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追着白月光出國時,我求他別走,他頭都沒回。
一年後我結婚,沈宴飛回來了。
看見我的婚戒,一向驕縱的沈家少爺崩潰了。
他笑得很勉強:「洛寧,是你自己摘還是我給你摘?」
他聲音在發抖:「你想要戒指我給你買,把這隻扔了,求你了。」
-1-
我結婚沒請多少人,就十幾個親朋一起喫了一頓飯。
老公疼我,全程都沒讓我累着,自己招待賓客,讓我和閨蜜聊天。
閨蜜趙寧看我結婚,很是感慨:「我以爲你會等沈宴一輩子的。」
我低頭笑了笑:「我也以爲是。」
她說:「沈宴知道你結婚嗎?」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也沒必要知道。」
她頓了頓:「我聽說沈宴昨晚發瘋一樣訂票,連夜從美國飛回來。」
我沒說話。
這麼着急,可能是因爲他的白月光又跑了吧。
一如當初,她跟沈宴生氣,跑到美國去,沈宴當着我的面訂機票,要追去找她。
我那時候來大姨媽,裹着被子都覺得冷。
我發着抖坐在他面前,看他修長的手指毫不猶豫地在手機上一點,定了當晚的機票。
我咬了咬牙,還是想挽留他:「沈宴,能不走嗎?」
沈宴一雙幽亮的眸子看着我,笑得漫不經心:「你乖乖待在家,我買禮物回來給你。」
他抬起我的下巴,輕啄我的脣,替我裹好被子:「想要項鍊還是手鐲?」
我沒說話。
沈宴喜歡送人首飾,送過我好多好多,但沒有一枚戒指。
他送給連笙的禮物不多,但每次都是戒指。
我深吸了口氣,看着他清瘦英俊的臉,冷白的皮膚,還是想挽留:「真的不能不走嗎?」
沈宴嘴角的笑意淡了些,拍了拍我的頭:「你知道我們什麼關係。」
我頓在原地,無話可說。
沈宴是我主動追回來的。
他只有一個條件,關係不能公開,尤其是在連笙面前。
說白了我就是個備胎。
我根本沒有立場阻止他。
即使他和我已經同居,還帶我參加過家庭聚會。
沈宴見我不再多話,笑着親了親我的額頭:「乖,我回來給你帶禮物。」
我低下頭:「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站起身慢條斯理繫着襯衣釦子:「幾天吧。」
當時他大概沒料到,這次他的白月光不是去國外散心,是去遊學,以致他也陪着待了一年。
我看着沈宴離開時高大挺拔的背影,嘆了口氣。
似乎是感覺到我不快,沈宴回過頭來:「出國前你想想有什麼能讓我做的,我全力滿足。」
我看着他的臉,想了想:「能不能幫我打聽個人,叫祁連,是個戰地記者。」
沈宴的臉沉下來:「和你什麼關係?說不清楚不幫忙。」
我抿了抿脣:「我哥哥。姑姑家的。」
沈宴表情舒緩了下,點了點頭:「等我消息。」
他轉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從錢包裏拿出一張照片。
照片裏是一個清瘦英俊的男人,和沈宴很相似。
我摩挲着照片。
沈宴真是個健忘的人啊。
我跟他說過,我在孤兒院長大,哪來的姑姑。
我還說過,孤兒院裏有個哥哥一直照顧我,我們一起長大。
可他聽過就忘了。
他也從來沒懷疑過,我爲什麼這麼喜歡看他的臉。
只愛他的臉。
-2-
沈宴真的很愛連笙。
哪怕連笙這麼多年態度飄忽,就是不願意定Ţũ̂ₕ下來。
他也愛得心甘情願。
而我也真的很愛沈宴——
的那張臉。
和祁連相似的臉。
我一直對沈宴是有感激的。
他救我於水火。
認識他的時候,我已經失去祁連的消息三年了。
好多人都說祁連不在了。
我整個人行屍走肉,沒有生機。
直到看見了沈宴,小我一年的學弟。
看見他那張酷似祁連的臉時,我哭了。
我想方設法接近沈宴,無條件地對他好。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沈宴的跟屁蟲,負責拿包、拿外套、買東西,在他跟連笙吵架的時候傳話,在他喝醉的時候扶他回去。
大概是我對他實在好,好到他無法再忽略。
所以在一個和連笙吵完架,酒醉的夜晚,他把我扯進懷裏:「喜歡我?」
我看着那張清瘦英俊的臉,點了點頭。
那天起,我成了沈宴的祕密女友。
如果備胎也算女友的話。
這一好,就是好幾年。
沈宴和連笙沒成,我倆倒是同居了。
沈宴有時候會抱着我感慨:「洛寧,你是對我最好的女人,你甚至都不喜歡我的錢。」
我笑:「你要想給我也不會拒絕。」
「但你沒花。」沈宴一雙幽亮的鳳眼盯着我,「你不花我的錢,不戴我買的首飾,也不逼我公開關係。」
他說:「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你也在把我當備胎。」
我颳了刮他的鼻子,笑着埋進他的懷裏。
備胎不備胎不重要。
人非草木,我們已經走過六年歲月了。
這六年對我很重要。
可沈宴不這麼想。
沈宴還是那麼愛連笙,連笙深夜裏喝醉給沈宴打個電話,沈宴會立馬穿衣服去接她。
以前沈宴說走就走,從不跟我解釋。
可後來他開始解釋,臉上有了心虛。
我以爲這代表我在他心裏開始不同。
可我誤會了。
他還是追着連笙出了國,沒有給我一點挽留的機會。
一走就是一年。
-3-
中間沈宴其實回來過一次Ṫű̂ₚ。
他喝醉了,讓我去接他。
我接他時,他正在夜店包廂裏坐着,跟連笙發視頻。
看見我來,他朝我招手:「洛寧過來。」
他讓連笙看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好了六年的女朋友,洛寧。」
連笙還是一臉的冷漠。
但眼睛掃過我,在我臉上停留幾秒。
然後笑了:「沈宴,你變心了?」
沈宴也笑:「對呀。我放着溫柔賢惠的老婆不要,幹嗎老熱臉貼你冷屁股。」
連笙看沈宴摟着我,問我們好了多久。
我老老實實回答,六年。
連笙掛了視頻。
一向高傲的連笙,失態到再見都沒有說。
沈宴摟着我的手,猛然頓了一下。
那晚,沈宴本來在摟着我睡覺。
中途接了個電話,回來後便抱着我不停地吻我,一晚上都沒睡,一直看着我。
到早上的時候,他聲音都啞了:「洛寧,咱倆走到頭了。」
我其實也一晚上沒睡。
我猜到了。
我聽到沈宴接那個電話了。
連笙輕描淡寫讓他分手,她說只要他分手,立刻跟他好。
我知道我沒有連笙重要。
我點了點頭,不想場面太難看,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
沈宴在我身後摟着我,緊得我喘不過氣來。
他在我耳邊說:「你姑姑家的兒子,有消息了。他沒死,只是失憶,在國外呢。」
我全身都僵住了。
我轉過身:「能幫我帶他回來嗎?」
沈宴最後吻着我的脣:「能。這是我欠你的。」
說完當天,他就坐飛機去陪連笙了。
而我,在幾天後見到了祁連。
在國內最好的醫院,最好的專家幫他治療。
很快,他記憶恢復,想起了我。
祁連是爲了在轟炸區救一個小孩才受傷失憶的。
醒過來後,他第一時間抱住了我。
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迴盪:「這十年我不在,讓你受苦了。」
我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空蕩蕩的心,此刻悄無聲息地填滿了。
-4-
我和祁連錯過了十年,都不想再耽誤下一個十年。
我們很快訂了婚。
祁連也問過我,這十年有沒有愛上別人,不要一時衝動,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我腦海裏模模糊糊閃過沈宴的臉。
但又一閃而逝。
我搖了搖頭,笑着說沒有。
我撫摸着祁連在戰區救孩子留下的傷疤,又重複了一遍:「沒有。」
其實祁連問我之前,我做了幾次夢,夢裏都有沈宴。
夢裏的沈宴看着我冷笑,讓我不要自作多情。
心裏還是會酸澀。
但時間慢慢過去,我再也沒有夢見過沈宴。
那六年,彷彿隨風而逝了。
閨蜜趙寧有時ťṻ⁾候也會問我,有沒有想起過沈宴。
我沉默了幾秒,搖頭。
「希望他和連笙能好好在一起。」我說,「彼此遺忘就好。」
起碼我是認認真真,把他遺忘在了腦後。
可過幾天,我和祁連喫飯時遇到了沈宴的同學。
他遠遠地就上來打招呼:「你小子回國怎麼不打電話——」
走了幾步,他停了下來,一臉震驚。
祁連和沈宴很像,但他眉心有在戰區留下的傷疤。
氣質也完全不同,他身上沒有沈宴那種吊兒郎當的紈絝樣。
而更鐵血沉着。
同學看着祁連,又驚疑不定地看着我:「洛寧,這——」
他想了想:「你給沈宴戴帽子了?」
我搖頭:「我們分手了。」
那個同學更驚訝了:「沈宴不是說你還在乖乖等……」
我打斷了他:「這是我未婚夫,很快要結婚。」
他驚呆了。
看着我和祁連緊緊相牽的手,轉身匆匆走了,邊走邊打電話。
我抬頭跟祁連解釋,可纔開了個口,祁連就笑了:「都過去了,說它幹什麼。」
他幫我理頭髮:「總不能我消失十年就讓你等我十年。」
我眼眶一熱,突然感覺滿心委屈。
最初找不到祁連那三年,我每天都抱着手機在等電話。
24 小時不關機,陌生電話一響起來我都要激靈一下。
第一年的時候我盼着能接到電話,告訴我祁連只是受傷了,馬上回國。
第二年的時候我盼着有人告訴我祁連還活着。
第三年,我開始怕聽電話,又不得不聽。
沈宴出現時,我正式確診重度焦慮,恐慌症。
他那張臉,就是我活下去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沈宴那裏當備胎的時候,也不是不委屈的,可我真的離不開那張臉。
唯有看着他,我纔能有力氣活下去。
所以我愛不愛沈宴,我不知道。
但我是感激他的,感激到他讓所有人都嘲笑我是個備胎,可我還是甘之如飴。
這六年,在我這裏,沈宴是個好人,救我於水火的好人。
我本以爲我在他那裏的印象也會不錯,至少我會佔個懂事。
可我沒想到,他會咬牙切齒,罵我騙子。
-5-
沈宴給我打電話是深夜。
我輕輕起身,不想吵醒祁連。
我以爲他是想拿走落在我這裏的諸多東西,可我剛接起來,他就惡狠狠地,彷彿想把我咬碎般,咬着後槽牙蹦出兩個字:「騙子。」
他聲音沙啞低沉:「洛寧,你是個騙子。
「你說他是你姑姑家的孩子,你騙我!」
他不再一副吊兒郎當紈絝樣。
他強忍着憤怒,甚至聲音裏還有一絲委屈。
像小孩一樣的委屈。
我低了低頭,嘆了口氣:「對不起。」
我道歉道得駕輕就熟。
從前六年,我就是這麼跟他道歉的。
原因有很多。
比如別在連笙面前老盯着他看,會讓連笙不高興。
比如在連笙的同學面前不要試圖牽他的手。
比如他跟連笙喫飯的時候不要亂打電話。
每一次我都會道歉,盯着那張臉,乖乖說對不起。
沈宴一開始會遲疑地摸摸我的頭,像摸小孩子:「下次改就好了。」
後來他託着腮笑眯眯看我:「你道歉的時候好乖。」
再後來,他不再給我立諸多規ťúₐ矩。
但我道歉的本能還沒改,立馬脫口而出:「對不起。」
沈宴頓了頓,還是咬牙:「這次道歉也不行。洛寧,我真的生氣了。
「我早知道就讓你姘頭在戰區過一輩子,幹嗎千里迢迢給自己戴頂綠帽子!」
我冷了臉。
他卻渾然不覺,還在追問我:「他碰過你沒?
「洛寧,說話,他碰沒碰過你!」
我打斷了他急躁的聲音:「沈宴,你別再這麼說他。他對我很重要。」
那邊突然沒動靜了。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什麼東西砸碎的聲音。
沈宴咬着後槽牙,一個字一個字地笑着說:「洛寧,你從來沒說過我對你很重要。」
他說:「你記住,我沒說讓你走,你就還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皺着眉糾正他:「從你去美國找連笙開始,我們就沒關係了。」
沈宴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問:「所以你是在報復我,對嗎?」
他似乎堅定了些:「你跟他在一起,是在氣我對吧?我要是給你個後悔的機會——」
我越發皺起眉來:「沈宴,你別鬧了。你和連笙好不容易在一起,就好好過。」
沈宴不說話了。
他的呼吸聲低沉,急促。
過了一會兒,他什麼都沒說,掛了電話。
我聽着忙音,嘆了口氣。
沈宴還是沒有改變。
只要提起連笙,他的理智就回籠了。
從前他喝醉了,大半夜打電話讓我去接他。
我穿着睡衣裹了件大衣就衝了出去,在酒吧門口接到醉醺醺的他。
寒冷的天氣,我凍得手都僵了,可他卻鬧着不回去。
他朋友無可奈何,對我說了聲對不起,然後給連笙發視頻:「我讓連笙看看你這副鬼樣子。」
沈宴突然就站直了身子,清醒得像是沒喝過酒,自己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我和他朋友站在車外,大眼瞪小眼。
他朋友眼中全是尷尬與同情:「對不起,我實在沒辦法,只有連笙能讓他聽話。」
我搖了搖頭:「沒關係,我不在意。」
那天我給沈宴熬醒酒湯,照顧他一晚沒睡。
而他抱着我喊着連笙,一晚上。
我心裏有個聲音一直在問我,洛寧,你真的不會在意嗎?
那你爲什麼手腳那麼涼?
我嘆了口氣,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抽離,不再回想。
我看了看臥室。
那裏有我最愛的男人。
從前怎樣無所謂,關鍵是現在,我不在意了。
-6-
我和祁連開始籌備婚禮。
我去試穿婚紗,掛了沈宴好幾個電話。
可手機還是震個不停。
都是沈宴發來的微信。
以前他一個月都不會發這麼多微信。
「洛寧,我還沒讓你走呢!
「洛寧,你會後悔的!
「你幹什麼呢,回話!你以前不會這麼久不回的!」
我讓吵得不行,在更衣室抓起手機,匆匆回他:「我在試婚紗,你別發了。」
手機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
緊接着,瘋狂地震起來,一秒都不停,彷彿那邊的人發了瘋。
我實在沒辦法,接了起來:「沈宴,你要是再這麼發瘋,咱們連朋友都做不了。」
他卻置若罔聞,只是一連串地問我:「他有什麼好?
「洛寧,結婚和戀愛是兩碼事!」
他深呼吸了一下:「洛寧,你聽話,你爸媽同意你結婚嗎?要不你等我回去跟他們談談……」
我平靜地打斷了他:「沈宴,別鬧了。」
那邊安靜了下來。
我靜靜地說,「沈宴,我真的要結婚了。他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瞭解,情投意合。」
沈宴還想說什麼,我又打斷他:「你這樣連笙會不高興的。」
他沒說話,只是呼吸不再平穩。
我嘆了口氣:「我跟你說過的,我是孤兒院長大的,哪來的爸媽。你爲什麼總是記不住。」
說完我掛了。
沈宴再沒打過來。
而祁連一直耐心地等在更衣室外,絲毫不問我爲什麼會待這麼久。
只是在我出來的時候,久久地擁抱我,不願鬆開:「寧寧,謝謝你愛我。」
我回抱住他:「也謝謝你。」
我們都是孤兒院長大,自幼受一點好都要牢記在心,感激不盡。
不像沈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少爺,一向聽話的前女友突然無縫銜接要結婚,發瘋是難免的。
但我相信,時間會治癒一切。
終究他也會放下不甘,往前看。
-7-
可我高估了沈宴的接受能力。
幾天後,我快要辦婚禮,每天都要睡美容覺的時候,沈宴又深夜打來電話。
他似乎喝了酒:「洛寧,你好樣的。」
我已經十分不耐,籌劃着要把他拉黑。
他一字一句,聲音沙啞低落:「我那時候,怎麼就不想着看一眼照片。
「只要看一眼,我就會知道不對勁。」
他委屈而憤怒:「可我一眼都沒看,甚至把他從戰區拉回來,治好,送到你面前。
「我他媽怎麼現在纔想起來看照片,我自己給自己戴了頂綠帽子!」
沈宴憤怒到聲音發抖。
他壓低了聲音,聽得出來,是在努力剋制情緒,可還是控制不住顫抖的聲音:「洛寧,你是不是,把我當替身?」
我沉默了。
他也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咬牙低喊:「你說話啊,爲什麼不說話!」
可我卻突然想起了當初。
連笙有了別的追求者,沈宴就在朋友圈發了我的背影。
穿着連笙想要的當季最新奢牌裙子。
那是我唯一一次穿沈宴送的衣服。
本來我都是吊牌都不拆,放在衣櫥裏,但沈宴那天磨着我穿上那件裙子,給我拍了照。
那是他第一次在朋友圈發我,好多人點贊,不少人在評論區問我是誰。
沈宴摟着我給我看,吊兒郎當地叫我:「老婆,他們都在問你。」
沈宴心情好的時候,會叫我老婆。
他把我的髮絲纏在手指上繞來繞去:「我說你是我老婆,我那幫哥們兒羨慕壞了。」
我笑了笑,眼睛卻掃到一條新的評論,來自連笙:「我想去看音樂節,去嗎?」
過了一會兒,沈宴Ṫū²瞄了眼手機,手頓了一下。
他把手機扣了過去,若無其事地拿出信用卡:「去買幾個包去。」
然後站起身,穿上外套要走。
我看着他往外走的身影,鬼使神差地突然留他:「沈宴,不要出去行嗎?」
沈宴握着門把手,猶豫了會兒,轉身跟我笑:「自己孤單啊?那就多逛一會兒,ţŭ̀⁹再買幾身衣服,買幾套首飾。」
他轉身關門,在門關上的時候,突然又說:「我一會兒就回來,老婆。」
我看着門被緩緩關上,低了低頭,不知是什麼心情。
當時我們已經從大學走到了工作,沈宴從叫我寶寶,改叫我老婆。
多多少少,心裏對他還是有不同的。
我看着茶几上的信用卡,看了良久,把它放在了抽屜裏,再沒動過。
也再沒動過心思。
過了幾天,沈宴回來了。
那條有我的朋友圈,不知何時刪了。
朋友打電話問他,爲什麼刪了女朋友照片,他雲淡風輕:「哦,就是路上看見的女孩兒,覺得好看就拍了,不刪怕你們誤會。」
彼時我在他懷裏,一動不動,乖巧溫和。
他掛了電話,親了親我的耳朵:「老婆真乖。」
他想了想,還是把我照片發到了朋友圈,只是自己可見。
沈宴摸着我的頭髮:「老婆這麼好看,不給別人看。」
我看着他那張臉,笑笑不說話,心裏無波無瀾。
一如那張塵封在抽屜裏的信用卡。
我那時候,沒叫過一聲委屈,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可現在沈宴滿是不甘心:「洛寧, 說話。我到底是不是替身?」
我嘆了口氣,決定把有些話攤開來講:「那我呢,沈宴?
「我這六年,又算什麼呢?」
沈宴頓住了。
我自顧自地說:「六年,我沒在你面前叫過一聲屈,沈宴,你這才幾天,就受不了了?」
沈宴的呼吸聽着很亂。
我又嘆氣,掛了電話,把沈宴的微信和手機全拉黑。
與那六年,徹底告別。
-8-
我和祁連領證辦酒,一氣呵成。
我精心佈置,挑選婚紗,給了自己一個夢ṱũ̂⁵幻的婚禮。
從今後我不再是無依無靠,我有了自己的家,和家人。
可婚禮上,閨蜜趙寧卻告訴我,沈宴連夜訂票,發瘋一樣往回趕。
我其實不怎麼信。
畢竟他和連笙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他不會那麼衝動,扔下連笙回國。
可我萬萬沒想到,他會真的出現。
我印象中的沈宴,頎長英俊,一身貴氣。
而現在的沈宴,臉色煞白,很是憔悴,手上拿着個首飾盒,靜靜地看着我和祁連。
與其說看着我,他更像是在看着祁連。
我讓他嚇了一跳。
沈宴看看祁連,又看看我,朝我勾了勾手指。
正好祁連去招待同事,我怕沈宴鬧事,跑去找沈宴,溫聲軟語求他:「你別鬧事,這個婚禮對我太重要了,我不想出岔子。」
沈宴臉沉了沉。
明明我在懇求他,卻彷彿激怒了他。
他看了看遠處的祁連:「洛寧,我們倆,誰像誰?」
我怔了怔,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
沈宴又問了一遍:「老婆,我和他,誰更像個替身?」
他叫我老婆,熟稔得彷彿我們還在一起一樣。
可他以前只有心情好的時候,纔會叫我老婆。
而他心情好的時候,都跟連笙有關。
我寧願他連名帶姓叫我洛寧。
我冷了臉:「沈宴,我不是你老婆。」
我指指祁連:「我是他老婆,有證的那種。」
沈宴盯着我一言不發,臉色鐵青。
讓我有點後悔這麼說話。
他大少爺出身,讓人這麼懟,難保不任性乾點什麼。
我僵在原地,想着怎麼能把這瘟神請出去,卻又聽見祁連在叫我。
我滿心忐忑,又不敢露出來,心裏全是沈宴冰冷的表情,和我命運難卜的婚禮。
祁連像是什麼都沒看出來,把我摟在懷裏,溫和地安撫着我的不安:「別亂跑,回頭找不着你。」
他又拍拍我的肩:「別怕,我在呢。」
我靠在祁連的胸膛,聽着他平穩的心跳。
不安竟然不翼而飛,我笑着點了點頭:「嗯!」
祁連低頭在我脣上啄了啄,被我反手抱住,吻了回去。
只要祁連在,婚禮順不順利有什麼關係。
祁連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我吻得深情而投入。
一吻結束,我發現沈宴不見了。
沒有我預想的鬧場,他安安靜靜離開了。
趙寧說,沈宴腳步匆匆,像是躲避什麼猛獸一樣逃跑了。
而我手機傳來一條陌生號碼的短信:「你從沒對我那麼笑過。」
趙寧還在我身邊比畫:「沈宴好像受刺激了,我從沒見他那麼狼狽,還踉蹌了一下。怎麼了這沈大少?」
我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挽着祁連的手,久久不願放開。
年幼時相依爲命,年少時兩心相許,到現在終成眷屬。
其他人怎麼了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和愛的人在一起了。
-9-
沈宴走的時候,託趙寧把戒指給我。
趙寧冷笑:「現在知道買戒指,當初幹嗎去了。」
趙寧對沈宴,屬實不怎麼喜歡。
對我和沈宴在一起,趙寧一直是恨鐵不成鋼,可又沒辦法。
沈宴對我很大方,項鍊手鐲耳環胸針不重樣地送。
可唯獨沒有戒指。
一起喫飯時,趙寧開玩笑地問過沈宴,什麼時候送我戒指。
沈宴一個電話,沒過一會兒,司機給我送來一條翡翠項鍊。
趙寧氣得手抖:「我說的是戒指!洛洛跟你這麼多年,她不值一個戒指嗎?」
沈宴手搭在我的椅背上,一副將我掌控在懷裏的肢體語言。
他蹺着二郎腿,玩世不恭:「她早晚會有的,你急什麼。」
他勾着我的下巴,跟我笑着承諾:「十年之內,我給你戴個戒指。」
我低頭笑笑,沒有說話。
突然很想祁連。
祁連不會嬉皮笑臉跟我承諾。
原來臉再像,不是一個人,也終歸不是。
那頓飯後,我是想疏遠沈宴的。
電話不接,微信不回,給我門鎖換了密碼,也不再去他那裏。
可沈宴沒過幾天胃病犯了,給我發視頻,那張臉蒼白而憔悴。
我突然想起祁連在戰區失蹤前,是不是也是這麼憔悴。
我無法自控,在趙寧的白眼中,還是去看了沈宴。
沈宴房子裏滿地酒瓶子,我避不見面這一週,他不知喝了多少酒。
我嘆着氣,給他打掃屋子,熬粥洗衣削蘋果,照顧他好起來。
沈宴拉着我的手:「不許躲我。洛寧我沒騙你,十年內真的給你買戒指。」
他比畫着:「這麼大的鴿子蛋。」
我笑了:「那爲什麼不是現在呢?」
沈宴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淡淡說:「現在我有個執念要解決。」
他把我扯到他懷裏,跟他一起躺着,聽着他急促的心跳:「洛寧,我沒騙你,等我十年。」
我看着他的臉,沒說話。
沈宴把我摟得更緊,生怕我跑了一樣:「那說好了,十年。」
我把臉靠在他結實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
心跳不會騙人。
-10-
十年後迎來新婚夜,我和祁連一夜沒怎麼睡。
第二天一早,我趁祁連睡着,紅着臉下樓去倒那些用過的小雨傘。
剛下樓就看見了沈宴。
他站在法拉利旁邊,下巴是青色的胡茬,雙眼全是血絲,腳下一地菸頭。
不知道抽了多少煙。
他看了眼我手裏透明的垃圾袋,偏過臉讓自己不再看。
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洛寧,我等了一夜,看着你們熄燈。」
往日的驕傲蕩然無存,他的視線躲過垃圾袋,卻沒躲過我脖子的紅色印記。
沈家驕傲的大少爺,像失去心愛的瑰寶,盯着我的脖子,眼圈泛紅了。
他嘶啞絕望:「洛寧,我生病了,難受。」
以前他這麼說,我會立刻放下手邊的一切事去照顧他。
去給他做飯,削蘋果,喂藥,量體溫。
可現在,我只能說:「你買點藥喫。」
沈宴身子晃了一下,眼圈更紅了。
沈宴家裏有錢,怕他被綁架,從小送他去學格鬥,也是摔摔打打喫苦受傷錘鍊大的。
他最驕傲的,就是自己身爲有錢人家的獨子,卻從來不矯情。
可現在,他眼淚掉了一滴下來,卻擦都不擦,只是看着我。
「洛寧,其實我看見你對祁連笑,我想了很多。我也可以像他那麼對你的。」
他閉了閉眼,咬了咬牙,彷彿要說出多麼難出口的話:「即便我是替身。替身不是也能轉正嗎?洛寧,你和別人這樣,我接受不了……」
我有點無語,晃了晃右手。
手指上戴着一枚婚戒。
鑽石不大,但是我精心設計定做的。
沈宴的臉更白了:「洛寧,把它摘了,你自己摘還是我幫你?」
他沙啞地懇求我:「你想要戒指我給你買,多大都行,把它扔了,求你了。」
我搖了搖頭:「不行的,沈宴,這是我的婚戒。」
我低頭看看戒指:「祁連給我買的,我很愛它。」
沈宴哽咽了:「別說這種話,洛寧,我難受。
「真的難受。」
我嘆了口氣。
我對沈宴沒什麼怨恨,畢竟是那張臉幫我度過最難的時期。
我也想沈宴放下過去,往前看。
我斟酌着想勸他兩句,可抬頭看他時,卻看到一個讓我驚訝的身影。
連笙來了。
一向精緻漂亮的她,臉色奇差。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沈宴:「沈宴,別人跟我說,我都不信,你大半夜跟我分手,訂票回國,真是爲了她?」
她看了看我手上的婚戒,像是受了羞辱:「她這麼其貌不揚,還結婚了,你爲了她和我分手?」
連笙看起來很生氣。
以前連笙一句氣話,沈宴就能穿越大半個地球追過去。
可現在,他頭都不回,就當沒看見這個人一樣,對着我說:「洛寧,我離了你真不行,真的,我睡不着覺,好幾天沒怎麼睡了。」
他憔悴不堪:「你回來行不行,洛寧,老婆,我改,我什麼都改,我再也不看別的女的一眼了。」
他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替身可以轉正,結婚也能離,我真的會改的,求你了。」
我張了張嘴,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從沒見過沈宴這樣。
從來沒有。
沈家驕傲的大公子,即便和連笙彆彆扭扭那麼多年,也沒有這麼求過她。
連笙也呆住了。
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最終扔了句「你別後悔,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轉身哭着跑了。
沈宴頭都沒回一下。
我提醒他:「連笙真走了。」
沈宴卻伸出手拉我:「我沒打算和她長久,她只是一個執念,提起結婚,我腦子裏除了你就沒第二個人——」
「沈宴。」我揉着太陽穴,打斷了他的話。
我怕祁連醒來找不着我,決定把話攤開來說:「其實我不是一直把你當替身的。我也有過動心的。」
怎麼能不動心呢,六年的耳鬢廝磨,肌膚相親,怎麼可能不動心。
沈宴的眼睛亮了亮。
我嘆息了聲:「可是你親手把我推走的,沈宴,你不記得了?
「你在我每次要動心的時候,都選擇了連笙。」
我苦笑:「是你把我推走的啊。是你不斷提醒我,祁連從不會這樣對我,你替代不了祁連。」
沈宴眼裏的光黯淡下來。
他還是掙扎着說:「我能改的,洛寧,我改……」
我搖頭打斷他:「沈宴,你並不愛我。你只是不接受有人不愛你。以前是連笙,現在是我。」
我指指自己的心口:「可我不能再跟你糾纏了。這裏現在裝的是我老公,已經沒有你容身之地了。」
沈宴眼裏僅剩的光,驟然熄滅。
我沒再說什麼,只是繞過他,回家。
走到樓門口,我突然發現祁連靜靜站在那裏,不知醒來多久了。
我頓時慌了:「你都聽見了……」
祁連伸手把我擁在懷中:「別慌。」
他拍着我的背:「沈宴給我打過電話,說過你們的事,要我把你讓給他。」
「那你怎麼說的?」我驚訝地抬頭問。
「我把他接我回來,給我治療的錢雙倍還給了他。順便送他張結婚請柬。」
「啊這……」
我說不出話來了。
我說沈宴是怎麼找到我們結婚酒店的。
祁連他,是懂殺人誅心的。
-11-
沈宴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
我也無暇關心。
我忙着準備跟祁連的蜜月。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和祁連到了一個海島度蜜月。
藍天白雲碧海金沙,微風習習吹來,我和祁連愜意地眯上眼,在海邊沐浴陽光,一直到晚上,回到海邊的木屋。
這木屋,我幾年前就跟沈宴說想住了,一直沒時間。
後來祁連聽我說,立馬定了房間,決定蜜月帶我來。
我站在木屋的窗前想看ṭŭ̀ₙ夜晚的大海,卻發現隔壁木屋前,有個熟悉的身影,坐在沙灘上喝啤酒。
他形單影隻,身邊全是空瓶子。
我抿了抿嘴,關上了窗戶,還沒來得及拉窗簾,祁連過來抱着我擁吻。
我眼角餘光瞥到沙灘上,沈宴孤零零的身影,不停地仰頭喝酒,而我被祁連抱去臥室……
清晨我起來喝水,一眼瞟過去,驚訝地發現沈宴還在沙灘,一動不動。
我嚇了一跳,連忙跑出去,蹲下試他的呼吸。
還好,有氣。
我拍了拍胸口,剛想離開,沈宴一把抓住我,睜開了眼睛。
曾經意氣風發的那雙眼睛,現在醉意朦朧,悲傷無助,在清晨的陽光下靜靜看着我。
他低啞地祈求我:「洛寧,我能不能,再抱抱你?」
「就抱一下。就一下。」
我搖了搖頭,抽出手,站起身:「我結婚了,沈宴。」
沈宴醉得厲害,似哭似笑,聲音夾雜在漲潮的海浪聲中:「可我他媽放不下你,洛寧。
「不是你說的求而不得,是愛而不自知。洛寧,老婆,再給我個機會,行嗎?我這輩子都不敢不珍惜了!」
我頓住了腳步,又走了回去。
總這麼糾纏,不是個辦法。
索性讓他徹底死了心。
我走回去似乎給了沈宴希望,他充滿希冀地看着我。
而我低頭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沉默地放在他眼前。
那是一張驗孕棒的照片,兩條槓。
「我懷孕了,沈宴。」
沈宴呆住了。
過了幾秒,他用力推開手機,彷彿推開毒蛇,一眼都不願再看。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站起身,俯視着他,將他當初分手的話,原封不動還回來:「咱倆走到頭了。」
說完,我走回木屋。
身後一片死寂。
-12-
後來,我徹底遺忘了沈宴。
我和祁連小日子過得熱熱鬧鬧,把之前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
十個月後,我懷孕,生女。
孩子百歲宴,祁連抱着女兒到處顯擺,笑得合不攏嘴。
我坐在一邊,看着祁連和女兒,心裏暖洋洋的。
宴會廳的服務員跑過來,送來一個精美的禮盒:「您好,這是剛有位男士託我送來的。」
我想着是不是祁連的朋友送來的百歲禮,便道謝接下,拆開看看。
裏面有兩件東西。
一件是金燦燦的金鎖。
還有一件,是一顆碩大的鴿子蛋戒指。
那戒指我很眼熟。
趙寧湊過來一看,驚呼起來:「這不是你結婚時候沈宴給你那戒指嗎?他讓我轉交,你不要我又還給他那個?」
我呆住了,不知說什麼好。
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我抱起禮盒追了出去。
可還是慢了一步,看見沈宴頎長瘦削的背影,上了熟悉的跑車,發動機轟鳴着離開。
趙寧陪我追出來,感嘆了一聲:「如果他早這樣,你倆也不會……」
我搖了搖頭,笑了笑:「想什麼呢,哪有那麼多如果啊。」
錯過就是錯過了。
沒有如果,也沒有後悔藥。
我回到宴會廳,看着我的丈夫和女兒,倍感珍惜。
祁連過來抱着我問:「是我臉上有東西嗎?你怎麼老盯着我看?」
我搖了搖頭,靠進他懷裏:「我是在慶幸,我沒有錯過你。」
沒有錯過,我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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