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別亂動。」
「……」淺梨心裏咯噔一下,扣內衣的手僵在那裏。
「是這樣扣嗎?」
「嗯。」淺梨整個身子都僵住了,臉也燒得厲害。
他極有耐心地幫她整理好衣服,然後又躺了回去。
「姐姐要走了嗎?」他聲音微弱,卻滿眼笑意。
「嗯。」淺梨低聲回答。
到此刻,她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她微微轉了一下頭,用眼尾餘光瞟了他一眼,他面色紅潤,眼裏夾雜着剛起的霧氣,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想到剛纔自己是怎麼走進了他的房間,撲倒了他,她頭皮就有些發麻。
本來準備走了,但她的目光卻停留在牀頭櫃上的錢包。
是他的。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他的錢包,翻出了他的身份證。
「姐姐在害怕什麼?我成年了。」躺着的少年好笑地看着她,聲音慵懶至極,也沒有動作,由着她翻自己的皮夾。
「好。」淺梨手抖了一下,做賊心虛地又把身份證塞了回去。
「那,晚安。」他拉了拉被子,將身子遮了些,一隻手懶懶地搭在額頭,「有些累。」
有些累!
犯罪感+1
淺梨酒醒得更徹底了。
「晚安。」她光着腳下來,胡亂撿起地上的包和手機,儘量不發出聲響,轉身離開他房間。
旅遊的第一天,她睡了一個見一次面的少年,很頭疼。
更讓她頭疼的是,這個少年是班花在她面前炫耀過的男朋友。
-2-
第二天,淺梨是被一陣敲門聲音吵醒的。
屋外的男男女女打鬧嬉笑。
笑聲最清脆的,是班花。
以前一想到班花,她就很頭痛。
現在一想到班花,她就很罪惡。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打開了門。
「怎麼纔開門?」許悠然笑着問她,「不是說好了喫了飯去周莊,去了周莊還要去遊湖,再晚就錯過旅遊巴士了。」
她的行程安排,就快把淺梨逼瘋了。
淺梨一時語塞,心中有一萬個不情願,但最後卻只緩緩吐出一個字,
「好。」
許悠然走過來,主動挽上她的手,帶着她往酒店早餐廳走。
淺梨手有些不知道往哪放,只好就那麼僵硬地端着。
喫完早飯,許悠然又領着淺梨走向人羣,看到她們,一羣人都笑盈盈地和許悠然打招呼。
她人緣真好。淺梨想。
比如,自己只是一個人出來旅遊,而許悠然卻是一羣人。
這羣人裏,她只認識許悠然,但許悠然卻在遇見淺梨之後,熱情地邀請她加入她們。
淺梨內心是抗拒的,但班花過於熱情,她拒絕不了。
她想以前在高中就是這樣,班花總打扮得漂漂亮亮,拉着素顏的她去找校草。
她一直就是班花的陪襯。
「悠然學姐,你的小男朋友呢?」一個女生問。
「對啊,就昨天那個小帥哥。」
「你男朋友也太帥了吧!」
……
淺梨頓了一下,但依舊喫着包子,默不作聲,耳朵卻在傾聽她們的交談。
「他呀,」許悠然臉上立馬浮現一抹罕見的粉色,一臉嬌羞,「他說有點困,再睡一會兒。」
吼!
全場人倒吸一口氣,用「我懂,你懂,大家都懂」的眼神彼此交流。
「哎……不是你們想的那樣。」許悠然有些羞憤,拍着幾個起鬨男生的肩膀。
淺梨不敢抬頭,她只是聽到「他有點困」的時候,有些後背發涼。
因爲想起了昨晚他那句「有些累」。
她承認,她怕了,有些後悔了。
-3-
喫完飯,大家紛紛坐上了大巴,但直到車啓動前的最後一刻,她纔看到了他。
他拖着懶洋洋的步子上車,路過她面前時,身子頓了一下,下一秒遞給她一個淺淺的微笑。
「墨陽,這裏。」許悠然的聲音出現在後腦勺,那一刻她才知道,他叫墨陽。
然後墨陽稍微壓低了頭,坐到了她身後,許悠然的旁邊。
淺梨心中有些異樣,因爲他路過自己時,那俯視的一眼實在過於自然。
在接下來一個小時的車程裏,她有些如坐鍼氈。
總覺得後腦勺被一道目光掃射得千瘡百孔。
她從包裏拿出頭戴耳機,開始聽歌。
但她雖然戴着耳機,總覺得還是能聽到後面窸窸窣窣的談話聲,這就讓她很焦躁。
特別是
「剛去 A 大,還習慣嗎?」許悠然問。
「還行……」
「聽說叔叔阿姨每個月都去看你。」
「嗯……隨他們。」
「多來找我玩玩啊?」
「嗯,抽空。」
他的聲線真的好慵懶。性格也真是隨和。她想。
下一秒,她腦子裏只回蕩着那一句——剛上大學!
淺梨的焦躁症又犯了,好多讀書早的人讀大一時甚至不滿 18 歲,所以,昨晚……身份證都拿出來了,自己真該看一眼。
但凡看一眼,現在也不至於如此糾結。
雖然……看到了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就這樣糾結着,大巴車終於停了。
司機師傅讓大家去上廁所。
「去廁所嗎?」淺梨又聽見後面傳來聲音。
「嗯。」他聲音淺得像是剛睡醒一樣。
許悠然走出來,用眼神詢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淺梨搖搖頭。
看着許悠然走了,她鬆了一口氣。
結果,下一秒,肩膀被拍了一下。
!!!
她整個人神經都繃緊了。
然後轉過頭,就看見了他那張臉。
和昨晚有些不一樣,畢竟昨晚黑燈瞎火,也沒看得太清。
這樣在白天近距離地四目相對,她還是被他身上慵懶的氣質震驚到了。
他笑着,隨性而自然,指了指她耳朵,「姐姐,耳機電源沒開」
說完他離開座位,沒有多餘的話,雙手插袋,頂着一頭碎髮朝車門走去。
哄!
難怪她一直覺得沒聲音,感情電源都沒打開。
淺梨有些想捶自己的頭。
漸漸耳根泛紅。
等到她再抬頭,他已經走到班花身邊,與班花並肩走着。
她深呼吸,拿着東西換到了最後一排。
-4-
到了周莊,一下車導遊就帶着大家去買特產。
一羣人堆在特產店門口開始付錢,寫地址,讓店員直接寄回家。
唯有淺梨和墨陽兩個人站在一旁,置身事外。
淺梨偷偷打量他。
他挺高。
也挺灑脫。
比如,兩個人對昨晚的事閉口不提,相處竟像是初次見面,禮貌而疏離。
一切她擔心的,後怕的事都沒發生。
她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玩得挺開,他既然不在乎,那她就心安理得地把昨晚當作酒精作用下的一時意亂情迷。
她想,她應該找個藉口與許悠然告別,然後結束這一場荒唐之旅。
只是,每每她欲張口,許悠然總是熱情地給她介紹接下來的行程安排,也許是高中留下的陰影,她總是拒絕不了。
想想就很無力。
高中許悠然就是班花,美貌、有才華,還富有,在許悠然面前,她就是一個妥妥的陪襯品。如今時隔四年又遇上,許悠然依舊是令女生都嫉妒的存在,而她還是那樣普通。只是,誰又想永遠只是陪襯呢?
有點煩。
淺梨拿出手機,想着找誰聊聊天,打發這尷尬的時間。
然後突然身邊就多了一團陰影。
她警惕地抬頭,就看見他站在旁邊,朝她笑了笑。
「……」淺梨被他盯了幾秒,不知道說什麼,內心有些忐忑。
春風吹起他的短髮,他站在柳樹下,美得像一幅畫。
真是個上帝的得意作品,她想。
然後下一秒聽見他說的話,她蒙了。
他說:「需要買藥嗎?」
!!!
她徹底石化了。
是她理解的那個買藥嗎?
昨晚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放肆,誰也沒有準備,當然也包括一些計生用品。
「……」淺梨盯着他,沒說話。
目光忍不住去看許悠然的反應。
比起她的沉默,他顯然要灑脫更多,「在這等我下。」
然後她就看見他插着袋,慢悠悠地朝巷子深處走去。
他不會去買藥吧!!!
淺梨多少覺得有些頭痛了。
特別是許悠然那邊好像快要結束了。
她開始緊張了。
-5-
「墨陽呢?」許悠然幾步跑過來。
「不知道。」淺梨故意把目光集中在手機上,反反覆覆地翻着朋友圈。
許悠然抬頭望了望四周,又笑着問:「我剛纔看見你們倆不是在說話呢?」
!
淺梨心裏咯噔一下,停止了刷朋友圈,思考了一下,「哦,好像,聽他說去買什麼東西去了。」
說完又覺得這樣說不對,怕她繼續問。
結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買什麼?」許悠然問完,嘴角是隱藏不住的喜悅。
淺梨見她這副模樣,心裏鬆了一口氣。
她一定是以爲墨陽給她買禮物去了。
淺梨想到墨陽走之前讓自己在這等她,又想到他可能去買的東西,再看看許悠然這期待的模樣,她覺得自己有些十惡不赦。
真是作死!
她暗罵自己。
「不知道,你電話問問他吧。」淺梨仍舊保持着一臉茫然,其實內心緊張得要死。
「算了……不問了。」許悠然想了一下,忽地低下頭,暗戳戳地笑。
不知道爲什麼,這笑,對淺梨來說有些刺眼了。
雖然高中時期自己就像個小跟班一樣,跟在許悠然後面,後來長大了又覺得自己太卑微,不想再去襯托任何人,但此刻,她還是覺得自己可能做錯了。
其實,淺梨還有一件事也瞞着許悠然。
其實她們在同一所大學。
大學四年,得益於她的宅與佛系,什麼活動都不參加,她成功地瞞過了許悠然。
就連高中同學四年來一直在 QQ 羣裏打聽,她也沒有鬆口把這個祕密說出去。
她想自己是受夠了和班花在一起的時光,纔會如此絕情。
她本以爲這四年會安然度過,怎知道都到大四了,還出了這麼個小插曲。
出來旅遊也能遇上班花,這緣分真是絕了。
「墨陽,你去哪兒了?」許悠然甜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警惕着抬頭,然後就看着他拎着兩杯奶茶朝這邊走來。
幸好幸好,還好還好。
她不敢想象要是他直接拎着一盒藥走過來,會有多震撼。
「等着無聊,去買了杯奶茶。」他笑着,走過來,很自然地遞給了許悠然一杯。
許悠然看到遞過來的奶茶,笑得像個幸福的小女人。
「謝謝,你太貼心了。」
淺梨趕緊收回目光。
她覺得多待一秒,都是對這對璧人的玷污。
「你不是不喝抹茶?怎麼給自己買了抹茶?」班花看着他手上另一杯,有些驚訝。
「對呀,老闆弄錯了,扔掉吧。」墨陽一臉無賴地聳了聳肩。
「別……太浪費了,」許悠然阻止他扔掉的動作,「我去拿給淺淺。」
「淺淺?」他重複她的名字。
「嗯,就是我那個高中閨蜜,你等下。」許悠然拿着奶茶就找到了淺梨,一把遞給她。
「墨陽太好了,他好貼心,還特意給你買了一杯。」
淺梨本意是不要的,可是,面對許悠然,她總是沒法拒絕,只好接了過來。
一羣人又開始在古巷裏閒逛,購物,拍照。
淺梨拿着奶茶,最終還是決定喝,她真有些渴了。
可是打開包裝袋,她又一把攥緊了袋口。
心跳在看見一個小小的錫箔紙藥片的時候急劇加速。
她緩了幾秒,偷偷去看墨陽,他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被許悠然拉着到處逛,並沒有什麼異常。
好吧!
果然做賊心虛的是自己,被偷的人一臉氣定神閒,甚至還有些嘲諷她的心虛。
她看看包裝袋裏的藥片,再想想這杯茶的名字,她真就徹底後悔了。
-6-
好不容易熬到旅遊完,許悠然還要拉着她一起回酒店。
淺梨鼓起勇氣說自己行程有變,直接坐高鐵連夜逃走了。
在高鐵上,她拿出那片藥,看了半天,最後還是倒了一杯白開水,吞掉。
遊玩了一天,她好累。
但躺在窄窄的牀上,昨晚的畫面卻越發清晰。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被她抵在門板上,任她扒他衣服也不反抗。
他只是低着頭,看着她淺笑。
「當然知道,」她抬起頭,伸出手指鉤住他下巴,「你是許悠然男朋友。」
「哦?」他笑意更濃。
她既然這麼認爲,還敢在醉酒之後敲他的房門,把他抵在門板上放肆,確實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那你想做什麼?」他摁住她繼續亂動的手。
「什麼你你你!叫姐姐!」她不滿地在他胸口抓了一把。
嘶……
他輕皺着眉,呼出一口氣。
看她醉成這樣,他反倒極其配合她。
「姐姐。」他叫得很乖順。
「乖,」她伸手摸摸他的頭,「我有點暈,我們換個地方?」
他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有一瞬黑暗。
但轉眼他又低着頭輕聲問她:「姐姐,確定嗎?」
「當然確定!睡的就是你……」她二話不說就攀上他脖子。
「那來吧,」他聲線好輕,說得很隨意,「不過……抓緊時間,我得早睡」
……
後面的畫面,她簡直不敢回憶。
她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爲什麼還記得那些畫面,太令人窒息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發誓,這輩子都不碰酒這玩意了!
淺梨早上的課又逃了。
大姨媽折磨得她有些崩潰,特別是,這個月還來了兩次。
她虛弱地躺在牀上刷朋友圈。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又看到了他。
確切地說,是看到了他和許悠然的合影。
她有些驚訝。
頓了一秒,纔想起被班花強行加了微信的事。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裏,她竟然點開了那張照片。
夕陽下,他倚坐在欄杆上,一手撐着欄杆,一手捏着煙,仰頭吐着菸圈,像是發現有人拍照,目光朝鏡頭撇了撇,一邊的嘴角勾起。
帥得一塌糊塗。
照片裏還露出許悠然自拍的半張臉。
好一副歲月靜好。
淺梨滅了手機屏幕,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腹,心情有些差。
藥物的副作用,讓她一個月疼了兩次。
可是,這是她自找的。
想到以後還會看到許悠然的各種照片,她就煩躁地把許悠然的朋友圈設置爲不可見。
剛設置完,寢室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同學們都去上課了,她只好拖着身子起來開門。
「淺淺!」
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渾身一震。
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完了。
淺梨以爲自己幻聽了,可是一抬頭,就又看見了許悠然那張臉。
與照片裏那個笑容燦爛的女生不同,眼前的她雖然在笑,卻讓淺梨感到害怕。
她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就像是隱藏了很久的祕密突然被戳破,淺梨再也沒了保護自己的軀殼。
「想不到吧!我們竟然在一所大學!」許悠然興奮地把她身子抱起來搖晃。「天啦!我簡直太開心了!我們註定是最好的朋友!」
真疼!
淺梨任由她抱着,也不反抗。
只是那句最好的朋友,讓她聽得每個毛孔都在顫抖。
「你怎麼……」淺梨笑得有些僵硬,更多的是詫異。
「你的學生證掉在旅遊大巴上啦!」許悠然拿出一個學生證塞到她手機,拉着她興奮地進了寢室,「多虧你這個學生證,要不然畢業了都不知道,咱們竟然在同一所學校。」
學生證?
淺梨纔想起那天坐動車回家,死活找不到學生證,最後還是買的全票。
原來是掉在大巴上了,還被她撿到,這是什麼孽緣?
「嗯,是啊。」淺梨小聲附和。
「你怎麼了?淺淺?」許悠然見她臉色有些慘白,關切地問。
「來大姨媽了,有點虛。」淺梨苦笑,端了張凳子給她坐。
可是許悠然直接坐在了她牀上,她只好自己坐了凳子。
「你不會來姨媽還疼得要命吧?」
淺梨頓了一秒,點了點頭,苦笑。
她來姨媽痛,許悠然是知道的。
高中那會,她姨媽痛得要死,許悠然還不依不饒要淺梨陪她去找校草,她依舊拒絕不了。
然後,後來班花和校草在走操場的時候,她就坐在操場等許悠然,只是等着等着就暈了過去。
後來是校草揹她去的醫務室。
從那以後,許悠然再也不敢在她來大姨媽的時候拉她去找校草了。
大概是怕她痛吧……
「那你得去看看。」許悠然拉着她的手,「淺淺我真的是關心你,沒有別的意思,我聽我媽媽說,總是痛可能會有一些婦科病。」
「……」淺梨被她的說法震驚到,卻又無力反駁,只得附和,「嗯,抽空去。」
其實她心裏煩死了,哪有人這樣說姨媽痛的,但她在許悠然面前,從來都不是一個善於爭辯的人。
罷了,她此刻只想趕快把許悠然打發走。
-7-
「呀,墨陽給我發微信了。」許悠然說着,目光卻轉向淺梨,「你上次看到他了,你覺得……他怎麼樣?」
聽到墨陽兩個字,淺梨還是忍不住眉心跳動了一下。
「哪方面啊?」淺梨忽然問。
「就……長相,人品什麼的,你覺得他怎麼樣?」
好吧,淺梨心裏嘆了一口氣,如果不得到答案,她也是不會走的。
「長得挺帥的,人品……我跟他也沒接觸過。」淺梨覺得自己進步了,竟然在許悠然面前臉不紅心不跳地開始撒謊了。
「是吧!你也覺得他挺帥的!」許悠然興奮得手舞足蹈,「我看見他第一眼就一見鍾情啦,雖然我比他大,但我簡直就是他的迷妹!」
「……」淺梨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記得高中時,許悠然見到校草,也跟她說了同樣的話。她覺得自己急需找個藉口,讓許悠然離開。
她太不舒服了,不想再耗費元氣應付。
「對了!」許悠然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墨陽有私人醫生,我讓他幫你問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不要!」淺梨終究是被她這句話嚇到了。「真的……不用!我沒事」
她快哭了,過了四年,許悠然還是有把她煩死的本事。
「淺淺……你爲什麼兇我?」許悠然像是被她嚇到了,委屈巴巴地問,「我只是不想你那麼難受,我沒有惡意的,你知道的。」
「不是……」淺梨有些惱,她想自己語氣可能重了一些,「我知道你是出於好心,只是這樣打過去問別人的私人醫生有點突兀。」
「沒關係!墨陽人很好的,我感冒、頭痛,一點點小毛病,他都會讓私人醫生給我打電話的。」許悠然說這話時,一臉甜蜜。
淺梨真是……
還沒等她反應,許悠然電話已經撥了過去。
淺梨內心嘆了一口氣,就像等着審判一樣。
「墨陽……
「喫飯了嗎?
「我有點事想麻煩你。
「嗯,就是我閨蜜,上次你見過那個。
「她來那個總是很痛。
「我看她好難受的樣子。
「好……不用,我自己打。
「謝謝你,你真好!」
……
淺梨從剛開始的緊張,到後來的麻木,最後徹底放棄了反抗,乾脆整個人撲到了室友的牀上,聽許悠然跟那邊打電話。
結果最後,許悠然告訴她一個結論,「你以後生完孩子就不會痛了」
?
這又是什麼神論?
「淺淺,我問你一件事,你有沒有男朋友呀?」
「沒……沒有。」淺梨有些發愣。
許悠然後來又問了一些問題,差點把淺梨折磨得想撞牆,交代一番後終於離開了。
淺梨仰天嘆了一口氣,她廢了。
-8-
淺梨想出去實習了。
這個想法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
她不想再給許悠然來煩自己的機會。
可是那天她爲了躲許悠然從圖書館回來,就看見許悠然在宿舍樓下等她。
她剛想原路返回,卻撞上了一人。
她剛想抬頭道歉,卻看見了墨陽。
墨陽?
這真是前有虎又有狼,進退兩難。
「沒事吧?」他單手拎着奶茶,目光閒閒地看着她。
淺梨望了望許悠然的方向,又看看他手上的奶茶,最終還是說:「沒事。」
說完朝許悠然走去。
「沒事就好。」他語氣依舊是淺淺的,臉上永遠是那一副悠閒意外的表情。
後來,三個人去了外面的燒烤店。
按照許悠然和墨陽的聊天內容,她得知這是墨陽第一次來學校找許悠然。
整個聊天過程基本都是許悠然在說話,墨陽很隨和地回答,她問什麼他答什麼,回答隨性,不隱瞞,實在不想回答的問題,就喝一點啤酒笑笑躲過。
淺梨根本不懂自己在這場約會中存在的必要性,爲什麼非要拉着她,做一個愛情的旁觀者?
「淺淺,你怎麼一直喫,都不喝酒?」許悠然忽然問。
淺梨愣住了,有些尷尬。
一把剛放進嘴裏的韭菜,就這麼卡在她嘴裏不上不下。
「……」墨陽看了她一眼不說話,只是低頭喝了一口,眼睛裏裝滿笑意。
「我最近感冒了,在喫藥。」淺梨又撒了謊。
說完偷偷去看墨陽,卻看見他笑得更厲害了。「這樣啊,你怎麼總生病?」
「那個……宿舍快關門了,你們慢慢玩,我先回去了。」淺梨沒有理會墨陽的嘲笑,站起來就要走。
「已經關門啦!」許悠然笑着把手機遞她面前。
淺梨一看,11.30?這麼晚了?
完了!
自己只顧着喫,忘記看時間了。
「別擔心,我剛纔在手機上定酒店啦。墨陽難得來一次,我還想帶他去逛逛酒吧。」
「那你們去,不用管我,我就住校門口那家。」淺梨有些惱。
也不知道是惱自己沒有時間觀念,還是惱墨陽臉上的笑意。
「明天再帶我玩吧?我今天有點累了。」他笑着看許悠然。
又是「累了」。
淺梨聽到這句話,有些頭皮發麻。
「行,那我們直接去酒店。」
……
好吧,淺梨最終又沒能拒絕許悠然的熱情,還是去了她定的酒店。
三人走路去酒店。
許悠然中途接了個電話,大概幾分鐘。
就剩下淺梨和墨陽四目相對。
最終是墨陽敗下陣來。
他低頭淺笑一會兒,嘆了一口氣,纔開口道:「今晚不行,醫生讓我禁慾一個月。」
?
淺梨差點被他這句話雷得炸掉。
她盯着他看,只是把剛纔他笑自己的還回來,讓他知道她也不是那麼好惹的。
結果,他以爲自己又想要和他有點什麼嗎?
無語。
-9-
「要微信嗎?」他等了會兒,看她沒說話,便掏出自己手機,把二維碼放她面前。
「……」滾!淺梨在內心說了這麼一個字,頭也沒回地走了。
走了一段路,她心裏有些堵。
停了一會兒,又轉身折回去。
走到他身邊,她仰着頭,直視着他,「大家都是成年人,那件事就爛在肚子裏,知道嗎?」
「……」他笑容頓了一下,隨即恢復,聳了聳肩,「還有什麼要求嗎?」
「還有……」淺梨沒料到他竟這樣問,一時間也想不出個什麼,「還有以後別再單獨跟我說話!」
他總是這樣單獨和她說話,她怕許悠然會懷疑,況且她也不打算再和他有什麼牽扯,不想引起麻煩。
墨陽看她氣勢洶洶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好。」
回答得倒挺乾脆。
這一個月困擾她的事情,終於得以解決,她總算舒了一口氣。沒有再做停留,轉身獨自走向酒店。
去了前臺,淺梨拿出自己的身份證,詢問許悠然定的房間。
但當她聽前臺說有兩間房時,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他剛纔還說什麼禁慾,禁個屁,他和許悠然今晚都要睡一起了。
有意思!
只是兩間房能不能不要挨着?
畢竟衆所周知,學校附近的酒店,隔音效果都有點一言難盡。
結果酒店還真只剩下相鄰的這兩間了,淺梨無奈拿了一張房卡,自己上去了。
洗漱完,躺在牀上,淺梨看了看許悠然發來的信息,問她怎麼突然走了,讓她早點睡,明天早起去那個著名的早餐店喫飯。
她摁滅了手機。
有些心煩。
她想回微信過去,告訴許悠然自己明天就不去了,可是又怕許悠然長篇大論的邀請。
打電話,更是不可能,她不想在那種尷尬時刻去電。
大概是心理作用,她總怕聽見隔壁有什麼動靜,乾脆用紙把自己耳朵堵上,閉着眼強迫自己睡覺。
她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她有些火氣地起來,從貓眼裏,看到穿戴整齊的許悠然站在那裏對她笑。
她開了門——
「淺淺,我今晚和你睡吧!」許悠然臉上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你不和他……」淺梨有些蒙,目光往隔壁望了望,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我和他還沒到那個階段呢!」許悠然低下頭一臉嬌羞,直接鑽進她的房間。
淺梨一臉蒙地關上門,想不通他們倆怎麼回事,不過,許悠然要和她睡,她簡直煩躁到了極點。
但她不能反抗。
「反正都是標間,你們可以一人睡一張牀,他那麼遠來,你不陪他聊聊天?」淺梨還在祈求有轉機。
「他說身邊有人睡不着。」許悠然尷尬地笑了笑,情緒有些低落。
淺梨懷疑自己看錯了,因爲下一秒,許悠然又恢復了元氣,開始快速洗漱,然後霸佔了她的牀。
淺梨沒辦法,只好將手機充電器拔了,插到另一邊的牀頭。
「淺淺……你睡了嗎?」關了燈,許悠然又突然開口。
「嗯。」淺梨其實根本睡不着。
她想起了那個夜晚——
那是高三結束的晚上,許悠然拉着她去找校草,那個時候許悠然已經和校草曖昧到極致。
三個人在網吧上網到半夜,去酒店時只剩下一個標間。
淺梨堅持一個人回網吧通宵。
但網吧老闆告知今晚有特殊情況不能接受通宵。
她只好絕望地和他們一起去了那個標間。
原本是許悠然和淺梨睡一起的,後來聊着聊着,許悠然去了校草那邊。
等到淺梨驚醒,她發現身邊沒人,許悠然還在另一張牀上和校草嬉笑着聊天。
那一刻,她覺得她的世界顛覆了。
她太尷尬了。
她不敢出聲,也不敢動,生怕被他倆發現自己醒了。
就這樣持續到半夜,那邊終於沒有再聊天,好像睡着了,她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可是正當她翻了一個身,舒展一下僵硬的身體,黑夜中卻傳出一個聲音,直擊她耳膜。
「淺淺……」
她嚇得汗毛都豎了起來,趕緊停止動作,閉上眼睛裝睡。
「淺淺……」校草的聲音,溫柔得快聽不到。
緊接着一個吻印在她額頭。
她嚇得在被子裏的手指掐破了手心。
她一直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廁所開燈的聲音,她才睜開眼,嚇得在被子裏大口吐氣。
她第一次心跳得那麼激烈,那麼難以平息。
從那晚後,她再也不敢看校草,雖然還是被許悠然強迫着又去找了校草幾次。
她想不明白爲什麼校草在那晚會做出那樣的舉動,更不懂他怎麼又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依舊和許悠然好得令人羨慕。
可是對她來說,一切都變了。
其實淺梨也一直暗戀校草,但她一直覺得他和許悠然纔是天生一對,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可是他那一吻,推翻了她之前的所有判斷。
她覺得自己的暗戀可能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
但他又像什麼沒發生過一般,和許悠然在她面前牽手、擁抱,她的滿腔希望再次破碎了。
回憶到此——
她仍舊心有餘悸。
「淺淺,」許悠然又開口,「你後來聯繫過林深嗎?」
「……」淺梨眉心猛地跳了一下,「沒有。」
「其實我當時很喜歡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許悠然感嘆。
「那怎麼……分手了」淺梨以爲,他們倆會一直在一起,畢竟他們郎才女貌,是那種所有人都羨慕嫉妒恨的情侶。
這次旅遊遇到許悠然帶着一個不是林深的男生出來玩,淺梨還有些驚訝。
「因爲你。」許悠然半開玩笑地說。
但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淺梨當場就震住了。
她不會那晚也是醒着的吧?
淺梨被這個想法嚇得不輕。
「哈哈,嚇到了吧,逗你的,其實是因爲異地戀太難了,就分了。」許悠然笑着說。
「……」淺梨一顆懸着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補了一句,「哦,異地戀的確容易分手。」
但轉念一眼,現在找的墨陽不還是異地戀?她真是自相矛盾。
「淺淺……」許悠然低聲叫着她的名字,「當時全校女生都喜歡林深,那你有沒有喜歡過他?」
淺梨一顆心又提了上來。
「我喜歡他幹嗎?」她乾乾地回答,覺得不夠說服力,又說,「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哦,對哦,她們還說你也喜歡他,我就知道,一定是假的,你不會做那樣的事。」
淺梨沉默了一會兒,「睡吧。」
「好。」
兩個人各懷心思,不再說話,但誰也沒有睡着。
-10-
「淺淺,我們玩一會兒遊戲吧?」
三個人遊湖游到湖中央,許悠然提議。
整個過程實在太尷尬,幾乎只剩許悠然一個人講話,另外兩個人安靜得不像話。
「你們玩吧,我看看風景。」淺梨笑着拒絕。
本來今早她就要走的。
可是許悠然就是有這種本事,軟磨硬泡也要拉着淺梨作陪。
她說,墨陽第一次來,讓淺梨給她一點面子。
淺梨頭疼,自從遇見許悠然,她就沒有一天安生過。
「那不行,我玩射手,需要人輔助,墨陽玩的是刺客,你輔助我一下行不行?」許悠然求着淺梨。
「讓他玩輔助不就行了。」淺梨苦笑。
她平時也有玩王者,但都是獨來獨往,不喜歡和人組隊。
況且,她不玩輔助,也許是在實際生活中軟弱慣了,在王者裏面的她像是叛逆一般,只喜歡玩暴躁的捶姐。
「你開什麼玩笑,他一個男生怎麼輔助?」許悠然覺得淺梨不給面子,有些不滿。
「……」淺梨看了一眼墨陽,他依舊懶懶地倚靠在船舷上,一張臉被陽光曬得發光。
他還真是個守承諾的人,她不讓他和自己說話,他從早上到現在就真的沒跟她說過一句話,甚至看都沒有看過她。
淺梨爲此省了一ťų²大麻煩。
「其實我……可以玩輔助。」他閒閒地開口。
「你玩輔助?」許悠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伸出一隻手去拿桌上的手機,依舊保持着躺的姿勢,「畢竟……我這人負責讓別人爽……」
他笑着登陸王者賬號,笑得輕鬆自在。
不過他的話,讓淺梨不自在了,甚至,漸漸地耳根泛起了紅。
於是,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淺梨都在看風景,而他們兩個在激情打遊戲。
淺梨,只盼望這一天早點結束。
-11-
送走了墨陽,淺梨感覺送走了半條命。
她只想快點出去實習,快點遠離許悠然,她快不能呼吸了。
「淺淺,墨陽怎麼好像,有點討厭你?他怎麼一天都不跟你說話,一直都在跟我說話?好尷尬啊……」回去的路上,許悠然問。
「哦?」她有些蒙。
「不過你別生他的氣,他從小養尊處優,沒喫過苦,人際交往這方面有些欠缺,其實他人挺好的。」
!!!
淺梨真的覺得許悠然的話有些雷人。
不過,不重要了。
「你們兩個好就行了,不用在意我。」她回道。
「你真的不介意嗎?」
「我介意幹嗎?」
「好吧。」許悠然想了一會,又說,「可是一路上你也沒話說,你好無聊,下次我給你介紹一個男朋友,咱們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不好!」淺梨聽到她的想法,簡直覺得她瘋了。「不是……我暫時沒考慮過談戀愛的事,我要去實習了,以後工作了再說吧。」
「可以聊聊嘛,我身邊的男生好多優秀的,你放心。」
「真不用!」
「就這麼說定了!」
「……」淺梨覺得自己踏入了一個怪圈,自己拼命想逃離,卻越陷越深,最後只好乾脆放棄掙扎……
-12-
後來淺梨幾乎就是在微信回答許悠然各種各樣的問題了。
因爲她找到了實習單位,在距離學校十三站地鐵,需要轉兩趟車的一家 IT 公司,崗位是經理助理。
大家都在問她爲什麼跑那麼遠實習,她只是笑笑。
她們不知道的是,轉三次地鐵,來回六次,都比她待在學校被許悠然纏着輕鬆。
許悠然明明就是交際花,去哪裏都是一羣人,爲什麼偏偏纏着她?
她很費解。
不過沒關係了,她終於逃離了。
許悠然在微信上仍舊每天給她發信息。
今天是墨陽要給她買個包,她不確定買限量款還是經典款。
明天是墨陽要帶她出去旅遊,她不確定是出國還是去三亞。
後天是墨陽要過來跟她看電影,她不確定選恐怖片還是愛情片。
……
淺梨覺得,許悠然應該是很愛墨陽的,要不然怎麼每天都把他掛在嘴邊?
可是她知道墨陽玩得這麼開嗎?
知道了還會喜歡嗎?
她們會因爲異地戀更加感情深厚,還是如同她與林深一樣以分手告終?
就如同當年,許悠然天天拉着自己去找林深,一開始淺梨是對林深沒感覺的,可是相處太久了,她就分不清自己的定位了。甚至忘記自己只是一個陪襯,竟然也偷偷地喜歡上了林深。
誰讓他每次給許悠然買奶茶的時候,總要給淺梨也準備一份。
誰讓他每次看電影買爆米花,也不忘給淺梨買一份,還總會單獨給許悠然買可樂,而給她買她喜歡的香草味冰激凌。
面對這樣一個陽光帥氣,又紳士,又溫柔的男孩,她沒能忍住,還是動了心。
於是每次被許悠然拉去找林深,她的心情就變得既期待又難過,糾結而複雜。
她從未打算告訴任何人,她真的一點都不貪心,她想着喜歡是自己的事,她不會做出那種傷害閨蜜的事。
如果沒有那天晚上的那個吻,她可能直到死都不會對林深有什麼明目張膽的喜歡。
可是自從那次之後,她偷偷地給他寫了一封信,但一個暑假都沒等來回應,她徹底陷入了泥潭。
結束那個灰暗的暑假後,她決定遠離許悠然,徹底地和班上所有同學斷了聯繫。
-13-
「今天可以早點下班。」才下午三點,經理就過來告訴淺梨。
淺梨還在準備明天的會議資料,有些驚訝平時總是加班到半夜的經理,今天下班這麼早。
「好,我弄完就走。」淺梨笑着回答。
其實是她不想,不想回去那麼早。
「行,我可能一會就走,你走的時候關下燈。」經理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很成熟穩重。
剛來實習,她到了很多錯,他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而且是以幽默風趣的方式,讓她一點都不尷尬。
「好。」淺梨低頭,繼續弄資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梁經理才從辦公室走出來。
「還沒走?」梁經理看了看錶,外面天都快黑了。
「馬上走。」淺梨抬起頭,笑容卻僵在那裏。
因爲她看到了墨陽。
他還是一身黑色休閒裝,雙手插袋,閒閒地站在梁經理旁邊。
墨陽也看到了她,很自然地遞給她一個微笑。
「一起走吧,」梁經理看了看墨陽,「太晚了,我們先送她回學校。」
「好。」他依舊是淺淺的笑。
「不用,我坐地鐵。」淺梨收拾好就要走。
「那怎麼行,待會兒你同學說我這個老闆太不厚道,壓榨你到現在,還不送你回學校,怕是以後都沒學生敢來實習了。」梁經理笑着說,站在那裏,一副等着她的樣子。
「是挺不厚道。」墨陽默默地吐槽了一句。
「你還好意思說我,我等了你四個小時!」梁經理難得的失控了。
「飛機延誤,怪我……不能自己飛。」墨陽無奈聳了聳肩。
「待會跟你算賬……淺梨你過來,我們去車庫。」
「好。」淺梨望着兩人,有些沒明白他們的關係。
墨陽的出現讓她有些苦惱。
看他和梁經理看起來很熟的樣子,說她內心不忐忑是假的。
三人坐電梯坐到一半,梁經理突然想起忘記拿車鑰匙,中途就出去了,讓他倆先去車庫等他。
好吧,封閉的電梯就剩下她和墨陽,氣氛冷得異常。
兩人誰也不笑、不說話,就像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
他真行!
果然是說到做到。
可是,淺梨沒忍住,她問:「你怎麼和我們經理認識?」
他站得離她有些遠,聽到聲音,俯視着看她,「他是我哥」
哥?
好吧,這麼親近的關係?
她有些頭大。
「那你……能不能……」她覺得說起來有些可恥,她不想讓經理知道自己和他認識,更不想讓經理知道自己是個那樣的人。
「可以。」他回答得很乾脆。
「謝謝。」
兩人又開始不說話,一直到出了電梯,兩人站在車庫等經理。
突然有個裝修工人扛着木頭從她身邊經過,差點碰到她,他很自然地側過身,給她擋了一下。
「謝謝。」淺梨脫口而出
「嗯,」他見她站穩後,又退回原處,看了她一眼,「還疼嗎?」
!!!
這話說得極其曖昧,淺梨頓時僵住身子,有些發毛,不清楚他什麼意思,不想回答。
「上次,許悠然說你,大姨媽很痛。」他解釋道。
淺梨想起來,那次許悠然還找了他私人醫生。
原來他指的這個。
「我不覺得我們是可以討論這件事的關係。」淺梨堅定地說。
墨陽並沒有因爲她的話而生氣,反倒悠閒地笑了笑。
「我只是聽我醫生說,喫了那藥可能會,比較紊亂」
!!!
淺梨簡直頭皮發麻,那件事過不去了是吧!她不想理她,乾脆拿出手機,故意看微博。
他打量着她。
看她有些憋紅了臉。
不敢再逗。
-14-
不一會兒,梁經理就來了,招呼兩人坐車上。
淺梨獨自坐在後座。
全程幾乎都是梁經理和墨陽兩個人閒聊。
「和許家千金怎麼樣了?」梁經理問。
「什麼怎麼樣?」墨陽單手倚在車窗,託着自己的頭,淺笑,聲音懶散。
梁經理側過頭看他一眼,「裝傻。」
淺梨也不是故意偷聽,實在是因爲車廂就這麼大,不聽到都難。
但聽到兩人談話,她又覺得尷尬。
如果沒猜錯,那個「許家千金」指的是許悠然吧。
她沒忍住,通過後視鏡去看墨陽的表情,不料他也像有心靈感應一般,正通過後視鏡頗有些無奈地盯着她。
淺梨趕緊收回目光,就聽見他笑着,無奈嘆氣道:「我裝傻什麼啊……哥哥。」
「你這小子,還瞞着我,你不是……」梁經理差點脫口而出,猛然想起後座有淺梨在,不好揭穿這小子。於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過了一會,梁經理到了淺梨校門口,想起淺梨還沒喫完飯,可能覺得都到了這兒,不請實習生喫一頓也太不厚道了,就邀請淺梨一起喫個飯再回學校。
淺梨是拒絕的,但是梁經理堅持要請客。
淺梨無奈,只好三人在學校門口找了一家中餐廳。
一頓飯,淺梨喫得沒什麼味道。
墨陽也沒喫多少,就梁經理一個人熱情地讓淺梨多喫一些,把菜都推到淺梨身邊。
墨陽也只是笑笑,面對大哥的偏心,沒有什麼怨言,反而置身事外地看梁經理對淺梨關愛有加。
-15-
喫完飯,淺梨去上洗手間,梁經理和墨陽兩人站在餐廳陽臺抽菸等她。
「聽說你動了一個小手術?」梁經理笑得意味深長。
墨陽不用反應也知道他在說什麼,沒有立馬回應,他夾煙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低着頭淺笑。
「還真是,一點隱私都沒有。」他說。
「你說呢,你家裏的事還逃得過我媽的法眼?」梁經理半開着玩笑,「怎麼?18 歲了才突然想起做手術,你哥我小學就去割了。」
「還能爲什麼,那什麼……有點痛……」墨陽大大方方地回應他。
他的回答立馬讓梁經理抽菸的動作頓住了,有些驚訝地望着他,「你小子不是才大一嗎?」
「……我也沒想過這麼早……」墨陽苦笑,又抽了一口煙。
那件事的確是在他意料之外。
「和誰?許悠然?」梁經理的好奇心徹底被這個弟弟挑起了。
他只是聽說墨陽在和許家千金接觸,沒想到,事實這麼震撼。
「……」墨陽一抬頭,便看見淺梨過來了,一時間閉了嘴。
潛意識告訴他,她會不高興。
「還真是?你小子膽子太大了吧,這下好了,許家天天想和你們家攀親戚,你媽媽還有點看不上,你這是直接給她們家開了綠色通道啊。」
「……」淺梨已經到了,而梁經理背對着她並不知道,墨陽都來不及提醒他別說了。
「不是。」墨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將煙滅了。
「不是?那是誰?」梁經理被這個弟弟驚到歎爲觀止,「弟弟,玩這麼大嗎?你還真是怕我老媽找不到你的黑點,拼命給我媽製造機會。」
「梁經理,我先走了。謝謝您。」淺梨的聲音從他後腦勺傳來。
梁經理一回頭,纔看見淺梨竟然已經出來了。他有些驚訝,難怪墨陽剛纔一直不出聲,看來是看見淺梨出來了。
在外人面前,有些問題的確不好談。
「好,回去注意安全。」梁經理恢復了以往一本正經的模樣,對着淺梨笑笑。
淺梨點了點頭,看都沒看墨陽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墨陽愣在原處,又抽出一根菸。
「年紀不大,煙癮不小啊?」梁經理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墨陽低頭點燃,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圈眼圈,等到菸圈升到空中,他笑着說:「我去轉轉校園啊。」
「這個點,你去學校幹嗎?」梁經理簡直服了他,等了他四個小時,結果他現在喫了飯就要走?
他到底來看他這個哥哥,還是隻是幌子?
「散散步,消化消化。」他笑得輕鬆自在。
「又去找許悠然?不是說那個女生不是她嗎?你到底在玩什麼?」
太野了。
野得他這個哥哥都咋舌。
墨陽笑了笑,然後轉身下了樓,只剩個背影給梁經理,「晚上不用接我,我打車回去。」
說完,沒了人影。
梁經理真是拿這個弟弟沒有辦法。
雖然他和墨陽,兩個人的媽媽簡直堪稱水火不容,但他們卻關係這麼好,大部分都是因爲墨陽。
他是一個遊手好閒,毫無鬥志的競爭對手。
墨陽是墨老爺子的老來子,在他出生前十幾年,梁井然媽媽就爲墨老爺子生下了梁井然。
但即使生了梁井然,梁媽媽也不能得到名分。
因爲墨陽媽媽纔是原配,而且她的地位無可撼動。
所以同樣是墨老爺子的兒子,梁井然只能隨母姓。
墨陽出世那年,墨老爺子已經六十了。
作爲一個商業帝國的繼承人的有力爭奪者,墨陽一直是條鹹魚,無慾無求,上大學還選了個哲學專業,把一家人驚到合不上嘴。
作爲他的競爭對手,梁井然都覺得墨陽太不爭氣了。
梁井然抽完煙,想着墨陽私生活如此混亂,嘴角忍不住上揚。
佔着金山銀山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他最後滅了煙,開車回家。
-15-
「你別跟着我!」淺梨抬頭,一臉的暴躁。
「生氣了?」墨陽站在原地,雙手插袋,任由她指着自己鼻子。
「你還是不是男人,那種事,也拿去到處說……你……你們男的是不是都這樣?」淺梨聽到了,聽到了車上的談話,聽到了他們在陽臺的談話。
他把那晚的事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
她氣得有些吐字不清。
「……」他站在那兒,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等她發泄完。
「我們不是說好了,那件事就爛在肚子裏?你怎麼說話不算數?你讓我以後實習怎麼面對經理?」淺梨覺得又羞又氣。
他到底是個什麼渣男啊,這種事還到處說。
「還有嗎?」他頓了一會,低頭看着她,輕聲問。
「還有……還有你以後能不能見到我就避着我,你有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行不行?」
他面對她的憤怒,臉上毫無波瀾,感覺她差不多說完了,才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說完,手一抬,遞給她一杯奶茶。
好吧,淺梨覺得自己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看着眼前的奶茶,抹茶?又?
淺梨直接想暴走。
「墨陽!」一聲激昂的聲音響起,淺梨心中的一根絃斷了。
完了!
在這個時候碰到許悠然,她簡直頭皮發麻。
-16-
她儘量拉開與墨陽的距離,免得讓許悠然懷疑。
許悠然跑近了,看到淺梨,笑容變得僵硬起來。
「淺淺?」她一臉疑惑地看着兩人。「你們……怎麼遇見了?」
「嗯。」
「不是!」
墨陽和淺梨兩人同時回答,回答還那麼不一致。
淺梨覺得許悠然雖然臉上掛着笑,眼神已經變了。
「他說他找你,你手機打不通,正好遇見我,就……」淺梨爲了撇清關係,把所有事都拋給墨陽。
許悠然仍舊疑惑,又望向墨陽,「是這樣嗎?」
墨陽看了看淺梨,實在沒忍住,差點笑出聲。
膽子這麼小?
這麼怕許悠然?
這麼怕,還敢來主動招惹他?
他儘量收斂好自己的笑容,緩緩開口,「嗯。」
淺梨聽見他的配合,警報解除,鬆了一口氣。
「可是我的手機沒有問題啊,一直能打通。」許悠然好像也不是那麼好糊弄。
淺梨被她這句話驚得再次拉響了警報。
她望了望墨陽,他竟然一點不慌,還在嘲笑似的看着她。
淺梨尷尬得摳腳,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
墨陽看了一會戲,沒了耐性,「其實我……」
「咦,我什麼時候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許悠然忽然睜大了雙眼,打斷了墨陽的話。
墨陽無奈把那句「我今晚和淺梨喫飯」又咽了回去。
他把一切都看得輕描淡寫,不在意,不膽怯,永遠都是輕鬆而自在的狀態。
許悠然捏着手機一頓操作,然後跟墨陽連連道歉,說自己沒注意,讓他打電話沒找到她,她很抱歉。
淺梨鬆了一口氣,心裏默唸,老天爺幫了她一把。
三人寒暄幾句,淺梨就要準備走。
「淺淺,你和墨陽加個微信怎麼樣?」許悠然跑過去拉住她,「他若是找不到我,你就帶她來找我好不好,別讓他等。」
「我也找不到你啊!」淺梨簡直被她的腦回路震驚得無以復加。
到底應該說她單純還是傻?
怎麼會把男朋友的微信推薦給別的女生?
「找不到你就先帶他轉轉,然後等着我。」
……淺梨覺得許悠然有病,病得不輕,什麼叫幫她帶他轉轉?
但是,她沒法擰過許悠然,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加了墨陽微信。
許悠然給出的理由是:異地戀太辛苦了,如果墨陽總是找不到她,就會跟她分手。
這都是什麼爛理由?
淺梨加了微信,轉身就把他拉黑了。
結果下一秒,墨陽開口了,他笑着問許悠然,目光卻在她身上,「一不小心又買錯了口味,要給你朋友嗎?」
許悠然這才發現他手上拎着一杯抹茶。
笑容終究有些勉強。
「好啊,扔了可惜了。」她拿過奶茶走到淺梨身邊,強行遞給她,淺梨拒絕不了。
她拿着奶茶,走入過道,遇到垃圾桶便扔了進去。
回到寢室,她有些煩。
一點開微信,她更煩了。
許悠然給她發了一張她和墨陽的合影。
合影上,兩人坐在豪華的 KTV,墨陽倚在沙發上發呆,而她利用空間錯位,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淺梨愣了片刻,關了手機。
許悠然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似乎全都寫在了照片裏,她在向淺梨宣示主權。
可笑!
淺梨一個字都沒回她。
一些痛苦的記憶浮上腦海——
當年淺梨跟着許悠然和林深。
三個人看完電影,許悠然總是主動跑上去牽林深的手。
牽到了手,還回過頭來衝着淺梨笑笑。
淺梨覺得是自己的原因,看見他們兩牽手,她心裏不舒服是自己做得不對。
她應該爲許悠然感到高興。
許悠然是她最好的朋友,追到了最喜歡的人。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幻想,如果林深牽住的是自己的手,那樣應該多好?
偶爾,許悠然還會趁林深不注意,踮起腳尖就親他一口,親了之後照例是衝着淺梨笑笑。
也許她只是單純地想和淺梨分享她的幸福,可是淺梨心裏堵得慌,根本不想祝福她。
每到這個時候,淺梨就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惡毒的女孩,怎麼能夠對好朋友的男朋友有想法?
可恥!
所以,高中那份晦澀痛苦而不得的糾結日常,她再也不想再遭遇了。
她痛苦地按了按頭,有些崩潰。
她對墨陽沒有喜歡。
很難想象吧,那天僅僅是因爲遇到了許悠然,許悠然又強行向她炫耀她的小男朋友,她壓抑多年的糾結痛苦在酒精的催化下,使她做出了此生最錯誤的選擇。
報復的那一點暢快滋味,在後來被墨陽撞擊得一點不剩。
她當時就後悔了。也怕了。
可是,一切都晚了。
現在這件事的後遺症,又伴隨着她,不知道要痛苦糾結到何時。
她有些崩潰了。
-17-
「淺淺,睡了嗎?」
「淺淺……」
淺梨看了看時間,晚上十一點。
她想幹嗎?
「睡了。」她回覆了一句。
「我想和你說說話。」
「我困了。」淺梨不困,但她真的一點也不想跟許悠然聊天。
「我覺得墨陽太喜歡我了,剛纔他又答應給我買一個 Gucci 的新款包包,我覺得好浪費,雖然我和他家都不缺錢,但都是父母的錢,以後在一起生活了,花錢就不能再這樣大手大腳了。你說我該怎麼委婉地告訴他啊?」
淺梨覺得自己是瘋了,纔會把她發的微信看完。
她關了手機,不想回答。
結果過了一會兒,屏幕又亮了。
「淺淺,他剛纔跟我說未來的規劃,他說準備繼承他爸爸的產業,天啊,你知道他爸爸產業有多大,多嚇人嗎?我真怕我們兩人管理不好,我現在就得努力打好基礎,怎麼辦我好緊張,怕不能勝任。」
「淺淺,你以後也找個墨陽這樣的好男孩吧,對人又好有溫柔,還專一……太難得了,以後我身邊有這樣的,一定給你介紹。」
……
淺梨沒看完那些長篇信息。
此時此刻,她很想叛逆地回一句。
「既然你的墨陽弟弟這麼好,那你把他讓給我好不好?」
-18-
她當然沒那麼做。
她不想許悠然發瘋,發瘋之後變本加厲地折磨她。
她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方法。
她思考了一會兒,把墨陽從黑名單放出來,然後把這條信息,「誤發」給了墨陽。
報復的快感讓她最近的糾結與煩悶,都找到了一個暫時的出口。
她已經想好了,如果墨陽回她,她就說是和許悠然開玩笑,發錯了。
如果墨陽不回她,她就當免費找了個出氣筒,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按照她最近的接觸,墨陽是個好欺負的人,也很好說話,因爲她說什麼他都說好。
他應該不會挑撥離間,告訴許悠然。
淺梨正在爲自己的完美報復計劃竊喜之時,墨陽的語音通話發了過來。
淺梨想都沒想就掛了。
她沒想到他會打過來。
「怎麼不接?」墨陽發了微信過來。
「睡了。」淺梨急忙發送兩字,怕被識破又補充一句,「有事?」
墨陽站在落地窗前,一手夾着煙,單手發信息。
看到她的微信,他忍不住發笑。
「沒事,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了?」他笑。
……他怎麼知道?
淺梨有些蒙。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早點睡。」
墨陽又吸了一口煙,修長的手指彈了彈菸灰,思考了幾秒才發了句,「想要我,不需要別人讓。」
淺梨看到他這句話,簡直驚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她徹底不知道怎麼回了,她乾脆摁滅手機裝作睡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她發現他最後發了一條微信。
「想誤發信息給我,我也不介意。」
渣男!
把她當成什麼了?
淺梨一下子刪了所有聊天記錄,再次把他拉進了黑名單。
今天是週末,淺梨覺得墨陽來了,大概率許悠然不會來纏着自己了。
畢竟她要去和墨陽出去玩。
真是可笑,她難得的清淨還需要墨陽來解救。
然而,她錯了。
因爲一大早,她是被許悠然的砸門聲驚醒的。
「淺淺,別睡懶覺!」許悠然一開門就奔進來,催着她洗漱。
「你不陪你男朋友?」淺梨聲音裏透着無奈。
「他有事。」許悠然一臉垂頭喪氣。
完了!
淺梨每個毛孔都在無奈嘆息。
「其實我今天不想出門,不如你去找你同學玩?」淺梨試着拒絕。
「跟她們有什麼好玩的,」許悠然一口拒絕,像是想到什麼,立馬問她,「淺淺,你該不會是煩我了吧,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怎麼可以煩我?」
她又是一副哭哭啼啼,委屈巴巴的模樣。
淺梨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我們是好朋友,但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總不能……」
「可是我沒有。」許悠然打斷她,一臉嚴肅。「淺淺,高中那會兒我們多好?一起上學,一起起喫飯,一起出去玩,你爲什麼現在煩我了?你忘記了我腳上這塊疤嗎?」
許悠然說着扯下襪子,一條有些猙獰的疤痕觸目驚心地橫亙在她的腳踝處,刺痛了淺梨的眼睛。
「沒忘記。」淺梨痛苦地閉上眼,回憶立馬湧入腦海。
那是高一的放學路上,也是淺梨第一次和許悠然講話。
「淺梨,我們做好朋友吧。」許悠然笑得那樣明媚動人,讓淺梨無比詫異。
許悠然成績好,人長得漂亮,在班上很受歡迎,是全班女生嫉妒卻又無法企及的人物。
淺梨那會兒很普通,長相平凡,家境普通,成績一般,也不太愛說話。
這樣的她,在許悠然面前是自卑的。
而許悠然竟主動跑來和她做朋友,她有什麼資格拒絕呢?
「好。」淺梨只是輕聲回了一句。
其實她也不明白應該怎麼做這個好朋友。
「太好了,那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好朋友了。你得聽我的,你看你腳受傷了,上來我揹你去公交站!」
「?」淺梨膽怯地後退,她的腳那天在籃球場被林深撞到了,疼了兩天了,但他不是故意的,淺梨並沒有怪任何人,只是去醫務室敷了藥。
恢復需要時間,她自己也明白,就這麼每天慢慢地往前走,疼是有一點,倒不至於不能走。
林深卻每天問她腳好了嗎,想要送她回家,對她特別照顧,讓她有些苦惱。
面對別人突然的熱情,她不知道如何回應。
她放學都是偷偷溜走的,避免這樣的尷尬。
「上來啊!不是剛剛纔答應,什麼都聽我的?」許悠然笑着催促她。
「我不輕。」淺梨退着拒絕她的好意。
「淺淺,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好朋友啊?」許悠然哭喪着臉。
那一刻,淺梨第一次覺得長得好看的人,真的做什麼表情都那麼好看,誰又能拒絕這樣一張臉呢?
「不是……」淺梨急着解釋,最後還是儘量輕地趴到她背上。
「你哪裏重,一點都不重。」
淺梨聽着她說話,心裏莫名的好暖。
原來許悠然並不像外表那樣高高在上,她從神壇上下來,真是個可愛逗人喜歡的女孩子。
能與她做朋友,那是她淺梨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然而,幸運不過只持續了幾秒,剛走了幾步,巷子裏突然衝出一條狗,瘋狂朝兩個女孩奔來。
結局是,許悠然被狗咬了,腳踝處,血肉模糊,而淺梨由於被她揹着完好無損。
等淺梨反應過來,跳下來,用書包打走那隻狗的時候,許悠然捂着自己的腳,痛苦得不停掉眼淚。
「對不起。」淺梨也不知道爲什麼第一反應就是道歉。
她覺得自己錯了,如果沒有被許悠然背,許悠然或許就能避免被咬。
後來兩個女孩坐救護車去了醫院。
「淺淺,我以後還能走路嗎?」這是許悠然醒來第一眼看到淺梨說的話。
「可以。」淺梨握住她的手,許悠然的手抖得厲害,看得出她很害怕。
「你別哭啊,淺淺。」
淺梨聽着她說別哭,卻再也忍不住哭得更厲害。
她被嚇慘了,嚇到去醫院都忘記自己腳也有傷,就這麼一路狂奔。
「你看,我們這下子還真成了患難姐妹了,都成瘸子了。」許悠然開玩笑說着,兩個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淺淺,我媽說共患難的朋友會做一輩子的朋友,我們做那樣的朋友好不好?」
淺梨心中酸澀。
她何德何能。
況且她是爲了自己被狗咬,這是淺梨一輩子都欠她的。
「好。」她輕輕地點頭。
後來許悠然去幹什麼都讓淺梨陪着,淺梨也自願接受了,她擔心許悠然的腳踝,怕她保護不好,怕她恢復不好,所以隨時跟着。
-19-
只是,她沒想到這一跟就是三年。
即使班上同學都給她取綽號,叫她班花的小跟班,她也沒在意。
如果不是隨着青春期的萌動,她漸漸注意到林深,內心的崇拜、愛戀越發不可收拾,她也許會和許悠然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吧。
每次見到他們倆在一起,她心裏就像是打翻了一罈醋,酸到想掉眼淚,臉上卻又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
她時常爲內心的這點小心思感到自責,又時常希望林深看自己一眼,但當他真的看自己時,她又會害怕地躲避。
如此複雜而糾結了兩年,她覺得喘不過氣,每天一睜開眼就開始難過。
回憶到此,淺梨抽回思緒,壓了壓心中的情緒,伸手摸了摸許悠然腿上的疤痕。
「還疼嗎?」
「不疼了,」許悠然臉上漸漸露出笑容,「只是偶爾下雨的時候有些感覺。」
「那就好。」
「淺梨,你陪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一個人。」許悠然開始撒嬌。
「好。」淺梨嘆了一口氣,轉身去洗漱。
許悠然坐在她牀上,望着她的背影,露出得意的笑
她知道,這個疤痕就是淺梨的軟肋,也是她的利器。
淺梨跟着許悠然坐車去了很遠很遠的高爾夫球場。
到底有多遠,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她穿了一條裙子,許悠然沒提醒她穿運動裝,當然也不用,她根本不會高爾夫,也不想玩。
許悠然在更衣室的時候,才告訴她還有其他人。
淺梨問是誰,許悠然只說你見了就知道了。
然後,淺梨就在高爾夫球場上見到了林深。
他穿着白色運動衣,剪了寸頭,一副陽光男孩的模樣。
他長得更高了。
說不震驚是假的。
她儘量把身子埋在椅子裏,不讓自己被發現。
但下一秒,許悠然竟然主動走近了林深。
緊接着,林深朝淺梨的方向看過來。
淺梨立馬站起來就要走。
「淺梨!」來不及了,他已經跑到了她的面前。
「……」淺梨簡直頭皮發麻,不知道許悠然到底在做什麼,她是故意帶自己來這吧?
爲什麼要讓她遇見林深?
「好久……好久不見。」淺梨只好硬着頭皮跟他打招呼。
「你也來打球?」林深臉上的喜悅溢於言表。
這一點讓淺梨很蒙。
「不,我陪悠然來,我不會。」淺梨尷尬地笑了笑。
「哦,」林深俯視着她,打量着她,思考着該如何和她繼續話題,「怎麼高中一畢業,你就銷聲匿跡了?」
淺梨覺得很震驚,他竟然還問她爲什麼消失?
她不知羞恥喜歡上了閨蜜的男朋友,還給閨蜜男朋友寫了一封長長的信,而且這樣一封她舍臉面寄出的信還沒有收到任何回信,這難道還不夠讓她消失在他們眼前嗎?
他大概是鄙視自己的吧,纔會沒有回信,甚至有可能他早把那封信扔進了垃圾桶。
所以他如今和她客套什麼?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早在那個等回信的漫長的暑假,她就已經放下他了。
「不知道說什麼,所以沒聯繫大家了。」淺梨扯出一點笑容。
「……」林深沉默了片刻,抬頭問她,「那你現在呢,在哪裏上大學?」
「和許悠然一個大學啊,」淺梨突然笑着說,「她沒有告訴你嗎?」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許悠然會設計讓林深和她這樣撞見,但她心底是有氣的。
她突然想,許悠然是不是知道自己對林深的心思?甚至,那封信是不是他們倆一起讀的?
想到這裏,她就後悔得要命。。
後來他們分手,會不會也有那封信的原因在?
所以,許悠然現在每天噁心她、煩她,就是爲了報復她的背叛嗎?
想到這,她又有些喘不過氣。
「沒……」林深嘆了一口氣,「其實高中畢業後我和她就沒聯繫了。」
什麼?
淺梨再次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
她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大學,沒來找過她嗎?」淺梨又試探着問。
「她這樣的人,爲什麼要找她,呵……她沒有告訴你嗎?」林深嘴角在笑,但笑容尷尬。
「告訴我什麼?」他直接把淺梨問蒙了。
什麼意思?
這話裏,林深好像對許悠然頗有意見,可是他們曾經不是很恩愛的情侶?
難道分手了,就要開始背後說對方?這樣的人也太沒品了。
不過,這都是他們倆的事,她不想摻和了。
「……」林深盯着淺梨看了半分鐘,思考着她到底知不知道,或者知道多少,但最終到了嘴邊的話還是嚥了下去,「你待會有空嗎?一起喫個飯?」
「我要等她。」淺梨指了指許悠然的方向。
其實只是藉口,她根本不想和林深喫飯。
過去的事,她不想再去糾纏,她太累了。
既然他當年沒有給她回應,那她就應該徹底放手,喫飯,敘舊?沒必要。
林深很異樣地盯了淺梨一眼,最終嘆了一口氣,「淺淺,你怎麼還和她走在一起?」
「什麼意思?」淺梨笑容也有點尷尬了。
「你都大學了,不是高中了,你不能像從前一樣,什麼都聽她的,天天跟着她。」林深說了半天也沒說到重點。
淺梨都有點同情許悠然了,曾經那麼喜歡的一個人,現在拼命說自己的壞話,該是什麼感受?
「你想說我是小跟班嗎?」淺梨自嘲地問他。
「不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林深猶豫了好久,還是沒忍住,「你還記得咬她的那條狗嗎?」
不知道林深怎麼會突然提這個,淺梨有些不祥的預感。
「那隻狗,是她二媽家的狗,在那之前從未咬過人。」林深又嘆了一口氣,「她不是什麼好人。」
!!!
他的話猶如一道驚雷,把她劈得渣都不剩。
她站在原地,如同一個失去靈活的軀殼,一時間失去了思考和說話的能力。
後來,她不知道林深什麼時候走的,更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
直到手機響起,她才回過神來。
-21-
一抬頭,才發現僅剩的落日都已經沉下去了,高爾夫球場上哪裏還有人影。
她拿起手機,就看到了許悠然剛發的微信。
「淺淺,不好意思,墨陽說太想我了,他過來接我走了,沒看到你在哪裏,忘記給你發信息了,你自己回去吧。」
呵……
淺梨嘴角有些抽搐。
腦海裏一直回想着林深離開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那條狗最後因爲服用過量的藥物,咬了她之後沒幾個小時就死了。」
她腦袋嗡嗡作響,曾經想不明白的問題,一瞬間終於得到了解釋。
比如,爲什麼巷子裏會突然竄出一條那麼兇悍的狗?
既然是熟人的狗,怎麼會咬她?
爲什麼她當時要堅持背自己?
答案只有一個,她安排好了一切,不惜自己被咬,也要淺梨往這個圈套裏面跳。
果然,如她所料,從那之後,淺梨永遠對她充滿感激,又身懷歉意,許悠然說什麼Ŧųₐ她都得聽着,讓她做什麼都得做。
只要她稍有反抗,許悠然就會用那個傷疤,和那句萬能的「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她進行精神綁架。
所以,高中三年,淺梨把許悠然當作最好的朋友,最高貴的祖宗伺候,這一切其實就是個笑話?
許悠然爲的是什麼?她想不通,死也想不通。
她只是一個那麼普通的女孩,而許悠然那樣高高在上,爲什麼要苦心設計她這樣一個女孩?
淺梨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有些失魂落魄地去了洗手間,站在洗手池,回想着痛苦的過往以及糟糕的現狀,她壓抑到崩潰,最後眼淚沒忍住湧了出來。
可不可以,徹底和許悠然一刀兩斷?
她太累了!
-22-
「墨陽看不出來啊,過了這麼久,你打球技術還是這麼爛。」
「是啊,好歹墨老爺子是圈內出了名的高爾夫高手,到了你這,簡直就是斷崖式下滑啊。」
「你們懂什麼……他這是把所有才華都用在了泡妞身上,你看那許家千金被他迷得要死不活的。」
……
墨陽聽着幾個富二代調侃自己,也不生氣,只是雙手插袋無奈攤手。
仍舊不緊不慢地被人簇擁着往洗手間走。
旁人也覺得損他太沒意思了,他從來都不在意,誰都傷不着他半分。
他永遠都是淡定懶散地讓別人主動投降。
「這次又是你買單,你就不能打球爭爭氣,讓我們也買單一回?」
說完幾個人沒忍住,又笑作一團。
「比起打球,我還是更樂意買單。」墨陽聳了聳肩。
一羣人跨進洗手間,卻看見洗手檯有個女孩背對着他們,幾個男生瞄了瞄她身材,眼神開始交流。
唯有墨陽頓住腳,望着她的背影,走不動了。
等人都去上廁所了,他才緩緩開口。
「姐姐。」
淺梨聽到聲音,眉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她一轉頭就看見了墨陽。
他穿了一身黑色球服,戴着頂黑色鴨舌帽,雙手插袋,閒閒地站在那裏,盯着她,臉上依舊掛着笑容。
只是這笑容,在看到她的眼淚時,漸漸消失。
「好巧……」淺梨聲音有些哽咽。
剛說完,淺梨突然想起來,許悠然不是說墨陽來接她了嗎?
那現在出現在這裏的墨陽又是怎麼回事?
她突然意識到,答案只有一個,許悠然再次騙了她。
許悠然爲什麼要一直騙她?
她到底想要什麼?
「姐姐,你哭了?」墨陽聲音很輕,盯着她紅紅的眼睛,神情複雜。
「沒有。」淺梨不好意思地用手擦了擦眼淚,又去洗了個手,整理好情緒,才又說,「我先走了。」
他的朋友們馬上要出來了,淺梨不想被他們看見。
「回學校嗎?」他低着聲音問。
「墨陽,你怎麼還沒去上廁所。」一個男生走出來,走到洗手檯洗手,在鏡子裏才發現面前的女孩竟然紅着眼,好像和墨陽認識。
又是什麼桃花債?他忍不住給墨陽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墨陽只是舔了舔嘴脣,淺笑,並沒有跟他解釋什麼。
緊接着另外幾個人也出來了,在那個男生的示意下,他們很快洗完手離開了。
淺梨覺得尷尬極了,把身子又背過去。
等人都走完了,她才轉身準備離開。
「太晚了,你怎麼回去?」墨陽又懶懶地開口。
「……」淺梨想了一下,但她不想和他再有交集,「我去坐公交,」
她說着,往門口走了一步,剛要跨出去,他卻先她一步擋住了她。
淺梨沒剎住車,撞到他身上,嚇得心臟漏了半拍。
墨陽沒低頭,只是盯着她,好笑地說:「這裏沒有公交車。」
「那你有車嗎?」淺梨突然脫口而出。
「沒有。」
「那你朋友呢?」
「……」他盯着她不說話了,盯了一會才半開玩笑地問她,「姐姐……你不想和我待着?」
距離上次,嗯,已經有一個半月了。
他深吸一口氣。
「今天你沒去找許悠然嗎?」淺梨反問他。
她想提醒他,認清楚他和自己的關係,不要一邊和許悠然談戀愛,一邊和自己曖昧不清。
但再也不想和許悠然的一切扯上關係。
「剛剛見過了。」
「你就是這樣和自己女朋友的朋友搞曖昧的人嗎?你愛玩想玩是你的事,我就不奉陪了。」淺梨有些氣憤。
墨陽愣在原地,臉上沒了笑容。
淺梨看了他一眼,沒再理會,轉身出了洗手間。
-23-
「你跟着我幹嗎?」淺梨煩了。
從洗手間出來,他就一直跟在她後面,也不靠近,也不說話。
「賞月。」墨陽指了指天上。
淺梨抬頭才發現,月亮已經出來了,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情賞月。
她得離開這裏,雖然走了半小時,都沒碰到一輛行駛在路上的車。
真夠倒黴的。
「你賞月麻煩離我遠一點。」淺梨有些惱。
「好。」他依舊是淺淺的笑,等她先走。
結果,走了一段,淺梨發現他還跟着,她停下來盯了他一會,又看了看周圍。
完了,越走越偏,她摸出手機,連信號都很微弱。
她有些絕望,乾脆在路邊蹲下休息。
她又累,又渴,有些想哭。
墨陽見她停下,也停下了,過了好一會,他才居高臨下看着她。
「餓嗎?」他問。
他不問還好,一問她真的感覺好餓。
「不餓。」她不想和他說話,拿出手機。
他瞟了一眼,見她在翻朋友圈,打發時間,摸出一支菸,低着頭點燃,才閒閒開口,「你選擇吧,往下走,大概明早能走到有車的地方;或者花一個小時,回到球場附近,旁邊有酒店。」
「你自己回去吧。」淺梨說了一句,繼續玩手機,其實內心有些抓狂。
他抽菸的動作停了一下,修長的手指夾着煙又吸了一口,透過煙霧看着她,「行啊?那我回去了。」
淺梨心裏愣了一下。
她沒料到他竟然會這麼說,難道他真要把自己一個人放在這荒郊野外?
算了,他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況且,自己一直在拒絕他,他離開也合情合理。
她玩着手機沒說話,掩飾內心的發毛。
「微信聯繫吧,如果遇到危險,我給你報個警。」墨陽笑了笑,夾着煙,轉身離開。
淺梨依舊沒搭理他,過了好一會,她抬頭髮現看不見他背影了,突然覺得周圍有些過分安靜了。
她仔細思考了他說的話,最終還是選擇了原路返回。
她一個人用手機照着路,剛開始是慢慢地往前走,後來越走越快,心跳也越來越快。
剛纔和墨陽一起走的時候,她心裏裝着事,沒留意周圍環境,也不覺得得嚇人。
怎麼現在一個人,越走越嚇人,越走越覺得這路有些陌生。
不會走錯了吧?
即使這樣,她也不敢停下來,一邊心跳如雷,一邊仔細回想着來時的路標。
她猶豫着要不要發個微信問問墨陽路線,又覺得拉不下臉。
「啊……」一陣樹林裏發出的響動,嚇得她叫出了聲。
她什麼都顧不上了,拿着手機一路狂奔。
她一邊跑,一邊顫抖着找墨陽的微信,找了半天沒找到,纔想起自己把他的微信拉入黑名單了。
她又顫抖着把他從黑名單拉出來,給他播了語音電話。
播了好一陣也沒人接,她更害怕了,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沒有一次如此渴望他接自己的電話,當她打第三次的時候,那邊終於傳出了他慵懶的聲音。
「喂……」
「你在哪?我……我好像,迷路了。」她儘量平靜地說出來,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因爲害怕丟臉,跑到了不知什麼地方。
「那……需要我幫你報警嗎?」他依舊淡定無比,還在調侃她。
等警察?
等警察來,她都死透了。
「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或者回來找我一段,我……我手機快沒電了。」「我害怕」這三個字纔是她最想說的,可是她覺得丟臉,說不出口。
「可以。」他答應得很乾脆。
他就是這麼隨和一個人,別人說什麼他都答應。淺梨想。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淺梨低聲說道。
「嗤……」他突然就笑了起來,很溫柔,甚至有些寵溺的味道。
「那你跟我說說,你周圍有什麼?」他問。
淺梨用手機照了一下,是一片樹林,陰森恐怖,然後她目光停留到一塊指示牌上。
「情人林。」
淺梨也沒多想,脫口而出。
「原來跑那兒去了,」他低聲嘆了一口氣,「真能跑,在那別動,等我十分鐘。」
「好。」
淺梨學乖了,不敢再有異議。
就連最後墨陽找到了她,兩人一路走去酒店,她都一句話沒說。
墨陽看了她一眼,無奈笑笑,這是被嚇得多慘,現在乖得像兔子了。
後來到了酒店前臺,前臺告訴她酒店需要預定,已經沒有空房了。
淺梨也沒有辦法,只能接受了。
「要睡嗎?」他好笑地望着她,「我房間還有一張空牀。」
「……」淺梨抿着脣不說話,她看了看這高檔的酒店,如果自己睡在大廳,會不會太尷尬了,自尊心讓她做出了選擇,「謝謝。」
然後她去了他房間。
他沒騙人,房間是個標間,有兩張牀。
墨陽坐在沙發抽菸,讓她先去洗漱。
淺梨真的好累,走了這麼久,實在沒有精力折騰,她沒有猶豫去洗了個戰鬥澡,準備出來趕快睡覺。
墨陽不是那種會強迫人的人,如果她拒絕,他是不會有什麼逾矩的行爲的。
這樣一想,她稍微放輕鬆了一點。
她吹乾頭髮,沒有穿酒店的睡衣,而是換上自己的衣服,推開門走出去。
墨陽抽着煙,看着她的裝束笑了笑,滅了煙,才慢悠悠地去洗漱。
他倒是隨意穿着睡袍,鬆鬆垮垮地就走了出來。
看見她在玩手機,他倒了一杯水,放她牀頭櫃,然後去了自己的牀上。
淺梨愣了一下,沒出聲,繼續玩手機。
兩人各玩各的,還挺和諧。
玩了一會,淺梨又想起了許悠然,一想到她就頭痛。
「你和許悠然怎麼認識的?」她也不知道怎麼就開始了話題。
墨陽玩着手機,也沒停下來,只回了一句,「從小就認識,挺久了。」
他說得很坦然。
看來是門當戶對,還是青梅竹馬,淺梨想。
可是高中三年她與許悠然幾乎寸步不離,怎麼沒見過墨陽一次,也沒聽她說過。
「那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戀愛的?」淺梨想起之前林深的說法,他和許悠然是高中畢業後分手的,那墨陽和許悠然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戀愛?」他忽然笑了,「你指的是什麼?」
「什麼指的什麼?」淺梨被他反問得莫名其妙。
「就是,你從哪些地方看出我和她在談戀愛?」他苦笑着問她。
什麼?
他這話,是她想的那種意思嗎?
「你給她買包,來找她玩,見她的朋友,還……」淺梨覺得他怎麼好意思問,這不是很顯然的事情嗎?
「哦?」他半開玩笑地回答,「照你這麼說,我每次來找她也找了你,也見了你的朋友,我們甚至還睡過,加上今天還不止一次……那我們是不是也在談戀愛?」
「你亂說什麼!」淺梨被他的玩笑話刺激到,氣得想去打他,「這能一樣嗎?」
他忽地放下手機,下了牀,光着腳,一步走到她牀前蹲下,碎髮下一雙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怎麼不一樣?」他聲線慵懶,壓低嗓子緩緩道,「非要說不一樣……那就是,我還沒跟她睡過,而你……」
兩人噤了聲。
窗外的月光灑進來,氣氛曖昧到極致。
淺梨覺得自己應該是被他蠱惑了,要不然爲什麼她的心會跳得那麼快。
「要接吻嗎,姐姐?」他說。
「……」淺梨被他蠱惑了半分鐘,然後恢復神智,趕緊避開他的目光,「睡了。」
說完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
「那要……一起睡嗎?」他低聲詢問。
「你……」淺梨被他這話氣得揭開被子就想罵他,他卻突然湊過來,吻住了她的脣。
她猛地將他推開,他跌倒在地上,倒也沒生氣,只是爬起來,坐在地上,拿起那杯水喝了一口。
就在淺梨以爲他要放棄的時候,他再次湊過來,這次,不再給她逃跑的機會,他攻勢猛烈,讓她毫無招架之力。
直到吻到她在懷裏溫順一些了,他才放溫柔了節奏,輕輕地,細細地咬着她的脣。
「動了個小手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後來他滿眼血色地盯着她,笑得動人,「試試嗎?」
「……」淺梨消失的理智終於找回來了一點點,她睜開眼,輕輕推開他,「墨陽……我們這樣做……不對。」
他啞着嗓子問她:「有什麼不對?」
她的聲音好軟好軟,他有些失控。
「你是許悠然男朋友,上一次是我不對,是我犯了錯,但我不能一錯再錯。」淺梨盡力推開他,讓他離自己遠一些。
「……」墨陽停止了動作,沉默片刻,退到她旁邊,牽起她的手,細細揉捏。
過了好一陣,他才抬頭望着她,眼裏褪去了那層霧氣,「那你想好。」
淺梨也坐了回去,沉默着不說話。
然後轉身,拉上被子睡覺。
墨陽在她牀邊坐了一會,最後回到了自己的牀上。
「那晚安,姐姐。」
說完,他伸手搭在自己額頭,平靜自己的呼吸。
夜,太長。
-24-
淺梨昨晚沒怎麼睡好。
但他顯然睡得很好。
因爲她醒來的時候,他還沒醒。
「要走了嗎?姐姐。」她剛拿了包準備走,睡着的人卻懶懶地開了口,然後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嗯,放手。」淺梨動作僵了一下,想到昨晚兩人的熱吻,彷彿歷歷在目,讓人忍不住面紅耳赤。
「好。」他嘴裏說着好,手上卻不捨得鬆開,他輕揉着她的手指,偏着頭問,「姐姐怎麼什麼都那麼軟!」
「你!」淺梨被他逗到羞不已。
而他在她發毛前一刻,主動放開了她的手,舉手投降。
淺梨瞪了他一眼,拎着包走了。
看着她離開的背影,他又躺了回去。
眼睛望着天花板,嘴裏默默唸叨,「要命而不自知。」
回學校的路上,淺梨想了很多。
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怎麼過成這樣了,糟糕透了。
後來她做了一個決定——刪掉許悠然,刪掉墨陽。
刪掉這兩人後,心就突然輕鬆起來,她想着以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結束糟糕的一切,也不算太差。
但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年輕。
因爲她一回寢室,就看見許悠然站在她寢室門口,一臉笑容地等着她。
嘭……
那一刻,她心涼了。
「淺淺,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她跑過來拉住淺梨,笑得無比燦爛。
淺梨雖然不知道她所謂的「道歉」是指的哪一件事,但她沒見過一個人,道歉的時候還笑得如此燦爛。
淺梨發自內心地不想再理她,冷着臉去開門。
「淺淺,你不會還在爲昨天我扔下你去找墨陽而生氣吧?你沒那麼小氣吧?」
她到現在還在撒謊。
淺梨一時衝動,反問道:「你昨天真的是去找墨陽了嗎?」
問完,淺梨就後悔了,她怕許悠然懷疑自己,然後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
「淺淺……你什麼意思?我沒懂呢?」許悠然笑容有些僵硬。
「就是……」淺梨想到昨晚是自己和墨陽在一起,心裏有些沒底氣,「你有沒有騙過我?你昨天真的跟墨陽在一起嗎?」
「……」許悠然忽然盯住淺梨,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看穿,極爲不友好。
淺梨頂不住,乾脆走進了寢室。
「有……」許悠然也跟着走進來,愣了一會才說。
「其實我昨晚……沒回寢室,我跟墨陽睡了。」
許悠然說完然後抬頭,望着淺梨,等她的反應。
睡了?
昨晚?
淺梨覺得自己對她的最後一絲信任,也在此刻消失殆盡了。
若不是昨晚她和墨陽住的同一間房,她可能真就信了許悠然的話。
「許悠然。」淺梨語氣疲憊至極,這是她第一次叫她全名,「你其實沒必要跟我說這些,這是你的事,我累了,想補個覺,你走吧。」
「淺淺,」許悠然愣在原地,笑容僵硬,「你是我的朋友,我想跟你分享祕密,你不想做我的朋友了嗎?」
「不想。」
淺梨回答得很乾脆。
像許悠然這樣謊話連篇的人,她瘋了纔會一再相信她,被她牽着鼻子走。
她受夠了這樣的日子。
許悠然顯然第一次被淺梨打擊到,站在原地失了神。
最後她看了淺梨一眼,臉變得陰森恐怖。
「不,你不會不和我做朋友的。」
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篤定。
淺梨被她這句話弄到莫名其妙。
誰還要和她做朋友,淺梨軟弱但不傻,以前是過於單純地相信許悠然,被她各種設套,纔會一直心甘情願地跟在她身邊做陪襯。
現在看清了她的真面目,還當那個傻子,那纔是真的有病。
然而就在許悠然退出寢室關上門後,淺梨手機閃進來幾條信息。
淺梨被嚇了一跳。
打開一看,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加上的不知名微信聯繫人。
她本來不想理會,但那人一直髮消息,她被迫看了一眼。
只看到那兩個字,她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淺淺。」
她顫抖着點開微信。
微信上是兩張照片,一張拍的是她跟墨陽在酒店前臺,一張拍的是兩人進了同一個房間。
下面還有一段話,「淺淺,要是我把這兩張照片發給叔叔阿姨,告訴他們你睡了我的男朋友,你覺得會怎麼樣啊?」
許悠然?
是許悠然!
淺梨又去點了點微信資料確定這不是許悠然微信啊,可是內容就是許悠然發的!
她有些蒙,顫抖着點開這個人的微信朋友圈,發現沒有任何動態。
只有一條顯目的個性簽名。
「做永遠的第一。」
她手指停留在這條個性簽名上,確定了這就是許悠然。
她想起了高中那會,許悠然考試成績一直很好,永遠都是女生中的第一名。
起初淺梨還覺得她就是厲害,人那麼漂亮,朋友那麼多,成績還讓別人都不得不服,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淺梨在考試的時候拉肚子去廁所,撞見許悠然和班上第一名的男生在廁所洗手檯說話,那個男生遞了一個紙團給許悠然。
淺梨問她是什麼,許悠然只是笑着說是情書。
但其實並不是,她後來在幫許悠然收拾書包的時候,發現那所謂的情書其實是密密麻麻的字母,是選擇題的答案。
淺梨後來去質問許悠然,許悠然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好淺淺,別告訴別人,我爸說這一次考了第一會給我買一個限量款包包。」
當時淺梨以爲,她只是太過於喜歡那個包。
後來又有一次,學校阻止唱歌比賽,許悠然雖然人氣高,但唱功明顯比不上第一名,結果後來決賽時,原本的第一名,因爲睡過頭了,沒來參加。許悠然意外得到了第一名。
淺梨後來在許悠然的書包裏,發現了一張安眠藥的藥方。
許悠然的解釋是最近壓力太大,晚上要靠安眠藥睡覺。
後來這樣的事越來越多。
淺梨終於明白,許悠然有很多借口,很多理由,但歸根結底,其實只是她想要第一,就這麼簡單。
淺梨想到這裏,有些頭痛。
直到她發現這個微信聯繫人是兩年前加的她,她才真的感覺到了頭皮發麻。
-25-
「許悠然,你到底想怎樣?」淺梨微信回了過去。
過了好一會,那邊才回過來。
「淺淺,我們還像從前那樣不好嗎?」
「哪樣?」
「我們做好朋友,你幫我跑腿,幫我提包,羨慕我的一切,永遠在低處仰望着我,好不好。」
「有病!」淺梨簡直想破口大罵。
她口口聲聲說着好朋友,請問上面哪一條是真正好朋友該做的?
她把自己當什麼?她養的一條狗?
「淺淺我是有病,那也是你逼的,淺淺,你爲什麼要和我搶男朋友?爲什麼每次都要搶?」
爲什麼,憑什麼,淺梨明明那麼普通,卻總能獲得她喜歡的人的關注?
許悠然想起了高中。
她憑着自己的美貌、成績和家世,孤傲得不可一世,所有男生都把她當成理想的初戀幻想對象。
可她看不上那些男同學,她唯一看上的,是那個成天讀書的書呆子,林深。
他沉默寡言、帥氣內斂,不怎麼理會許悠然這樣的風雲人物。
可是他越是這樣,許悠然就越是覺得有挑戰性。
她天天變着法地靠近他,跟他說話,問他作業,跟他聊天,他依舊愛答不理。
她以爲他這人就是呆子,根本沒有情感需求,所以纔會不理她。
可是有一天,這個呆子打籃球撞到了許悠然從未注意到過的淺梨,林深便開始每天主動關心淺梨,送她回家。
許悠然內心憋着一股氣,而這股氣在許悠然去林深家找他的時候爆發了。
她乘林深媽媽給不在家的林深打電話,偷偷潛進林深臥室,發現了滿屋子淺梨的照片。
照片裏的她,喫飯、午睡、走路、發呆……都是日常生活裏的樣子。
許悠然驚呆了,她這才知道林深不是不開竅,而是他心裏早就住進了另一個人。
許悠然後來沒跟林深媽媽打招呼,直接溜走了。
-26-
「許悠然,我沒跟你搶……」淺梨有些無力,她不知道該如何擺脫許悠然。
撕掉面具的她太讓淺梨害怕了。
「搶也沒關係,林深那個小變態我讓給你了,至於墨陽,你覺得你能搶得走?」
「淺淺,乖,聽我的話,我不會害你的。」
……
淺梨後來崩潰得在牀上大哭。
她不知道怎麼辦了,真的不知道。
第二天,她有些沒有精神。經歷了昨天的事,她幾乎整個人都垮掉了。
但即使這樣,她還是堅持去了公司。
如果不讓自己忙起來,她大概會瘋掉。
「小淺,今天怎麼精神不太好?」梁井然在路過淺梨時,看見她的模樣,隨口問了一句。
「對不起,我還有一會兒就整理完了,整理完了就給您拿進去。」淺梨以爲梁經理在責備她工作不認真,有些愧疚。
梁井然卻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按住她要整理的資料,「你別弄了,休息一下。」
「馬上就好了。」淺梨不理會,繼續手上的動作。
「……」梁經理直接把資料拿到一邊,低着頭看着她。
然後就看見她眼眶紅了。
「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他甩下這一句,然後把資料抱走了。
淺梨愣在原地,擦了眼淚,整理好情緒,纔去了他辦公室。
「關下門,坐。」梁經理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謝謝。」淺梨的情緒稍微緩解了一些。
「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梁經理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看着她,「但是千萬不要在情緒不好的時候做事情,這樣會出很多錯,以後很可能還得再來一遍。」
「嗯,我知道了,經理。」淺梨點點頭。
「我不是指責你,每個人都會遇到一些事情,都會有一些情緒,這很正常。」他頓了一下又說,「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如果你信任我,我可以嘗試幫助你,當然你如果不願意說也沒關係,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祕密,我能理解。」
「……」淺梨沒說話,但心裏覺得暖暖的。
這一陣子遭遇到的糟糕的事湧上心頭,她一下子沒控制住又哭了。
梁井然見她哭了,也沒打擾她,只是給她遞紙。
哭到最後,大概是哭累了,她終於不哭了。
梁井然沒再說什麼,開車送她回了學校。
回去的路上,她太累了,竟然就在他後座睡着了。
到了校門口,她還沒醒,他實在沒忍心打擾,就這麼停在車位上,等她醒來。
「喂,你小子自己打車去機場吧。」他給墨陽打了個電話。
「放我鴿子?」墨陽站在窗前,笑着問。
「出了點事。下次你來,哥哥去接你」
「不用……大哥你業務繁忙,我等無業遊民可比不得。」墨陽自嘲着。
「你怎麼不信,我真有事……」梁井然猶豫了一下,又說,「就那個實習生,太晚了我送她回去,在車上睡着了,我看她挺累的,想着讓她多睡一會。」
「……」電話那頭的人笑容僵住了。
「她怎麼了,這麼累?」墨陽整理了情緒,又變成了不正經的調調。
「好像出了什麼事,哭了一下午,也不說,怕不是失戀了。」
「……」墨陽眉心猛地跳了一下,而後道,「那哥你得保護好,別讓你實習生失戀後想不開,做出點什麼……」
跟梁井然貧嘴了一陣,墨陽才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的他,摸出一根菸,點燃,站在窗前抽了一支又一支。
-27-
半夜。
墨陽試着給淺梨發了一條微信。
「姐姐,你到底想不想試試啊。」
依舊是不正經的語氣。
可是發出去,出現了紅色感嘆號。
又被刪了?
他整個人倒在沙發上,久久地發呆。
最後,他拿起手機,找到許悠然的微信,發了一條,「愛馬仕最新春款有喜歡的嗎?」
那邊很快就回了過來。
「有啊,最新的繁花手提包和斜挎包我都好喜歡。」
「喜歡?」他嘴角輕笑,可真貪心,喜歡還不知道收斂?「鏈接給我吧,嗯?」
「你太好了,我愛你!」許悠然興奮得大叫,迫不及待地把鏈接發了過去。
愛?
墨陽覺得她真是入戲太深了。
他手指輕點屏幕,幾秒就付了款。
「別把其他人扯進來。」他面對她的各種飛吻表情包,回了這麼一句。
那邊愣了一會兒纔回他,「她一直在裏面,你不是知道的嗎?」
「……」墨陽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扔了手機沒再回復她。
-28-
淺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車裏。
纔想起是梁經理送自己回來,自己竟然睡着了。
她非常不好意思地與他告別,然後回了寢室。
剛回到寢室,淺梨就收到了媽媽的電話。
媽媽問她寄了什麼東西回去。
淺梨很納悶,她沒有買過什麼東西回老家。
「是什麼東西?」淺梨一邊洗漱,一邊打電話問。
「好像是照片。」淺梨媽媽說。
照片?」淺梨更納悶了,誰這麼大老遠給她寄照片,還寄回老家。
下一秒,她想到許悠然,心猛地跳了一下。
「媽,你別打開!別……」淺梨捏着手機,嚇得呼吸都暫停了。父母一輩子都是老實人,如果被父母知道自己做了那些錯事,她再也沒臉見她們了。
「有好幾張呢。」淺梨媽媽說着,已經打開了,「都是你和同學的合照,像是高中那會兒的。」
高中?同學?
淺梨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她喘着氣,問:「能拍給我看看嗎?」
掛了電話,她不一會兒就收到了老媽拍來的照片。
照片有十幾張。
都是三個人的合影,許悠然、林深,還有她。
看到照片,淺梨非常震驚。
印象中,她從來沒有跟這兩個人拍過合照。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所以也一直都很識趣,不會去和他們合影,當電燈泡。通常是他們在那兒拍合照,她就在旁邊等。
可是,照片裏許悠然望着林深笑,林深卻盯着淺梨的方向一臉柔情。
一個很戲劇性的場景
心底裏某些情緒被勾起,淺梨有些酸澀。
她一直以爲自己對林深是單戀,他根本不喜歡自己,那種讓她也忍不住討厭自己,卻又始終無法壓抑的情感,曾經摺磨她整整三年。
如今卻收到這樣的照片,她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29-
「照片收到了嗎?」許悠然的微信來了。
淺梨看到微信,頓了一下,果然是她寄的。
「你寄照片是什麼意思?」
「淺淺,我知道你喜歡林深,我讓給你,我成全你們兩個,我們和好如初怎麼樣?」
讓?
和好如初?
淺梨簡直想笑。
「林深他是商品嗎?你把我和他當成人看待了嗎?」淺梨簡直要瘋了,許悠然她真是病得不輕,「你比我漂亮,比我優秀,你不缺朋友,你爲什麼非要和我做朋友?因爲我平庸,才能襯托你嗎?」
淺梨發完有些頭痛。
「淺淺,平庸也是優點。我身邊的朋友,不是富家千金,就是海歸精英,像你這樣的,恰好能讓我感到輕鬆,這就是你的價值。你乖一點,你看,你看上我的什麼東西,我玩膩了也可以讓給你,但是墨陽不行。」
淺梨簡直被她扭曲的三觀驚到歎爲觀止。
她望着天花板,突然就笑了,活了二十幾年,她第一次被人說有價值,竟然是在這種場合。
可笑至極!
笑夠了,哭夠了,她拿起手機,回了一句,「墨陽爲什麼不行?」
微信那頭的許悠然顯然有些氣急敗壞,立馬回了幾條微信。
「他是我的!」
「你想要誰都行,就他不行!」
「你聽到了嗎?你要是敢去招惹他,信不信我寄一些別的照片給你父母。」
……
淺梨看到她發毛,就覺得暢快,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她越是威脅她,淺梨越是想去招惹他。
「好。」淺梨給她回了一個字,便不再理她會的微信轟炸。
-30-
躺在宿舍的牀上。
淺梨煩躁地拿起手機,想去招惹許悠然不讓她招惹的人,卻想起自己早就已經刪掉他的事實。
於是怒氣無處發泄,她煩躁得一夜沒睡着。
再次見到墨陽時,她當時的衝動早已褪去。
只剩下麻木。
那天梁經理休假,她去給他送一份緊急簽字的資料。
去之前,她沒想過爲什麼梁經理給的定位是一個湖中農家樂,去了之後,她才知道當天是梁經理的生日。
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她想着簽完字就走,不要打擾別人過生日,可是一回頭便看見了墨陽。
他閒閒地站在燒烤架邊,看着別人烤,和幾個年輕人抽着煙,聊天。
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她看到他的時候,他也正好回頭,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神情自然地朝她點頭笑笑,算是打招呼。
淺梨趕緊收回目光。
心裏卻有些情緒,她氣自己,爲什麼別人總是能夠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輕鬆自在,而自己卻總是不爭氣地表現得不自然?
她低着頭,拿着文件就想走。
「小淺,留下來玩一會吧,文件我可以叫個閃送送回去。」梁經理挽留她。
「不用,經理……生日快樂。」淺梨儘量笑得自然。
「梁哥哥。」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淺梨心裏咯噔一下,抬頭就看見了許悠然。
「淺淺?」許悠然也看見了她,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
「你們認識?」梁井然試探着問。
「當然。」許悠然從上到下打量着淺梨,看她手上拿着文件,像是明白了怎麼回事,爲了印證猜想,她問,「你不會在梁哥哥的公司實習吧?」
她語氣有些冷。
「……」淺梨不知道許悠然和梁井然竟然認識,有些囧迫。
「你同學?那太有緣了,她現在是我們公司的實習生。」梁井然有了更好的理由挽留她,「既然你們都認識,就一起玩吧,文件就別送了,你們幾個年輕人一起玩。」
梁井然指了指墨陽的方向。
墨陽在人羣中看見梁井然指着自己,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神態自若地端起紅酒抿了一口,然後朝這邊友好地打招呼。
許悠然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
「梁哥哥,淺淺她膽子小,又沒見過這樣的場合,你留她下來,太爲難她了。」她笑着說,字字句句都像是在爲淺梨考慮。
「這也正常,你帶着她,她總得多見見這樣的場合,年輕人嘛,三兩下就熟了。」
許悠然一臉爲難,然後她突然湊到梁井然耳邊,用手捂住他耳朵,說了一句什麼,梁井然看淺梨的眼神都變了。
淺梨站在原地,心裏面有些窩火。
她本來就沒打算留下來,可是許悠然這個舉動,是真的噁心到她了。
她突然就決定留下來了。
-31-
「經理,謝謝你的邀請,禮物沒有提前準備,改天一定給你補上。」
淺梨說完,看着面前詫異的兩人,主動拉起許悠然的手,「不帶我過去認識下你的朋友們嗎?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許悠然顯然沒有料到淺梨會來這麼一出,有些發愣,竟然被動地被她牽着往墨陽那邊走。
「淺淺,你不適合來這兒。」許悠然跟她說這些的時候,依舊臉上保持着微笑。
「怎麼就不適合?高貴的你,在這樣的場合就不需要我來陪襯了嗎?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許悠然笑容僵硬。
此時兩人已經走近了墨陽,許悠然心中有些窩火,但也不宜發作。
墨陽的視線瞟過來,停在她們牽着的手上,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烤嗎?」淺梨笑着問正在燒烤的幾個男生。
幾個男生望着淺梨,有些蒙,但見她和許悠然親密的動作,默認了她是許悠然的朋友,便急忙回覆。
「可以。」
「當然可以。」
「你會嗎?」
「不會我教你。」
幾個男生紛紛起來讓座,淺梨握緊了拳頭,咬咬牙,便開始坐下燒烤。
許悠然心裏氣得要死,表面上依舊是笑容滿面地故意去挽墨陽的手。
墨陽側過頭,看見淺梨正看着自己,抽菸的動作頓了頓,然後低聲對許悠然說:「放開吧。」
許悠然:「?」
「抽菸呢。」墨陽無奈笑笑。
許悠然只好放開他,卻仍然故意緊緊貼着他站着,笑容滿面地聽他和朋友的聊天。
淺梨知道許悠然是怕了,怕自己跟她搶。
可笑。
她沒再看他們兩,而是和身邊的幾個男生學習怎麼燒烤打發時間。
留下來是噁心許悠然,但確實也是她衝動了,因爲她並不擅長交際。
八九個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圍在一起喫燒烤、喝酒、玩遊戲,梁經理和其他年長的人在另一邊喝茶聊天。
淺梨想走了。
後來大家玩真心話大冒險,墨陽運氣有點差,每次都被抽到,他也不生氣,只是無奈笑笑。
別人要求他做什麼都做。
不過這羣人的玩法跟淺梨知道的不同。
墨陽被要求的大冒險多數是幫別人清空購物車。
整個場子被他清空購物車的行爲炒得無比熱鬧。
淺梨覺得自己跟這羣人簡直格格不入,她如果被厄運砸到,也沒錢去幫別人清空購物車。
可是,怕什麼來什麼。
她很不幸,成了那個倒黴蛋。
這已經夠讓她窘迫的了,沒想到更窘迫的是,她需要清空的是墨陽的購物車。
她完了。
整桌人都在唏噓,爲她感到擔憂。
畢竟像墨陽這樣的富二代,購物車裏躺着的很有可能是一輛真正的跑車。
許悠然也忍不住心中暗笑。
「要不,算了?」墨陽笑着詢問大家的意見。
「也行……」
「別人第一次來,還是學生,這次不算。」
……大家還算通情達理。
淺梨總算鬆了一口氣。
「那不行!你們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女生啊?」許悠然一臉不滿的抗議,「什麼叫就算了。」
!!!
淺梨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一桌人面面相覷。
面對這個尷尬的局面,有人提出,讓墨陽先把購物車打開,看看是什麼再決定要不要算了,也不要爲難別人女生。
這下,墨陽卻爲難了。
他沉默了半分鐘,暗戳戳地看了一眼淺梨,忽然就放棄反抗,將手機購物車打開,放在桌面上。
先是幾個男生依次看了,看完之後都有些神色詭異。
最後有人終於沒忍住,大笑起來。
大家看看許悠然,又看看墨陽,一副「我們都懂」的表情。
「買吧,給他清空,你不錯啊,墨陽」
「絕了啊,你小子。」
「……」
淺梨看着他們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手機遞到她面前,她臉忽然就紅了。
許悠然搶過手機,看見了十幾個品牌的計生用品。
氣氛有些怪異。
淺梨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給他清空的。
說起來她也確實花了些錢,三千塊。
但比起其他人付的,這確實算小錢了。
雖然,這便宜佔得有些面紅耳赤。
她付完款,藉口跑去上廁所。
她站在廁所洗手檯,發呆,想起了和他那晚,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細節,即使洗了冷水臉,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靜。
「怎麼?花錢心疼了?」
淺梨正在發呆,身後突然竄出個聲音。
緊接着墨陽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去洗手。
淺梨嚇得往旁邊挪了一步。
「沒有,願賭服輸。」她臉色僵硬。
願賭服輸?
墨陽聽見這四個字,嘴角忍不住勾起來,通過鏡子看了她一眼,然後扯了幾張紙,慢慢地擦手。
淺梨覺得有些尷尬,想要走,又被他擋住了路,只好等他先走。
結果他扔了紙團,又扯了一張,走到她身邊,身子斜斜地倚在洗手檯上,正面對着她,漫不經心地繼續擦手。
「你花了這麼多錢,也不能白花。」他說着,抬頭懶洋洋地看着她笑,「姐姐,買了就要用完,別浪費了。」
他說得意有所指,讓她的心一瞬間按捺不住地狂跳。
「……」淺梨臉又紅了,看了他一會兒,敗下陣來,低着頭不說話,也不看他。
「這麼容易臉紅?」他低着頭去看她,最終嘆了一口氣,不敢再逗她,伸手從她手機拿過手機。
修長的手指在她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後還給她。
「別再刪我了,嗯?」說完他依依不捨地退開身子,「車牌號我發給你,他先送你回學校,我還有點事。」
「……」淺梨不說話。
直到洗手間沒了他的身影,她才喘着氣,大口呼吸。
-32-
淺梨是晚上 11 點收到墨陽微信的。
「睡了嗎?」簡簡單單三個字,在她心中激起了千層浪。
「嗯。」淺梨躺在牀上回信息。
心卻跳得厲害。
過了好一會兒,那邊也沒有再回過來。
淺梨心情有些複雜。
他總是這樣,說那些話,做那些動作,讓她誤會,然後又沒了人影。
在這段曖昧的關係中,她看似主導,其實頗爲被動,因爲每一次問他、兇他,他總是一笑了之。
像是一記重拳打在棉花上,讓她摸不着,抓不住。
就在這時,微信又來了。
「你寢室沒關燈,你也睡得着?」
淺梨心裏一驚,他怎麼知道?
難道,他在樓下。
她愣了兩秒,還是沒忍住,從牀上爬起來,走到窗臺。
她探出身子往樓下黑漆漆的走廊張望,沒看見人,心中竟然有些失落。
「你看九點鐘方向。」微信又來了。
淺梨心跳有些快,她往樹下的花壇看去,沒見到人,只看見一點點紅色的火光,像是煙點燃的光。
那點點火光衝着她搖了搖。
她心裏的情緒慢慢蔓延開來。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在朝自己招手淺笑自然的模樣。
她一下子背過身,怕被他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拿起手機,想了一會兒,給他發信息。
「這麼晚了,你在下面幹嗎?」
「才喝完酒,」
「那還不回去。」
那邊又隔了一會兒纔回她。
「既然姐姐你沒睡,下來,幫我醒醒酒啊。」
淺梨看見這條微信,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他什麼意思?
她倚在窗臺又看了他一會,他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
思考了幾分鐘,她咬咬牙,開始穿衣服……
淺梨覺得自己一定是被衝昏了頭腦,纔會在這個點穿好衣服去了樓下。
路過宿管阿姨的門前,她怕被罵,貓着身子,悄悄溜出去。
耽誤了這麼久,也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她有些後悔了。
後悔自己的衝動。
她穿得有些少,走在林蔭路上,夜晚的風有些大,吹得她陣陣發涼。
遠遠地,她看見有個人影在花壇旁弓着身子。
是他。
她心裏湧起一股奇怪的感覺。
走近了,發現他像是睡着了。
「墨……陽。」她靠近他,小聲地叫着他名字,伸手碰了碰他肩膀。
她有些犯愁。
如果他睡了,該怎麼處理?
他醉成這樣,也不能在這裏睡啊!
聽到她這聲呼喚,墨陽輕輕地抬起頭,一雙黑色的眸子懶懶地盯着她,笑得勾人。
「姐姐……記住了我的名字?」
淺梨盯着他的眼,他眼裏彷彿裝滿了星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其中的一顆。
「喝醉了,怎麼不回家?」淺梨瞥了他一眼。
「……」他也不回答,只是盯着她笑。
淺梨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咬咬脣,「回去吧,這兒……風大」
「關心我?」他笑得更放肆了,毫無顧忌。
淺梨覺得自己不應該下來,這一下來就感覺兩個人的關係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覺得自己想說的話帶到了,人也見到了,沒有必要再逗留了,轉身就要走。
剛轉過身,腰間卻多了一隻手,他輕輕一用力,她整個人都跌進他懷裏。
「你……」淺梨有些囧,掙扎着要起來,卻被他死死摁住。
「別動,讓我抱一會,我頭暈。」他聲音有氣無力,手上卻不鬆開分毫。
淺梨愣住了,她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
這是喝了多少?
若不是看他皺着眉頭,一副難受的樣子,淺梨肯定不會任由他抱着。
只是很奇怪,本來挺冷的,兩人就這麼安靜地抱着,聽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淺梨竟覺得臉上燙得很。
過了一會,他抬頭,笑着對她說:「這兒風大,我們換個地方?」
淺梨身子僵了片刻。
內心開始糾結。
她不是傻子,他當然知道他這句話的意思。
「我得回寢室了,你看你是打車回去,還是讓你哥來接你……」
她說了一大堆,他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她的眼睛,只是目光漸漸往下,停留在她紅色的嘴脣上。
最後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他的吻很輕柔。
淺梨有些驚訝,但很快就適應了他的節奏。
他收緊了放在她腰間的手,漸漸加深了那這個吻。
吻到最後,兩個人的氣息都有些亂了。
只是,就算他已經將她抱得夠緊了,心裏還是覺得缺了什麼。
不夠。
他放開她,眼裏起了一層霧氣。
最後不等她反應,他站起來,拉緊她,就往外面走。
淺梨就這麼被他拉着,稀裏糊塗地跟着他去了酒店。
-33-
淺梨覺得自己有些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怎麼就陷入這樣跟他不清不楚的關係中。
自始至終,他都沒說過喜歡自己,或者要她做他的女朋友這樣的話。
可自己卻像中毒一般,被他蠱惑,糾結又期待。
淺梨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什麼。
等到第二天,她走出酒店的時候,昨晚的甜蜜一掃而盡,她的心情有些煩躁。
淺梨走後,墨陽又睡了一會兒。
他是被一陣電話鈴聲轟炸醒的。
「喂。」一出聲發現自己嗓子有些啞,他想起昨晚,不禁有些失笑。
他想或許自己應該聽醫囑,昨晚那樣一半天堂一半地獄的感覺,折磨得他有些發瘋。
可是,見到了她,他終究是有些剋制不住。
「你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梁井然壓低聲音道。
「什麼日子?」他懶懶地問。
梁井然聽他這語氣,簡直頭大。
「今天老爺子商討遺囑的事,律師和家裏親戚都齊了,你怎麼回事?」
墨陽沉默了一會兒,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忘了。」
忘了?
梁井然覺得這個弟弟真是把不爭氣發揮到了極致。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虧得作爲競爭對手的他都看不下去,給他打電話了。
一家人都在等他一個,氣氛簡直堪稱死寂。
「你快來啊,弟弟,老爺子臉色可不好看。」梁井然匆匆說了一句,掛了電話。
……
墨陽趕到的時候,已經接近午飯時間了。
他一隻腳剛踏進大門,「啪」一個茶杯飛了過來,他微微偏了下頭,茶杯砸在門上,碎了一地。
滿屋子的人都嚇得不敢出聲。
他停下腳步,愣了一秒,然後彎下腰,將杯子碎片慢慢撿起來,然後慢悠悠地走向垃圾桶,扔掉。
這一舉動看得滿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混賬東西!」墨老爺子氣得連連咳嗽。
「爸,你別生氣。」墨陽笑着讓劉姨拿了只杯子過來,親自給老爺子滿上茶,遞了過去。
墨老爺子氣歸氣,還是接過了杯子。
墨老爺子這兩年身體不太好,所以斷斷續續把家裏的事業交給了幾個孩子打理。
「你看看你二哥,又是一家人的驕傲呢。」梁井然低聲調侃他。
墨陽往老爺子座位地旁邊瞟了一眼。
林深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也不怎麼愛說話,只是在老爺子說話時偶爾點頭。
墨老爺子看林深的目光,也越發滿意。
「大哥你也不差。」墨陽笑得風輕雲淡。
「你真的就這麼放棄了?不爭一爭試試?」梁井然試探着問他。
墨陽沉默一會兒,嘆了一口氣,笑道:「嗐,我爭什麼,公司到我手裏,還不得破產……」
梁井然聽他這麼說,看了他一眼,果然自己的競爭對手只有林深。
「林深,你年齡也不小了,我有個老戰友的孫女,今年也到了結婚的年齡了,改天我請他們來家裏坐坐。」墨老爺子一臉滿意地望着林深說。
林深聽了,心裏咯噔一下。
「老爺對林深就是好,那就這麼定了。」林深媽媽喜笑顏開。
「媽……」林深面色爲難。
林深媽媽趕緊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不知好歹。
「爸,我有喜歡的人了。」林深卻無視警告,直接說了出來。
屋子裏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哦?是哪家的千金?說來聽聽。」墨老爺子臉色不好看了,卻依舊保持着笑容。
「她叫淺梨,是我高中同學。」林深淡定地說。
氣氛一下子陷入死寂。
墨陽把玩着茶杯的手頓住了,眸子變得異常的深。
梁井然也不由得懷疑自己聽錯了,該不會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淺梨吧?
「那抽空帶回來讓我看看。」墨老爺子撂下一句,面露不悅,。
一家人在低氣壓下謹言慎行,直到喫完中午飯,墨老爺子去了樓上,大家才放鬆下來。
最終結果,三個兒子,老爺子分別給了他們一家子公司的掌控權,但主營業務這一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讓大家喫驚的是,作爲老爺子戶口本上唯一的兒子,墨陽分到的子公司是業績最差的。
飯後,梁井然和墨陽在院子裏抽菸。
「林深那小子說的淺梨,該不會就是我公司那個吧?」
「……」墨陽沒說話,只是撣着菸灰。「誰知道。」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淺梨和他好像還真是一樣大。」梁井然頓了一下又說,「不過前陣子,淺梨不是還失戀了嗎?不會她男朋友就是林深吧……這世界也太小了」
梁井然還在自顧自地說,墨陽卻顯得有些心浮氣躁。
抽完一支菸,他扔掉菸蒂,轉身去了樓上。
走到墨老爺子房門口,聽見裏面有說話的聲音。
他頓住了腳步。
「我們墨家不是什麼樣的女孩都能進來的。」
「我知道,爸,她是很普通,但對我來說,她很特別。」
「你再好好考慮。」
「不用考慮,我喜歡她很多年了。」
……
聽到這,墨陽目光望了望前方,嘆了一口氣,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34-
淺梨已經半個月沒聯繫過墨陽了。
自從那晚後,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他不主動聯繫她,她自然也不會聯繫他。
她覺得自己挺可笑。
她甚至去翻了許悠然的朋友圈,也沒有再翻到墨陽的消息。
淺梨的心情複雜而糾結。
如果真的是一夜各取所需,自己怎麼會如此掛念他?
這天,她準備下班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林深。
「淺梨。」林深站在公司門口朝她笑。
「林深?」淺梨有些尷尬,他是特意在等自己嗎?
「有時間喫個飯嗎?」林深笑着問她。
他穿着白襯衣,剪着短髮,依舊是少年的陽光模樣。
淺梨看着他,一瞬間有些感觸。
曾經,她幻想過無數次林深在某處等着自己,朝着自己微笑的樣子。但如今他就站在那兒,一切都是那麼的真實,但她卻再也沒有了當年的那份悸動。
她想,自己是徹底放下他了。
那封等不到的回信,她也放下了。
如今能做到這樣輕鬆自在,不得不感謝墨陽。
因爲他的存在,她的心再也放不下現在的林深了。
「好啊。」淺梨答應了他。
他們倆在江邊的小餐館喫完飯,又沿着江邊散了會兒步。
大部分時間都是林深在說,淺梨只是偶爾插幾句。
兩人聊到了高中的一些人和趣事,唯獨沒有聊起許悠然。
這是兩人都不想觸碰的話題。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留在我大哥的公司嗎?」他問。
淺梨才知道,梁井然竟然是他大哥,那墨陽呢?墨陽和林深又是什麼關係?
這個世界太小了,小得讓她有些囧迫。
「可能會找其他工作。」淺梨笑着回答。
她不會留在那兒,倒不是公司不好,純粹是因爲她不想讓關係變得如此複雜。
「你,現在有男朋友嗎?」林深最終還是問了這一句。
淺梨愣了一下,心裏有些緊張。
因爲她想到了一個人的名字。
可是,一想到那個人,她就有些糾結。
他和她一直都只在曖昧截斷,他從來沒有說過讓她做他女朋友。
「沒有。」淺梨苦笑。
「那,你介不介意,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林深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淺梨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說實話,這對她來說有些突然。
她不知道他爲什麼這樣說,即使他和許悠然分手了,他應該也有其他的追求者,他這樣優秀的人,怎麼會看上自己?
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林深,我們不合適。」淺梨嘆了一口氣。
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說出這樣的話。
「有什麼不合適?你不是也喜歡我嗎?」林深突然很嚴肅地問她。
他的目光過於偏執,淺梨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這是他說出口的話。
陳年往事被提起,淺梨的臉色一瞬間也有些難堪。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淺梨聲音低落,他果然還是看到了那封信,要不然他怎麼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是看了信沒回,然後和許悠然分手後,又來找她嗎?
可笑。
「現在呢?現在你不喜歡我了?」他追問她。
淺梨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在她印象裏,他始終是一個高冷的男孩,從來都不會正眼看自己一眼,永遠都是她在偷偷仰望他。
「以前是年少不懂事,現在大家都成年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人總要向前看的……」淺梨嘆了一口氣。
她想,從某些角度來說,她是感謝墨陽的,如果沒有他,面對今天這種狀況,她恐怕狠不下心來說這些話。
然後就會一直陷入沼澤,走不出來。她實在不想回到過去了,暗戀一個人的日子,太苦了。
「淺梨,我沒有,我一直都喜歡你。」林深說着就抓起了淺梨的手,深情地望着她,「若不是高中畢業後再也沒了你的消息,我又怎麼會等到現在纔來找你。」
「林深,你先放手。」淺梨掙扎着想把手抽出來,奈何手卻被他越捏越緊。
此刻的他好像是變了一個人,甚至有些嚇人。
「你還記得那晚那個吻嗎?你沒有睡着對不對?你知道我的心意對不對?爲什麼還要躲着我?」他的眼神越來越偏執。
淺梨心裏咯噔一下。
那晚自己的確沒有睡着,但她不明白他爲什麼親自己。
她也想過或許他對自己也有些意思,可是那封信,他沒有回。
所以現在爲什麼又要說這些?
「你弄疼我了。」淺梨眼裏泛起淚光。
「對不起。」林深終於鬆開了她,又恢復如常,「做我女朋友吧,淺梨。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淺梨是真的被他嚇到了,只好搪塞他,說回去考慮,然後打車回了學校。
-35-
淺梨晚上回去,仔細回想了過往,依舊沒有尋找到林深喜歡過自己的蛛絲馬跡。
就連那天晚上那個吻,她都始終沒有想通,不管是偶然的荷爾蒙作祟還是惡作劇,總之不應該和喜歡搭上邊。
在她的印象裏,林深和許悠然的關係一直很好,一起寫作業,一起散步,一起放學……也算是讓所有人嫉妒的情侶了。
所以,林深說一直喜歡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如果是高中,難道那個時候他表面上在和許悠然約會,其實心裏想的是自己?
淺梨想起了許悠然寄回她老家的那些照片,合照裏,他總是看向自己的方向。
淺梨徹底愣住了,久久不能緩過神來。
原來,他真的喜歡自己。
她被這個結論,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可是她想不通,如果他喜歡自己,爲什麼要和許悠然在一起?爲什麼自己寫給他的信沒有受到任何迴音?
想到第二天,淺梨在辦公室,收到了一束花。
「願我的女孩笑口常開——林深」
淺梨望着花束,有些頭疼。
緊接着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收到了同樣的花。
淺梨終於決定跟他好好講清楚。
結果林深發來了一張他在騎馬場的照片,邀請她一起過來。
如果沒有那張照片,淺梨覺得自己是不會去的。
只因爲照片上的一個角落裏,那個穿着白色騎馬服的人,她的目光就再也挪不開了。
想來,已經一個月都沒有見到過他了。
墨陽兩字,在她心中既是禁忌,也是毒藥。
去的路上,淺梨想了很多,時隔一個月,該如何風輕雲淡地出現在他面前,跟他打招呼,才顯得自己不那麼在意。
可是,當她真正站到馬場,望着他和一羣人緩緩往這邊走來,她又開始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淺梨。」林深跑過來,還有些氣喘吁吁,「等很久了嗎?」
「沒有,剛到。」淺梨單手捏着自己胳膊,抬頭見到他身後漸漸靠近的那個人,指甲把胳膊掐得生疼。
「你們先玩,我有點事。」林深轉過身去跟身後的人交代。
「淺梨?」梁井然先跟淺梨打了招呼。
「梁……梁經理。」她低聲回應。
梁經理看看林深,又看看淺梨,一副瞭然的模樣。他無奈攤手,「行吧,你小子把我員工都拐跑了啊。」
淺梨聽他這樣說,有些窘迫,剛想開口解釋,看到墨陽被許悠然挽着手出現,所有話又都嚥了下去。
「你看看,我那天還跟你說,你二哥說的淺梨是不是就是我們認識的這個,沒想到啊,竟然真的是。」梁井然半開玩笑地跟走過來的墨陽調侃。
難得的是,墨陽這個行走的微笑機器,第一次,沒有笑。
他就那麼雙手插袋,抿着脣,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淺梨剛開始,不敢與他對視,還想解釋,目光掃到許悠然挽着他的手,她心裏一涼,覺得也沒什麼解釋的必要。
乾脆,保持沉默。
「墨陽,你看,我最近還跟你抱怨,我跟淺淺發微信,她怎麼不回我,原來是和林深哥哥談戀愛去了。」
「……」墨陽彷彿沒聽見許悠然的話,依舊盯着淺梨。
他要她親口回答。
「淺淺,你這是重色輕友啊,談戀愛也不跟我說,我還是你最好的朋友嗎?」許悠然故作不滿,笑着罵了她一句。
淺梨把頭偏到一邊,不理會,她只想趕快跟林深說清楚,然後立刻離開這裏。
她錯了,她就不該來這兒。
沒來之前,她還對墨陽抱着一絲希望,現在,她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個笑話。
「對了,墨陽,下個月的訂婚是不是還缺伴娘?那必須得是淺淺,淺淺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訂婚?
淺梨猶如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冰水,七八月的天,她竟覺得陣陣發寒,腳下也沒了力氣。
「淺淺,我不管,你下個月的時間得爲我騰出來,這可是我一輩子的大事。」許悠然笑着說,笑容裏夾雜着宣示主權的炫耀。
可是此時此刻,淺梨完全顧不上她裝模作樣的炫耀了。
她滿腦子都是,他要訂婚了,未婚妻是許悠然。
「訂婚?什麼時候的事?怎麼都沒通知我們?」梁井然還在不要命地問。
「梁哥哥,我其實也是突然才……墨陽你怎麼還沒說呀,我這樣說會不會不太好,應該由你來通知他們的。」許悠然一臉無辜地望着墨陽。
墨陽低着頭,忽地嘆了一口氣,淺笑道:「現在知道也不算晚。」
說完他的目光依舊盯着淺梨,發現她依舊不敢看自己,他突然就沒了興致,開始恢復以往的懶散樣。
「二哥,你這女朋友,我怎麼覺得挺眼熟啊。」他吊兒郎當地說了一句。
就因爲他這一句,淺梨羞紅了臉,抬起頭,用一雙紅紅的兔子眼怒視着他。
終於敢看了?
他撇了撇嘴,聳聳肩,臉上依舊是沒個正經。
許悠然沒想到他這麼直接,也是一臉震驚。
林深也很震驚,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淺梨在梁井然的公司上班,更不知道淺梨竟然和墨陽這個浪子也有交集。
心中難免有些不悅。
因爲這話實在太有歧義,所以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死寂。
「渾小子,這是我公司的實習生,你見過的,當然覺得眼熟,剛纔我不是跟你說了,你又當耳旁風,淨瞎說。」梁井然緩和氣氛。
「哦?」墨陽陰陽怪氣哦了一聲,朝着淺梨的方向,「抱歉,沒聽見,最近有點耳背。」
淺梨抿着脣,心如死灰,不想說一個字。
「那,恭喜你啊,墨陽。」林深淡定地說了一句,轉身又對着淺梨說,「我們走吧。」
「好。」淺梨答應得很爽快。
她是一秒鐘都不想多待了。
淺梨轉身跟着林深走。
身後傳來墨陽的聲音。
「大哥,這野馬難馴,弟弟我是駕馭不了了。」
「這有什麼難的,多騎幾次,勤加練習就好了。」
……
淺梨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只默默加快了腳步。
-37-
林深把淺梨帶到樓上的休息室,給她遞了一杯水,深情地望着她。
「林深,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我思考過了,我們真的不適合。我們還是做朋友吧。」淺梨放下水杯,坦誠地告訴他。
見他不說話,她又說:「以後不要給我送花了,你很優秀,值得更好的女孩子。你再繼續這樣做,我會很困擾,像剛纔那樣被人誤會是你女朋友,我也很困擾。」
「淺梨,我以爲你今天是準備誠實面對自己的心的。」林深盯着她的眼睛。
「我很誠實啊,這就是我的想法,」淺梨被他搞得有些蒙。
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墨陽訂婚的事,她沒有太多耐心去向墨陽證明,這就是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騙人。」林深靠近了她一些,伸手將她臉頰的一縷碎髮捋到她耳後,手指停在她耳邊,漸漸下移,最後輕輕捏了一下她粉色的耳垂。「你喜歡我,我早就知道,何必要自欺欺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許悠然了,你別怕。」
淺梨被他這動作嚇到往後退了一步,表情也開始不自然。
「林深,那是以前,我現在不喜歡你了……」淺梨有些無奈,要怎麼說他才明白,自己不是那個把喜歡藏在心裏不敢說的人了,她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我不信。」他笑着說,依舊往她靠近。
眼看退無可退,她一橫心,便道:「我確實有喜歡的人了,但那個人不是你。」
也許是這句話起作用了,林深終於僵在了原地,停了所有的動作。
就在淺梨以爲他被自己說通了的時候,他卻突然抬起了頭。
這一抬頭,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極其有攻擊性。
「那個人是誰?」他問。
「你不Ṫüₓ需要知道。」淺梨被他這麼嚴肅的表情嚇到,她還不傻,不至於說出那個人是墨陽。「林深,你聽我說,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得到,我ṭü₁希望你過得幸福快樂。」
這是她當時的真實想法,她從來沒想過要從許悠然手裏奪走林深。
她只希望他過得幸福。
就算讓他幸福的人不是自己,她也接受了。
即使在最後寫給他的信上,她也只是說出了自己的感情,沒有要求一個結果。她知道,自己只是單戀。她也是真的希望林深能和許悠然繼續幸福下去,她退出,不再打擾。
「淺梨,你那是真的喜歡我嗎?你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祝福他?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不想得到他?真的喜歡一個人,是無時無刻……都想把他佔爲己有。」
他逼近她。
聽到他這番話,淺梨有些毛骨悚然。
她太過於驚訝,以至於都忘記了避開他。
「就比如說我,我不允許你心裏有別的人,絕不允許。」
下一秒,淺梨後頸微涼,伴隨着一陣痛意,她的思維開始渙散。
意識越來越模糊。
最後,她倒在他懷裏。
林深收了手臂,將沉睡的她摟在懷裏,然後一隻手扔掉了針筒。
「你終於,徹底屬於我了。」
「是你逼我的。」
「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淺淺,你只能喜歡我,知道嗎?」
……
後來,淺梨就聽不清了。
她陷入了一個夢境中。
夢裏什麼都看不見,她好害怕,可是她又什麼都抓不住。
她拼命掙扎,無濟於事,只是在夢裏無限循環。
-38-
淺梨醒來的時候,正躺在一張白色的牀上。
她的嘴被不知名的東西塞着,手腳都被綁着。
她的第一反應是呼救,可是喊不出聲。
她慌了。
可是沒等她清醒多久,幾分鐘後她又沉沉睡去。
等她再次醒來,林深就坐在牀邊看着她。
「淺梨,你來那個了?」他笑着問,語氣裏卻透露着不滿。
淺梨嚇得倒吸一口氣。
她都沒反應過來,就「嗯嗯嗯」拼命地點頭。
其實她只是偶爾有用護墊的習慣,並不是真的來了大姨媽。
林深誤以爲她來月經,是有可能的。
「我不會,這個該怎麼弄?」林深苦惱地將姨媽巾擺在她面前。
「……」淺梨說不出話,只是可憐兮兮地望着他,眨眼睛求饒。
「我鬆開你,你自己去換,但你別叫,可以嗎?」林深望着她,不是很信任她的樣子。
「嗯嗯嗯。」淺梨又是一陣瘋狂點頭。
林深盯了一會,纔開始慢條斯理地替她鬆綁。
松完綁,淺梨想呼救,也想直接跑出去,但她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如今她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林深又性情不定,怎麼算起來,她都勝算不大。
既然林深認爲她現在來了大姨媽,一時半會兒,他也不可能把自己怎麼樣。
思來想去,她覺得自己應該先穩住陣腳不能亂。
「謝謝。」她拿着衛生棉下了牀,光着腳朝廁所走去。
「別關門,我保證不看,我只是確保你安全。」
「……」淺梨身子僵住,她簡直覺得他是瘋子。但她不敢反抗,最後只是輕輕說出一個好字。
上完廁所,她洗了一把臉。
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仔細回憶着林深前後像變了一個人的模樣,最終決定先故意臣服於他,然後再伺機逃跑。
她走到廁所門邊,敲了敲,提醒外面的林深。
「林深,我今天撒謊了,我其實是喜歡你的,一直都喜歡你,我是怕你拒絕,才選擇說謊的。」
「真的?」林深走到門邊,半信半疑。
淺梨心裏打了退堂鼓,但她不能放棄,她得逃出去。
「你問我那天晚上那個吻,我還記得嗎?我當然記得,那是我的初吻。」
「……」門外一陣沉默。
「我以前以爲你不喜歡我,你和許悠然是一對,我不敢對你表明心意,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你那麼優秀,那麼溫柔,對我又總是那麼貼心,你是全校女生夢寐以求的情人,我那麼普通,怎麼可能免俗?」淺梨繼續說。
「我後來不聯繫所有人,就是因爲覺得你不喜歡我,我還喜歡上了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這樣的感覺讓我在煉獄。你懂嗎?我原本是打算放下這份感情的,如果你不出現的話。」
「那現在呢?淺梨,現在呢?如果我告訴你,我一直喜歡的都是你,我從未喜歡過許悠然,你信我嗎?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嗎?」林深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哭了。
雖然是在演戲,但其實自己說的話也有一半都是真心話,聽到林深在門外泣不成聲,淺梨還是沒有預料到,震驚得差點忘了自己的計劃。
「我當然願意,但是,你知道嗎?我膽子小,你給我一點適應的時間好不好?我們從頭開始好不好?」淺梨說得情真意切。
「好。」林深一口答應。
「那你現在能進來幫我一下嗎?我的隱形眼鏡好像掉到地上了,我看看不清。你能幫我找找嗎?」
「好。」林深輕輕推開虛掩着的門。一進去就看見她蹲在地上,手在地板上四處摸索。
「嘶……」淺梨輕哼一聲。
「怎麼了?」林深抬頭低頭問她。
「有點痛。」淺梨按了按肚子。
林深往她小腹上瞟了一眼。
「你站到旁邊去吧,別蹲着了,我幫你找,你掉到哪兒了?」
「我剛纔坐馬桶上揉了揉眼睛,估計就在馬桶附近。」
淺梨看見他在那兒仔細地找,心裏苦笑,她哪裏戴過什麼隱形眼鏡。
她光着腳,慢慢往後退,然後乘他不注意,猛地衝出廁所,拉緊廁所門,用手上的牙刷和馬桶刷,將門扣卡上。
「淺梨!」廁所裏面的林深發現不對勁,大喊着她的名字。
「林深,我曾經喜歡過你,我沒撒謊,可是,現在的你讓我害怕,你不要怪我!你放我走吧!」淺梨在門外嚇得蹲在地上。
「淺梨!你騙我!你騙我!」廁所的人已經開始咆哮,絕望的聲音讓淺梨更害怕了。
她再也不敢停留,連滾帶爬就往外面跑。
-39-
許悠然在看墨陽騎馬的時候,收到了一條微信。
「淺梨逃跑了,幫我找找。」
她一下子站起來,臉上的笑容掛不住了,轉身就往休息室那邊趕。
「去哪啊?怎麼走了?」梁井然剛從馬上下來,就看見許悠然匆忙往外面走,神色慌張。
「梁哥哥,我……有點事,不,我去上個廁所。」許悠然下意識將手機往後面藏了藏。
「哦,上廁所這麼緊張,去吧。」梁井然覺得她不對,但也沒繼續問。
梁井然目送着她離開,發現許悠然去的方向,不是廁所。
許悠然走在樓梯間,腿有些發軟。
林深那個蠢貨,竟然讓淺梨跑了,如果讓墨陽碰見淺梨,那她和林深策劃了這麼久的計劃,就白費力氣了。
她和林深的那些交易,一旦被捅破,她就完了。
她沒敢耽誤,忐忑地一層樓一層樓地找。
「她往哪裏跑了,怎麼會跑?」她氣急敗壞地給林深發了信息。
「放心,她身上藥效還沒過,跑不遠,我從 5 樓往上找,你找下面的。」
……
許悠然收到微信,心裏也沒緩和多少。
她一層又一層地找,找得臉上汗水密佈。
走過了不知道多少樓層,在她就要絕望之時,她在一張安全防火門後,看到了一隻光着的瑟瑟發抖的腳,她慢慢靠近,直到看到淺梨那張因爲害怕嚇得慘白的臉,才舒了一口氣。
「淺梨。」許悠然輕輕喚着她的名字。
淺梨有點迷糊,拼命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卻抵不過藥效。
她沒力氣了,躲在門口,渴望找到最後一絲生機。
跑了那麼久,總算碰到了一個熟人,即使這個人是許悠然,她也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許悠然,帶我走……」她淚眼矇矓地伸出手,渴望抓住許悠然。
許悠然對她很壞,可是除了在她面前炫耀各種包、漂亮的衣服、有權有勢的男朋友,她也沒有做過其他壞事。
淺梨也真的以爲,她只是虛榮,只是希望用自己的平庸去襯托她,滿足她的虛榮,人其實並不壞。
所以在此時此刻,她纔會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她身上。
「淺梨,噓……我先帶你離開這,你需要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再告訴我也不遲。」許悠然對着她表現得異常關心、異常理解,摟着她走進了電梯。
淺梨整個人癱在她身上,對她完全信任。
這一刻,淺梨甚至覺得,她願意原諒許悠然曾經對自己做的一切。
她就這麼滿懷感激,紅着眼跟着許悠然,毫無警惕之心。
許悠然將她帶進自己的休息室。
「淺梨,我已經報警了,我在這裏守着你,你別害怕,睡一會兒,警察馬上就到了。」許悠然安慰着她。
「悠然,謝謝你。」淺梨哭得泣不成聲,然後在她懷裏安然睡去。
「謝什麼,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這一句話在淺梨腦海環繞。
她睡着了,做了一個夢,夢裏回到了高三那年,許悠然帶着她逛街,去看電影,人潮湧動,許悠然總是抓着她的手,笑着回頭看她,「淺淺,別怕,我們不會走散,你走到哪兒,我都會找到你。」
……
然後夢醒了,美夢在她睜開眼看到林深那張臉時,變成了噩夢。
-40-
梁井然站在電梯口,看着許悠然摟着渾身無力的淺梨,他非常震驚。
淺梨怎麼一副被摧殘了的樣子?
他不由得跟了上去。
看到許悠然將淺梨摟回自己房間,他覺得許悠然有些怪異,但也說不出哪裏怪異。
直到他在不遠處站了十多分鐘,看見怒氣騰騰的林深敲響了許悠然的門。
他對誰都上不了心,除了對林深。
這個老爺子最看中的兒子,也是自己唯一的競爭對手。
360 度無黑料,完美得讓他這個大哥找不到絲毫漏洞。
他慢慢靠近了那道門,然後把耳朵貼在了門上,聽着兩人在門口的對話,打開了錄音。
「一個送上門的淺梨你都搞不定,別告訴我你這麼弱?」許悠然語氣裏透着不滿。
「許悠然,你有臉說出這些話嗎?當年若不是你威脅我,我和淺梨早就在一起了,又何須鬧到今天這一步?」林深痛苦地質問她。
「我威脅?呵,林深,你那些天天偷拍她飲食起居的照片,我要是拿一張出去,她還會喜歡你?你爸爸若是知道了他這個最驕傲的兒子竟然是跟蹤狂魔,偷拍狂魔,你說他會不會把你逐出家門?你媽媽呢,會怎麼對你?她可把所有賭注都壓你身上,怎麼要讓她失望嗎?」
林深身子倚在牆上,痛苦地閉上眼,聲音嘶啞。
「我拍那些照片,是因爲我真心喜歡她。而你呢,你明知道我喜歡她,還非要威脅我當你男朋友,你每次來找我都帶着她,你這變態的虛榮心,你折磨我就夠了,爲什麼要折磨她?」
徐悠然譏誚的看他一眼,伸手勾起他的下巴,一雙瞪大的眼睛仔細觀摩着他這張精緻的臉。
「林深,誰讓你是全校女生都喜歡的男生,你不喜歡我,喜歡她這樣一個普通得掉渣的人。你是在噁心我嗎?我許悠然想要的男人,卻不喜歡我,可笑嗎?我就要日日看你們飽受折磨,怎麼樣,這個遊戲不挺適合你的嗎?反正你也就是這樣一個變態。」
林深伸手摁住她繼續侵犯的手。
「我變態,你就不怕我對你怎麼樣?」
「你敢嗎?林深?淺梨在我面前就像我的一條狗,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你敢動我嗎?」許悠然甩開他的手,冷笑。
……
聽到這裏,梁井然簡直頭皮發麻,這三人還有這樣一段孽緣,許悠然平時看起來甜美可愛,沒想到竟有如此歹毒的心腸。
「林深,我知道這四年你都在找她,我也在找她,不過好可惜,我還是快了你一步,有她在你動不了我。你看,我現在對你不感興趣了,你還是喜歡她,我成全你們,可是啊,你又把事情搞砸了。」徐悠然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的灰塵。
「許悠然,我沒有搞砸,我會和她永遠在一起!」林深轉頭望了一眼牀上安靜睡着的人。
「最好是這樣,管住你的女人,別讓她來破壞我和墨陽,要不然我可不保證我能做出什麼事。」許悠然說完拎着包,就要過來開門。
梁井然嚇得往旁邊的樓梯間退了一大步,躲到門後面。
結果許悠然並沒有出來。
「她沒機會去了,我不打算把她放走了,從此之後,她只能在我的別墅陪着我。」林深嘆了一口氣,想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
「你怎麼控制她?」許悠然問。
「我買了鐵鏈,你說呢?」林深笑容有些陰森。
「……」許悠然知道林深變態,沒想到這麼變態,她隔了好久才罵了一句,「真變態。」
說完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梁井然聽完兩人的對話,簡直覺得三觀都被刷新了。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鄰家妹妹和學霸弟弟嗎?
他看着手機裏的錄音片段,沉思了片刻,轉身離開了。
-41-
「大哥,你們都去哪裏了?人呢?」梁井然剛回到馬場,就看見許悠然挽着墨陽的手往他這邊悠悠地走過來。
他的目光落在許悠然那張笑得甜美動人的臉上。
「去接了一個工作上的電話。」梁井然微微扯了一個笑容,走過去打招呼。
「你們可真有意思,全都把我一個人扔在這,二哥呢?怎麼半天也不見人?」墨陽漫不經心地問。
這一刻,梁井然與許悠然同時抬頭對望了一眼。
「他剛纔說好像要跟他女朋友看電影,所以應該是不和我們一起了。」許悠然率先開口道。
「哦?什麼時候?我怎麼沒聽說」墨陽好奇地問。
「我剛纔上廁所,正好碰到他們出去,順嘴問了一句。」許悠然繼續面不改色地撒謊。
梁井然望了她一眼,沒吱聲。
「其實我也挺久沒看電影了,要去嗎?」墨陽笑着問。
「那你們倆去吧,我剛纔接了個電話,得趕回公司一趟。」梁井然乘機找了個藉口離開。
「我……最近眼睛疼不想去看電影,我們去逛街吧。」許悠然第一次拒絕墨陽的提議。
墨陽覺得有些詫異,倒也沒多問。
只是看了兩人一眼,若有所思地回了一句,「也行。」
於是三個人各懷心思,往外面走。
-42-
「不跑了?」淺梨從牀上醒來,看見了林深的臉,嚇得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顫,她趕緊閉上眼重新睜開,才發現這就是絕望的事實。
「許悠然呢?」她氣若游絲,絕望得不想說話。
「是她把你帶到我這裏來的,早跟你說過了,她不是好人。」林深的語氣裏有一絲嗔怪。
「慢慢地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最愛你,對你最好。」他近乎瘋狂地盯着她的臉,深情而纏綿。
「……」淺梨被嚇得哭不出聲,只是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掉,「對我好,就是把我綁在這兒?」
淺梨的手被鏈子鎖在牀頭,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忍不住苦笑。
「淺淺,別掙扎,會很痛,你乖了我就會放開你,好不好。」林深心疼地幫她揉手腕處的紅印子。
「你口口聲聲說愛我,你口中的愛就是把我當作一條狗鎖在這裏?」
「許悠然口口聲聲說我是她最好的朋友,然後哄我,騙我,把我帶到你這兒。怎麼,你們還要交換寵物嗎?」
「所以,你告訴我,你們有什麼區別?」
淺梨說完,把臉埋在被子裏抽泣起來。
林深想去安慰她,但又怕她抗拒,只好冷靜地坐在牀邊,嘆了一口氣,等她安靜下來。
淺梨哭累了,又陷入了睡眠。
淺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或者說不知道自己在這幢別墅待了多久。
她每天看不見日出,也看不見日落,也收不到任何外界的消息。
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在發生着翻天覆地的變化。
比如,林深竟拿到了 20% 的股份,梁井然 15%,而墨陽只拿到 10%。
這個消息震驚了整個金融界。
作爲戶口簿上唯一的兒子。在公司股權爭奪戰上,竟然慘敗給小三,小四的兒子,不得不令人唏噓。
他懶得理會那些外界傳聞。
療養院已經因爲此事來了好幾十通電話,墨陽看着未接來電。第一次沒有理會。
是媽媽打來的,他點了一支菸,站在落地窗緩緩地抽着,抽完他熄滅了手機,去了梁井然那。
淺梨已經失聯 3 天了。
他仔細回憶着那天在馬場相遇的每一個細節,越是回憶,就越覺得哪裏不對。
-43-
「弟弟,待會兒找個地方喝一杯?」梁井然在律師遞過來的文件上籤完字,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
明明只拿到 15% 的股份,比林深差了一截,他卻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墨家上下都知道,墨老爺子最看中的兒子是林深,最寵的是墨陽。
只有他梁井然,平平無奇,好像一個人人都可忽視的存在。
這一次,他也走得四平八穩,拿了箇中等股權,不上不下,但他從來不是一個甘於屈居人下的人,他的野心是奪下家族企業的掌舵權,讓整個墨家上下都對他刮目相看。
「嗐,大哥,你這麼高調,不怕弟弟我嫉妒?」墨陽淺笑。
「怕你你又能怎麼樣?」這是梁井然喝飄之後說的一句話,「告訴你啊,哥哥我現在誰也不怕。」
「林深也不怕?他可比你更有話語權?」墨陽笑着與他乾杯。
「怕他?哈哈哈……」梁井然突然就笑了起來,「以前是我高估了他,就他那個小變態樣,難成氣候,我隨便捏了一點他的祕密,他就嚇得趕緊抱我大腿。」
「哦?什麼祕密?」墨陽漫不經心地問。
梁井然或許是真的喝飄了,或許是太不把墨陽當成一回事了。
埋下頭,在他耳邊說:「他廢了,你知道他別墅裏藏了什麼嗎?現在估計正躲在溫柔鄉享受甜蜜愛情呢。」
「藏了什麼?好酒?」墨陽臉色黑了黑,卻依舊面不改色順着他的話問。
「一隻壞梨。」梁井然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
墨陽這一次,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了。
他望着瘋狂的梁井然,手裏的酒杯被他捏了個稀碎。
「哥,我酒杯爛了,我去廁所洗個手。」墨陽說完,將錢放在吧檯,示意調酒師繼續給梁井然灌酒,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44-
「淺淺……」
一個聲音在耳邊近距離響起,淺梨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一睜開眼看見林深那張臉,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有事?」淺梨語氣很冷淡。
她在這裏待了三天了,喫飯睡覺,上廁所,他都守着。
她感到身心俱疲,她各種話都說盡了,他總是聽她說完,然後問她想喫點什麼,想看電視嗎?想做點什麼?
反正就是不讓她出去,用一根鐵鏈把她鎖在這牀上,像一隻金絲雀。
說着最溫柔的話,卻做着最殘忍的事,這就是林深。
不過,他只是把她禁錮在這裏,並沒有對她做過分的事。
這簡直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淺淺,從明天開始,我就可以永遠和你在一起了。」林深俯下身來抱住她。
淺梨嚇得往後一縮。
「什麼意思?」淺梨警惕地看着他。
「……」他站起來嘆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我這 23 年來,努力讀書、奮鬥,爲的就是完成我媽的願望,明天她美夢就要成真了,她答應我可以做我自己的喜歡的事了。」
「什麼美夢?」淺梨怎麼感覺有大事發生?
「我拿到了 20%的股份,成了公司第一大股東,這一天我媽等了 23 年,你知道嗎?淺梨。」他忽地俯下身子,興奮地盯着淺梨,
「我最高興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媽答應我,我可以和你在一起了,我要你做我女朋友,我要娶你回家,我今天就去正式跟我媽和爸說這件事了,他們也鬆了口,只要我們互相喜歡,我們就可以結婚,永遠在一起了,沒有人能夠拆散我們了。」
「你……」淺梨被他的手捏得有些疼,祈求地看着他,「林深我要跟你說多少遍,我們不可能了,我不喜歡你,你別再自欺欺人,別再折磨我了。」
「沒關係,淺梨,只要我們結婚,我們再重新開始好不好。」林深認真地看着她,興奮不已。
淺梨望着他的狀態,她真的覺得林深不正常,她不懂林深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覺得自己有些無力去反抗,動都不願動一下,就這麼任他折騰。
「隨你吧,我不會跟你結婚,如果你要我的人,我反抗不了,你要我的心,怎麼可能?」淺梨眼角滑過一滴淚。
這可是她喜歡了三年的男孩啊,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又陌生,又讓人害怕。
她心底僅存的那一點暗戀的美好,也都被他折磨得消失殆盡。
「……」林深愣了好一會兒。
就在淺梨以爲他或許會像平常那樣離開時,他卻半天都沒動。
淺梨心裏開始有些發怵,她不懂他要做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他在解開自己的睡衣。
「林深……」淺梨怒視着他。
「淺淺,」他抓住她的手,「是不是我們做一次,你就會不那麼反抗我?你告訴是不是這樣?」
「瘋子!」淺梨胡亂拍打着他,她開始怕了。
就在此時——
樓下傳來鬧哄哄,嘈雜的聲音。
林深的動作終於停止了。
淺梨總算鬆了一口氣。
這個別墅只有林深一個人住,除此之外有個守門的保安。平時從沒見到過人。
這個點了誰會來?
「別出聲,我下去看一下。」林深小聲跟她警告。
淺梨心中是抱了一絲希望的。
不過這一絲希望,被他貼封口膠的舉動徹底磨滅。
-45-
林深穿着睡衣下樓,一副睡意矇矓的模樣出現在樓梯口,然後就看見了墨陽。
他心裏閃過一絲驚訝,依舊緩緩往樓下走去。
「你怎麼來了?」他問。
墨陽穿着歪歪斜斜的白襯衣,舉了舉手中的啤酒,衝着他微微一笑。
「林深哥哥,我們好久沒一起喝酒了,今天爲了給你慶祝,我可是打算把命給你了。」
林深眼睛裏閃過一絲警惕。
「沒什麼好慶祝的。」
墨陽聽這話,也不生氣,懶懶地扯了扯領口,抬頭衝他笑笑,「不是吧,成了第一股東,弟弟討口酒喝都討不成?」
「不是……今天沒空。」林深有些煩躁。
「哦?哥哥有事?」墨陽反問。
林深愣了一下,遲疑了一下,知道墨陽這個人軟磨硬泡,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就像上學那會兒,他明明很討厭這個弟弟,每次都冷臉相向,但這個弟弟總是厚着臉皮跟他一起回家寫作業,還有問不完的問題。他想想就頭大,只能硬着頭皮跟他往陽臺走去。
好在林深自己也知道,墨陽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對手,從來不把他放在眼裏。
「走吧,喝完一箱回家。」
林深瞟了一眼他身邊的啤酒箱,不知道這小子怎麼弄了這麼多酒上來。
「好啊。」墨陽依舊衝着他笑,單手拎着啤酒就往陽臺走。
兩人自顧自喝酒,毫無交流,大部分時間都是墨陽找話題。
林深想到樓上的人,有些心浮氣躁,越是心浮氣躁,越是悶頭喝酒。
墨陽夾着煙,陪着他喝酒。
林深徹底被喝趴下前,還在催墨陽快走。
「哥哥,我有點醉了,我在你這兒借宿一晚,你不會介意吧。」墨陽扶着林深往樓上走。
「不行,你回你家。」林深用最後僅剩的一絲意識趕他走。
「我走不動了,哥哥。」墨陽將他扶到他房間牀上,軟着聲音說。
「……」林深還想說什麼,卻已經抵擋不住睡意合上眼沉沉睡去。
墨陽看他睡去,整個人弓着腰在他牀邊坐了好一會,揉了揉太陽穴,緩了緩,才深吸一口氣,拉了被子給他蓋上。
然後點燃一支菸,拿了他的鑰匙,夾着煙慢悠悠地朝外面走去。
喝得有點多了,他其實也有點暈了,林深現在這麼難灌醉了?
他暗罵一聲,走近了那道緊閉的門。
-45-
站在門口,他掐了煙,又讓自己緩了緩,才一隻手插袋,一隻手將鑰匙插進去。
淺梨聽到開門的聲音,警惕地縮到牀邊,防禦着來人的靠近。
過了一會,便聽見門外有一個聲音。
「哥哥,我睡哪一間啊?我自己選了哦!」
墨陽?!
淺梨以爲自己幻聽了。
可是這就是他的聲音,她怎麼會聽錯。
她張了張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她只好用力敲打着手上的鏈子,想弄出一點聲音,提醒墨陽,讓他注意到自己。
-46-
墨陽打開了房門。
「姐姐……」他還有些酒醉過後的迷糊,嗓子啞啞的,看到她,可能還沒反應過來。
目光落在束縛住她的鏈子,他輕挑了一下眉。
「你怎麼在這裏?」
「救我。」
淺梨說完,眼睛就紅了。[知乎 1]
「……」墨陽冷靜地看着她。
「你哥哥囚禁了我,他……是個變態,求你救我出去。」淺梨聲音有些顫抖。
兩人足足對視了幾分鐘,他才緩緩開口。
「姐姐,你怎麼了?」
墨陽看着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頭髮蓬鬆,臉上慘白無光,心不由得抽了一下。
淺梨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一個字,只是忍不住掉眼淚。
墨陽見她掉眼淚,皺了皺眉。
他俯身,剛要靠近她,她卻躲了。
他頓住了,心有些抽着痛。
「我給你處理下傷口,別怕。」他溫柔地說。
墨陽幫忙卸下絲絲縷縷地纏繞着她的鐵鏈,去衛生間拿了毛巾,給她擦手腕上摩擦出血的傷口。
淺梨沒再動,看見他如此淡定,心裏有些着急。
「不用,現在就帶我走,好不好?」
墨陽心抿了抿脣,轉身將毛巾放在一旁。
突然轉過身,眸子暗了暗,盯着她,懶懶開口,
「我怎麼帶你走?帶走哥哥的女朋友?」他笑着問,「姐姐真是好玩,和我睡了,轉眼又成了哥哥的女朋友。呵……成了我哥哥女朋友,見到我轉眼又讓我帶你走?姐姐,你玩我?」
「我沒有!」淺梨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解釋,「我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
「既然不是,怎麼跑我哥哥家裏面來了,還玩這種……」他瞟了一眼她手腕上的傷,「這種刺激的遊戲?」
淺梨聽懂了他說的刺激遊戲是指的什麼,只覺得百口莫辯。
過了好一會,她才絕望又無力地開口。
「你一定覺得我很糟糕吧。」她雙眼無神,苦笑,「第一次見到你就和你睡了。你輕輕一撩,我又沒忍住,明知道你是班花男朋友,還是又和你睡了,所以你覺得我就是那種很隨便的女人吧。」
「我喜歡你哥哥三年了,我曾經眼睜睜看着他和我最好的朋友在我面前秀了三年的恩愛。我很痛苦,很糾結,所以上大學後我遠離了你哥哥和許悠然。可是這次旅遊遇上許悠然之後,我內心的那些嫉妒、不甘和痛苦ẗṻ₅,都化作了那晚醉酒後的一時衝動。」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真的很糟糕。」
「這次遇到你哥哥,他跟我表白,本來去馬場我是去正式拒絕他的,可是沒想到他竟偏執到這個地步,把我鎖起來了。」淺梨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說這些,腦子有些混亂。
墨陽安靜地聽她說,臉上依舊掛着笑意,一邊聽,一邊用紙巾給她擦眼淚。
「哦?」他聲音好淺,「那麼喜歡他,喜歡了三年,爲什麼還要拒絕?姐姐?」
「因爲……」淺梨看了他一眼,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她能說是因爲他嗎?
說出來他只會覺得自己可笑吧,和他睡了兩次就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了,竟然開始妄想他的關注。
明明他沒有任何承諾。
真可笑,一向自認爲灑脫的自己,一次次地因爲他糾結淪陷。渴望他靠近,又怕靠他太近迷了心智。
聽到他和許悠然約會的消息,她內心就像是打了結,怎麼解都解不開。
又聽說他和許悠然要訂婚了,她更是如遭雷擊。
她既無望,又沒有資格去要求他什麼。本來這樣曖昧的關係就是自己主動的,他只是沒有拒絕罷了。
他一定覺得自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吧。
以前喜歡林深,她除了寫了那封信,從未有過越線的行爲;但這一次,因爲墨陽,她一再越線,不知道怎麼就陷入這樣無盡的沼澤中,無法自拔。
更令人絕望的是,自始至終,無法自拔的只有她一個人。
所有的悸動都是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如果喜歡一個人一定要有原因,爲什麼她喜歡他就這麼毫無道理?
是什麼原因呢?
是因爲事後他懶着聲音問她疼不疼?
是因爲他極爲溫柔地爲她繫上內衣的扣子?
還是因爲他總是淺笑着跟隨她的意願,從不強求她。
……
她死死地抿住脣,嘴脣咬得泛紅,卻仍然強撐着不說一個字。
「姐姐,怎麼不說話了。」墨陽低着頭瞧她。
看見她不說話,也不看自己,覺得又氣又好笑。
他忽地嘆了一口氣,蹲到她身邊,逼她與自己對視。
「姐姐,」他聲線魅惑,眼含笑意地望着她紅紅的眼,心終究還是軟了,「承認喜歡我就那麼難嗎?」
!!!
他說,承認喜歡我有那麼難嗎?
淺梨被他直白的話驚到,有些驚慌失措地看着他。
他卻毫不避諱,依舊是淺淺的笑,只是眼裏的笑意越來越濃,「只要你說一句喜歡我,別的人我不在乎。」
他繼續蠱惑她。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爲什麼會被他看穿,她有些囧,又有些羞,張了張嘴,低下頭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她才抬頭看他,鼓起勇氣問了他那一句。
「那你……喜歡我嗎?」她問得很認真。
他沒忍住,笑得肆意。
她更囧了。
咬着脣,心裏有氣。
既期待又怕期望落空,連呼吸都不正常了。
他拉了拉她的手,笑着反問:「不喜歡你還和你睡?姐姐還真把我當成工具了?」
這話?!
一時間,淺梨整個頭皮都是麻麻的。
他的意思是,他也喜歡自己?
在這個尷尬的地點,尷尬的時刻,他這是變相跟自己表白嗎?
可是爲什麼,比起林深的申請表白,墨陽這不正經的表白,卻能讓她心跳得如此之快。
「怎麼不說話,姐姐,你這樣……那我只好認爲姐姐是默認了。」
墨陽繼續逗着她。
「……」淺梨內心忐忑,依舊低着頭沒有說話。
墨陽換了個更加靠近她的姿勢,顯得很有很有耐心,又繼續說:「姐姐若是再不說話,我就要親姐姐了哦。」
淺梨心裏一驚。
臉蛋紅到快到滴出血來。
「你……」淺梨手指掐進手心,緩緩吐出一句話,「你不是要和許悠然訂婚了,爲什麼現在又……又……」
又要撩她,又要親她。
到底誰玩誰?
墨陽並沒有立馬回答她,而是輕柔地拉起她的手把玩,過了會兒才低聲問:「怎麼,姐姐也會喫醋的嗎?我還以爲姐姐鐵石心腸,只有我纔會喫醋呢。」
「?」淺梨覺得自己不是墨陽的對手,從來都不是。
他總是能夠輕易地讓她所有的怒氣,一瞬間消失殆盡。
……
淺梨沉默了一會兒,覺得這個地點,這個時間實在不適合談情說愛。
「你先帶我逃出這裏好不好,我害怕。」
墨陽依舊笑得不正經,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個字。
「別怕。」
「墨陽,我不想待在這裏。」淺梨真的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但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就算要走,也得……光明正大地走。」
他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蠱惑了,她竟感到從未有過的安心。
他帶她去浴室,給她洗漱好了,輕輕地抱起她,望着仍心有顧慮的她,他道:「放心,睡一覺,明天天塌下來,我給你扛着。」
淺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也不明白他爲什麼不直接帶自己走,而是讓她好好睡一覺。
但她只覺得莫名地信任他,折騰了好幾天,本來也非常累了。
躺在他懷裏,望着天花板,聽着他淺淺的呼吸,手被他拉在手裏,她終究沒能抵過睏意,竟然最後也睡着了。
-47-
第二天,淺梨是被一陣砸門聲吵醒的。
她驚恐地往後一縮,卻碰到一具有溫度的身子,才意識到墨陽在。
幸好還在,她的心總算安定了一些。
「醒了?」他微微睜開眼,衝着她笑。
「嗯。」淺梨很緊張,眼睛一直望着門口的方向。
「墨陽,你給我出來!」林深在門外咆哮。
聽到聲音,淺梨不由得身體抽了一下,她是真的害怕。
她不敢想象,林深看見自己和墨陽躺在一起,會不會發瘋。
她撐起身就想躲到廁所去。
他卻摁住她的身子。
「每次都是這樣,姐姐又要去哪?」墨陽話裏話外都抱怨着她前幾次的不告而別。
淺梨心裏一驚,頭皮發麻,低聲道:「我還是迴避一下,你哥哥他看見我們這樣……」
雖然昨晚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她和墨陽只是相擁着睡了一覺,她卻非常的心虛。
「你以爲沒看到我們在一起,他就會相信我和你什麼都沒發生嗎?」他笑着問,「你這次又要躲到哪裏去,你躲得了一時,還能躲一輩子?」
「可是……」淺梨嚇得身子有些發抖,「你哥哥他太偏執了,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墨陽聽她說完,臉上依舊毫無波瀾,慢悠悠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再等等。放心,這門的質量,沒有鑰匙,他打不開的,況且……我還反鎖了。」墨陽安慰她,淺淺地親了親她額頭。
淺梨卻不能像他如此淡定,手心都緊張得出汗了。
「淺梨,你在裏面嗎?你給我出來!」林深再次在門口咆哮,用力地拍打着門,「墨陽!你給我把門打開。」
淺梨嚇得閉上眼,往墨陽懷裏躲。
「你有什麼打算?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裏待着!」她問。
「當然不能。」他嘆了一口氣,眼睛瞟了瞟手機上的時間,嬉皮笑臉地哄着她,「姐姐,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淺梨愣了一下,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能問這樣的問題。
心中百般焦急,卻又非常無奈。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實話。
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喜歡他,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以前喜歡林深時,她沒想過要把林深佔爲己有,只是單純的欣賞、愛慕。而對墨陽,她可恥地想做他女朋友,想讓他的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人,所以纔會看到他的消息挪不開目光,纔會四處打聽他的消息。纔會患得患失,卻又不敢問,不敢說。
「姐姐還真是讓人心寒……我對姐姐喜歡得要久一些。」墨陽抱怨着,掐了掐她的腰,「姐姐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還是隻是喜歡和我做那種事,把我當成工具?」
「不是……」淺梨簡直麻了,不知道他怎麼會扯到那方面,又羞又急。
「那是什麼……」他繼續笑着問。
……
淺梨一時間靜默無語。
「大早上!你在發什麼瘋!」一個略帶滄桑的男人聲音,打破了這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沉寂。
淺梨一驚。
怎麼感覺外面又來人了?
還是個年長老人的聲音?
墨陽卻揉了揉她的手心,笑道:「來了。」
「誰?」
「救星。」
淺梨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一臉蒙地看着他。
他開始起身,淡定地穿衣服,然後把自己的頭髮故意弄亂,又將襯衣領口扯開。
照了照鏡子,他總覺得還缺了點什麼。
轉過身,他發現淺梨也起來了,便朝她逼近。
「姐姐,」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脖子處,「缺一點什麼。」
「什麼?」
「草莓印。」他笑着靠近她,「幫幫我……」
「不是,你要這個幹什麼?」淺梨被他這個要求驚到。
「做戲做全套啊,你不是想永遠離開我哥哥,讓他死心嗎?快呀……」他把領口的襯衣又扯開一分,方便她行動。
淺梨有些不知道他想怎麼辦,但現在也只得聽他的。
踮起腳尖,張嘴在他脖子處,輕輕吻了吻。
「嘶。」他輕輕皺了皺眉。
「疼?」淺梨放開他。
「倒也不是痛。」墨陽被自己的反應刺激到哭笑不得,太久沒見姐姐了,還真是不爭氣,「待會兒你就躲在牀上,別說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出來,好嗎?交給我。」
「好。」淺梨點點頭。
他又摸了摸她的頭,才懶懶散散地往門口走去。
-48-
他伸手開了門。
門外站了一圈的人。
「爸,你怎麼來了?」墨陽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淺梨呢?」林深不管不顧就要往房間走,卻被他伸手攔住。
氣氛一下子陷入死寂。
「你半天不開門,你哥一大早就在這砸門,你們不給我一個解釋嗎?」墨老爺子臉色鐵青。
「爸,我沒聽見,昨晚有點累,貪睡了一會兒。」墨陽擺擺手,將門關上。
「墨陽!你把淺梨怎麼了?」林深咬牙切齒地問。
墨陽看了看周圍,好傢伙,林深、林深媽媽、梁井然、梁井然媽媽,還有墨老爺子,一家人全來了。
他記得上一次全家人這麼整齊,還是老爺子宣佈股權所屬的時候。
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他揉了揉亂糟糟的頭髮,「對不起啊哥,昨晚喝多了一點,酒後亂性,沒控制住,走錯了房間,就……」
「就什麼!」林深氣得快吐血了。
他恨,早知道昨晚墨陽跑來灌他酒,就沒有安什麼好心。
他萬萬沒想到,因爲自己被灌醉,這個浪蕩的弟弟竟然把他的淺梨給睡了?
「混賬東西!」墨老爺一柺杖就打在他身上,氣得臉都顫抖了,「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哥哥女朋友!」
「嘶……」他喫疼地深吸一口氣,這實木柺杖,打人還真是疼。
他緩了一陣才又道:「哥,對不起啊,我這人醉了之後,就控制不住自己,這毛病你知道。」他賠着笑又說,「放心,我會對她負責的。」
「誰要你負責!」林深簡直氣得暴走了。「你平時到處拈花惹草就罷了,你跑我這裏來,睡我女朋友,墨陽,你不想活了嗎?」
「那怎麼辦?」墨陽聳聳肩,「女孩也是無辜的,都怪我,爸,你們總說我沒個正經,這一次我想負責了,你們還罵我。」
「她是我的!你再敢碰她!」林深說着,就往墨陽臉上狠狠揍了一拳。
他也不躲,就那麼站在那裏,不一會,鼻血就流了出來。
他伸手抹了抹,舔舔嘴脣。
「你打吧,只要你把她讓給我就行。」
林深聽他說話,又要忍不住動手。
墨老爺子卻站不住了,怒吼一聲,「夠了!」
這一聲震得誰都不敢動。
他轉過身望着林深,滿眼失望,「這就是你那個乖巧懂事,賢良淑德的女朋友?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你還想娶進家門?你們兩兄弟爲了一個女人鬧成這樣,一個個是想氣死我嗎?」
周遭一片低氣壓。
「爸,林深也只是被那女生蠱惑了,之前我們也都見過她,當時看她也是挺乖巧的,可能大家都被她的外表欺騙了。」梁井然打着圓場,緩和氣氛。
「你也閉嘴,你告訴我,你林深弟弟把女朋友接回家了,讓我們來看看未來兒媳,你就是想讓我們來看這個笑話嗎?」墨老爺子氣得身子都在顫抖。
「爸,我不知道……」梁井然還想狡辯,但看老爺子那麼生氣,也不敢多說。
其實,他內心在竊喜,本來他只想讓老爺子看看林深這個變態囚禁女朋友的模樣,讓老爺子對林深失望。
只是他沒想到,墨陽居然也在,還睡了淺梨,這樣的大戲,簡直堪稱一箭雙鵰,看老爺子的態度,也是要被這兩個兒子氣得半死了。
「混賬東西,跟我來書房!」墨老爺派人守在房間不讓任何人進入,然後領着墨陽去了書房。
-48-
書房裏,墨老爺子氣得一直不想說話,只是怒視着他。
「說吧,你準備怎麼收拾你闖下的禍?」
墨陽愣了一會兒,點了一根菸,懶懶地躺在沙發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不正經樣。
「你……」墨老爺氣得更厲害。了
「爸,讓我對她負責吧。」他開口說,臉上再也沒有了嬉皮笑臉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畜生!」墨老爺子氣得一腳把他踢開,他卻也不氣,換到書桌前,倚着身子開始把玩書桌上的地球儀。
「她有什麼好?爲了一個女人,你要和你哥哥反目成仇,你要把整個家搞得雞犬不寧嗎?」
墨陽忽地笑了。
他抬頭,與墨老爺子直視,「爸,您不也是爲了對二媽、三媽負責,和我媽反目成仇,把整個家搞得雞犬不寧嗎?」
當初,明明墨陽母親纔是原配,因爲身體差遲遲沒生孩子,墨老爺竟背叛了墨陽媽媽,在外面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最後還光明正大地將別人的孩子接回家。
一開始墨陽母親心想孩子是無辜的,還忍氣吞聲幫別人養兒子。
但墨陽母親有了墨陽之後,老爺子竟然公然將林深媽媽和梁井然媽媽都接回家裏。
這纔是壓垮墨陽母親的最後一根稻草,後來她生了一場大病,以後的日子都在療養院度過了。
所以,他有什麼資格教訓他?
「混賬!你是要跟我比嗎?」
「不可以嗎?」墨陽反問。
「你憑什麼跟我比?我辛辛苦苦開創企業,把生意做大做強,你呢?你有什麼本事?泡妞?不學無術,整天遊手好閒,你要用什麼對一個女孩子負責?」墨老爺子質問他。
「爸,原來一直是這樣看我的。」他苦笑,沒再說話。
「你就不怕,我收回你的股份?把股份交到你這樣的孽障手裏,我沒有一晚能安睡,就怕你毀了我辛辛苦苦創下的基業。」
「那您收回好了。」墨陽忽地站了起來,彈了彈菸灰轉身就走。
「站住!」
聽到聲音,他頓了一下,微微側臉,「爸,我可不是你員工了,我被你開除了,你別再用你對員工的那一套對我,沒用。」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書房。
-49-
淺梨最後是被墨陽整個人裹在懷裏,拉着往外面走的。
他一路上誰也不理,抿着脣不說話。
直到將她安放在自己車上,才舒了一口氣。
他俯過身子,幫她繫好安全帶,看見她盯着自己,大大方方賣慘。
「姐姐,你也猜到了吧,我現在被趕出家門了,一無所有了,你還喜歡我嗎?」他笑着問她。
趕出家門?
他和全家鬧翻了?
爲了她?
她隱約覺得不安。
看着他被揍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臉,她心疼得說不出話,「你沒有必要爲了我和他們鬧翻。」
她沒想過,他所謂的讓林深徹底死心的辦法就是一個人攬下所有錯誤,然後與家人破裂,淪落到現在一無所有,這個代價也太大了。
爲了她,值得嗎?
「能ṭū₇怎麼辦?可能栽你手裏了吧。」墨陽嘆了一口氣,「怎麼,姐姐也要拋棄我嗎?」
「不會。」淺梨伸手想摸摸他臉上的傷,卻被他拉住手,主動放在自己臉上,「痛嗎?」
「老爺子終究是老了,力氣不大。」他笑笑。
「……」淺梨擔憂地看着他,不知道說什麼,才能表達自己的愧疚和無奈。
自己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困擾,她也不知道怎麼辦。
她很難過。
「不用擔心我,等過一陣老爺子氣消了,他自然會來找我。」他笑着安慰她,自嘲道,「誰讓我是他戶口本上唯一的兒子。」
淺梨知道他是安慰自己才那麼說,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大麻煩,自己活得一塌糊塗,還給別人帶去麻煩。
「那……你和許悠然的訂婚……」淺梨低聲問。
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管他,她還是想問清楚他是什麼態度。
「姐姐,你怎麼還掛念她?你不會真想我和她訂婚吧?」墨陽被她氣得夠嗆。
「我不是……」
淺梨不知道怎麼說。
她沒有想故意破壞別人的婚事。
更何況如果墨陽要和許悠然訂婚,她沒有立場去阻止。
「那你是什麼?」墨陽認真盯着她的眼睛,「姐姐還是不夠喜歡我嗎?所以把我推向別人的女人?」
……
淺梨一時語塞。
是的,自己總是懦弱,不敢主動,是不夠喜歡嗎?
她認真思考他的話。
「姐姐喜歡我,就不要放我走,好不好?」墨陽拉着她的手,輕聲說。
淺梨與他對視,發現他眼裏全是自己的倒影,她的心忽然就下定了決心,緩緩吐出一個字,「好。」
-50-
回去後,墨陽將淺梨接到了自己的城市,租了一套公寓,他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那座城市。
許悠然、林深、梁井然,都是大麻煩。
況且還有他爸,那個叱吒商業,翻雲覆雨的人物。
哪一個人,想捏死淺梨都太容易了。
淺梨在他公寓準備畢業的論文,而他白天上課,下課回來陪她。
他依舊是隔三岔五約朋友出去玩,帶不帶淺梨,全憑淺梨意願。
他真的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一切如常,臉上依舊是風輕雲淡,笑得沒個正經樣。
淺梨本來也以爲他就是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富二代,愛玩的公子哥,直到那天她在他書房幫他整理書籍,不小心打開了那個抽屜。
她看着滿抽屜屬於他的獎狀、證書、獎盃,震驚得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大多是墨陽參加學校、企業的各種金融項目策劃得的獎,裏面還有金融界名人給他頒獎的照片。
他不是學的哲學嗎?
她想了一下午,想到的都是墨陽不正經、懶懶散散的模樣,印象中,他總是這樣,對任何事都滿不在乎。
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也沒有特別討厭的東西。
整天遊手好閒,跟一羣公子哥混在一起。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不學無術的人,竟然獲得了那麼多的獎項,甚至看時間好多榮譽還是近期獲得的。
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人呢?
淺梨想了一下午,越想越羞愧。
自己對他的瞭解,真是少之又少。
比如搬到他公寓快半個月了,他們也依舊是像朋友一般相處,晚上各睡各的,他並沒有迫不及待地想碰她。
他更像是給她樹立起一個保護的圈子,而不是限制或者約束她的囚籠。
剛想到這裏,手機突然響了。
她拿起來一看,不禁皺了皺眉頭。
「淺淺,我跟你說過別搶墨陽,你還是不聽話。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許悠然!
淺梨拿着手機不想理會他,可是許悠然怎會善罷甘休,手機一直在響,給她發各種威脅恐嚇的信息。
看到許悠然說要把她勾引閨蜜男朋友的材料發到學校論壇時,淺梨蹲坐在地上,痛苦地捂住頭。
許悠然想讓她身敗名裂,甚至沒想讓她順利畢業。
這一次,她終於知道自己沒了退路。
她拿起手機,回了一條,「見面嗎?」
許悠然立馬回了她,約了時間地點。
淺梨一看,時間是下午 3 點。
今天墨陽有課,會持續到晚上。
她讓自己冷靜下來,去畫了個妝,換了身衣服,毅然決然赴約。
-50-
「淺淺,我沒想過你會敢來。」許悠然雙手環胸,一副盛世凌人的模樣。
「對不起……」淺梨低下頭,喝了一口咖啡。
「對不起?對不起有用嗎?」許悠然憤怒地瞪着她,「墨陽是我的,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搶!怎麼你就那麼喜歡跟我搶東西?」
淺梨放下咖啡,認真地看着她,「他是人,不是東西,我也沒跟你搶,因爲他從來都沒有屬於過你。」
「笑死了。」許悠然嘴角抽搐,「不屬於我難道屬於你這樣一個平庸至極的女人?你是不是被林深那個變態看上,就覺得自己很有魅力了?你別說,你和林深還真是絕配,一個有病,一個缺根筋。」
「……」淺梨沒說話,想到那些許悠然與她裝作姐妹情深的過往,如今看起來真是令人唏噓。她抿住脣,抬頭紅着眼問,「許悠然,你有把我當朋友嗎?」
「呵……」許悠然高傲地吐了一口氣,冷笑道,「你也配?」
「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那隻狗是你下的藥?爲了讓我死心塌地跟着你,做你的陪襯,你不惜放狗咬自己?」
「是又怎樣……不過一條狗,那個畜生也算是死得其所。」許悠然說着,悠悠地吹了一口咖啡上冒着的熱氣。
「爲什麼,我這麼平凡又普通的人值得你費盡心機,我真的不懂,許悠然,你爲什麼就不能放我一馬,你過你驕傲大小姐的日子,我過我平凡的小日子,不好嗎?」淺梨一抬頭已經是淚流滿面。
「要怪就怪你這麼平凡,林深那個不識貨的還發了瘋一般喜歡你,我若是不跟你成爲閨蜜,難道我要看着你被他表白,然後看你們兩個雙宿雙棲嗎!」許悠然頓了一下,又道,「你知道的,我看上的東西決不允許別人碰,除非我玩膩了。」
淺梨被她的話,刺激得一陣陣心寒。
可笑嗎?
許悠然的虛榮和勝負欲,讓她痛苦了三年。
「現在我對林深早就膩了,我說過了,讓給你,可是你啊,不懂得珍惜,竟然還想搶墨陽?自不量力。」許悠然生氣地盯着她。
那眼神像是活活要將淺梨生剝了。
可怕!
「讓給我?」淺梨忽然就笑了,「那天你在樓道說要救我,但你明明知道林深的所作所爲,還是把我送到了他那裏?許悠然,你有良心嗎?」
「我早說了你們是絕配,我那是成全你們。」
……
淺梨強忍住心中的怒意,死死地盯住她,最終還是吐了一口氣。
「綁架是你和林深策劃的?把我騙到馬場,然後故意說出你和墨陽訂婚的消息,讓我跟林深走,林深再綁架我,都是你計劃好的對嗎?」
淺梨咬着牙問她。
她當時就想,爲什麼林深拍馬場的照片裏怎麼會出現墨陽,原來是引她過去。
然後許悠然又跑來說什麼訂婚的消息,刺激她,她一時受了刺激,就跟着林深走了。
好不容易逃脫了,怎麼會那麼巧,在樓道遇到許悠然?她不是應該和墨陽他們在騎馬嗎?
所以綁架是許悠然和林深合夥策劃的。
他們早就設計好了圈套,讓她往裏跳。
「要不然呢,林深那個瘋子,一門心思就想跟你在一起,你卻想搶墨陽。他就是沒用,還跟你送什麼花,若不是我告訴林深,綁了你,你永遠都是他的了,他還在和你玩追女孩子的小把戲呢,呵……一個變態玩什麼純情。」
!!!
淺梨猛地抽了一口氣。
綁架竟然是許悠然教唆林深做的,她還是低估了許悠然的變態。
「許悠然!」淺梨竭盡力氣說出這三個字,「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總跟我過不去?你爲什麼一直跟着我的生活,陰魂不散,我那麼普通,你那麼優秀,你能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許悠然見她這副可憐模樣,忍不住笑了。
「對啊!我許悠然活了二十幾年,從來都是焦點,是別人羨慕、嫉妒的對象。你的出現讓我人生出現了 bug,我身邊一個又一個男人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你說,你跟我有什麼仇?」她頓了一會又說,「你但凡有一點打敗我的地方,我也可以輸個心服口服,可是啊,你偏偏什麼都不是我的對手,卻能輕易地將我擊敗。可笑嗎!」
「我就是要纏着你,我要讓你無時無刻不感受到挫敗,讓你認清你自己,讓你過得不舒服。畢竟我因爲你的出現,已經好幾年沒有睡好覺了。一想到你,我就覺得憋着一口氣。你懂嗎?」
淺梨簡直被她這變態的三觀震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沉默地思考許悠然折磨自己的過往,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靈魂。
「也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的高考志願,是我改的,怎麼樣,爲了和你在一個學校,我還是費了點心思的,你還想躲着我?你覺得我會找不到你?」
「許悠然!」淺梨握緊了拳頭,「你不覺得你太過瘋狂了嗎?你沒去看過心理醫生嗎?」
「開什麼玩笑,你沒出現以前,我整個人好得很,我來這就是警告你,在我沒有做出下一步動作之前,你最好主動離開墨陽,要不然,你覺得你會是我的對手?」許悠然聽到她讓她去看心理醫生,有些氣急敗壞,站起來就要走。
最後,淺梨還是沒說話。
許悠然情緒顯然有些不受控制了,端起咖啡就往淺梨身上潑。
淺梨也沒躲,任由咖啡這麼潑下來。
像是給了她最後一次下定決心的警鐘。
她徹底清醒了。
許悠然拎着包包走後,淺梨坐了好一陣,纔開始緩緩收拾自己東西。
她摸出自己手機,最後在錄界面按了暫停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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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梨最後將錄音備份了幾份保留起來。
她思考了很久,最終決定回一趟學校。
墨陽竟然也沒有多問,只是囑咐她小心,有什麼事打電話給他。
她後來打車去了那個馬場。
她記得自己當天被林深囚禁,逃出來的時候,路過了很多走廊過道,她想去看看監控視頻。
她去了保安室,得到了一個絕望的消息,工作人員告訴她,那天的視頻突然出現故障,錄像視頻都沒了。
沒有視頻,那還能有什麼證據證明林深綁架了自己,光憑一個手機錄音,又怎麼能給他們兩人定罪?
淺梨覺得自己還是天真了,既然他們早就計劃好綁架自己,又怎麼會留下罪證,肯定早就刪掉了。
她失魂落魄地離開馬場,卻意外撞見了梁井然。
「淺梨?」梁井然剛坐上車,就看到了淺梨從車前路過。
「梁經理。」淺梨遲疑着打招呼。
經歷了那天在林深家的變故,她知道梁井然不是什麼好人了。
這一家三兄弟,也除了什麼都不在意的墨陽,另外兩個都是爲了爭奪股權,各懷鬼胎、鉤心鬥角。
「要走嗎?我送你?」梁井然笑得很紳士。
「不用。」淺梨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是斷然不會上他的車的。
梁井然愣了一下,最後熄了火,緩緩走下車。
淺梨警惕地看着他。
「你不用怕我。」梁井然笑着說,「你跟我兩個弟弟的事的確鬧得有點……不過這都是他們兩的錯,與你無關,怎麼說辭職就辭職?手續也不來辦!」
一邊說着,一邊靠近淺梨,淺梨只能一直往後退,直到最後被他逼到牆Ţṻ⁴角,退無可退。
「梁經理,我今天還有事,我改天再去辦手續。」淺梨儘量讓自己保持淡定。
「哦?」梁井然很有耐心地看着她,「今天時間還早,我正好要回公司,可以直接捎你去辦。」
淺梨心跳得有些快,她目光落在他手上的車鑰匙扣上,鑰匙扣上有個 U 盤,沒有蓋住蓋子。
她心裏一驚。
梁井然是辦事很有條理的人,這種不給 U 盤蓋子的事,除非發生在緊急情況下。
她心裏忽然閃過一個想法,會不會梁井然去下載了監控視頻,然後毀掉了證據?
她被這個想法,嚇出一身冷汗。
所以今天自己晚了一步。
她突然有個大膽的決定,她想要偷那個 U 盤。
她攥緊了拳頭,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平靜一點。
「既然梁經理盛情邀請,那我就先謝謝你了,我搭個車吧。」她笑着回他。
梁井然愣了一瞬,顯然沒想到她會同意。
她跑來馬場做什麼,他大概也猜到了。
有趣!
「好啊,請。」
汽車在蜿蜒的山間小路行駛,她內心忐忑,沉默着沒說話。
後來直到行駛到市區,她也在爲沒有辦法而焦急。
結果,淺梨手機突然響了。
「喂。」是墨陽。
「嗯。」
「在學校嗎?」他問。
淺梨看了一眼梁井然,猶豫了一下,「我在你大哥車上。」
「……」墨陽那頭沉默了一會,「去幹嗎?」
「去辦一下離職手續。」淺梨低聲道。
梁井然只是在一旁笑。
「好。」墨陽說了一個好字,然後掛了電話。
淺梨本以爲他還會囑咐幾句,沒想到他這麼放心就掛斷了電話。
其實說不怕是假的,她也不想跟梁井然回公司,在大街上他可能還有所顧忌,在密閉的辦公室,她就很難保證自己的安全。
就這樣忐忑着,車又往前開了一陣。
要看就要到公司樓下的停車庫入口,淺梨緊張得手心冒汗。
她有些慌了。
正在這時,車子猛地一個急剎車。
撞車了!
淺梨一抬頭,就看見一輛車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被撞得有點慘。
梁井然緩了一陣,不得不下車去處理一下。
正在這時,淺梨看到了那個沒拔掉的車鑰匙,還有鑰匙扣上那個 U 盤。
她盯了盯在前面與車主交涉的梁井然,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手伸向了那個 U 盤。
……
「梁經理,要不然我改天再來,你先處理你的事,我就先走了。」淺梨下了車,拎着包,儘量讓自己冷靜。
梁井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太陽穴,事故有點難處理,他沒辦法,只好點頭同意。
「行,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好,再見。」淺梨客套完,轉身走了。
她剛一轉過街角,身子被一道力量撈過去,然後嘴被捂住了。
「唔……」她嚇得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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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知道怕了?」身後熟悉的聲音穿透耳膜,淺梨驚呆了。
不過她總算鬆了一口氣。
「別回頭。」墨陽穿着一身黑色休閒套裝,摟着她,飛快地朝人羣中走去。
「……」淺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人羣湧動,她的手被他牽着,但她一點也不怕了。
因爲這個高大,溫柔,卻總是跟着她的大男孩,給了她最大的安全感。
也不知道被他拉着走了多久,走到一個甜品店,他才把她安置在座位上,點了兩杯奶茶,然後認真地盯着驚魂未定的淺梨。
「嚇傻了?」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怎麼在這裏?」淺梨驚訝地問他。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他臉色有些不好看,像是生氣了。
「……」淺梨不說話,只是抓着 U 盤的手指緊了緊。
她不敢說,怕他罵自己。
「……」墨陽見她不說話,又想到剛纔牽她手滿手的汗,知道她被嚇得夠嗆。
終究是沒忍心罵她,他站起身,到她身邊坐下,嘆了一口氣才道:「說吧,接近我大哥想幹嗎?」
「去辦離職手續。」淺梨小聲說。
但她總覺得自己騙不過他。
「然後呢,順便偷走了他的 U 盤?」說着墨陽瞟了一眼她緊握的手。
淺梨驚得把手縮了回去。
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你知不知道……」墨陽氣得欲言又止,緩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姐姐就那麼不相信我?什麼事都要自己去做?」
「不是,我怕你爲難。」淺梨委屈地說,那是他的家人,她總不可能讓他爲了自己跟他家人鬧得難堪。
他很好,她不想讓他爲自己做這些爲難的事。
「你瞞着我,纔是讓我爲難,如果你出了事……」他嘆了一口氣,眼神輕飄飄地看着她,「那我怎麼辦?」
你出了事,我怎麼辦?
淺梨被他的話,震驚到久久的不能回過神來。
他卻握住她的手,從她手裏拿走了那個 U 盤。
淺梨驚訝地看着他。
「我大哥會那麼傻,讓你拿走這麼重要的 U 盤?」他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
「你什麼意思?」淺梨不懂。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墨陽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將她摟進懷裏,「答應我,別再管這件事,交給我,嗯?」
「……好。」淺梨除了說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墨陽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座城市,淺梨也沒問,他也沒說。
只是當晚,他就買了兩張回程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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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爲什麼,晚上回去,墨陽並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直接扔掉她手Ṭṻ⁴上的包,沒開燈就把她壓在門板上。
「怎麼……」淺梨有些蒙。
「唔……」他低頭直接吻了上來。
吻到兩個人的呼吸有些困難,他才放開她,低下頭狠狠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最後他啞着聲音道:「姐姐可真不聽話。」
她還不知道他發現了她備份的錄音,猜到她要回去幹嗎,焦急地拋下一切,定了張機票就去找她了。
他第一次那麼焦慮不安,擔心她被欺負,她那麼傻,哪裏是那些人的對手?
他一路上都心神不寧。
就怕自己去晚了一步,幸好她沒事。
忍了一路的擔憂,在此刻鬆解下來,他只想做一件事。
不像前兩次無慾無求,今晚的他有些……貪得無厭。
「你……」淺梨聲音都有些抖。
「怎麼?」他笑着問。
「你以前不這樣……」淺梨皺了皺眉頭,有一絲抱怨。
「以前有點痛。」他笑得無奈。
「那現在呢?」
「我覺得我還能忍忍。」
……
事後,他看着她沉沉睡去的睡顏,發笑。
他附身在她額頭印上一吻,低聲說:「等姐姐醒了,我就去把他們都弄哭好不好?」
他的問句無人回答。
他卻滿意地抱着她沉沉睡去。
-53-
後來的一週,淺梨依舊忙着畢業的事,墨陽不讓她管的事,她便沒再管。
墨陽也沒告訴她,他去做什麼了。
只是那天回來,他笑着對她說都解決了。
她問怎麼解決的,他只說她可以放心,他們不會再來騷擾她。
她不知道的是——
那份馬場的視頻是墨陽毀的,完整版還在他手上。
他把視頻和梁井然這幾年在公司財務造假的所有證據,打包了一份寄給他。
「大哥,別再動淺梨,否則這東西就不知道會出現在哪兒了。」他笑着對梁井然說。
梁井然第一次被墨陽弄得說不出話,只覺得一陣暈眩。
這些證據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足夠他身敗名裂,退出繼承權的爭奪了。
他沒想到這個平日裏遊手好閒的弟弟,竟然爲了一個女人,把對付他的辦法想得那樣全。
他都開始害怕了。
林深在接到墨陽私人醫生的電話時,覺得很無語,墨陽竟然讓私人醫生來給他看病?
「哥,有病就得治,以後我的私人醫生讓給你了。」
墨陽掛了電話,然後微信把林深從小到大偷拍淺梨,以及他綁架淺梨的照片全部打包發給了他。
林深看得後背發涼,他怎麼知道這些照片?
他從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對淺梨的這些心思的?
林深沒辦法拒絕醫生的治療建議,因爲墨陽威脅他說,隨便哪個證據,都足夠他被強制送進精神病院了。
林深只好聽從他的「建議」,接受了醫生的干預。
至於許悠然……
墨陽根本不屑於對付她,她這樣虛榮的女人,只需要斷了她的財路,她就得瘋。
墨陽不再給她買包,還對她父母的公司動了些手腳,讓許悠然家的企業陷入了一場危機。
許悠然眼看沒法再買包、買衣服,滿足她的虛榮心,哪裏顧得上淺梨,每天焦心錢的事。
聽說她現在已經開始買二手包了,還是要打腫臉來充胖子,也是夠可悲的。
她哪裏還敢再得罪墨陽。
-54-
墨陽沒有要股份。
一個月後,他還是去找了墨老爺子。
他只是站到墨老爺子,然後跪下。
「你……」墨老爺子雖然生他的氣,這個兒子從來不受管教,很是讓他頭疼。
但無論他怎麼說他,怎麼打罵他,他都從來沒向他下跪過。
「你起來,這像什麼樣子?」墨老爺子氣得吐血。
「……」墨陽只是跪着不說話。
「你說吧,你想要什麼?想求我把股份給你?憑什麼?」墨老爺敲了敲柺杖。
「我不要。」墨陽忽地抬頭,眼睛裏起了一層霧氣,「去看我媽一次吧。」
他說完,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墨老爺子也是氣得不行,但兩個人就這麼保持沉默。
「爸,我不想像你這樣,所以你成全我吧,我想娶她。」
「你休想。」墨老爺氣得差點一口血都噴了出來。
「我不是請求你,我只是通知你。」墨陽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你長大了,翅膀硬了。你還想結婚,你多大了?你用什麼來結婚?」墨老爺質問他。
「你之前分給我那家小公司還做數嗎?別的股份我都不要,你給兩個哥哥吧,我就要那個小公司。」墨陽笑着說。
「你確定你不要?那個破爛小公司,能抵得上 1% 的股份?」墨老爺簡直覺得他腦子不正常。
他雖然氣這個兒子,但終究還是心疼他的。
他還想着等他來求饒,還是可以把那 10% 的股份給他,可他倒好,什麼都不要,只要那家小公司?
「爸,當年你和我媽,不也是從小公司做起的?我只是想體驗一下,兩個人一起經歷坎坷,把公司做大做強,最後上市的這個過程,到底是什麼樣的美好體驗,讓我媽這麼多年執念如此深,至今也不肯回來住。」
「去看她一次吧。她雖然瘋,但還是記得你的名字。」墨陽苦笑着,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他突然想起什麼,頓了下身子,也沒回頭,就說:「忘了告訴你,你要做爺爺了。」
……
墨老爺子被震驚得久久緩不過神。
-55-
淺梨懷孕了。
這也是爲什麼墨陽會回來見墨老爺子的原因。
他的確是通知他,而不是尋求同意。
他得知淺梨懷孕的消息,也是在這一兩天,她告訴他她懷孕了。
那一刻,他驚得一片空白。
纔想起那晚終究是,過於放縱了。
可是他竟然又有些期待。
他想把她娶回家,光明正大地娶。
所以他回去了一趟。
後來公司的主要事務還是由職業經理人打理,墨陽依舊在上學,淺梨臨近畢業,也就沒有再找工作了。
每天就在幾個保鏢 24 小時的保護下,養胎。
平時愛玩的墨陽也收斂了很多,他把淺梨接到了他在學校附近買的公寓,每天上完學都回家陪她。
墨陽偶爾也會邀請朋友來家裏面玩,他們玩的依舊是真心話大冒險。
淺梨只是坐在旁邊,靜靜地看他們玩。
「墨陽,這次你購物車裏又是什麼玩意?不會還是計生用品吧。」幾個哥們調侃他。
墨陽和淺梨聽着,都不好意思地紅了耳朵。
「清空吧,話那麼多。」墨陽把手機扔給要清空他購物車的人,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天!嬰兒車,嬰兒牀,尿不溼,奶粉……這麼多東西,你是要開家母嬰用品店嗎?」他兄弟罵罵咧咧地開始付款。
付到最後怨聲載道,「要是讓我老媽看到我的銀行卡賬單,我今年過年不帶個女朋友回家,她們非得剝了我的皮不可,我去哪兒找個女朋友?」
墨陽沒好氣地瞟他一眼,「你把你前天帶去酒店那個帶回去啊,實在不行就大前天那個。」
……
哈哈哈,滿屋子的人都被逗得鬨堂大笑。
淺梨看着他的購物車,拉了拉他的手,低聲在他耳邊問:「你什麼時候看的那些東西?」
墨陽愣了一下,轉過頭輕輕在她臉頰碰了碰,「晚上睡不着的時候,就隨便看看。」
「你什麼時候睡不着了?」淺梨覺得很驚訝,他們一直都一起睡的。
淺梨現在懷孕五個月了,睡眠很好,每晚不到 10 點就困得不行,她不知道他竟然有睡不着的時候。
「……」墨陽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還能有什麼時候……」
他突然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當然是親到一半,你睡着的時候。」
吼!
淺梨臉唰地一下紅了,沒敢再吱聲。
他的朋友很快就被墨陽陸陸續續趕走了,他給的理由是,「要陪淺梨散步,要陪淺梨喫飯,要陪淺梨去胎教……」
朋友們被這個突然變身居家好男人的前浪子嚇得不輕,但也迫於他的淫威,不敢說什麼,只好早早走了。
晚上淺梨洗完澡出來,看見墨陽坐在牀邊,搗鼓那幾箱還未開封的計生用品,不由得心裏一驚。
「姐姐,」他抬頭望着她,「再不用,要過期了,好浪費。」
淺梨慢慢走過去,看着他可憐兮兮的模樣,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要不然送給你朋友們?」
什麼?
墨陽臉色一下子就不好了,他黑着臉,盯着她,「你是想要我被他們嘲笑不行嗎?還送人?」
「啊……會這樣嗎?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姐姐是什麼意思?」墨陽賭氣地把那東西扔她面前,傲嬌地說了一聲,「你自己選吧。」
……
墨陽嘴上說着要把她怎麼怎麼樣,但他疼惜她,也疼惜肚子裏面的孩子,不敢太過於折騰。
「墨陽,你做好當爸爸的準備了嗎?」淺梨迷迷糊糊地問他。
後來他摟着她,低聲在她耳邊說:「我其實也沒有準備過,我們一起慢慢學習,好不好?」
「好。」
淺梨睡後,墨陽依舊不太睡得着。
他開始拿出自己買的各種嬰兒護理,產後護理,育兒教育的書,在書房點着燈看。
當他拉開抽屜的時候,看到了抽屜裏的獎盃、獎狀。
他愣了一下,這都是自己以前在學校獲得的。
雖然他本業讀的是哲學,但其實他還修了金融雙學位,甚至他在金融領域跟着老師拿了不少獎,他也想過把這些獎盃捧到爸爸面前,讓他也誇誇自己。
可是當他看到爸爸捧着林深的獎盃,笑得合不攏嘴時,他就覺得沒有必要了,他已經有了一個讓他驕傲的兒子,自己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這些獎盃一直放在抽屜的最深處,喫灰。
他笑了笑,想到這,他從抽屜最深處拿出一個粉色信封。
他猶豫着,還是再次抽出了那封信。
「致林深
……
淺梨」
比起以往的仔細細讀,他這一次看得很粗略。
奇怪,每次讀這封信,他都有不同的情緒,時而焦躁,時而憤怒,時而鬱悶而不得,時而憂心忡忡……
而這一次,他第一次如釋重負地微笑着合上了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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