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的溫柔

我喜歡上了我小叔的朋友。
高考慶功宴上,我藉着微醺的酒勁,撲過去強吻了他。

-1-
顧懷北來接我時,我正在校園門口被人表白。
他看着我和我對面的男生,微微蹙眉,神色嚴肅。
「弦月。」他走到我身邊,接過我沉甸甸的書包,「你小叔該等急了。」
我暗暗鬆了口氣,匆忙和男生揮揮手,乖乖跟上他的身影。
他好像是剛開過會,穿得稍顯正式,筆挺的西裝將他的身姿勾勒得修長挺拔,上衣搭在腕間,白衣黑褲,像是一棵雪松,清煦雋永。
上車後,他遞給我一碟洗好的草莓。
他總會在車裏準備我喜歡喫的水果,我心裏泛起絲絲甜意。
「剛剛那個男孩是林晏?」他手搭在方向盤上,卻沒有發動,而是凝目注視我。
「是啊。」我拿草莓的手微僵,悄悄抬頭看他的臉色。
但他神色向來平靜無波,我觀測失敗。
他接着問:「他在向你表白?」
「啊?算是吧。」我承認,怕他誤會又匆忙解釋道:「我和林晏沒什麼,林晏他應該是又在故意捉弄我。」
我和林晏是青梅竹馬,他性子張揚愛鬧,經常捉弄我,顧懷北也偶爾見過。
因爲顧懷北照顧了我三年。
他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後開口:「以後離林宴遠一點。」
語氣稍顯嚴厲,與平日截然不同。
我心中一喜,看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試探:「爲什麼呀?」
他錯開我的視線,忽然偏過頭看向窗外:「他性格頑劣,與你不合適。」
「哦。」
期待落空。
林晏性格確實頑劣沒錯,可是他也不是真的喜歡我呀。
顧懷北這麼回答,到底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或許他只是出於對小輩的關心?
只要一想到這,我的心裏就像是打碎了五味瓶。
我忍不住想頂撞他:「那性格好的男生就可以了嗎?」
他略帶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像是沒想到往日乖順的我會突然有此反問。
「你現在高三,是最後衝刺的時期,不能早戀。」他想了一會,認真道。
我鬱氣難平:「高考結束就可以了嗎?」
「可以。」
我心裏一沉。
憑藉着心裏憋的一股勁,我猛地湊到他面前:「和誰都可以嗎?」
瞬間,彼此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他平靜的眼底掠過一抹驚慌,快得像是我的錯覺。
當我要仔細辨認時,那雙眼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深邃與平靜。
我們第一次離得這麼近。
他清新好聞的氣息包圍着我,我漸漸不再執着於他的回答。
但很快,他揉了揉我的頭,向後退了一些,溫聲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2-
小叔新交了小嬸,所以請我們喫飯,我和顧懷北到時他們已經在了。
小叔看到我,笑着對我說:「弦月,這位是你小嬸。」
小叔是我爺爺老來得子,頗受寵愛,所以養成了紈絝少爺的風流模樣。
我都不記得自己有過多少小嬸了。
內心吐槽,但我還是乖巧的喊了聲小嬸。
「這位是溫沁。」小叔叔接着給我介紹,我這才發現包廂裏還有一個陌生人。
她微笑着向我走來,我心裏暗道:是個氣質出挑的大美女。
只是好像有一點眼熟。
我正在想什麼時候見過她,便聽到小叔繼續道:「你應該也有點印象,她是懷北的前女友。」
前女友三個字一出,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原本半伸出去要打招呼的手也悄悄挽上了顧懷北的胳膊。
顧懷北瞥了我一眼,神色如常。
衆人好像都沒有發現我的異樣。
溫沁熱情大方的向我打招呼:「你好弦月,我是溫沁。」
接着她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喊我一聲姐,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來問我。」
我勉強保持禮貌地對她點點頭,隨後便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了角落裏。
溫沁說什麼我其實沒太聽清,她對我什麼態度我也不在意。
「懷北前女友」幾個字頻繁在我腦子裏循環,我幾乎已經無法思考。
顧懷北 25 歲那年談過一個女朋友,我知道。
那個時間點正是我認識他的時候,也是他照顧我的開始。
他前女友我偶爾見過一次,那時候我還沒有喜歡上顧懷北。
我只知道他們在一起大概一個月,然後就分手了。
後來溫沁出國了。
「這次回國有什麼打算?」飯桌上,小叔一邊給小嬸夾菜一邊問。
「不走了。」
溫沁的回答乾脆簡潔,可我卻開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那有沒有考慮過……和懷北複合?」
我夾菜的手一抖。
這一刻我恨死小叔了。
空間變得有些沉默。
於我而言,卻像刀懸在脖子上,我惶惶難安。
我下意識地看向顧懷北,卻發現他正望着溫沁。
我順他目光看去。
溫沁正在喝酒,修長白皙的天鵝頸仰起,優雅又性感。
反觀我。
稚嫩青澀的 18 歲。
那一瞬間,我自慚形穢。
我蹭的一下站起來,匆匆留下一句抱歉,直奔衛生間。
我害怕親耳聽到那個答案,更怕……親眼見證他們的複合。
我承認,我慫了。

-3-
我覺得我可能要失去顧懷北了。
我蹲在洗手間裏,頭深深地埋進臂彎汲取些許溫暖,思緒凌亂的回憶着和他相處的三年。
我家世代經商,我爸媽從我記事起便天南海北地出差,我 15 歲那年,他們出國拓展業務將我交給小叔照顧。
我小叔也挺不容易。
我爸媽離開後,他不僅被迫接管家族企業,還不得不照顧我這個附帶的小包袱。
於是他又將我丟給了他的好兄弟——顧懷北。
其實我至今不知道顧懷北爲何會答應照顧我,可能是兄弟情義?同情我?抑或者其他的原因。
但是我知道他對我是真的好。
他無論多忙都會抽時間陪我喫飯。
會在我小叔叔忙時爲我開家長會。
在我低落的時候開解我。
在我生病時徹夜陪護。
會……
自從他出現,我枯寂的生活好像燃起了不一樣的色彩。
我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他……
這股強烈的情緒驅使我返回包廂。
小心翼翼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只覺心如刀絞。
顧懷北和溫沁抱在一起。
我呆呆的望着他們。
直到手機落地的聲音將我驟然驚醒。
顧懷北向我看來。
我倉皇轉身,拼了命似的往前跑。
「弦月!」他很快追了上來,並試圖伸手攔住我。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大聲道:「別碰我!」
他驚愣了一瞬,轉而擋在我身前,聲音冷沉:「鹿弦月!」
我被迫頓住,這才發現前面是川流不息的公路。
他有力的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強迫我退入安全區域。
而後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模樣,聲音逐漸緩和下來:「弦月,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們離得很近。
感受着他溫柔包容的目光,我鼻子一酸,情不自禁撲進他的懷裏。
緊緊抱着他勁瘦的腰身,我用極輕微的聲音開口:「能不能……不復合?」
話落,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輕拍我後背的手僵住了。
隨即,他自然地拍拍我的頭:「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有涼意泛上心口,我眼角的淚悄然滑落。
良久,我微微哽咽的開口乞求:「能不能等等我,顧懷北……」
那一瞬間,他的身體僵住了。

-4-
那天公路旁,顧懷北最後也沒有給我答案。
後來小叔和溫沁尋來,我說身體不舒服搪塞了過去。
之後整個寒假,我偶爾會見顧懷北和我小叔在一起,有時候溫沁也在。
我和顧懷北好像還和往日一樣。
只不過我能明顯感受到他的疏離。
也對,他和溫沁複合了,如今又得知我不純的心思,自然是要對我避嫌的。
我自嘲一笑,微微仰頭,剋制眼底洶湧的淚意。
放學後,我壓下情緒,拿着厚厚的一沓試卷準備回家學習。
「鹿弦月。」林晏從遠處叫住我。
我應聲望去,他像是剛打籃球回來,額頭上還布着細密的汗珠,
「今天我去你家唄,你給我補課。」
一聽去我家,他身邊圍着的一羣兄弟鬨鬧出聲:
「不打球了啊,林晏?」
「咱們今天不打架了?林大校霸?」
林晏眉眼桀驁,煩躁地擺擺手:「都滾一邊去。」
衆人起鬨的場景我早已習以爲常,也懶得解釋,只對林晏淡淡應了聲好。
爲了提高班級整體成績,班主任提出了首尾一對一幫扶計劃。
我的幫扶對象是林晏。
其實林晏經常來我家。
林鹿兩家是世交,到我們父母這一輩,兩家成爲鄰居,關係更加親厚。
林晏從小頑皮,長大後更甚,一舉成爲校霸。
他雖然時常捉弄我,但我還是念及青梅竹馬的微末情誼真心幫他補課。
可沒想到,我去個衛生間回來就逮到他在打遊戲。
我怒了:「林晏!你到底學不學?」
他慵懶地挑眉,一副冥頑不化的模樣,理直氣壯道:「不想學。」
一拳打在棉花上,我質問他:「難道不是你請我幫你補課的?!」
他見我是真的怒了,這才收斂神色,乖乖放下遊戲機。
我剛坐下,他便又拿起一摞書問我:「這是什麼?」
我定睛一看,發現他手裏拿的是我已經看完的財經書。
我眼神暗了暗。
極快地從他手裏將書拿過來,我小心地撫平上面的摺痕,然後放進了書櫥裏。
期間,林晏一直盯着我,等我收好書,他突然開口:「你喜歡他?」
我準備拿筆的動作一頓。
林晏應該是看到我寫在扉頁上的字了。
我糾結權衡一會,最終坦然承認:「喜歡。」
「我有點傷心,鹿弦月。」
林晏突然歪頭靠近我幾分,神色認真又略帶委屈地看着我:「我向你表白,你拒絕了,但是你卻親口承認你喜歡他。」
他長睫低垂,神色落寞。
我愣住了,有些無措。
旋即。
「哈哈哈。」他猖狂的笑聲響起,嘴角勾着惡劣的弧度,「嘖嘖,看把你美得,還真信啊。」
我瞬間回神,看他欠抽的模樣,忍不住捲起一沓子試卷追着他打。
小叔和顧懷北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
爲了方便照顧我,我爸媽特意爲小叔錄入了指紋。
我只是沒想到顧懷北也會一起來。
「我和懷北正好在附近談項目,就來看看你。」小叔寵溺的揉了揉我的頭,笑着開口。
「哦。」我忍不住偷看顧懷北,視線有些貪戀地留在他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一個月未見,他身上的疏離感更強了。
「林晏,弦月的同學?」
我去爲他們倒水,回來就聽到顧懷北清冷的聲音。
接着便見林晏揚頭與顧懷北對視,神色散漫地補充:「兼青梅竹馬。」
顧懷北眉心微蹙:「聽絃月說你成績不好,是來找她補習的嗎?」
「也不全是,」林晏看到我,過來接過我手裏的茶杯,然後自然地遞給顧懷北一杯,揚眉道:「林鹿兩家是世交,我爸媽與鹿叔楊姨交好,特意讓我常來走動走動。」
之後,顧懷北薄脣緊抿,沒有再開口。
而我小叔早就在我倒水時出去和我小嬸煲電話粥了。
我坐在一旁,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凝滯。
我知道林晏是故意的。
在我承認我喜歡顧懷北後,我忍不住將林晏當作我的傾聽者,告訴了他我和顧懷北之間的所有事。
我碰了碰林晏的胳膊,想讓他收斂一些,緩和一下氣氛。
緊接着我便感受到一股冷凝的視線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順着感覺望去,卻只看到顧懷北在喝酒,他鴉羽一般的睫毛垂落,讓人看不透他眼底的神色。

-5-
經歷上次尷尬見面之後,我很長時間沒有再見顧懷北。
讓我有些奇怪又放鬆的是林晏也不再繼續捉弄我纏着我了,反而常見他伏桌學習的身影。
我強迫自己將對顧懷北的妄念全部埋藏心底深處,打起十二分精神備戰高考。
時間過得飛快,高考前夕,顧懷北來爲我加油。
我既高興又悵然,高興他在意我,悵然高考結束後,我就是公認的大人了。
我就不能再繼續放任自己貪戀他那不屬於我的溫柔。
我儘量使自己放下紛亂的情緒,珍惜這片刻的美好。
他爲我做飯,我很是驚訝。
看他略顯笨拙的切菜手法,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有這麼好笑嗎?」顧懷北無奈地看着我,眉眼間疏離不再,好像恢復了對我慣常的寵溺。
怕打擊到他的自尊心,我正了正色:「其實也沒有很好笑。」
我思索了一下自己的笑點,真誠道:「大概是因爲平日裏不太見你這一面,總感覺現在的你多了些煙火氣,更真實啦。」
我對他做了個鬼臉,然後走過去幫他洗菜。
他一邊揉麪團一邊好笑的回應我:「我是人,當然有煙火氣,只不過平時太忙了。」
確實,我知道他很忙。
顧家百年書香世家,而他卻選擇自己創業,各種艱辛,我曾得以窺見過其中一二。
麪粉不知怎麼沾到了他臉上,眉毛鼻子像是染了霜,他好像褪去光環,在我面前變爲一個食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普通人。
可是他身上刻入骨子裏的溫柔和偶爾閃現的繾綣都讓我更加心動。
我緊咬下脣,剋制自己,直到鐵鏽的腥味在嘴裏蔓延開來。
我絕不允許自己成爲他和溫沁感情裏的沙子。
他忙着做飯,沒發現我千轉百回的心緒。
「高考加油,弦月。」飯後,他對我鼓勵的笑笑,又不放心安撫道:「高考只是人生的一部分,盡力就好,不要太緊張。」
我斂去眼底的苦澀,故作輕鬆道:「放心吧,我已經長大啦。」
他看着我但笑不語。
我微笑着向他張開手臂:「可以給我一個好運 buff 嗎?」
他含笑點頭,輕輕地抱住我,我最後眷戀的汲取了一下他身上的氣息。
再見啦,顧懷北。

-6-
高考分數出來後,我如願考上了 A 市最好的大學,財大——顧懷北的母校。
我那素日奔忙的爸媽特意推掉工作歸國,爲我舉辦了一場慶功宴。
「改性子了啊,弦月。」小叔摟着小嬸向我走來,疑惑調侃道,「不是說最討厭財大的嗎?」
「昂。」我理直氣壯的回懟,「沒聽說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嗎?倒是小叔那纔是真改性子了。」
我悄悄看了一眼旁邊小嬸,湊到小叔耳邊小聲笑着反問:「半年多了吧?怎麼,小叔這種花心大蘿蔔也會動真心?」
小叔臉色一僵,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之後他領着我認人。
我又見到了溫沁和顧懷北,正當我要回避時,小叔爲我介紹:「這是司尉,溫沁的未婚夫。」
那一刻,我懷疑自己耳朵出錯了。
不等我詢問,我便糊里糊塗地被溫沁拉着去了人跡罕至的角落,她簡明扼要地問我:「還喜歡顧懷北?」
「嗯。」我下意識點頭。
又看了她一眼,小聲追加一句:「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溫沁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似笑非笑地盯着我,隨即輕飄飄地丟下一顆炸彈:「顧懷北喜歡你。」
我第一反應是不相信,怎麼可能?
我曾一次次的試探,可他都回避拒絕的明顯,更何況他明明和溫沁在一起。
我難以置信,但又抑制不住的泛起一絲火熱的希冀,萬一……
「沒什麼不可能,外人看來,他是高嶺之花,光環加身,」像是想到什麼,溫沁自嘲地笑了笑,「可是事實上,他只是因爲創業忙的近乎失去生活,也不懂愛的普通人。」
聽到她對顧懷北的評價,我很是詫異。
腦子裏一團亂麻,我只能挑最關鍵的問:「那你們沒有複合,對嗎?」
我屏住呼吸,緊緊盯着她那張明豔張揚的臉,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細節。
她眉頭一挑,聲音帶着明顯的驚訝:「複合?怎麼可能,你也看到了,我未婚夫司尉,我們都在一起三年了。」
波濤洶湧的喜悅席捲全身,我覺得像是身處雲端,帶着一絲不真實。
「言盡於此了,小妹妹,到時候別忘了來參加姐姐的婚禮哦。」溫沁拍了拍我的肩,留給我一個加油的眼神,瀟灑地離開。
溫沁離開後,我迫不及待地去詢問了小叔。
從他那裏我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那次包廂喫飯,溫沁正好剛歸國,小叔看好兄弟初戀後一直沒再談,以爲他沒走出來,便想着撮合兩人複合。
當時溫沁表示早就有未婚夫了,而顧懷北也表示不談不是因爲放不下。
之後幾次見面則是因爲一些商業合作。
失而復得的驚喜衝擊着我的大腦,我向顧懷北奔去。
顧懷北正在和一些商業合作者交談。
看到他背影后我放慢了腳步。
和顧懷北相處三年裏的點點滴滴對我來說都足夠的甜。
卻又像釣魚時投下的餌料。
太少,卻又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一步步向他走近,心跳也一點點的加快。
像是漸漸燃起的戰鼓。
強烈又難以剋制。
我特意先去喝了點酒,藉着微醺的勁頭,跌跌撞撞地來到顧懷北面前。
他看着我紅彤彤的臉頰和迷離的雙眼,明顯有些驚訝。
隨後他對衆人說了聲抱歉,帶我去一旁角落裏的沙發坐下。
「怎麼喝酒了?」他見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以爲我醉了,而後將外套脫下蓋在我身上,叮囑道,「乖乖在這坐着,我去給你拿杯醒酒茶。」
我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他。
我順着他的意喝了醒酒茶,之後他便守在我身旁小酌。
他脖頸前的襯衣釦子隨意解開了兩三顆。
整個宴會熱鬧又喧囂,可他身上自始至終帶着股嫺雅。
我看到他微微揚頭,喉結輕滾,模樣溫柔又勾人。
我輕輕抿了抿脣,藉着微醺的酒勁,撲過去強吻了他。
在他酒杯落地的嘩啦聲中,我聽到了他異於往日的沉重呼吸聲。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漸漸地,我不再滿足於簡單的脣齒相貼,想要更進一步。
他卻驀地仰頭避開了我,眸中神色幽微莫測:「弦月,你醉了。」
他又在逃避我。
我苦笑着搖頭,明確地告訴他:「我自始至終都沒醉。」
我對上他深邃的眼眸,在他眼中看到了那個執拗,決絕的自己。
我一字一頓道:「我喜歡你,顧懷北。」
他呼吸一滯,推開我的動作僵住。
我們離得很近,我能看到他眼底有墨色漸漸暈染開,也能感受到了他極力剋制的情動。
我緊繃的弦一鬆,脣角忍不住上揚。
接着對着他泛着光澤的薄脣再次吻了上去。
這一次,他沒有退避,僵硬良久後,他按住我的後腦勺奪取了主動權。
我進攻的動作頓住,眉梢眼底溢出笑意,漸漸乖順下來。
呼吸纏繞,心跳交織。
我閉上眼,慢慢沉淪。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微微退開,與我額頭相抵。
他安撫性的親了親我的眉心,聲音略帶沙啞:「在這等我,一會我們好好談談?」
對上他灼熱的視線,我後知後覺地開始害羞。
我猛地把頭鑽入他的外套作鵪鶉,幾不可見地輕嗯了一聲。
接着,我聽到他明朗的笑聲:「別把自己悶壞了。」
我固執地蒙在裏面衝他搖頭。
嗅着他外套上乾淨好聞的氣息,我嘴角瘋狂上揚。
暗戳戳興奮了好一會,確定他離開後,我才偷偷冒頭。
我知道他是去告知我爸媽一聲了。
理智迴歸後,我無比慶幸我爸媽正被一羣叔叔伯伯們圍着,無暇關注我們這個偏僻的角落。
但我知道,宴會結束他們很快就會知道我和顧懷北的事,因爲剛剛我強吻顧懷北時我隱約看到了熟悉的長輩。
啊——
現在想想真的好社死。
幸好顧懷北很快回來了,他帶着我離開了宴會。

-7-
顧懷北帶我去了他家,黑白冷色調的裝修,簡單整潔卻又略顯空蕩,還是和我記憶中一樣。
隨後他又帶我去了他的公司,他的辦公室依然簡單嚴肅,陽臺上的兩盆綠蘿還是我之前來時特意養在這兒的。
他讓助理給我拿了一盤水果,示意我在沙發上坐下。
「弦月。」他輕嘆一口氣,神色嚴肅地看着我,「你也看到了,每天兩點一線,這就是我的生活,和普通人一樣,甚至更爲忙碌庸常。」
我怔了一下,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沒有動面前的水果,規規矩矩地端坐着:「我知道啊,一直都知道,所以你是怕我對你的喜歡只是一時衝動?」
他嘴脣輕抿,眸光微閃,沒有開口。
但他沉默的眉眼告訴我答案。
我並沒有覺得很委屈,對他輕笑道:「顧懷北,我喜歡你,是認真的。」
他好像被我堅定的模樣震了一下,嘴脣微動。
我搶在他開口前繼續強調道:「不是年少無知,也不是一時衝動。」
之後我一口氣將多年暗戀的心思盡數告知於他,帶着飛蛾撲火一般的赤誠。
他愣住了。
良久,他自嘲一笑:「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
「是我固守成規,遵循世俗的偏見猜測你的真心。」他雙眸微垂,身上帶着一絲罕見的頹然,「是我怯懦退避,怕你慢慢發現我的無趣,而我卻已無法放手。」
他將自己的心思剖白,完全呈現在我面前。
我曾以爲自己已經深諳暗戀的苦澀,沒想到他平靜的背後竟也藏着如許深情。
我眼角微紅,忍不住抱住他。
他緊緊地摟住我,下顎埋在我的脖頸裏,在我耳邊低聲說:「弦月,對不起。」
我含着淚使勁搖頭。
他溫柔地吻了吻我的眼角,輕聲問:「這樣的我…….你還喜歡嗎?」
我拼命點頭,果斷又堅定:「喜歡。」
下一刻,他眼中的深情像是開了閘的水,鋪天蓋地地向我席捲而來。
他吻住我,攻勢強烈且霸道,漸失平日的溫柔。
我腦海中有煙花綻放,幸福感席捲全身。
直到我快要呼吸不過來,纔不得不微微掙扎。
他立刻鬆開我。
對上他關心而略帶歉疚的視線,我有些害羞地閃躲,卻意外發現他耳尖的一抹緋紅。
我突然就放鬆了下來,心間只剩下甜蜜。
「顧懷北。」我眼底閃過一抹狡黠,「我們是不是應該足夠坦誠?」
他修長的手指把玩着我垂下的一縷髮絲,好像還沒有完全適應我喊他的名字,緩了一幾秒才應聲。
結合他低垂溫柔的眉眼,我竟莫名在他身上感到一股乖順感。
我清清嗓子,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勾人的模樣,「半年前你和溫沁姐在包廂爲什麼會抱在一起?」
這是我心頭的一根刺,到現在也一碰也還疼。
他思索一會,像是想起來了,但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弦月,你願不願意聽聽我和溫沁的事?」
想起他和溫沁在一起過的事,我心口一堵。
但看他認真的神態,我還是輕輕點頭。
比起鬱悶,我更想多瞭解他的過去。
「我和溫沁是多年同學,兩家長輩關係很好,他們都很撮合我們,那時候溫沁也向我表露好感,我覺得合適,於是我們兩人便約定試試。」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仔細觀察我的神色,像是怕引起我的不悅。
我埋頭在他胸口蹭了蹭,朗聲道:「放心吧,我可沒那麼小氣,更何況,你現在是我的啦。」
他笑着揚脣,繼續道:「在一起一個月後,溫沁向我提出分手。」
我略微驚訝地抬頭看他,眼神催促他快繼續。
他無奈地輕勾了勾我的鼻子:「因爲她說我太忙,真近距離相處起來也和她想的不一樣。」
我笑意斂住。
他的語氣很平淡,可我心裏卻微微刺痛了一下。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
我有些心疼他,嘗試着向他哄我時一樣輕輕拍着他的背。
感受到我哄小孩一般的姿態,他明顯懵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弦月,我沒有那麼脆弱。」
我不管,自顧自地拍。
他輕吻我額頭:「你說的擁抱,是她告訴我她快要結婚了,祝福我也早日找到幸福。」說完,他看向胸口的我似笑非笑,「沒想到讓我們家弦月在意這麼久,是我不對。」
我羞惱地輕捶了他一下,復而又厚着臉皮強裝鎮定地接着質問他:「小叔叔問你們要不要複合的時候,你爲什麼不直接拒絕卻一直看她?」
看我氣鼓鼓的模樣,他莞爾一笑:「我在等她開口拒絕我,畢竟在一起時也是因爲我一直忙工作從而忽略了她,對她略有虧欠。」
說完,他彈了彈我額頭:「小醋包,這下滿意了吧?」
心結解開,我衝他揚起燦爛的笑臉,得意又傲嬌:「暫時滿意啦。」

-8-
暗戀三年,我終於和顧懷北在一起了,我很興奮,可是沒想到回家後面臨的確是我爸媽的盛大怒火。
「鹿弦月!你還知道回來?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的人都怎麼議論你?」
我一進門,迎面而來的便是我爸疾言厲色的呵斥,我媽也怒瞪我一眼,轉而安撫我爸。
我其實做好了面對他們質問的準備,卻沒想到他一上來就發這麼大的火。
想要解釋的話被我咽回肚子裏,我像是一個驕傲的戰士,理直氣壯地回懟:「那又怎樣?我們是真心相愛的,這就夠了。」
他大概沒想到我會頂撞他,雙目圓瞪,更加憤怒:「鹿弦月!你怎麼如此自私?鹿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喫驚地看着他高高揚起的手臂,情緒翻騰,淚意上湧:「我自私?我只是真心喜歡一個人而已,我怎麼就自私了?!」
我不躲不閃,迎了上去:「反倒是你們,從小到大管過我多少,現在憑什麼來對我橫加指責?」
話落的一瞬間,我看到爸的手僵在了半空,我媽神色也凝住了。
我既哀傷,又覺得痛快。
這些話藏在我心底很多年了。
小叔叔對我很好,可我總不能一直打擾他的生活。
所以,家長會上空着的座位,高燒不退的深夜,很多個我無助蜷縮的時刻,我都曾悄悄地怨恨過他們。
就連我曾經厭惡財大,也是因爲我爸媽一直讓我報考那裏,希望我將來有能力接管家族企業。
我不想再說話,轉身離開。
剛走出家門,便遇到匆匆趕來的顧懷北。
「和爸媽吵架了?」他看着我紅紅的眼眶,輕柔地幫我擦去眼角的淚珠。
「嗯。」我摟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口,悶悶地道。
他捏捏我的臉,輕聲調侃:「小傢伙現在不僅是小醋包還是小哭包了啊。」
我窘迫地瞪他一眼,破涕爲笑。
見我笑了,他開始秋後算賬:「不是讓你在車裏等我嗎?怎麼自己先回來了。」
我們在一起後,他回家換衣服說要與我一起回來拜見我爸媽,讓我在車裏等他,但是我給他發了消息就先回來了。
我不想說,他一直盯着我,態度稍顯強硬。
我破罐子破摔:「我原本想自己搞定我爸媽的。」
說到這,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神色,才小聲道:「我不想你被我爸媽爲難。對不起啊,顧懷北,是我想得太簡單了,現在全都搞砸了。」
說完我喪氣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他一隻手按在我腦袋上狠狠地揉了揉,輕嘆一口氣:「小傻子。」
我自知理虧,靜默不語。
他微微矮下身,握着我的肩和我平視,認真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很感動,但是,弦月,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你只需和以前一樣愛着我相信我就好,明白了嗎?」
我驀然仰頭,對上他寵溺的眼神,心情像是被投入了一枚小小的石子,漣漪漸起,癢呼呼的。
我乖乖點頭。
之後顧懷北讓我在下面等,他進去見了我父母。
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只知道顧懷北下來後便帶着我去了他家。
車上,我手機響了,是我媽發來的消息,我直接掐暗了屏幕。
「阿姨發來的?」他瞥見我的動作,將剛發動的車子熄火,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半側轉過身子,語重心長道:
「弦月,站在叔叔阿姨的角度,他們不贊成其實是很正常的。這恰是因爲他們足夠在意你。」
我低着頭握着手機,喏喏道:「我知道。我只是……有點害怕。」
他讀懂了我欲言又止的擔憂。
「弦月,既然我決定和你在一起,」他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捧着我的臉,鄭重地承諾:「那隻要你還喜歡我,我們的感情就不會因此受到任何影響。」
我悶悶地出聲:「我會一直喜歡你。」
「好,一直喜歡彼此,」他低笑出聲,繼而誘哄道:「那相信我,嗯?」
清朗夾雜磁性的尾音入耳,我心尖兒顫了顫:「我相信你。」
之後,我看了消息,我媽解釋說我爸他只是一時氣急得口不對心,她默認我先去顧懷北家住幾天,只說讓我照顧好自己。

-9-
之後的一週裏,我都住在顧懷北家。
我強勢的霸佔了他的主臥,他無奈又縱容地搬去了側臥。
我們的相處和之前沒有太大區別,但也有了些許細微的不同,我們逐漸融入彼此的生活。
比如,他會抽時間陪我去逛街看電影,我也會在他忙碌的時候靜靜地坐在他辦公室裏看書。
第一天晚上,我躺在顧懷北的牀上興奮地打滾,規整的牀鋪被我弄得凌亂無比時,我意外發現他枕頭底下有一本書。
熟悉的封面。
我翻開扉頁,鹿弦月喜歡顧懷北幾個大字映入眼底。
是我放在書櫥裏的財經書。
上面是我兩年前寫下的字。
我去書架找,果然找到了另外幾本。
每本的扉頁都寫着同樣的字。
我震驚又疑惑,拿着書奔去書房:「顧懷北,這本書怎麼會在你這裏?」
他看了一眼我拿着的書,合上電腦,起身將旁邊的外套給我披上才道:「是林晏給我的。」
「啊?」我迷惑了。
他意味不明的看着我:「林晏喜歡你。」
我:「什麼?」
我不太相信:「他不都是故意捉弄我的嗎?」
顧懷北微微偏頭,避開我的視線,沉聲道:「對不起,我現在才告訴你。」
我腦袋暈乎乎的,接着聽他說:「其實很早之前我就看出來他喜歡你了。」
電光火石間我憶起林晏向我表白時顧懷北那句——「他性格頑劣,與你不合適。」
我忽然明白了,彎了彎脣道:「沒關係,顧懷北,你並沒有做錯什麼。」
沒有察覺林晏的真心,不能給出回應,是我對林晏心有虧欠,但這與顧懷北無關。
見我神色並無異常,他微擰的眉頭舒展開來,接着解釋:「高考慶功宴後,林晏來找過我,並將這些書給了我。」
視線落在我手裏的書上,他神色動容,將我圈在懷裏:「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我很珍視,但是,弦月,我並不希望你爲了我選擇自己不喜歡的學校和專業。」
原來他都知道了。
對上他深情的雙眸,我只覺得自己三年來暗戀的心酸和無望,在這一刻,盡數消散。
我對他粲然一笑,剖白道:「你不要有負擔,其實我也真心是喜歡的,我從小耳濡目染,對其有着較強的親近,只不過因爲與我爸媽之間的齟齬才慢慢討厭,你只是讓我重新喜歡上它們而已。」
我們眼神交匯,相視而笑。
之後我約了林晏咖啡廳見面,顧懷北開車送我,但沒進去。
我一進門就看到林晏一身黑色休閒服,單手插兜,站在窗戶旁。
他看到我像以前一樣熱情地打招呼。
我們簡單喫了飯,聊了一些彼此最近的家常瑣事。
飯近尾聲他突然開口:「我也考上了財大。」
我略微訝然,卻又覺得沒有太過意外。
林晏成績很差,但我知道他是天賦型選手,更何況高三下學期時我也見過他努力的樣子。
「那很好啊」我們還可以做大學同學。
我話未說完便頓住。
因爲他說:「因爲你。」
他桀驁鋒銳的眉眼軟化,少見的正經。
我卻覺得有些陌生和無措,只能笨拙而殘酷的表態:「謝謝你,但是對不起。」
話落,少年碎髮遮眼,隱約紅了眼眶,我心裏只有愧疚。
但很快,他再次揚起了頭對我笑笑,灑脫道:「沒關係,我早就知道答案。」
「剛剛是我故意的,財大,是我爸媽逼着我上的。」
他恢復往日模樣慵懶起身,用力拍了一下我肩膀,嬉皮笑臉道:「畢竟作爲他們唯一的兒子,將來不得不接管所有家產。」
說完不等我反應,他向我揮揮手,大步離開。
我目送他背影直至消失。
他的背影依然是散漫中透着朝氣。

-10-
週六這天,顧懷北難得閒暇,午飯後,我們都靜靜地待在書房,他處理文件,我翻閱經管專業相關的書籍。
秋日午後的陽光稀稀疏疏,恰有幾縷打在了他的側臉上,明暗的對比使得他本就優越的面部輪廓更加深邃立體,散發着成熟男人的獨特魅力。
我被迷得七葷八素。
我腦袋一熱,撲過去隔着襯衣的衣領吻在了他漂亮的鎖骨上。
「弦月?」他訝然。
我顧不得回答他,壞心地悄悄探出舌尖,細細描繪他鎖骨的弧度。
他呼吸漸重,忍不住低頭來吻我。
我立馬退了回去。
並掩耳盜鈴般拿書擋住臉,偷偷瞄他。
「壞心眼的小丫頭。」他猛灌了一杯水,啞着嗓子警告我:「以後再找你算賬。」
「好呀好呀。」我有恃無恐,一點都不怕他。
暫住他家的這六天,顧懷北對我那真是發乎情,止乎禮。
最多也就是在情不自禁的時候吻我一會,然後去衝冷水澡。
反觀我,卻經常會被誘惑。
想想就覺得丟臉。
晚上,我們正準備去喫飯時,我接到了小叔的電話。
這是慶功宴後,小叔第一次聯繫我,在這期間,小叔也和顧懷北斷了聯繫。
現在,他約我和顧懷北一起喫個飯,語氣很臭,但事態方向是好的。
當天晚上,我、顧懷北、小叔和小嬸,我們四個人一起喫飯。
進門時,顧懷北主動和小叔打招呼,小叔沒應。
氣氛有點尷尬。
「小叔。」我略微無措地喊他。
他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到底還是輕哼了一聲。
我連忙衝他討好地笑笑,狗腿地跟在他身後,給他端茶倒水。
「長大了啊,小兔崽子。」
酒過三巡,小叔恨鐵不成鋼道,「胳膊肘開始往外拐了。」
我正專心喫着顧懷北給我夾的菜,隨口回道:「那還不是小叔你親手促成的呀?」
萬萬沒想到,一句話捅了馬蜂窩。
只見小叔猛地站起來,對我吹鬍子瞪眼:「你一提我就來氣,我讓他照顧,他就這樣照顧啊?這是我一個巴掌拍得響的嗎?」
我一臉懵。
接着,小叔拎着一瓶酒就朝顧懷北走來。
我心驚膽戰,急忙想阻止他,顧懷北眼神示意我別參與。
「顧懷北,你這個老六,你當年是怎麼說的?」
小叔狠狠地揪住顧懷北的衣角。
「說什麼要報一句話之恩,我 TM 就是腦袋進水了,纔會信了你的邪。」
小叔像是恨不得要撕了顧懷北,反觀顧懷北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好像早料到一般,任由小叔發泄。
直到小叔將酒瓶摔在地上,拿起一片玻璃說要割袍斷義,顧懷北神色這才起了波瀾,認真地開口解釋:
「我喜歡弦月,是我禽獸,但我還沒有禽獸不如,我和絃月是高考慶功宴後在一起的。我當年說的也都是真的。」
我不明白他們所說的當年是什麼。
但我小叔明顯不信,轉頭問我是什麼時候和顧懷北在一起的。
從我這得到肯定的答案後,小叔情緒才稍微緩和,繼而對顧懷北悻悻地道:「那你也還是個老六,我們還是要割袍斷義。」
「那好啊。」
顧懷北看着我小叔,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笑,只聽他淡聲道:「小叔。」
石破天驚!
小叔雙目圓睜,像是第一次認識顧懷北,受到驚嚇般猛然跌坐到沙發上。
對於顧懷北的改口,我其實也是又震驚又覺得好笑。
當然更多的是像泡了溫泉一樣,全身上下暖融融的,心尖更是像是要化了。
之後小叔出去抽菸。
我略帶忐忑地詢問小嬸:「小嬸,你說我小叔他這是同意我和顧懷北在一起了嗎?」
小嬸抿脣輕笑:「他呀,已經同意了,這是在和自己生悶氣呢。」
我疑惑:「和自己生悶氣?」
顧懷北將我面前的酒換成橙汁,接過話:「他氣自己當年不成熟太貪玩,給了我可乘之機。」
「哦。」我臉頰微紅。
接着我想起什麼,又疑惑的看向顧懷北:「剛纔小叔說的一句話之恩是什麼?」
迎上我好奇的眼神,顧懷北放下筷子,輕倚在沙發上,溫聲道:
「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高考結束,父母爲我安排了師範類專業,希望我將來可以和他們一樣,成爲教師乃至教授,但是我比較喜歡財經一類。」
他停頓了一下,他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聲音也降低了幾度:「我和父母發生了爭吵,然後去了你小叔家。」
我新奇地發現,他耳尖微紅,眼神略閃爍,是極爲少見的可愛的一面。
我撐着下巴,雙眸亮晶晶地盯着他。
「咳——」他微微撇過頭,避開我的視線,「然後我就遇到了你。」
說到這,他臉上帶了些許懷念,眼神也更加溫情:「你當時問我爲什麼不開心,我隨口把原因告訴了你,然後你理所當然的告訴我,「不喜歡就不做,開心最重要。」之後我堅持了自己的夢想,大學時開始創業,於是有了後來的公司。」
「所以當時是你認出了我,主動要照顧我的?」
我理清楚了來龍去脈,向他確認。
他輕輕應了聲,薄脣輕勾:「我很慶幸。」
我眼神流連於他溫脈的眉眼,心裏悄悄跟了句:我也是。
我沒想到我們還曾有過這麼一段過往,我仔細回想,試圖從記憶裏找到那個少年時尚帶些稚氣與叛逆的顧懷北,可惜搜尋無果。
我垂下雙眸,有點小失望。
「等會兒帶你去看我以前的照片,想不想去?」他忽而開口。
我欣喜地抬頭,抱着他的胳膊想撒歡。
我很多次驚訝於顧懷北的敏銳和細心。
我總是感覺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被他深沉又溫柔的愛的滋養着。

-11-
週日這天,我爸媽也打來電話,說要一家人一起喫個飯,並特意強調帶上顧懷北。
我應下了。
認識顧懷北以後,我其實已經開始理解我爸媽經商的辛勞和無奈。
而之前經年積壓的鬱氣也在上一次爭吵中煙消雲散。
我原本是準備明天回家和他們坦誠談一談的,沒想到他們先一步打來了電話。
飯桌上,出乎意料的我爸媽態度明顯緩和了很多,我趁機和他們誠懇又鄭重地表明態度,他們居然鬆口說可以先相處試試。
我驚喜萬分。
冷靜後,我想到我爸媽前後的巨大的反差,我知道一定是顧懷北悄悄做了什麼。
我去問了小叔才知道,顧懷北爲了向我爸媽表明態度將公司轉移到了我名下。
時間正好是我和我爸媽吵架後搬去他家的時候。
自始至終,他都未曾向我表露過分毫。
飯後,我決定將攻略顧懷北爸媽的計劃加快進度。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最不贊成我們在一起的不是我爸媽,也不是我小叔,而是顧懷北的爸媽。
儘管顧懷北很努力遮掩,但我還是從他偶爾一閃而過的憂慮裏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我曾經見過叔叔阿姨,兩人都是生物學教授,在財大生科院任職,他們身上都有百年書香世家的沉澱,阿姨氣質溫柔,叔叔身上也有沉靜的書卷氣。
可是我知道他們骨子裏對聲名清譽地看重。
在一起的這一星期裏,我曾提出去拜訪叔叔阿姨,但是顧懷北拒絕了。
他安撫我說先等等,不着急。
我知道他是怕我受委屈。
但爲了他,爲了我們的未來,我義無反顧。
之後我私下多番打聽叔叔阿姨的性格和喜好,並藉助在財大上學的堂姐的幫助,悄悄去財大上了三週他們的課,直到大學放暑假。
準備良多,和顧懷北在一起一個月這天,我鼓足勇氣帶着精挑細選的禮品去拜訪他們。
叔叔阿姨見到我明顯有些驚訝。
但令我奇怪的是他們的態度卻並沒有我想象中的疏離,甚至可能還帶點……熟稔?
應該是我的錯覺吧。
禮貌地打招呼後,我表明自己是認真喜歡顧懷北,並坦誠我過去暗戀的心路歷程及對未來的規劃,懇請他們同意我和顧懷北在一起時,他們居然對我溫和地笑了。
阿姨當着我的面將禮品一件件拆開,偏頭似笑非笑地問我:「細胞生物學是不是挺有趣?」
我下意識搖頭,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時叔叔走過來遞給我一盤草莓,衝我慈愛的笑笑:「要不要考慮轉專業?」
我尷尬地搖搖頭,禮貌感謝叔叔的好意,之後便機械地喫着草莓。
原來我去上課的第一天他們就注意到我了。
去上課前,爲怕引人注意我特意借了課本,並且按照進度惡補了一番相關知識。
原本一兩百人的大教室,叔叔阿姨根本不會注意到我。
可意外就出在我第一次去上阿姨的細胞生物學課時,當時正好遇到當堂小測,是十個名詞解釋。
我把其中會的七個順手寫了下來,之後被旁邊的女同學借抄,下課後,我因爲要去找顧懷北喫飯便匆匆收拾書包先走一步,女同學在背後問我名字,我便隨後回答了一句。
如今想來應該是那個女同學抄完後將我的那份誤交了上去。
於是我便在叔叔阿姨眼皮子底下自以爲未被發現的上了三週課。
飯桌上,他們直言剛開始得知慶功宴上的事後,他們確實不能接受我。
但到底不是強硬的家長,於是便有了後來我的大型社死現場。
我靜靜地喫着自己身前的飯菜,手心濡溼出一片汗漬,窘迫又緊張。
此時顧懷北來了。
看他神情,我一眼便明白他知道這一切。
我窘迫加羞惱,顧不得叔叔阿姨也在,撲過去把頭埋在他懷裏,手在一側悄悄擰他的腰。
他低聲認錯,然後用極其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輕哄。
我鬆開手,抱住他。
說實話,這是一個令我高興的社死現場。
我原以爲自己單槍匹馬,孤軍奮勇,但其實你一直都在我身後。
謝謝你,顧懷北。
餘生還很長,足夠我們三餐話家常。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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