朋友怎麼會叫男朋友老師的。」
我心裏腹誹，怎麼就不能叫了。
B 女生又回答。
「說不定是人家的情趣，你沒看到那個男生給她夾菜的動作有多自然嗎？」
A 女生不死心。
「是不是，總得上去問問。」
聽着兩個女生的話我有些緊張，顧琛如果被她們拐跑了我怎麼辦。
我真的不是他女朋友……
女生還沒上前，顧琛已經付完錢轉身往我的方向走。
「顧老師。」
我叫了他一聲，他眉眼帶着笑意，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伸出手攬着我的肩膀往他的方向帶。
「走吧。」
修長的手指緊緊環着我的肩，像做了千百次般的自然。
我心裏泛起絲絲甜意，跟着他往門口走。
身後的聲音響起，隨着走遠越發飄渺。
「都和你說了人家是情侶。」

-15-
種種跡象都表明，顧琛喜歡我。我決定先發制人，向顧琛表白。
我邁着歡快的步伐走到顧琛辦公室，腦中不斷想象着顧琛接受自己時，自己應該做出的反應。
還沒敲門，卻聽到門內傳來說話的聲音。
我純粹是因爲想要禮貌地等門內的談話結束，沒想到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太差了。
我清晰地聽到一個甜甜的嗓音響起。
「老師，我喜歡你。」
我心下一跳，飯店沒來得及發生的事現在發生了……
過了半晌，我聽到了顧琛的聲音，依舊乾淨但有些嚴肅。
「不好意思。
「作爲你的老師，我更希望你能好好學習，把時間和精力投入到更多的科研工作中……」
門被推開，女生雙手捂着臉，儼然難過得哭了的模樣
我從口袋裏拿出紙巾遞給她。
她向我道了聲謝，拿着紙巾放到眼下輕輕拭去淚水，往外走去。
我有些愣愣的，心涼透了。
顧琛。
是我的老師。
是啊。
老師和學生，怎麼能戀愛呢？
我退縮了，我不想和顧琛連見面都感覺到尷尬。
「姜悠。」
我抬起眸，顧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面前，手上拿着紙巾，應該是要遞給那個女生的。
我扯起嘴角。
「顧老師。」
顧琛挑起眉，似乎有些驚訝。
「有什麼事嗎？」
我一時有些語塞，本來準備告白的情話一句都說不出來，好像有什麼東西卡在喉嚨，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顧老師，你喫飯了嗎？」
半晌我才憋出這麼一句自己都覺得十分莫名其妙的話。
「還沒呢。」
顧琛似乎沒有覺得奇怪，溫柔地笑着回答我。
我腦子一抽，說了一句。
「我也還沒喫呢。」
話說出口才反應過來，恨不得能找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爲什麼我每次見到顧琛的時候，都會變成一個傻子。
顧琛似乎一愣，但只是一瞬。
又開始笑。
眸中的笑意幾乎快要溢出，而嘴角的弧度好像也已經是極力剋制後的。
顧琛似乎，很喜歡笑。
好像除了第一次見到他時沒有看到他笑，往後的每次見到他時都笑得撩人。
「好，老師請你喫。」
說完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琛誤會了，他以爲我是來找他蹭飯的。我連忙擺手說不是。
「是老師想請你喫。」
顧琛的話語中帶着調侃。
越說越說不清楚了，顧琛該是以爲我蹭飯又不好意思承認，換了個說話方式照顧我的情緒。
我看着他，他依舊那麼好看，這麼久以來，我甚至沒有發現他任何的缺點。
不對。
唯一的缺點就是。
他不是我的。
顧琛他不喜歡我，爲什麼又對我這麼好呢？
因爲我是他的學生？
還是因爲我是他妹妹的舍友？
我有些食之無味地喫完了一頓飯。

-16-
回去的時候顧琛讓我等會兒。
我以爲他要去洗手間，坐在車上等着他。
過了十幾分鍾，顧琛拉開車門坐回到主駕駛的位置，塞給我一隻草莓熊。
我有些疑惑，轉頭看向顧琛。
他的臉上升起一抹酡紅，逐漸蔓延至耳根。
「你好像不太開心。
「小女生應該會喜歡這個。」
是啊，我喜歡。
我本應該是喜歡的，但我不喜歡他口中的小女生，好像這就是我和他之間難以跨越的鴻溝。
「顧老師，你覺得學生和老師能談戀愛嗎？」
我緊盯着顧琛，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
他先是一愣，而後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我是不支持的。」
顧琛還想再說些什麼，我先一步把臉轉向了車窗外，不想讓他看到我紅了的眼眶。

-17-
我開始乖乖上課，見到顧琛時恭敬地叫一聲顧老師好，在他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加快步伐匆匆離開。
我以爲我和顧琛也就這樣了。
但沒想到我會在宿舍突發闌尾炎疼暈了過去。
意識有些清醒的時候我看到了顧琛，他的手握着我的，語氣溫柔卻帶着緊張。
「姜悠。」
我用盡力氣回握住了他，想張口說點什麼。
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完的時候，我又看到了顧琛。
坐在病牀旁，看到我醒來後朝我笑了笑。
原來手術前看到他不是錯覺……
顧安這個時候走了進來，抱着我的草莓熊，語氣中帶着些調侃，還朝我眨了眨眼睛。
「你睡覺都要抱着的寶貝給你帶過來了。」
寶貝……
我的臉上突然有些發燙，一句很平常的話在顧安嘴裏帶了點不可說的意味。
我下意識地看向顧琛，沒想到他也正盯着我，眼神中有光影流轉。
空氣似乎變得有些燥熱，氣氛不知爲何有些曖昧。
顧安把草莓熊放在桌子上又很知趣地走了出去。
好半晌，我才十分矯揉造作地說了句。
「麻煩顧老師了。」
沒想到顧琛下一秒卻說。
「自己人，麻煩什麼？」
我的心又開始小鹿亂撞起來。
自己人……
是什麼人。
喜歡的人……
還是被當成妹妹……
原先篤定的顧琛喜歡我，我突然不確定了。
「顧老師。
「你還缺妹妹嗎？」
我眼神緊盯着顧琛，一步又一步地試探。
當然，如果我沒有說一句話還要大喘氣一次的話，會顯得有氣勢點。
我沒想到顧琛會有不正經的時候。
他說。
「你要是想叫哥哥，也不是不可以。」
說話的時候，鳳眸微微上挑，帶着說不來的痞氣。
可這話說得曖昧不清，卻不是我真正想聽的答案。
我不知道學弟從哪裏知道的我住院的消息，在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問顧琛到底喜不喜歡我的時候推了門進來。
「姜悠學姐，你要快點好起來。」
學弟抱了一大束花放在草莓熊的前面，花束太大又太多，我幾乎已經看不到草莓熊的耳朵。
我剛想開口，學弟又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搭上了顧琛的肩膀。
「悠悠的哥哥嗎？」
我下意識看向顧琛的臉，我第一次看到他臉上有溫潤以外的情緒。
「不是，他是老師。」
我伸出手扯了一下宋遠的袖子，示意他別說了。
沒想到顧琛往前一步把草莓熊抱起來，語氣有些涼涼的。
「不僅是老師。
「也很快就不是老師了。」
我知道顧琛只待一個學期，但從他口中說很快就不是了這句話還是讓我有些恍惚。
「顧老師，你能出去下嗎？」
宋遠之前向我告白的時候我已經拒絕過他了，但他似乎還沒死心。
我想和他說清楚，但顧琛在場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顧琛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抱着草莓熊頗有些氣鼓鼓地走了出去。
他要出去就出去，抱着我的草莓熊幹嗎……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遠。
「宋遠，我有喜歡的人。」
我開門見山，不願意耽誤他。
宋遠削蘋果的手一頓，過了幾秒鐘又繼續手上的動作。
「我連喜歡你都讓你厭煩了嗎？」
語氣帶着委屈。
我看着他的臉，不明白應該怎麼說他才能聽得進去。
「我只是不希望耽誤你。」
我剛說完，宋遠倏地站了起來，把削到一半的蘋果放在桌上，眼神緊緊地盯着我，帶着執拗。
「我倒希望你耽誤我。」
我有些無奈，想起自己對顧琛，會不會像宋遠對我一樣，也會給他帶來困擾？
宋遠走的時候眼睛有些紅紅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他開門離開沒過一會兒，顧琛又抱着草莓熊進了門，與出去時截然不同的反應，
看起來有些……
春風得意……
他走到桌子旁拿起宋遠削了一半的蘋果，繼續把它削完，手上動作優雅。
我等着他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我。
沒想到他卻自己喫了起來，我盯着他十分不解。
「我再給你削一個。」
顧琛語調自然。
都是蘋果，還分什麼高低貴賤……

-18-
得知顧琛離職還是在課上。
座位旁的同學討論熱烈。
「好可惜啊，這麼帥的老師居然就要走了。」
我以爲他們是在惋惜顧琛這學期結束後就要離開學校了。
也有些感傷。
但下一秒，他們討論得更加熱烈。
「爲什麼他不能等到這個學期結束呢？」
「想到下節課就看不到他就好難過。」
下節課……
我的感傷裏夾雜着些許的憤怒。
爲什麼好像只有我不知道這件事？
但也是，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告訴我呢？
我有些興致缺缺地上完了一節課。
以往顧琛走到我位置旁，會伸出手假裝不經意地用手指敲敲我的桌面。
每每這種時候，我面上裝作一切如常，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但今天，我卻趴在座位上，不敢抬頭看他。
怕會忍不住流下眼淚。
回了宿舍我問顧安，她卻說顧琛想要親口告訴我。
我有些難過卻又有些期待。
但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夜宵的時候我和顧安到路邊喫燒烤。
喫得正在興頭上，突然看到了顧琛的消息。
「你在哪兒？」
比起期待，我此刻害怕的心理更多，出院後顧琛反覆提醒我不要喫上火的東西，但我病一好又開始上躥下跳，耐不住燒烤的誘惑，把他的話置於腦後。
我戰戰兢兢地打字。
「在休息呢，馬上睡了。」
一邊喫着燒烤一邊看着聊天記錄。
「燒烤好喫嗎？
「我在你身後。」
我用手指戳着屏幕，一個字一個字地打着。
「好喫，比上次喫過的那家好喫。」
我不怕死地發了過去，但卻不敢回頭看顧琛。
身後的聲音響起，依舊溫潤，卻帶着些無奈。
「就不能再忍耐一下嗎？」
我轉頭看顧琛，在燒烤攤燈光的照射下，他的皮膚顯得更加白皙，臉上看不見任何的瑕疵，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 t 恤，一如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看起來格外年輕。
我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顧老師。
顧琛的手伸了過來，動作溫柔地解着我手上的塑料手套。
「不是讓你好好照顧她嗎？」
他對顧安說出的話卻不像他的動作那麼溫柔。
顧安有些委屈地看向我。
「是我，我強迫她的。」
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當然如果這個強迫的定義是。
如果她能把我選的這家店的店名念出來，我就不喫這個燒烤。
已經算是我的妥協了。
頭頂上牌匾掛着閃爍的霓虹燈，有些許老上海的味道。
《犇羴驫鱻》。
這難嗎？
不會吧。
不會吧。
怎麼會有人連一個字都念不出來。
但是我現在的樣子，
就好像顧安剛看到店名時的樣子。
啞巴喫黃連，有苦說不出。
「你的賬，等下慢慢和你算。」
顧琛冷不丁地來這麼一句。
果然不該抱有僥倖心理的，我的心涼了。
和顧琛走在林蔭路上的時候，我猶豫着要不要開口。
原先打好的草稿在他面前卻如鯁在喉。
「顧老師。」
我猶豫再三，終於開了口。
卻看到顧琛的視線看向一旁，我有些好奇地跟隨着他的眼神。
一對情侶在昏暗的路燈下擁抱，接吻。
但不過只看了三秒，顧琛伸出手將我的頭掰正了對着他。
目光灼灼。
我心下犯嘀咕，又把我當成小朋友了？
我自覺伸出手遮住眼睛。
伴隨着一聲輕笑，我的脣上傳來一道溫熱的觸感，帶着顧琛身上獨特的清冽氣息。
我有些呆愣，手背上感受到顧琛的綿密的睫毛掃過，有些癢，我的心開始一陣亂跳，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顧琛的呼吸。
半晌，脣上的溫熱觸感才消散。
我依舊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顧琛。
直到他伸出手將我的手拿開，我纔看見他的雙眸緊盯着我，鳳眸中盛滿了笑意，細碎又多情。
「顧老師。」
我抿了抿脣瓣，輕聲叫他。
「姜悠，我不是你的老師了。」
我愣愣的，不知道爲什麼他會說這個。
「所以我可以親你了。」
「你喜歡我？」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眼前我喜歡的這個人，他也喜歡我。
我的心裏小鹿亂撞起來，伸出手環住顧琛的腰。
顧琛低下了頭，湊近我的耳畔，聲音沙啞又撩人。
「還不夠明顯嗎？」
我又抿了抿嘴脣，如果這就是他說的明顯的話，那可以更明顯一些。
「還不是很明顯，顧老師。」
顧琛又笑了，笑容裏帶着說不清的意味。
我閉上眼睛，等着他說的「明顯」
下一秒脣上卻傳來疼痛，帶着些許麻意。
顧琛……
他咬我？
似乎察覺到了我頓住，顧琛壓低聲音。
「這就是你不聽話的懲罰。」
說完又親了下來，攻城略池，溫柔繾綣。
好半晌，他的脣才離開。
「姜悠，一學期太長了，我等不了了。」
【顧琛 番外】
顧安不斷地和我說她的舍友有多漂亮，人又多有趣，幾乎時時刻刻把姜悠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好像拼了命地希望她的舍友能當她的嫂子。
我有些好奇，她口中描述的人真的存在嗎？好看的外表下還有有趣的靈魂嗎？
但我仍拒絕了她的撮合。
我一貫不擅長處理感情的事，更何況她說的那個人還馬上會成爲我的學生。
對於我來說，學生和老師本就有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直到那次意外，我看到了她的舍友，姜悠。
她似乎是忘記了顧安在和我視頻，毫無防備地撩起衣服，光潔的背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即使不是刻意的。
我仍侵犯到了她的隱私。
我一直想找機會請姜悠喫飯以示歉意。
但卻一直找不到理由，若是一上前就說因爲這件事賠罪。
怕是會嚇到她。
我沒想到姜悠會是我的學生，還……那麼跳脫。
果真如顧安所說。
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只是，我還沒有看到她靜的時候。
坐在角落旁聽時，一道帶着柑橘香的身影在我一旁坐下，伴着匆忙跑來的急促的呼吸聲。我看了她一眼，幾根細碎的頭髮落下，但依舊擋不住那雙骨碌碌的大眼睛。
我想着下課的時候找她要下聯繫方式，再找個機會請她喫飯。
不想她卻先加了我。
說她的名字——叫顧安。
還說是她的朋友想認識我。
她的臉紅撲撲的，雙眸中帶着笑意。
她可能不知道她說的話有多麼蹩腳。
我幾乎快要剋制不住揚起的嘴角。
就好像是，枯燥乏味的生活中闖進了一隻以爲自己是黑色皮膚的小白貓，反覆橫跳，一門心思想要證明自己，生動又有趣。
姜悠很有趣，但我一直以爲自己僅僅只是覺得她有趣纔會忍不住去逗她。
沒有往其他地方想。
直到我自然地往她碗裏夾菜，顧安不懷好意地朝我笑。
我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也裝作很自然地往顧安的碗裏也夾了一些。
但只有我和顧安自己知道，我們從來不是會給對方夾菜的兄妹。
後來我變得越發奇怪，不自覺地想和姜悠再靠近一點。
看到她手機亮起時屏幕的告白消息，我竟會開始想，姜悠，如果只是我一個人的就好了。
讓我更清晰認識到自己的感情是一次和姜悠喫完飯，她的神情有些懨懨的，不知怎麼，我的心裏像堵了個石頭似的。
這個時候我才猛地發現，原來我見不得她不開心。
我希望她的臉上永遠掛着笑容，雙眸中永遠盛滿笑意。
這是我第一次，
產生了，
「永遠」的念頭。
我知道我喜歡上姜悠了，但作爲一個老師。
我無法和我的學生談戀愛。
這是我一開始就給自己定的底線。我有些痛恨自己是姜悠老師的身份，這是橫在我和她之間的障礙。
但好在，我只任職一個學期。
只是我沒想到一學期能這麼長，長到姜悠住院時，我看到她蒼白的臉心疼得想要將她擁入懷中卻又不能，我依舊還只能是她的老師，而不能是別的。
一個叫宋遠的男生來看她，抱着一大捧花，眼裏的擔憂幾乎快要溢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他把我認成了姜悠的哥哥。
那一瞬間，我的心裏湧起一陣煩躁。
我怕姜悠不願等我，奔赴別人的懷中。
好在宋遠出來的時候臉色並不好。
雖然作爲老師，我應該對學生做到感同身受，但我私心真的鬆了一口氣。
一學期太長了，我不願等。
我向學校遞交了辭呈，在校長的挽留中說了聲抱歉。
姜悠，我希望下次站到你身邊是以男朋友的身份。
更甚至。
是以你口誤時的
老公的身份。
【一些小甜餅】
1. 顧琛每次只要看到路上有情侶在接吻時總會伸出手將我的眼睛覆上。
還異常自然地說。
「我家小朋友不能看到這個。」
感情看是不能看，但親是能親。
我不解地問他。
顧琛理直氣壯地回答。
「我親你的時候，
「你又看不到。」
其實，顧琛纔是那個小朋友吧。
2. 和顧琛在一起後，
我們一起喫了好多的飯。
準確地說是他瘋狂地給我投食。
從早餐到夜宵，從中式到西式。
以至於，我擁有了小肚子。
我有些不開心地捏着肚子上的軟肉向顧琛抱怨。
顧琛卻笑得肆意，也伸出手覆上我的肚子。
「這都是我的財富。」
3. 我難得和顧琛吵架。
原因是什麼我已經忘了。
總之是不足爲外人道的，
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一天沒有理會顧琛。
顧琛發了一段話給我。
「首項加末項的和，乘項數，除以二。」
我沒反應過來，沒好氣地回答。
「幹嗎？」
顧琛語氣高冷，打了兩個字發了過來。
「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