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控彈幕

我是雲岫宗第一顏控。
大師兄是雲岫宗第一帥哥。
毫不意外地,我喜歡上大師兄……的臉。
當我的心思被他知曉時,他好看的薄脣刻薄地吐出「庸俗」兩個字。
從此我收起了所有覬覦的心思。
直到共同出任務時,師兄意外中了情毒。
我站在一邊進退兩難時,眼前突然出現一排排彈幕:
【不是女配這都不上?看不出來男主在努力用臉勾引她嗎!】
【因爲女配喜歡這張臉,遇到危險他都是捂着臉跑的!】

-1-
某不知名崖洞內,大師兄鬱清時半靠在牆壁上。
一向不染塵欲的臉上泛着潮紅。
外頭小雨連綿,裏面輕喘陣陣。
我站在離他最遠的一邊,恨不得以頭搶地求自己保持冷靜。
我與師兄共同接了個除狐妖的任務,難度本來不大,奈何那妖竟用些下三濫的手段,讓師兄中了情毒。
此刻我與他隻身在這裏。
一瞬間之前藏匿起的心思又呼之欲出。
我幾乎控制不住地一步步走近他。
看着他被情慾佔滿的眼眸。
可突然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心思被揭開的那天,大師兄漠然地側身站着,睥睨我一眼,說我庸俗。
一剎那,我又猛地清醒,站起身來向洞外走:
「我去找找能解這毒的草藥。」
見我要走,師兄突然出聲喚我:「江岑……」
那一聲叫得調子婉轉曖昧,我不爭氣地立刻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他。
師兄此刻的眼尾帶着嫣紅,眼神瀲灩,嘴脣也泛着水色:
「麻煩你了。」
明明是說麻煩我,但我的腦子在那一瞬間居然覺得是在邀請我。
在我思緒混亂之時,眼前突然看見了一排排文字,浮在鬱清時的上方。
【不是,男主現在這麼易推倒,女配都不上?】
【女配你看不出來他在用臉勾引你嗎!他是故意的啊!】
【裝貨男主,因爲女配喜歡他這張臉,天天遇到危險都是捂着臉跑的。】
……
看着滿屏的葷話,我的腦子又宕機了。
一瞬間我在懷疑這些文字是不是我爲了心安理得地乘人之危而幻想出來的。
但是我的身體還是很聽勸地走了過去。
鬱清時現在大概很難受,我靠過去的一瞬間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滾燙的熱度瞬間蔓延到我的身體,我抬起他那張清雋的臉,想着我大概也是中了情毒了,然後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2-
我們滾燙地貼在一起,衣帶糾纏。
他緊緊地抱住我,我能感受到他的睫毛輕輕掃過我的眼眶。
我的手貼上他的衣襟,在我正準備進行下一步動作時,洞口卻突然傳出一聲尖叫。
我循聲望過去,就看到小師妹慕念枝站在洞口,神色慌張。
鬱清時此刻還不清醒,被我推開後還急切地湊過來,臉貼在我的脖頸間。
直到慕念枝出聲叫他,他才慢慢抬起頭。
他此刻的表情更爲勾人,在對視中小師妹很迅速地紅了眼:「清時師兄,你們,在做什麼?」
鬱清時頭上的彈幕正在瘋狂滾動:
【在做。】
【這女主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
【哇塞這劇情不對吧,怎麼就親上了,我記得女配應該是出去找解藥了,然後女主路過幫男主解的毒吧?】
【管他呢,好嗑就對了!】
「出去。」鬱清時的聲音被情慾染上暗啞,很是勾人,說出去的話卻很無情。
慕念枝的眼眶紅了,很快滾下淚來:
「清時師兄,我是念枝啊,你怎麼了,要不要我幫你……」
鬱清時:「滾。」
……
待小師妹離開後,鬱清時抬手在洞口設了一道禁制,然後又急切地湊過來吻我。
我還沉浸在彈幕說他們倆是男女主的驚愕中,下意識抬手擋住他。
他的嘴角瞬間就撇了下來,Ŧŭₖ聲音可憐又委屈:
「不要繼續了嗎?」
我看着這張我日思夜想的臉,很快又淪陷。
閉上眼吻他的脣角,以至於沒看到那排滾動的彈幕,一水地在刷【裝貨】。
只能感受到他的手緩緩纏上我的腰,禁錮着我,一點點索取。
直至我逃無可逃。

-3-
那天的一切彷彿都是一場幻夢。
由於對自己的乘人之危太過心虛,那之後我一直努力地躲着大師兄。
此刻我蹺着腿坐在一棵桃樹上,不斷思考那天彈幕上忽略的信息。
從彈幕上我大致瞭解到,這是一本團寵文,主角是小師妹,她總是憑藉出衆的樣貌和高尚的品德獲得宗門上上下下的Ťűₗ喜愛。
除了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大師兄鬱清時。
而作爲男主的鬱清時本該在那次女主幫他解毒後,冷漠的心開始爲她融化,最後經歷種種艱難險阻,被女主救贖,然後在一起的故事。
而我,只是故事中無足輕重的女配配配配配。
我順手摘了一顆桃子,咬了一口,滿嘴的苦澀。
「呸呸呸呸呸!」
把桃子扔掉的時候,砸中了樹下一個路過的腦袋。
我伸長脖子往下看,正好與大師兄對視。
我:「……好巧呀師兄。
「師兄這是着急去哪呀?」我笑得諂媚,生怕他新仇舊賬跟我一起算。
「今日新弟子入門,我先去看看。」
他的臉沒什麼表情,頭頂彈幕倒是刷屏得歡:
【一想到男主每次急匆匆跑去接新弟子,是爲了看有沒有比自己更帥的我就想笑。】
【男主是有多在乎自己雲岫宗第一帥哥的稱號啊。】
【因爲生怕女配喜歡上比自己更帥的吧。】
「……」我默默把自己準備誇他認真負責的話嚥了回去。
「那我一起去吧。」爲試探彈幕的真假,我試探着說道,「說不定有Ṭŭ̀⁸帥哥呢。」
此話一出,鬱清時突然像炸毛了一樣:「江岑你怎麼這麼庸俗,就知道沉迷男色,你就算沉迷你沉迷一個不就行了你還三心二意,明明那天我們都那個過了你居然還不收心真是太過分了……」
我:「……」不是沉默寡言冷若冰霜嗎?
彈幕:【一句話就破防了 xswl。】
【破防哥。】
【男主在女配面前就很鮮活哎,後期在女主面前天天頂着一張冰山臉。】
……

-4-
雲岫宗在各大宗門中算得上翹楚,每年收的弟子都是天資卓越實力不凡的。
尤其貌美的弟子也特別多。
想當初我潛心刻苦地修煉鑽研,就是爲了一睹雲岫宗裏一衆帥哥的風采。
結果一見到鬱清時那張清逸出塵的臉,其他小花小草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
「哎第二排最右邊那個小師弟長得好可愛哎,臉圓圓的!
「左上角那位的髮型好特別哦,扎的小辮上還綁着鈴鐺,真有異域風情呢!
「哇塞那個男生的腰好細哦!腿也好長!」
我喜滋滋地感慨:「宗門就需要這些新鮮血液嘛,年輕真好啊。」
鬱清時:「庸俗!庸俗至極!」
正在欣賞時,慕念枝不知什麼時候也過來了,自然地走到那羣新弟子面前:
「大家好,我叫慕念枝,以後我也是你們的師姐啦,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師姐幫忙哦。」
她笑容甜美,氣質親和,一下子就俘獲了許多新弟子的心。
這就是團寵文女主吧,我嘆氣。
如此輕易地就能獲得別人的喜歡。
我轉頭看向左邊的鬱清時,酸溜溜地試探他:「你覺得小師妹怎麼樣啊?」
他「嗯」了一聲當作回答,應該是很好的意思吧?
我的心裏下起了小雨了,卻還是忍不住又問:「那你覺得我呢?」
「你……」他沉吟了許久,似乎是在用心措辭,「見異思遷Ṭŭ⁴、多情濫情、感情遲鈍、不負責任……」
我:「……」
心裏不是下小雨了,心裏已經發洪水了。
「所以,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我苦哈哈地問他。
鬱清時突然俯身湊近我,我能聞見他身上的雪松香,讓我又回憶起崖洞的那天,臉倏地紅透。
「你……」他觀察着我的神情,慢吞吞地說完後面一個字,「猜。」
我:「……」
彈幕:【好撩啊,這還是那個冰山男主嗎?】
【不是,後期跟女主在一起的時候我記得也沒這麼撩過女主吧?】
【不管了,好嗑,愛嗑。】

-5-
不久後就是宗門大比,用來對新弟子進行能力摸底,也是對每位弟子的綜合考察。
往年比試第一幾乎都是鬱清時。
這幾天我沒再見到他,估計是躲着偷偷修煉呢吧。
我感嘆:果然天才也不是好當的啊。
一直到比試當天,大夥都發現從前一向早早到場的大師兄,今日居然遲遲未到。
直到臨近開場時,我才遠遠地看到頭頂着一溜排彈幕的大師兄款款入場。
他的閃亮登場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只見他束了個高冠發,側邊散落的頭髮編成了細三股辮,尾端墜了銀飾。
換掉了平時寬大的玉帶長袍,穿了一身黑色勁裝,勾勒出長腿細腰,分外吸睛。
平時清冷出塵的大師兄變成了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包括我。
不過我的重點在那一排彈幕上:
【大小姐駕到,統統閃開。】
【天空一聲巨響,男主閃亮登場。】
【顯眼包來咯。】
……
鬱清時繃着臉,在全場的注視中一步步走到我身旁。
和他對視時,我彷彿能看見他眼神裏亮亮的期待。
我伸手給他點贊:「超帥。」
他慢慢把頭轉回去,低下頭偷笑。
彈幕:【又來了,暗爽哥。】
【研究了好幾天的髮型穿搭,就爲了得到一句誇誇,好甜!】
【男主你別太會釣!】
……
慕念枝突然擠到我和鬱清時中間,手託着腮,歪頭看向鬱清時:
「清時師兄,今年比試第一名的獎品裏有極品夕顏丹哎,能夠美容養顏的。人家想要哎,所以師兄能不能在比試的時候輸給我呀,拜託啦!」
鬱清時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喃喃道:「夕顏丹麼……」
慕念枝見他沒有拒絕,只當他是同意了,高興地湊上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謝謝清時師兄!」
等鬱清時捂着臉回過神時,她已經蹦蹦跳跳地走遠了。
他倉皇地轉頭看向我。
我面無表情地回望他,模仿慕念枝的語調:
「謝謝清時師兄~」
彈幕:【哈哈哈女配好一個陰陽怪氣。】
【謝謝清時師兄~】
【只有我覺得男女主這樣挺甜的嗎?】
……

-6-
雲岫宗向來都是天才雲集,我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個。
所以我很快就輸了,悻悻回到看臺。
剛剛小師妹纏着鬱清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知道他們是男女主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在我心裏放大,成爲無法忽視的一根刺。
小師妹作爲團寵文女主,就算我搶佔了她與鬱清時解情毒的劇情,鬱清時又真的不會再漸漸喜歡上她嗎……
在胡思亂想間,比試臺上的人影已經換了幾輪,最後是慕念枝和鬱清時的決戰。
慕念枝一路戰勝了給她放水的一衆師兄師弟,最後提劍指向鬱清時。
她一襲白衣勝雪,衣袂飄飄,與對面的長身玉立的玄色身影分外登對。
【啊啊啊到了我最喜歡的劇情!果然勢均力敵纔是最好嗑的!】
【男主要給女主放水了嗎?果然誰都沒有辦法拒絕那麼可愛的女主吧!】
【一個比試而已,男主打誰都不會用盡全力吧。】
「大師兄,賜教了。」
隨後一黑一白的身影纏鬥在一起。
鬱清時的心思似乎並不在這場比試上,對他而言這更像是一場表演賽。
但慕念枝似乎格外認真,一招一式都直指要害。
在一劍即將刺到鬱清時的咽喉時,他堪堪躲過,慕念枝的劍鋒失控地劃過他的臉頰,削斷了他學了數天精心編好的三股辮。
髮尾墜的銀飾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瞬間,鬱清時頓住了,慕念枝頓住了,看臺頓住了,彈幕也頓住了。
衆人都敏銳地感受到了一股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終於,在鬱清時抬手摸到臉頰上那一抹血的時候,他周身的威壓驟然散開,將小師妹直接彈出了擂臺,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勝負很明瞭。
鬱清時生氣了。
因爲慕念枝劃傷了他的臉。
然後他把慕念枝打成了重傷。
衆人一時分不清孰輕孰重。
而鬱清時似乎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他登上領獎臺拿到了比試第一的獎勵。
然後走向看臺,將手中的珍品一股腦放在了我懷裏,然後捂着臉快速地跑走了。
我:?
衆人:?
彈幕:【這破防哥又要回去捂着臉哭了。】
我低頭看向懷中的獎品。
裏面唯獨少了小師妹說想要的夕顏丹。
慕念枝被一衆師兄弟扶起來,看到我懷中獎品的一剎那就紅了眼眶。
她語氣委屈:
「江師姐若想要這些東西,大可直接告訴我。爲何要以把柄威脅大師兄幫你取得,甚至還不惜將我打傷……」
此言一出,滿場譁然。
我疑惑地指着自己:我嗎?有他的把柄?
眼見衆人的注意力都聚焦過來後,慕念枝故作猶豫地拿出了留影石,衆人面前頓時顯現出一幅畫面,是那天在崖洞中的情景。
「那天他們倆人出任務,清時師兄不慎中了情毒,我當時正好碰見,想要用草藥幫師兄解毒時,江師姐卻把我趕走,然後自己……」
慕念枝的影像掐頭去尾,只留下我主動親鬱清時的畫面。
衆人都沸騰了,紛紛指着我唾罵,罵我乘人之危,罵我不知廉恥,罵我沒有自知之明。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辯駁慕念枝這番真假參半的言論。
被千夫所指的時候,面前突然多出來一道身影。
鬱清時不知什麼時候去而復返,擋在我面前。
他的聲音清冷,卻又透着不容置喙的決絕:
「那天乘人之危的,是我。」

-7-
全場靜默了。
鬱清時一手捂着臉,一手牽起我的手,在衆目睽睽下氣定神閒地離開了。
他的手很溫暖,手心因緊張而微微出汗。
我有點不想放開,任他牽了一路,直到他把我牽回了他的住處。
然後他轉過來,和我大眼瞪小眼。
「還不放開嗎?」我抬起被他緊握住的手。
他才後知後覺地慢慢鬆開。
「你帶我來幹嗎?」我問他。
鬱清時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幫我上藥。」
「你夠不到傷口嗎?」我調侃他。
他抿了抿嘴,然後面無表情地耍性子:「那我不上藥了。」
他盯着我,神色認真:「說不定會發炎、流膿,最後潰爛。」
我:「……」
彈幕:【……】
【就這個小傷口,再過兩分鐘就自動癒合了吧?】
【男主在用自己的臉威脅女配嗎?】
……
我把草藥塗在他臉上,一碰他就誇張地抽氣。
我被他逗笑:「這麼嬌氣?」
他泰然自若地點頭。
我捧住他的臉:「那怎麼辦呢?」
我們臉對着臉,距離很近,幾乎是倏然間鬱清時的眼神就變了。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然後攬過我的肩膀和我接吻。
正與他動情纏綿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清時師兄,是我,可以讓我進去嗎?」
是慕念枝。
我一下和他分開,跳到一邊,找個地方藏了起來。
鬱清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意猶未盡地盯着我離開的身影。
直到慕念枝走進來,他才慢慢收回目光。
「清時師兄,我看你好像沒有把夕顏丹給江岑師姐,是留給我的嗎?」
慕念枝神色羞赧。
「哦對,差點忘了。」
經她提醒,鬱清時纔想起來,從懷中掏出了裝着夕顏丹的藥瓶。
「我就知道清時師兄還是記掛着我的~」
在慕念枝明媚的笑容中,鬱清時把夕顏丹拿出來,然後自己嚼吧嚼吧喫掉了。
慕念枝:「……?」
她神情恍惚:「不是給我的嗎?」
鬱清時沒理她,自顧自地摸了摸臉,感覺皮膚確實細膩了不少,於是心情頗好地彎了彎脣角。
慕念枝被氣沉默了,半晌,她才恨恨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是因爲江岑嗎?」
「你應該叫師姐。」鬱清時的聲音裏帶着責備。
「她只是喜歡你的臉啊,清時師兄!」
鬱清時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笑了:
「我知道,所以我無比慶幸,這張她喜歡的臉長在了我身上。」
慕念枝:「……」
她挫敗地走了,臨走時還不忘放狠話:
「清時師兄,我會向你證明,我纔是最愛你的,我愛你的一切,而不只是你的臉。」
說完,外面沒了動靜。
我從角落裏探出頭,鬱清時盯着我紅腫的脣。
我無暇注意他的目光,認真地看他頭上的彈幕:
【男主對女主的態度怎麼還是這麼冷啊?什麼時候纔能有進展啊。】
【沒事,快了,下次出任務的時候,男主被偷襲,修爲盡失,容貌被毀,然後就是女主救贖他的劇情了。】
【什麼?修爲盡失?】
有彈幕驚訝。
什麼?容貌被毀?!
我心中一凜。
抬頭珍視地看向那張帥得慘絕人寰的臉,我心中暗暗發誓:
師兄的Ŧű⁹臉,由我來守護!

-8-
鬱清時的下一項任務,是和慕念枝等人一起前往祕境收服妖獸。
臨走那天,我拽住他的衣袖:
「可以不去嗎?」
彈幕也在哭號:【男主不要去哇!】
【可是男主不去的話,其他幾個人根本就打不過。】
【這女配怎麼又冒出來了,男主不去的話,男女主的救贖劇情還怎麼展開?】
……
鬱清時搖了搖頭。
他慢慢抽走衣袖,轉身欲走時,我開口:「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注視了我一會兒,然後在無人看到的時候牽起我的手:
「那我會保護你的。」
「我也是。」
我神色認真,他倏地笑了,眉眼在一瞬間化開:
「好。」
一路上,其他人都很放鬆,因爲有鬱清時在。
那個無所不能的天才師兄。
只有我走得草木皆兵,風聲鶴唳。
慕念枝在一旁嘲諷我:「江師姐如果怕,幹嗎要跟來呢,多了一個累贅罷了。」
我不理睬她,專心致志地盯着彈幕。
【偷襲好像是從南邊來的?】
我於是轉頭虎視眈眈地盯住南方。
【我記得是北邊來着。】
我又猛回頭。
【是西邊吧?】
【好像是東邊。】
我:「……」
一番操作下,我成功把自己轉暈了。
就在此時,一聲鳳鳴傳來!
是魔尊的坐騎鳳凰!爲什麼它會出現在這片祕境中?
一片劃破空氣的利刃突然襲嚮慕念枝,她沒有躲閃,只是大聲呼救:
「清時師兄!」
一行彈幕突然飄過:【啊想起來了,男主就是爲了給女主擋傷才身負重傷的。】
我眉心一跳,下意識朝鬱清時喊別過去。
結果自己因爲剛剛轉圈轉得頭暈,腳一滑頭一歪,就往慕念枝身前栽去了。
我:「……」
慕念枝:「……」
那一瞬間,我倆對視,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許多含義。
她:你來幹嗎啊,你連鳳凰的一擊都擋不住。
我:你以爲我想來啊,沒看到我腳滑了。
慕念枝變了神色,幾經糾結,伸手扯下腰間的一枚指骨哨,正要銜在口中時,我倆面前突然多出一道身影。
是鬱清時。
他擋在了我身前。
攻擊落下時,我只是被震飛出去。
我看向鬱清時時,他面前的土地上落下一攤血,不知是傷了哪裏。
他沒有回頭,提劍飛身向鳳凰刺去。
水平差距之大,導致我們其他人根本參與不上他們之間的打鬥。
最後看着鬱清時慘勝。
他的一襲白衣被染上大片血跡。
鳳凰奄奄一息地倒下時,他回頭看向我。
他的右臉上留下了可怖的傷痕,血一滴一滴地流出。
我瞳孔一縮,竟然不知所措。
鬱清時悲傷地望着我,沒有捂着臉,也沒有躲避我的視線。
無比迅速地接受了他毀容了的這一事實。
而彈幕居然還在刷:
【完啦,男主快躲開啊!鳳凰死的時候,羽毛會變成箭射出來的啊!】
【男主還是逃不過這個結局嗎?】
【都怪這女配,一點作用都沒有還非要跟過來,害了男主。】
……
我來不及看那些對我的謾罵,只顧飛奔向前。
擋在了鬱清時身前。
鳳凰羽毛化成的利箭刺入我的丹田。
我倒在了他面前,心中苦笑:
修爲和臉,我好歹是守護住了一樣。

-9-
等我再醒來時,已經是一個修爲盡毀的廢人了。
還沒來得及感傷,我突然被帶到宗主面前,被全宗門審判。
理由是與魔尊勾結。
慕念枝正站在宗主旁,將一枚眼熟的骨哨遞過去:
「那天出任務,江師姐突然提出要跟着去,當時我便覺得奇怪。昨天在照顧師姐時,竟在她身上發現了這枚能召喚鳳凰的骨哨。」
她臉上裝得一副爲難的神情,我卻看出她眼底閃過的狡黠:
「雖然我不願意懷疑師姐,但這種事也實在不敢隱瞞。」
宗主聞言,沒有半分懷疑,抬手釋放出威壓,將我壓得跪倒在地:
「江岑,你還有什麼可說!」
周圍弟子也開始對我進行討伐。
如此熟悉的場景,但我知道鬱清時不會再擋在我面前了。
他還在閉關養傷,慕念枝絕對不可能讓人將這件事告訴他。
我吐出一口血,緩了許久才慢慢站起來:
「這骨哨不是我的,我有證據。」
慕念枝神情不屑,覺得我不過是在垂死掙扎。
直到我將胸前的項鍊取下,她才變了神色。
這項鍊中間墜着的是上次鬱清時送我的比試獎品之一,一塊極品留影石。
即使被我打磨成平平無奇的一小塊,它記錄下的畫面也照樣清晰。
它投影出的,正是慕念枝被鳳凰攻擊,我腳滑朝她栽倒時的畫面。
畫面中清晰地錄下了慕念枝從腰間扯下骨哨,並橫在嘴巴前的動作。
清清楚楚,真相大白。
所有人陷入了詭異的緘默。
他們終於意識到,看起來毫無心機的小師妹,並不像他們以爲的那樣單純善良。
慕念枝目眥欲裂:「你居然隨身攜帶留影石?真是卑劣無恥!」
我朝她勾脣一笑:「跟你學的哦。」
慕念枝:「……」
坐在主Ṭūₒ位的宗主看着這番鬧劇,面容幾經變化,最後換成和藹的笑:
「哈哈,想來都是誤會一場,一枚骨哨也不能證明什麼,我看此事就到此爲止吧。」
說完他的目光又落在我身上:
「至於江岑,你現在毫無內力,已是廢人,我們雲岫宗也是留你不得了。若你能主動下山,我們會給予你相應的補償,讓你後半生衣食無憂。」
我心中冷笑,是因爲趕人有損宗門名聲,所以逼我主動離開麼?
想想補償,我還是答應了。
臨走那天,我磨蹭了很久,偷偷跑到鬱清時的住處,想再見他一面。
剛到門口,卻正遇見慕念枝從裏面出來。
我的心猛然涼了半截。
男女主的救贖故事終於要開始了嗎?
慕念枝看見我時,眼神裏閃過幾分慌亂,隨即又鎮定下來:
「你來幹什麼,清時師兄說了不會見你的。」
我的一顆心全涼了:「他不願意見我嗎?」
「是的,」慕念枝語氣不屑,「當時要不是你在礙事,清時師兄根本不可能毀容,你覺得他憑什麼還會想見到你。」
我啞然,只好垂着頭,灰溜溜地下山了。
此後什麼修仙、機緣、帥哥美男,都與我無關了。

-10-
我一路南下,最後在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莊定居。
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平凡生活。
鄰居是個清秀書生,叫林瑄。
他待我很好,經常幫我幹些重活,修些傢俱,偶爾送我一束花。
最重要的是,他有幾分像鬱清時。
他向我表明心跡的時候,我把我的過往告訴了他。
他聽後理解地點了點頭:
「那你確實不能答應我,不然我就成替身了。話本子裏的替身最後都沒有好下場。」
我莞爾,靜靜地看着他的臉。
我留在這裏也只是因爲這張臉,看着它,催眠自己也算與鬱清時相伴一生。
一日我躺在家門口的躺椅上曬太陽。
半夢半醒間看到面前站着一個人,模樣熟悉。
下意識以爲是林瑄,指使他去幫我倒杯水。
結果林瑄正一邊喊「牀板修好了」一邊從我屋裏出來,我腦袋頓時清明。
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後,我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是鬱清時。
他還像從前那樣,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只是右臉上戴了半副面具。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從房裏出來的林瑄,笑容核善:
「好久不見。」
他頭頂的彈幕也在刷屏:【終於找到你啦女配!你知道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男主都是怎麼過的嗎!】
【這劇情發展得真奇怪,不過我喜歡,嘿嘿嘿。】
【好期待下面的劇情啊,高冷師兄變病嬌,刺激!】
……
我看着那些彈幕,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11-
我留了鬱清時一起喫完飯。
爲了避免尷尬,我還叫上了林瑄一起。
畢竟我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
林瑄挖出來一罈酒,拿來招待這位從進門就用仇視眼神盯着自己的道長。
他猜出了對方的身份,自己就是他的替身。
他也心有鬱氣,於是兩人在飯桌上你來我往地相互灌酒。
最後他醉倒在了桌子上。
鬱清時也好不到哪去,眼神已經迷離了。
腦子應該也不清醒了,否則怎麼突然湊過來親我。
此刻只是一個凡人的我根本推不開他。
他吻得忘情,手不斷攀上我的腰。
在換氣的間隙,他問我:「他,是你什麼人?」
指的自然是林瑄。
我被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氣息包圍,一下子又想起了過去的點滴。
想起下山那天,被慕念枝攔在門口,說他不想見我。
心頭被莫名的火氣與委屈填滿,我瞪着他:
「你覺得呢?ƭũ⁼」
他的眼眸暗了下來。
我以爲他會放開我,結果他握得更緊了,動作也更加放肆起來。
我心下慌亂,掙扎間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碗,發出不小的動靜。
我一下子停住了所有動作,生怕驚醒了林瑄。
好在他只是嚶嚀了幾聲,隨後又安靜下來。
鬱清時被我一驚一乍的反應逗笑了,低下頭咬我的耳垂:
「小點聲音啊,你也不想我們這樣被發現吧?江、夫、人。」
我的臉「噌」地燒紅了,難以置信他竟然變成了這種膽大妄爲的性格了。
你的清雅端正呢?
你的倫理道德呢!
彈幕在一旁瘋狂叫囂:
【嗷嗷嗷!偷情文學我喜歡!】
【男主徹底瘋狂!】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趴在那裏的林瑄很可憐嗎?】
……
鬱清時將我抱了起來,朝裏廂房走去。
我埋在他懷裏,感受到他過載的心跳。
他將我放在牀上,自己開始慢條斯理地寬衣解帶。
我努力嘗試把目光移開,但都失敗了。
衣衫褪盡時,我看見他身上的赤色傷痕。
那是鳳凰留下的傷痕,難以消除。
我突然掉下淚來。
鬱清時擁住我,吻幹我的眼淚。
我想制止他的動作:「你醉了。」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誘哄:「我只是,很想你。」
帷幔落下,遮住了我與他的身形。
「不知道你夫君的牀板,修得夠不夠結實。」他語氣輕佻。
我輕笑,閉上眼,抬手緊緊摟住他,沒看見一旁翻湧的彈幕。
【衆所周知,男生喝醉後是不行的,所以你小子,是在裝醉是吧!】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
【啊啊啊啊啊剛重逢就開始了嗎!刺激啊刺激!】
……
動情時,我想摘下他的面具,卻被他抬手製止。
「很難看的。」他低下頭看我,神色悲傷。
我想說不會的,下ṭṻ⁴一秒卻被他拽入更深的潮浪之中。

-12-
鬱清時在我這裏待了很久。
他好像變了許多。
每當我消失在他的視野時,他總會焦急地尋找我的身影。
直到找到我,抱住我,纔會泄力般地將腦袋擱在我的肩頭。
我們就這樣過着最普通的日子。
簡單又美好得像一場夢。
偶爾我失神地盯着他的臉,他都會逃避我的視線,伸手捂住我的眼睛,然後低下頭吻我。
一直到慕念枝的出現,這場被雪松氣息包裹的夢,才終於被戳破。
她一眼就看見我脖頸和鎖骨上的痕跡,眼眶剎那就紅了。
「清時師兄,爲什麼,你負傷的日子裏是我一直陪着你,你傷好了卻第一時間想着找她?」
她淚如雨下,一副癡心錯付的可憐樣子:
「你毀容消沉的時候,是我日復一日地鼓勵,才讓你走出陰霾, 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鬱清時神色漠然:
「要不是你每天都在我耳邊唸叨我毀容了,我也不至於現在才走出陰霾。」
慕念枝:「……」
她神情扭曲起來, 最後露出病態地笑:
「師兄,我這麼費盡心機了,你爲什麼就不能乖乖喜歡我呢?」
她一邊說,一邊從手中喚出了浮着黑霧的爐鼎:
「不喜歡我的話,你就去死吧。」
隨着鼎蓋的開啓, 裏面的濃濃黑霧頓時纏住了鬱清時,並不斷向外蔓延擴散, 將我也吞噬。
「清時師兄, 你不會以爲我每天纏着你,只是爲了說一些無意義的話吧?」
她的聲音殘忍:「我還爲你,種下了心魔呀。」
隨着我眼前一黑, 慕念枝的聲音也倏地消失。

-13-
再睜眼時, 竟又出現在了祕境之中。
鬱清時站在我前面不遠處,我看見他的側臉,上面是猙獰的、血流不止的傷口。
他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那裏站着另一個我。
我眼睜睜看着那個「江岑」走向鬱清時, 抬手觸碰他臉上的傷口。
鬱清時痛到顫抖, 也沒有拂開她的手。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那麼冰冷:「你的傷口, 很難看,令人噁心。」
說罷, 她慢慢後退, 身後出現了面容精緻、沒有一絲傷口的「鬱清時」輕輕攬住她的腰身。
鬱清時神情哀傷,我目瞪口呆。
我們倆一起看着那兩個人親暱地接吻纏綿。
我:「……」
彈幕:【……】
【所以, 男主心魔的名字, 是叫容貌焦慮嗎?】
……
「啪嗒」一聲,鬱清時手中的劍掉在了地上。
而他的心魔正提着劍一步步走過來, 鬱清時竟然不做任何反抗。
劍鋒一寸寸接近他的咽喉。
千鈞一髮之際,我大喊着「劍下留人」衝了過去,
一巴掌扇飛了他的心魔。
我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鬱清時」完美無瑕的臉上頓時腫起高高一層。
他們倆同時看向我。
鬱清時神情錯愕:「你怎麼打我的臉?」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 疑惑:「不能打麼?」
「你不是最珍視我的這張臉了嗎,打得這麼狠,是不喜歡了嗎?」
「……」我深吸一口氣, 上去捧起他的臉,「不是珍視你的臉, 是珍視你,懂了嗎?」
他眼神清澈。
「我喜歡你, 不止你的臉。」
說完我吻上他的染血的脣。
這場夢魘倏地消散。

-14-
夢魘外的慕念枝遭受了反噬, 吐出一大口血,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她神情憤恨地盯着我:「都是因爲你!清時師兄纔不喜歡我!」
我真是搞不懂她的腦回路:「有那麼多人喜歡你,你就一定要爲了鬱清時搭上一切嗎?」
「所有人都應該喜歡我, 這纔是對的!」
慕念枝神情癲狂, 生來就輕鬆獲得所有偏愛的她,纔會容忍不了有人是特立獨行的例外。
這也是她的執念。
鬱清時把她押送回了雲岫宗。
她的所作所爲樁樁件件列出後,宗主仍是竭力保她。
於是鬱清時當着所有人的面一劍斬斷了自己的宗門門牌, 自請下山。
以後,他與雲岫宗、慕念枝、那些彈幕口中的男主身份,再無瓜葛了。
我也終於不再是被界定爲女配的江岑。
我將享受屬於我自己的人生。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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