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對我避之不及的繼兄失憶了，還變成哭寶萌物。
他雙眸水潤，不停用腦袋蹭着我的手心：
「老婆，可以抱抱我嗎？一下就好。
「爲什麼不理我？我要鬧了。
「我表現得這麼好，可以得到獎勵嗎？」
後來他恢復記憶，我警覺地想逃跑，卻被他欺身壓在門後，黏膩的嗓音鑽進耳蝸：
「獎勵還沒有做完，跑什麼！」
-1-
趕到病房時候給我嚇壞了，顧清淮的頭被纏上繃帶，情況看着很嚴重。
他聽見動靜，扭頭看向我，茶色的眼眸帶着不解：「你是？」
躲我還不夠，現在直接裝不認識我，到底是多不想看見我。
我壓下心底那股發酸的情緒，清了清嗓子纔開口：「這段時間你回家住吧，養好病再走。」
「你到底是誰啊？我在等女朋友來接我，麻煩你離開。」
女朋友？就是上次他在朋友圈分享的那個女生嗎？
挺好，我到底在期待什麼。
既然他有人接，那我也沒必要再待下去。正準備離開，手機響了，是閨蜜胡連馨打來的。
「顧念宜！你去哪了，給你介紹的帥哥說你接了個電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聲音大到在安靜的病房裏甚至有迴音。
我還沒回答，身後傳來穿鞋下牀的聲音，回頭就被人抱住，顧清淮蹭着我的頸窩：
「老婆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呆愣在原地，電話那頭的胡連馨也不敢吭聲，但以我對她的瞭解，肯定在偷聽八卦。
不給她任何機會，我把電話掛了，推開顧清淮。
「你喊我什麼？」
剛剛還很冷漠的人，怎麼轉頭就黏上來了，還叫我……老婆？
他雙臂仍然環在我的腰上，眨巴着眼睛：「你叫顧念宜對吧？」
「嗯。」
「那就是我老婆沒錯，雖然不記得你的長相，但我很清楚地記得你的名字，不會錯的。」
幸好不叫張三、李四。
-2-
我的名字是顧清淮取的，那時候我剛被顧媽媽從親戚那裏帶回家。
「小淮，她以後就是你妹妹了，我們給她取個名字好不好？」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這個比我大三歲的少年。
他長得很好看，臉上的笑意漂亮又幹淨，行爲卻很惡劣，驀地掐在我的臉頰肉上。
「叫哥哥。」
我哪見過這種人啊，奶聲奶氣地開口：「哥哥。」
他茶色的眼睛閃着光，似有暖意把我籠罩。
我的名字是他翻了好幾天字典才取好的。「念」代表着惦記，永遠會有人想ṱŭₚ我，「宜」意味着諸事皆宜，百無禁忌。
顧清淮對我有求必應，極盡溺愛，誰都知道他是個妹控。
還記得有回他和別人打架，誰都拉不開，迫不得已纔有人跑來叫我。
我拽住他的衣服下襬，帶着哭腔道：「哥哥，我害怕。」
他鬆開手，俯身摸我的頭：「想不想喫城北的楊枝甘露，哥哥帶你去喫好不好？」
後來我才知道，捱打的那個男生到處說我喜歡他，手機裏全是偷拍我的照Ṭṻ₉片。
沒過多久，他就被勒令退學了。
自那以後，我的世界被顧清淮塞得滿滿當當，他把我保護得滴水不漏。
發現自己喜歡顧清淮是在高中時，有人給他遞情書，是個很有才華的女生。
他的兄弟起鬨，還和我說：「小念宜，你就快要有嫂子咯。」
我反應很大，氣沖沖地留下句：「我不要！」
朝夕相處的陪伴，讓我對他生出本不該有的心思，但我一直以來都把這份感情掩藏得很好，害怕自己的想法被發現，被厭惡。
直到畢業典禮那晚。
我喝昏頭，毫無顧忌地親在他的脣上，很涼也很軟。
「顧清淮，我喜歡你。」
他的眼神瞬間清醒過來，蹙眉把我扯開：「看清楚我是誰，我是你哥，和你生活了十多年的親人。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我紅着眼，仰頭看顧清淮，強忍着被拒絕的挫敗感。
「我已經成年了，想得很清楚，我喜歡你，很喜歡。」
「閉嘴！」
他徹底沉下臉，眸色深沉如墨，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斥責：
「顧念宜，任性也要適可而止。
「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你是我妹妹，也只能是妹妹，懂嗎？」
後來他總是躲着我，我和他的交流越來越少，他甚至還搬了出去。
-3-
從醫生那裏瞭解到，顧清淮腦子受到衝擊，造成短暫的失憶。
「別擔心，他這個情況，頂多兩個月就會恢復。
「這段時間儘量順着他的認知來，不要刺激他，也不要糾正他，不然可能會有永久性傷害。」
我私心是想把他留在身邊的，但還是聯繫了他的兄弟陸成。
「你讓我哥的女朋友來照顧他吧。」
「什麼女朋友？你哥萬年單身狗，他成天待在公司測遊戲 BUG，都快成機器人了，哪有時間談戀愛。」
我找出那天顧清淮發的朋友圈，就是個簡單的女生背影。
細看會發現一個共同好友的點贊和評論都沒有，明顯是僅對我可見。我當時被氣糊塗了，完全沒有注意。
這個狗東西，氣得我牙癢癢。
陸成又問：
「小念宜，你是不是和你哥吵架了？他這段時間臉臭死了，想來想去也只有你能氣到他。」
「沒有，我這兒有點事，陸成哥，不和你說了。」
我掛了電話，狠狠瞪了顧清淮一眼。他貼上來，眼底泛紅，睫羽沾着淚珠。
「嗚嗚嗚，你是不是嫌棄我腦子糊塗了，想丟下我不管？
「老婆你帶我走吧，我會很乖的。」
我徹底傻眼，這個樣子的顧清淮分明就是個哭包萌物。
好想現在就狠狠欺負他。
辦好出院手續，顧清淮自然地牽着我的手往外走，指縫交纏，攥得很緊，生怕我把他丟下。
要不是失憶，還真的很難看見他這副樣子。
回到家，我想給他找雙拖鞋都找不到，只能讓他穿我的。大腳配小鞋，很滑稽。
他還委屈上了：「老婆，我之前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你把我東西全部扔了，不然家裏怎麼連雙我的拖鞋都沒有？」
顧清淮從這裏搬走的時候收拾得很乾淨，就是爲了斷了我的念想。
我沒好氣地瞪他：「是啊，以前你壞透了，就知道欺負我。」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再惹你生氣你就懲罰我。」
我下意識咽口水：「怎麼懲罰？」
顧清淮的呼吸纏繞在耳廓，想方設法地賣弄着：「你想要怎麼懲罰都可以。」
-4-
顧清淮託着我的腰，輕而易舉就把我抱起來往沙發走。
他單膝跪在我面前，雙眸水潤，不停用腦袋蹭着我的手心：
「老婆，可以親親我嗎？一下就好。」
溫熱的脣擦過我的脈搏，像是耐心地在等我的回應。可我還沒來得及湊過去，他已經扣住我的後腦勺，吻了上來。
迷糊的意識被一道手機鈴聲給打斷，是遠在國外旅遊的顧媽媽打來的。
「喂，小淮啊，我聽宋醫生說你受傷了，要不要媽媽和爸爸回去照顧你？」
顧清淮雙眸深邃，注意力全在我身上。
「不用，我女朋友可以照顧我。」
糟糕，還沒有和他串好口供。
顧媽媽對他的人生大事擔心得不得了，現在聽到兒子有對象了，開心到不行。
「女朋友？哎喲，我兒子終於開竅了，是哪家的姑娘啊？叫什麼？」
「顧……」
我被嚇得冷汗直流，倏地捂住他的嘴，在他耳邊小聲地說：「不許說我的名字！」
他不理解，但聽話，撥下我的手親了親：「只能告訴您姓，名字就不說了。
「我還有事忙，掛了。」
不出所料，下一秒顧媽媽也給我打了個電話，我沒敢接。
顧清淮看我心虛的樣子，眉頭微微隆起：
「爲什麼不能說？」
「呃，你媽媽覺得我倆不合適，要是她知道我們在一起，肯定會生氣的。」
隨口胡謅的理由，好在顧清淮沒有再細問。
我悄悄鬆了口氣，連忙把他趕去洗澡。
-5-
洗完澡，顧清淮在研究他的手機，指着我的聯繫方式那一欄。
「老婆，我給你的備註爲什麼是妹妹啊？」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煞有介事地回答：
「情趣你就不懂了吧？你喜歡讓我叫你哥哥。」
事實上我也沒撒謊，每次我撒嬌叫顧清淮「哥哥」他都頂不住。
有次我和朋友玩太瘋，整晚都沒回他消息，等想起來的時候，人已經找到酒吧裏來了。
「顧念宜，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成年了，我管不了你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給我好臉色。
我哪受得了，只能撒嬌求原諒，拽着他的襯衫下襬。
「哥哥，你還在生氣嗎？
「哥哥，我真的知道錯了，理理我好不好？
「哥哥，肚子餓了，我想喝你煮的海鮮粥。」
我故意拖長尾音，斷定他會心軟，對這個稱呼沒有抵抗力。
果然，他輕嘆口氣，認命地去廚房給我弄喫的。
……
顧清淮把我拽過去，近乎蠱惑般地壓着嗓音：「你現在叫一個我聽聽。」
我頭皮發麻，感覺給自己挖了個坑，好不容易換了個身份，怎麼又繞回來了。
「不要，你離我遠Ṫú₋點兒，好熱啊！」
他身上就係了條浴巾，感覺隨時會掉下來。
腹肌明顯，隱隱還能看見向下延伸的人魚線。
衝擊力太大了，我感覺氣血都在往上走。
顧清淮不動聲色地圈住我的腰，低頭輕蹭着頸窩。
「求求你了寶寶，叫哥哥。」
我拿他毫無辦法，在他炙熱的眼神下輕呢出聲：
「哥哥。」
顧清淮的瞳孔震了一下，連同呼吸也亂了節奏。
我心裏驀地發慌：「你怎麼了？」
他愣神了得有半分鐘才緩過來，搖搖頭，捏住我的臉。
「就感覺很熟悉，你以前是不是經常這麼叫我？
「乖，再叫幾遍。」
-6-
顧清淮在家養了兩個多星期纔去的公司，新遊戲最後的上線工作還需要他做決定。
他要去當牛馬就算了，還把我給提溜起來陪他。
陸成見到他，一頓陰陽怪氣：
「喲，我還以爲公司就我一個人的。」
顧清淮擰着眉，頗爲嫌棄地看着對面。
「你誰啊？別擋路。」
來之前我有把情況告訴過陸成，但現在他親眼看見兄弟拿他當陌生人，還是難以置信。
他的表情相當精彩，我連忙安撫：
「咳咳，他現在腦子不太好使，陸成哥你別介意。」
顧清淮不滿我蛐蛐他，輕「嘖」一聲反駁：
「不許幫他，你是誰老……」
我「噌」一下跳起來，熟練地捂住他的嘴，眼神警告他不準亂說。
他很不服，彆扭地輕哼了一聲。
幸好陸沉神經大條，看不出端倪，以爲他只是在炫耀。
「是你老妹可以了吧，就你有，就你有。」
「懶得和你計較，運營計劃在你辦公桌上，你自己去看吧，少來煩哥。」
公司有不少人知道我和顧清淮的關係，所以我刻意保持距離。
他想撒嬌，無視。
他想抱抱，無視。
他想親親，無視。
臨近下班，顧清淮憋不住了，就這麼求着我，渴望着親近。
「我今天這麼努力，表現得這麼好，是不是該有點獎勵？」
氣息纏繞，帶着引誘的意味。
我不受控制地陷入圈套，正想親上去，辦公室門就被推開，我猛地縮回來，裝作無事發生。
回家的路上顧清淮臉色不太好，自顧自地下車，也不管我。
我跟上去牽他的手，倒是沒躲，但也沒有回握。
很明顯在生氣。
剛關上門，顧清淮就把我壓在門板上，是失憶以來罕見的壓迫感。
「顧念宜，我怎麼感覺，你很怕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我眼神飄忽不定，不自然地躲開他的眼神。
「沒有啊，你別多想，我怎麼會害怕。」
顧清淮的指節從我的脖頸移到下巴，輕輕一挑，強迫我仰着頭與他對視。
「心虛什麼？」
我踮腳親了他一口，想要示弱讓他放過我，還未等我說話他就又覆了上來。
纏綿、炙熱，不斷突破防線。
「這可是你主動的。」
-7-
眼看兩個月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實在是心煩，帶着酒去找胡連馨聊天。
我喝光手裏的酒，說話聲音有些悶：
「他恢復記憶後，肯定會後悔現在做的一切，會恨我的。」
胡連馨安慰我：「不一定，我感覺他以前也喜歡你，但礙於身份，只能剋制自己。
「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我知道顧清淮不是對我沒感覺，曾經在深夜我聽過他叫我的名字。
但強烈的道德感讓他不準自己突破防線。
告白以後的那段時間我幾乎沒怎麼見過他，直到發燒給他打電話，他才願意回來看我。
我全身痠軟無力，撒嬌要他抱，就像小時候那樣。
顧清淮沒有拒絕，抱着我輕拍後背，語氣卻無奈至極：
「念宜，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
「不要喜歡我了，好不好？」
我沒敢回答，眼淚順着他的脖頸往下流。
自那天以後，我沒再主動聯繫過他，儘管聊天框每天被我打開幾十遍，我都沒敢再找他。
胡連馨心疼我，變着法地給我介紹帥哥。醫院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和她的學弟周肆約會。
當下我就把人撂在咖啡館，連招呼都沒打。
想到這我還覺得有點不禮貌，讓胡連馨幫我傳遞一下歉意。
電話那頭傳來清潤的聲音，吐字清晰：
「沒事，姐姐下次請我喫飯吧。」
我想了想答應下來。當不成情侶，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我和胡連馨聊到八點還意猶未盡，要不是顧清淮發語音，我可能今晚就不回去了。
「老婆，幾點回來啊？我已經自己在家六個小時了。
「我來接你吧，你自己回來不安全。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他這個狀態着實把胡連馨都嚇一跳，神色驚愕。
「我嘞個老天爺，這……真是你哥顧清淮？不會是撞邪了吧？」
我站起來輕敲她的腦袋，笑道：「走了。」
-8-
我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顧清淮已經等在路邊，他光是站在那裏就讓人挪不開視線。
我小跑過去想要嚇他，卻被他提前預判，轉身把我抱進懷裏。
他湊近，像只小狗似的嗅來嗅去：
「喝酒了？」
我嘴角勾勒出弧度，踮腳在他眼前比畫。
「就一點點，沒有喝多。」
在室內還不覺得，出來吹風后酒勁是有些上頭。
我掙脫開顧清淮的懷抱，費力爬上旁邊的花壇，朝他伸出雙手。
「哥哥，揹我吧，走不動了。」
他仰頭看我，在夜色裏格外撩人，直直撞入心窩。
「上來吧，小醉鬼。」
顧清淮的背很寬，揹着我走得很穩。
我把下巴搭在他的右肩，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的側臉。
自然下垂的睫毛、高挺的鼻樑。
「顧清淮，如果有天你發現我騙你，你會不會再也不理我了？」
兩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的，謊言不攻自破。
他停下腳步，聲音很輕：「不會。」
騙人。
他想起來的第一時間肯定會罵我，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沒說話，顧清淮轉過頭，鼻尖剛好擦過我的，眼裏閃着光亮，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會。」
-9-
胡連馨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正在和顧清淮玩遊戲。
【姐妹，你火了呀，這是什麼神仙場面，我都有點嗑你們了。】
我打開她發來的鏈接，是段視頻，裏面的主角是我和顧清淮。
昨晚他揹我走路回家被人拍了，最後定格的畫面是他在親我。
評論區有很多人在嗑：
【戀愛果然看別人談纔有意思，太甜了太甜了。】
【誰懂啊，這個視頻看了幾十遍，我真的好喫他們兩個的顏。】
【嘿嘿，大晚上的，我姨母笑停不下來啊，甜死我了。】
我心裏開始發慌，這個視頻的轉載量已經十幾萬，家裏人很有可能會看到。
下一秒，顧媽媽也把視頻轉載給我。
【這裏面的兩個人是你和哥哥嗎？】
我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連打字的手都在抖。
【是的。顧媽媽，對不起。】
那邊隔了很久纔回復我：【我和爸爸明天趕回來。】
顧清淮發現我不對勁，着急地問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已經忍不住開始哭，情緒逐漸崩潰。
「顧清淮，對不起，我騙了你，我不是你女朋友。」
他表情茫然：「什麼意思？」
我深呼吸了幾次才能說出完整的話。
「我是你妹妹，生活在一起十幾年的妹妹，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是親人。」
顧清淮手中的遊戲手柄砸落在地板上，整個人彷彿被凍結了般。
緊接着漸漸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10-
醫生說顧清淮沒有問題，失憶的症狀也全都消失了。
我站在門口遲遲不敢進去，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還不進來，杵在那裏當門神嗎？」
顧清淮醒了，他的聲音還很沙啞，略帶着鼻音，看向我的眼神很不自在。
「嚇壞了吧？」
我雙手背在身後用力絞着，直到痛覺傳回大腦，我纔開口：
「哥哥，對不起，我不應該任性，也不應該騙你，趁你失憶做了這麼荒唐的事。
「這段時間是我不懂事，以後不會了，這兩個月的事，你忘了吧，我也會忘記的。」
一開始確實是他把我誤認爲是女朋友，可後來我有無數次告訴他實情的機會，卻還是選擇了隱瞞。
我貪婪地只顧自己，卻忘記謊言終究會有被戳破的一天。
在顧清淮的世界觀裏，我們之間怎麼可能會產生兄妹以外的情感。
他該有多自責，多後悔這兩個月自己做的事。
我不能再因爲自己的私心讓他背上厚厚的枷鎖。
顧清淮的視線落在我身上，雙眸深邃，幽暗不明。
「你想和我說的只有這個嗎？」
我微垂下頭，把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給憋了回去，聲音故作灑脫：
「是的，這兩個月我和你在一起，感覺自己也沒那麼喜歡你，你還是當哥哥比較好。」
顧清淮的臉色蒼白，隔了好久才聽到一聲回應：
「好。」
這樣一切就能回到正軌了吧。
-11-
顧媽媽回來並沒有責罵我，可我忘不掉她看到我第一眼時的失望。
從我被帶回顧家，她就待我很好，會給我好的教育，會給我全部的愛，是真的把我當親女兒在養。
起初剛來的時候，我做什麼都小心翼翼，打破杯子我會僵在原地，害怕到發抖，生怕被趕出家門。
畢竟曾經在孤兒院做錯事是Ṫù₉要被懲罰的，就算大雪天也不例外。
顧媽媽卻很緊張地檢查我有沒有受傷，然後帶着我把碎片掃乾淨。
她看我還沒有掃把高的樣子，捧住我的臉笑出聲。
「杯子打碎就打碎了，你沒有受傷最重要，知道嗎？」
她那麼好，現在我卻因爲自己的私心，讓她傷心、難過、失望。
我辜負了她。
因爲分神不小心崴傷了腳，我習慣性地想給顧清淮打電話，卻又硬生生給掛斷。
網約車還有五分鐘纔到，我索性坐在路邊的長凳上。
「念宜姐。」
聽到有人叫我，轉頭看見胡連馨的那個學弟。
周肆注意到我受傷，提出要送我去醫院，我拗不過他，也就隨他了。
醫生給我開了些外敷的藥，讓我回家靜養。
車上閒聊時我才知道周肆是個旅遊博主，正在計劃去海外玩。
「你要去嗎？」
他可能覺得有點冒昧，又補充了一句：「連馨學姐也去。」
他的雙眸亮閃閃的，是毫不掩飾的期待。
我最近確實想出去散心，去哪都行，就是不想在家待着。
「你等我回家想想，明天給你答覆可以嗎？」
-12-
沒想到會在家樓下遇到顧清淮，他擰眉看向周肆扶着我的手，不動聲色把我拽到身邊。
「怎麼弄的？」
「不小心崴到的，沒事，已經去過醫院了。」
周肆尷尬地放下手。
「這位是？」
我介紹道：「我哥，顧清淮，這位是連馨的學弟，周肆。」
他眉宇展開，神色忽然明媚起來。
反倒是顧清淮，淡漠地瞥了眼對面，有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回到家，我想直接回房間，被顧清淮拎到沙發坐下。
他的掌心託着我的腳踝，低頭認真給我上藥。
以我們現在的關係，不太適宜做這樣的動作。
我縮回腿，低聲說：「哥哥，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別動。」
他加大力道，不准我挪開。
溫熱沿着小腿一路蔓延，心跳亂了節奏。
爲了緩解心裏的異樣，我提起去旅遊的事情：
「我想去海外玩兩個星期，下週出發。」
「和誰？」
我搬出胡連馨，沒有告訴他有周肆，怕他不答應。
顧清淮抬眸對上我的眼睛，明顯地狐疑，示意我給她打電話。
打就打，姐妹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咳咳，下週去海外玩，我們還要再叫點人嗎？？」
胡連馨秒懂，說謊都不打草稿的：
「不叫，就我們兩個玩得舒坦，但凡多個男人咱們都玩不開心。」
掛了電話，我一副「看吧，是你多心了」的表情。
顧清淮同意了，還給我轉了 2 萬塊錢。
「行，我到時候送你去機場。」
「不用，你最近公司不是很忙嘛，不用特意送我，我打個車就可以了。」
他薄脣抿成條線，那是他不爽的表現，我裝作看不出來。
「謝謝哥哥的資助，我會好好玩的。」
此時，顧媽媽回來了。我條件反射地用力縮回腳，從沙發左邊移到右邊，刻意又做作地保持距離。
她欲言又止，終究沒說什麼。
-13-
周肆的攻略做得很好，我們既能享受陽光海灘，還能喫到不排隊的美食。
他每天都會錄 Vlog，問我介不介意出鏡。
我聳聳肩表示無所謂，他們這種類型的博主本身就需要很多素材。
去海島需要坐三個小時車，然後坐一個小時輪船纔到。
很費時間，但也值得。特別是看到果凍海的時候，什麼煩惱都忘記了。
我把定位發給顧清淮，這是他要求的，去哪都要給他說一聲。
平常都秒回的人，今天一直都沒回復。
我也沒在意，可能在忙公司的事。
船上的廁所沒有清理，我不想進去換衣服，就穿着泳衣坐回位置。
來之前和胡連馨挑的款式，前面和後面都只有幾塊布。
她朝我眨眼睛，揶揄道：
「嘖嘖嘖，周肆眼睛都要掉Ṭṻₔ在你身上了。」
「滾吶。」
離靠岸還有挺長時間，信號也不好。
胡連馨把我拉到甲板上曬太陽，眯着眼懶洋洋地問：
「哎，你和你哥到底還有沒有戲？」
「不知道，也許這輩子都只能當兄妹了吧。」
顧清淮過不了自己那關，而我不想傷害顧媽媽。
甘心嗎？肯定是不甘心的，但目ẗůₒṬū⁺前的我沒有辦法解決。
回程的車裏空調開得很足，我打了個噴嚏。
坐在前排的周肆把自己的防曬外套脫了遞給我，自己穿短袖。
「穿上吧，還要開兩個小時，別感冒了。」
我接過，朝他笑笑：「謝謝。」
-14-
回到酒店，我猝不及防地在大廳見到顧清淮，旁邊還擺着行李箱。
「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幾秒，才反應過來叫人。
他下頜緊縮，茶色的瞳孔裏翻湧着鋪天蓋地的情緒。
「這就是你說的『兩個人』？」
我心虛地掩嘴咳嗽了一聲，眼睛往胡連馨那邊看，用嘴型告訴她：
【救我。】
她白了我一眼，但還是幫我打配合：
「哈哈，本來就只有我們兩個的，學弟是我叫來的，有個男生比較安全。
「你們聊，我和周肆喫個夜宵去。」
她半推半拉，才讓不情不願的周肆往門口走。
「等等。」
顧清淮忽然出聲把人叫住。
「把衣服還給人家。」
這句話是對着我說的。
裏面就那件泳衣，酒店大廳里人來人往，我不願意。
「等會兒再還，我還想穿會兒。」
顧清淮原本棱角分明的臉更加生硬，這回是徹底生氣了。
周肆還挑釁地開口：「姐姐，不着急，你想穿多久都行。」
平常他這麼叫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此時此刻卻茶香四溢。
胡連馨看情況不對勁，鉚足力氣把人給拽走了。
-15-
顧清淮在酒店也開了房，就在我的隔壁。
他不好進女生房間，就讓我去他那裏待着，從行李箱找出件襯衫丟給我。
「換了。」
行，是他讓我換的，別後悔。
我把防曬服脫了，裏面的泳衣完完整整地露了出來。
顧清淮也沒想到會是這樣，閉眼轉過身。
他的襯衫對我來說很大，鬆鬆垮垮的，而且還是白色的，搭配着泳衣，比不穿還性感。
我在他面前轉了個圈，表情無辜。
「這件滿意了？」
顧清淮耳尖泛紅，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爲什麼不告訴我多了個人？要不是刷到他的視頻賬號，還想瞞我多久？」
周肆的視頻流量大，他刷到也不奇怪，但沒想到他會直接飛過來。
他訓斥的口氣讓我有些煩躁，冷聲回應：
「我 23 了，交朋友應該不需要和你報備。」
「顧念宜！」ţů⁷
「你叫我大名也沒用，這就是事實，我不僅交朋友不需要向你報備，以後結婚、生小孩你也干涉不了。」
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病要刺激他，但就是很不爽。
顧清淮被我氣得不輕，垂在褲腿旁邊的手用力到發白。
「不要任性。」
我聲音輕飄飄的，還有些發顫：
「你爲什麼老覺得我在任性呢？你不想逾矩，那我就成全，我們做回普通的兄妹。你接受不了那兩個月的回憶，那我就忘記。
「我都已經做到了，你爲什麼還是不開心呢？」
他站在那裏，眼裏充滿了掙扎和無奈，嘴脣動了動，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卻又被無形的力量束縛着。
我自嘲地勾了勾脣角：「我還是比較喜歡失憶的顧清淮，坦誠多了。」
不想再繼續待下去，我轉身欲走，卻被他握住手腕。
「我做不到。」
-16-
顧清淮嗓音低啞：「我做不到看着你和別人在一起，也做不到忘記那兩個月。
「光是看到那個視頻裏你對着周肆笑, 我就已經受不了，迫切地想要趕到你身邊。
「念宜, 我喜歡你, 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你。」
我沒敢回頭，委屈感瞬間翻湧而來。
顧清淮固執地將我擁進懷裏，炙熱的體溫穿過布料熨帖着皮膚, 腦袋也跟着埋進我的頸窩。
「對不起, 讓你這麼難過。
「你……還要我嗎？」
帶着小心翼翼的口氣瞬間把我的防線給攻破。
我帶着哭腔咬他：「我討厭死你了。」
顧清淮耐心地哄着, 指腹摩挲在眼尾。
「好好好，你想怎麼討厭都行, 只要不要再離開我了。
「我年紀大了，受不了的。」
我被他逗笑，又覺得哭得很丟臉, 想跑卻被他給欺身壓在門後。他黏膩的嗓音鑽進耳蝸：
「念宜，獎勵還沒有做完，跑什麼！」
我驀地感覺耳根發熱，不是都已經兌現過了嘛。
他抬起我的臉, 脣上傳來溫潤的觸感。
舌尖若有若無地觸碰着, 貪婪地汲取着我的氣息。
我開始嗚咽，讓他停下來，他卻裝作聽不見，掌心壓在腰間, 炙熱滾燙。
顛簸中我眼前變得虛無, 腦袋被潮湧覆蓋。
那晚我環着顧清淮的腰說了好多話，從小時候爲什麼愛黏着他, 說到成年後對他起的那些小心思。
「我還聽到你晚上做夢叫我了。」
他闔着眼, 親在我的頭頂。
「嗯，我沒有睡着，我知道你就站在門外。」
那他是在……
-17-
海島旅遊結束, 我還是不敢回去, 害怕面對顧媽媽。
「她不會原諒我的, 肯定恨死我了。」
顧清淮把我抱到腿上，輕撫我發紅的眼眶。
「不會的，她沒有怪你, 也很想你。」
原來在我出門後, 顧清淮已經把我們之間的事和顧媽媽交代清楚了。
他沒有說我的肆意妄爲，把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
是他先動心, 卻又最膽小。
這兩個星期, 我沒有給顧媽媽打過電話。她每天都在顧清淮面前晃悠, 打聽我的情況：
「她多久回來啊？怎麼玩這麼久。
「你給她打個電話，別說是我叫的。
「她怎麼只給你發照片，不給我發啊？臭丫頭。」
在知道我和周肆出去玩兒後，她把親兒子趕出家門, 放下話，不把我帶回去，他自己也別回去了。
我破涕爲笑，摟住顧清淮的脖子揶揄他：
「你媽不要你了。」
「嗯, 我把你綁架回去，有你在，她想不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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