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不想再愛了

抖音給我推薦了個可能認識的人，我的情敵。
視頻內容是王卓然滿眼寵溺的看着她將副駕的小豬扔出窗外，換上一瓶玫瑰味車載香薰，那個小豬是我們纔在一起時，我一針一針熬夜繡出來的，每一針每一線都凝聚了我的歡喜。
視頻配了一個很霸氣的文案：「我的白菜，怎麼能被豬盯着？」
一語雙關。

-1-
我就是那頭豬。
沒認識我超過 15 年的人，都不知道我曾經有個響噹噹的綽號「二中第一肥豬」。
也是在初中這段人生至暗時刻，我愛上了王卓然。
上初中時，由於家族遺傳碰上青春期分泌過剩，我不但胖，臉上還佈滿了疙瘩。
原本沉默寡言的我，在受到周遭人的嫌棄後，性格更加木訥，於是迎來了一場「盛大」的自卑，「肥豬」成了我的名字。
我被捲入一場木訥自卑、被嫌棄、更木訥自卑的死循環。
那時候，我非常「出名」，因爲有人把我的照片發在了貼吧上，附近學校的一些「混得好」的男生都會跑來我們學校瞻仰我這位「校花」。
就連看起來溫柔愛笑的音樂老師都在背後說我不愛洗澡，臭烘烘，就像《西遊記》中的」八戒」。
其實，我不臭。
只是因爲胖愛出汗，又因爲經常被人嘲笑只敢坐在座位上不動，汗自然更多了，即使每天洗澡，到了中午也是一身汗味。
味兒大招來很多同學的不滿，大家更是理所當然的孤立我，這使我陷入嚴重的自我質疑中。
直至這些事兒已經過去整整 15 年，哪怕我早已和所有初中同學斷了聯繫，他們那些人的臉依然會像鬼魅一般在我的夢中出現，如跗骨之蛆，甩也甩不掉。
那時還小，15 歲的我想不明白爲什麼胖、長痘、醜、被人不喜這些所有不好的因素會出現在我的身上，我甚至極端的想，下輩子是不是就能和別的女生一樣美好，於是我動筆寫了一封留給父母的遺書。
想挑個合適的時機，壓到他們牀墊下。
我的母親是全職主婦，這就導致我遺書已經寫好三天，還沒找到那個機會。
只能把遺書揹着，照舊上學，沒人知道我的書包中裝着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恰逢運動會，整個學校一派歡騰雀躍，觀衆席中，我格格不入。
人羣突然炸了鍋，沸騰起來。
我抬起頭，望向運動場，白色短袖的少年拿起一瓶礦泉水，從頭上澆下，朝着觀衆臺咧着嘴笑，水漬反射着陽光，照進我的眼中，也紮根進我的心中。
真美好啊，不像我這麼不堪，那是 15 歲的我對王卓然的第一印象。
小小年紀的我像一株生長於陰暗角落的藤蔓，渴望陽光，又怕被陽光刺傷，內心中我也想接近這麼美好的少年，可又怕別人嘲笑我，更怕少年會如同其他人一般討厭我。
畢竟臨近中考轉入我們班的少年，他太耀眼了。
他是我們整個縣城的風雲人物，十幾歲的年紀就成爲國家二級運動員，前途一片美好，當然長相更美好。
日子彷彿就這樣擰巴絕望的前進着，直至一個週末，我們學校補完課，大家三三兩兩回家，我磨磨蹭蹭的等大家走，我一貫這樣，一個人在無人時纔敢通過過道走出校門。
教室裏就剩我一個人的時候，隔壁中專來了幾個流裏流氣的男生，他們大搖大擺進了教室，在我面前嘻嘻笑。
我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抓起書包就要走，可他們擋住我的路，一個染黃髮的男生推了推我：
「給個電話唄，校花。」
他將「校花」二字咬得特別重，其他幾個男生哈哈大笑。
空蕩的教室迴盪着他們的笑聲，而門口站着一個汗津津的少年。
是王卓然。
許是在美好的人面前被人詆譭，激發了我的小宇宙，也許是我想在王卓然面前留下好的印象。
我爆發了，大聲喊着：「我不是校花，你們滾出去。」
黃髮男生明顯怔了一下，隨後想用手推我：「呦，脾氣還挺大，是不是皮癢了。」
他的手沒落到我的身上。
誰也沒想到，王卓然就那麼猝不及防出現在我面前。
他汗津津的，夕陽從玻璃窗外射在他的頭上，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模樣，卻篤定他是一個英雄，是上天派來拯救我於黑暗之中的英雄。
那一瞬間，我就愛上了他。
他拿着一把椅子，砸到地上，發出巨大聲響，對着那幾個人宣佈：「誰要是敢再欺負奚青青，就別怪我不客氣。」
一個小小的身影從王卓然身後走出來，拿起拖把，站在王卓然身旁爲他壯勢。
畢竟沒在自己的主場，那幾個男生停下手對視一眼，悻悻離去，臨走還讓王卓然等着瞧。
他好帥，我在心裏想。
混混走後，王卓然拉過那個小小的身影給我介紹：「奚青青，這是我鄰居家的弟弟茅檐，以後我和他一起罩着你。」
我看着那個瘦小的身影，道了謝，卻沒放在心上。
畢竟，王卓然在的地方所有的光都照向了他，我的眼裏誰也看不見。
雖說有王卓然罩着，日子好過了不少，可他又不能時時照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幾個人總會有人找我茬，其實都是一些語言嘲笑，或者貼紙條的惡作劇。
我不想給王卓然惹麻煩，沒告訴他，畢竟他也挺忙的，他鄰居家那個小弟弟三天兩頭跟人打架，他要去處理。
只是，我好像病了，我見了豬肉就會噁心狂吐，聽見「肥豬」身體會控制不住的發抖，甚至害怕所有和「豬」有關的東西，這是一種來自骨子裏的恐懼。
我甚至睡不好，整晚整晚失眠，可我不敢告訴家裏，爸媽供我讀書不易，我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
我們這樣的平凡人，能做的也只有忍，不然誰會跟你講理呢？
我就這樣忍到中考，考了王卓然要去的高中。
很幸運我們仍在一個班級，當時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全部的運氣都用來遇見他了。
高中大家都悶着頭學習除了王卓然也沒人知道我的過去。
因爲我拼命的學習，高中同學們不會對我投來嘲笑的目光，我和王卓然的關係也越來越親近，只是初中那些事是我繞不過去的一塊心病。
直到考上大學那天，我用兼職一暑假的錢找到貼吧管理員想要刪了所有關於我的帖子，那些被人羞辱的過去我想刻意抹掉。
他收了我的錢後告訴我：「你們跟那個豬頭是什麼關係？怎麼一直有人給她出頭，昨天就有人給我錢讓我刪掉了，哈哈哈哈。」
他爲自己多賺了一筆錢得意洋洋，我也沒去計較。
因爲那一刻我才真的鬆了一口氣，好像埋藏了那些「黑歷史」的我才能堂堂正正站在王卓然身旁。
所以現在的我十分肯定沒有一個人知道過去的這些事兒。
除了王卓然。
可是，身爲我男朋友的他竟然爲了討好那個女人，拿我過去的傷疤去開玩笑，傷得我遍體鱗傷，心疼得抽搐了幾下，但很快就回復了平靜。
深夜躺在牀上，看着外面的迷迷濛濛的月光，突然發現，我好像不再愛這個男人了。
他徹夜不歸，我反而很平靜。

-2-
可我這樣的人啊，與他在一起都是走了狗屎運，怎麼配提分手。
或許也輪不到我提，他也會迫不及待。
我依舊卑微，等待他的一道聖旨。
隔了兩日，凌晨 6 點，我起牀給他榨好奶白色不加糖豆漿，再切好兩個煮得剛好的流心蛋，想了想再給他牀頭補上一包紙巾，臨走前我打開所有的窗戶輕聲喚他：「喫了早餐再睡。」
他皺着眉坐起，抽了紙巾，擦着鼻子甕聲甕氣的說了句：「好」。
跑步到公司，hr 拿着蛋糕過來，我才反應過來是我的生日，下班後在大家的起鬨中我們去了 KTV。
因着明天週六，氣氛熱絡，一杯杯酒勢不可擋的朝着我這個壽星敬來。
「今天我們一定要把我們部門的高嶺之花青青大美女灌醉。」
「我胃潰瘍，不能喝。」我笑着連連擺手。
「不喝就是不給我們面子，來來來，一口悶。」
一圈下來，喝得我舌頭髮直臉色發白，在廁所吐完，我踉踉蹌蹌給王卓然打電話，他說陪朋友在醫院，很忙。
我懂事的立刻自己打車去醫院。
醫生扶了扶眼鏡，搖搖頭說，你知不知道再晚一點就胃穿孔了。
我尷尬的笑笑，說我知道，以後一定會注意。
說起來，我胃潰瘍緣於王卓然的一句醉話，也是我們孽緣的開始。
他說，你要是一個月能瘦四十斤，擺脫肥豬外號我就答應你。
他可能沒想到，一個自卑的胖子因爲他一句話命都不要的去減肥，當真在 28 天內減掉了 40 斤。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別說減 40 斤，就是把這條命給他都行。
義無反顧。

-3-
一樓的窗口取藥，隊伍長長的蜿蜒到了門口，我走到尾端排隊，四周人投來的目光使我下意識的低下頭，突然又懊惱起來，我早已不是那個胖子，顏值也算得上好看，又什麼好自卑呢。
深吸一口氣，抬起了頭，裝作風輕雲淡的接受大家打量的眼光。
隊伍前面一個男人走到我身前，痞裏痞氣問我：「美女，看你着急，我們換一下位置，也不用以身相許，留個微信就行。」
我連忙朝他的方向笑笑：「謝謝，不……」
「用」字還沒說出口，就瞥見隊伍前面的王卓然以及與他並肩的女人。
高挑的身材，高高紮起的馬尾，僅一個背影我就知道，我輸了。
其實在一起的這一年，王卓然身邊來來往往過很多女人，我雖不敢置一詞，卻也從未放在心上。因爲我知道他從小就多情又無情，沒有一個女人能在他身邊超過一個月。
哦，不對，還是有一個的，
此刻與他並肩的程梓晗就是那個例外，她一出現所有女人黯然失色。
世間人往往如此，哪怕你努力變得再瘦再好看，在前任的現任面前總是自覺低了一頭，更何況程梓晗是真的好看。
所以她值得被偏愛，值得王卓然爲她撕開我的傷疤。
王卓然摟着程梓晗在窗口拿着一盒四季感冒片，朝我這邊大步走來，我下意識的低下頭，生怕他們認出我，就好像出軌的人是我。
好巧不巧，程梓晗朝着我的方向看來，眼神中滿是不屑和譏諷，對我做了個口型。
是「豬」。
她還是一如既往。
我呆在原地，陷入了回憶。
第一次見程梓晗是在大一的暑假前一天，王卓然把她拉到我面前，拉着她的手，眼神明亮，一臉掩不住喜悅的介紹：「青青，這是我女朋友程梓晗，我們打算去上海迪士尼玩一週，我媽那邊就交給你了。」說罷還用拳頭輕輕錘了捶我的肩頭。
看着眼前高挑漂亮的程梓晗我伸出手，她轉身摟住王卓然，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我尷尬的收回手，尷尬的點了點頭。
王卓然像一隻快樂的鳥，拉着程梓晗離去，他的聲音落到我耳中，說的是，她是我兄弟，奚青青，以後你們就是朋友了。
程梓晗不滿的回了句，她那麼醜，帶出去都丟我人。
爲了給王卓然打掩護，我騙我媽說和王卓然在學校參加活動，晚歸一週，我媽說會轉達王叔叔，並叮囑我按時睡覺，把內分泌調整好。
當天夜裏，關了燈我一個人躺在宿舍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睡，一是我怕黑可開着燈又不能入睡，二是我感覺王卓然這次是真的動心了。
想到我們再也沒有可能，無力、不甘、委屈交織在一起湧入鼻腔，眼淚吧嗒吧嗒掉在牀單上。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一隻野貓躥了進來，猝不及防，嚇得我大哭起來，我慌忙開燈拿起手機想打電話給王卓然，那一刻我好委屈，好想好想聽聽他的聲音。
可看到他朋友圈 1 分鐘前更新了他與程梓晗戴着米奇髮箍嘟嘴自拍的動態。
一瞬間我失去了撥打他電話的力氣。
我明白，我沒資格。
委屈也是說不出口的。
可我還是難過的想哭，也確實一個人在宿舍中哭了好久好久。
一週時間到了，我收拾好行李時接到王卓然電話，他不好意思的說想要陪程梓晗久一點，想要我繼續打掩護。
程梓晗的聲音從手機傳出：「跟她說那麼多幹嘛，她那麼醜哪會懂感情中的事兒。」
王卓然尷尬笑了聲，說了句：「梓晗沒有惡意，她就是說話直，記得幫我打掩護啊。」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他喫準了只要他提出要求，我從來不會拒絕。
就這樣我獨自在宿舍待了整整一個暑假。
只是很奇怪，我突然不再怕黑。
原來人是在傷痕累累中練就的一身盔甲，那些曾經的害怕、膽怯，都會在某一次委屈中煙消雲散。
「您好，請問取什麼藥？」窗口傳來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
看到他們走遠，我長出一口氣。
慶幸，王卓然和我擦肩而過沒認出我。
遺憾，他沒認出我。

-4-
回到家，陽臺上有晾好的衣服，新換的牀單被罩散發出陽光的味道，我突然覺得很疲憊。
說來好笑，以前上班再累，回來看見盤子中的剩飯、團在牀上的被子，玄關處的襪子，我都興致勃勃的去收拾，如今王卓然什麼都做好了，我反而更累了，因爲我清楚地知道他是愧疚，可我不知道他爲什麼還不提分手。
我衝了個澡，躺在牀上不知不覺睡着了。
隔天醒來，王卓然躺在我身邊，我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不正常，在一起後他有時訓練也會經常很晚回來，無論他多晚回來我都會瞬間清醒，下牀給他做宵夜，可我昨晚竟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躺到我身邊。
可能我起身的動靜太大，他也醒了，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以前他若是這麼盯着我，我必然會抱抱他，問他怎麼了，可現在我好像突然懶得多嘴，我知道他想說就會自己說，不想說便怎麼問也不會說。
主導權一直在他，不是嗎？
看我沉默的站在窗前，他抽了一張紙，擦了擦鼻子，語氣似有些委屈：「昨晚我回來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在委屈什麼？
「最近工作太累了。」我並不想多做解釋，更不想質問他爲什麼不記得我的生日。
反正一貫如此。
「你今天幾點出去？」我的嘴比腦子反應更快。
他張了張嘴，好像有話說，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我去樓下買了早餐，喫飯時他撒嬌的吐槽樓下豆漿兌水太多，太甜。
他喜歡喝現磨的豆漿，厭惡一切甜食，特別愛喫辣，這些我早已爛熟於心，可現在我不想遷就了。
喫完早餐，王卓然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想什麼，我在房間整理他的衣服和包包，無意中一個重物掉到牀上。
是一瓶蘆丹氏的柏林少女。
喜歡這麼辛辣玫瑰味兒香水的人我只認識一個——程梓晗。
我默不吭聲的把香水裝回包裏，若無其事整理房間。
王卓然走進來，倚在衣櫃上，我沒抬頭卻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臥室內，衣物上的細小塵埃浮游在光線中搖搖晃晃，無人說話。
氣壓逐漸低沉，他似是無法忍耐，走上前，一把搶過我手中疊了一半的衣服，摔到地上，看我抬起頭，他忽而泄了氣，有些侷促的解釋：「你以前話很多的。」
他又記錯了，我這麼自卑的人一直是沉默寡言，只不過爲了讓他覺得和我在一起不無聊，纔會逼着自己找話題聊，後來在一起後，我更是大事小事都想同他分享。
被他提醒，我才驚覺我確實已經失去了分享欲，好像是上次我加班回家跟他說好像有人跟着我，他回了一個「哦」，也可能是那次有人匿名送我一隻豬的玩偶，我哭着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很忙……
記不清了。
「我們……」
他一把抱住我，頭埋在我的頸窩打斷了我想說的「分手吧」，能聞到髮絲上玫瑰洗髮露的味道。
「青青……」他話沒說完，電話響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後身子陡然僵了起來。
我自覺從他懷裏掙脫，走到客廳，貼心的關上房門。
他急匆匆的揹着包走了，來電人是程梓晗。

-5-
其實不看來電顯示我也知道是她。
包裏的柏林少女，和今天的日期無不提醒着我今天是程梓晗生日。
所以一開始我就篤定他會出去。
果不其然。
說起來，我與程梓晗生日只差一天，可就一天之差就是天上地下。
這麼多年，連我自己都會忘記自己的生日，可程梓晗的生日，每一次都聲勢浩大。
那些聲勢浩大的記憶碎片鋪天蓋地將我淹沒，好似真的回到了曾經的時光。
程梓晗第一次生日是在我們大二期間，王卓然提前整整十個月就拉着我四處找花圃，搬泥土。
拿他的話說我這一身肉都是他看護起來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所以我必須幫他搬泥土，抗花盆。
整整五百盆，都是程梓晗喜歡的玫瑰，整整五百盆，我來回跑了 167 次才一盆不落得搬到他專門租的房子裏。
王卓然每天都要跑去看一眼，生怕他的花兒缺水了或者凍死了，比看他媽還上心。終於，在程梓涵生日前兩天開花了，他開心得喊我一塊去剪花。
我進去時，入目是一片鮮紅，花香繚繞，我連忙將王卓然推出房子。
他有鼻炎，聞不得花香。
我拿起剪刀將玫瑰一枝一枝剪下來，他在門口大聲喊：「青青，你丫可千萬小心點，別剪壞我的花，誒呀，還是我來吧，你開門啊。」
他不是說，你小心點不要被扎到，而是說你小心點，別剪壞我的花。
我一邊剪一邊哭，不理會王卓然在外面跳腳，眼淚滴在玫瑰上，襯托得花更嬌豔，就好像我和程梓晗，她在我就只能做腳底泥。
999 朵玫瑰，王卓然不但給了程梓晗驚喜，還給全校提供了談資。
人人提起他們，都會說一句般配和羨慕。
她第二次過生日時，更是盛大，全級的同學都來給即將遠赴美國當模特的她送行。
我陪在默不作聲的王卓然身邊，看着程梓晗切下九層高的蛋糕分給大家，然後端着標有她名字的頂層蛋糕遞給王卓然，她說對不起，我要去追夢了。
那晚她坐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王卓然捧着那塊蛋糕坐在學校主樓下喫得嚎啕大哭。
他邊喫邊問我：「青青，我就這麼不值錢嗎？她說不要就不要了嗎？」
不，對我來說你就是天上的星星。
可這話我不能說出口，只能看着他喫了吐，吐了喫，然後和他抱頭痛哭。
他在哭程梓晗不要他了，我在哭原來程梓晗纔是他的例外，他可以爲她喫甜食、種花和哭得撕心裂肺。
自從程梓晗走後，王卓然交了很多女朋友，無一例外沒有超過一個月。
大四的時候，程梓晗與她經紀人訂婚的消息傳來，王卓然喝得酩酊大醉，他說，青青，我好痛苦，活着有什麼意思呢？
我鬼迷心竅的回答他：「活着才能看到光啊，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
他醉醺醺的直起身，盯着我的眼睛，撫了撫眼鏡哈哈大笑：「好啊，如果你能一個月減掉四十斤，擺脫肥豬的稱號我就答應你，我們就湊活過吧。」
隨即，他用手對着我在空中虛劃，喃喃道：「四十斤，四十斤差不多就跟梓晗一樣瘦了吧。」
「青青，我出去一下。」
王卓然輕輕拍我，我才回過神來，點了下頭。

-6-
看到他接完電話出去後，我內心竟然鬆了一口氣。
週一上班，總監交給我一個新項目，我手忙腳亂的挑人、寫策劃，公司內部競爭惡劣，總監怕別的部門竊取創意，我只能寸步不離公司。
直到一週後，項目啓動，我才得以鬆一口氣，可以回趟家。
因爲已經深夜，我叫了個順風車，在車上昏昏欲睡起來。
突然驚醒，發現四周環境不對，空無一人的道路絕不是回家的路，我藉口上廁所讓師傅停車，可他充耳不聞，我索性拿起手機報警，誰料師傅突然剎車，奪過我的手機，朝我逼來。
他一把抱住我，手探入我上衣中，任我哭罵都無力迴天，這種無力連同初中捱打時的恐懼一同襲來，我的身體不停戰慄。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出租車司機路過，救下了我。
我整個人不斷髮抖，司機師傅不斷安慰我，我才逐漸平靜下來。
坐上出租車，我怎麼都不自在，副駕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給你男朋友打電話接一下你吧。」
對啊，王卓然，我顫抖着給王卓然打電話，是程梓晗接的，她說王卓然沒空。
車還在緩緩行駛，我不斷偷偷打量司機和副駕的乘客，之前因爲害怕沒注意，他出聲我才發現車上還有個乘客。他穿着黑色衛衣，戴着口罩和黑色鴨舌帽，看不清面容。
這讓我更加害怕，把手機緊緊捏在手上，隨時準備報警。
一路提心吊膽，終於在進入住宅區才放下一顆心來。
躺在牀上時，我用被子將自己裹住，才能不讓自己發抖。
王卓然回來時的動靜嚇了我一跳。
他一身疲憊的坐到我身邊，囁嚅着開口解釋：「青青，最近沒回來是因爲梓晗她……」
「不用給我解釋。」
這一刻，我不想再顧忌他的面子，他永遠不知道他陪程梓晗約會時，我在荒郊野外多無助，所有的委屈、隱忍一瞬間爆發了。
「我們分手吧。」
很奇怪，說出這句話時，我前所未有的輕鬆。
「奚青青，你以爲你是誰？除了我誰還會要你？」
顯然，他沒想到我說出了分手，我的話讓他猝不及防，用惡毒的話來維護自己在愛情中的尊嚴，十三載的相伴讓他比別人更懂如何戳我更痛。
王卓然摔門離開後，我渾身癱軟，捂在被子裏狠狠得哭了一場，說不難過是假的，心心念唸了他十三年，如今我們卻走到了這一步。
我不知道是在哭自己這麼多年的付出還是在哭這段稍縱即逝的愛情，可我又清清楚楚知道我們無法走下去，兩個裝作若無其事的人根本沒法好好相愛，那些一點點積攢的，說不出口的委屈永遠橫亙在我們之間，永不安寧。
原來愛會痛，不愛也會痛。
感情一旦以卑微開始，那麼會以絕望結束。
這種絕望不是一瞬間井噴的感覺，而是在日積月累中一點點累積的委屈、難過、失望發酵，最終在某個風和日麗的日子裏全部爆發。

-7-
王卓然離開後的這一個月，我好像突然找到活着的意義。
除了上班每天就是學着插花、品香、調製香水。
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各種香，因爲王卓然有鼻炎，我就很少用帶香味的東西。
這天，我纔到家，就看到王卓然繫着圍裙在煮火鍋，看見我，他討好的說：「青青，再等兩分鐘你最喜歡的麻辣火鍋就好了。」
自然的語氣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他只是一個出差回家的好丈夫。
「我胃潰瘍。」在一起的日子，每次陪他喫完火鍋我都會偷偷喫胃藥，可如今我想學着愛自己。
他走上前抱住我：「青青，我錯了。我一直以爲我愛梓晗，可是在一起後我才發現我不愛她了，只是不甘心在作祟，我愛的其實是你，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如果很早以前他這麼說，我一定會像之前一樣卑微傻逼下去，因爲他是我的光啊，可也是他一次次把我推入黑暗，現在我只想放過自己，不再爲他而活，所以我搖了搖頭：「對不起。」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明明是你說要以身相許的，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怎麼就不肯給我一次機會？」
「發照片時你給過我機會嗎？」
聽我說完這句答非所問的話，他慌亂了起來。
「怎麼，還要機會嗎？」
他怔在原地，張口發不出任何音節。
其實程梓晗回國前，我就收到一個匿名快遞，是一隻豬玩偶，玩偶背面寫了個微博 id，只有一條微博，是我初中時的照片。
初中時被欺辱的畫面像毒蛇一樣襲來，我哆嗦着摸到電話，給王卓然打電話，當時他語氣不耐說：「豬那麼可愛就和你一樣，你怕什麼？我很忙，先不說了。」
不知道是王卓然的安慰起到了作用，還是我想徹底擺脫過去，我買了一個小豬十字繡，逼着自己繡下去。
我就像瘋魔了一般，晚上也不睡，一直拿着針在繡，很奇怪的是，我突然就不怕「豬」的形象了，好像多年的病在痛苦中不知不覺治癒了。
我將其歸功於王卓然，親手把十字繡繫到他的車上，告訴他：「它代表我的重生，謝謝你陪我走過黑暗歲月。」
系完十字繡，王卓然就去了公司，我看着他的車揚長而去，彷彿天都明亮了許多，然後我的電話響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是程梓晗。
她的話讓我如墜冰窟，她說：「你以爲瘦了王卓然就會愛你了嗎？我告訴你，在我們眼裏你永遠都是一頭豬，對了，你還記得前段時間微博上傳你照片的那個叫「抓抓抓」的 id 嗎？你把王卓然名字讀快點看看。」
卓然……卓然……抓……
恍然大悟。
一時間我不可置信，可又安慰自己這些都是程梓晗的報復。
當王卓然回來時，滿臉疲憊，明明天天給他做飯可他怎麼瘦了這麼多，想問的話也卡在喉嚨化爲了心疼。
我樂觀的想，可能這就是我與王卓然的緣分吧。
王卓然慌亂的抓住我胳膊：「青青，你聽我說，是梓晗用我賬號發的，真的不是我。」
可給她照片的不是你嗎？
可能對所有人說這只是一件小事，可以輕飄飄揭過，甚至我都這麼以爲，可一次次的傷害消耗了我對他的愛，直到不愛時才發現那些過去了的，從來都過不去，它會在你睡覺時、經歷相似事物時，再次鑽出來，甩也甩不掉。
王卓然忽然就哭了，他說：「青青，真的回不去了嗎？」
感情哪有回得去的。
我用了十三年愛他，爲他而活，往後我只想爲自己而活。
我摘下他的圍裙，像他當年捶我一樣捶了捶他的肩膀：「一個人愛了你十三年，你夠本了。」
「青青，我錯了，我混蛋，我以前不珍惜你，是我傻逼，真的不能給我一次機會了嗎？」
「王卓然」
第一次，我如此堂堂正正與他平視，站在平等的位置。
「我不愛你了，不是因爲你做錯了哪件事，而是我們一開始就錯了。我錯愛了你，甚至知道真相時以爲所有的都過去了，可是你親自鑄了一把劍，親手把我捅得遍體鱗傷，然後把劍送給別人教會她怎樣用這把劍，我已經體無完膚了，再也沒力氣愛你了，你明白嗎？」
當年是我錯了。
我確實錯了，太過卑微的感情不會善終，愛情中只要你來我往纔會平衡。
王卓然哭着說：「奚青青，這不公平。」
「愛情從來不公平，你又何曾對我公平過？」
他啞言。
我把他推到門外，伸出手：「房間鑰匙別忘了還給我。」

-8-
我刪了王卓然所有聯繫方式，搬了家，就連工作也辭了。
就像曾經刪除貼吧帖子時那樣決絕。
當我站在家門口時，我媽激動得連忙幫我接行李。
她和我爸的身體不再硬朗，頭髮也花白了，我突然覺得自己太混蛋了。
這麼多年苦苦追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爲他要死要活，忽略了最愛自己的父母。
我媽繫上圍裙問我喫什麼時，我解下她的圍裙掛在自己脖子上，笑着問他們：「你們想喫什麼，你女兒今天讓你們嚐嚐我的手藝。」
他們愣了片刻，我爸一個大男人眼眶滾動着淚花：「啥都行，啥都行。」
飯桌上，爸媽喫得津津有味，對我讚不絕口。
其實我廚藝沒他們誇得那麼好，是愛給了食物加成。
有愛喫什麼都鮮美，沒愛喫什麼都如同糟糠。
飯後，我拉着他們一同出去散步消消食，一家人說說笑笑。他們不問我忽然回來，只是說一些我這些年的優秀事蹟。
我內心五味雜陳。
這就是愛你的人，他們怕你難過，就一直小心翼翼守護着你。
在路口碰見了王叔叔，他和我爸媽打了招呼，看見我回來一臉震驚：「青青什麼時候回來的？卓然那個混蛋呢？」
剛和王卓然分手就遇到他爸，屬實有幾分尷尬，於是硬着頭皮回答：「王叔叔，我今天剛剛回來，沒見王卓然。」
「這樣啊，那這次回來帶男朋友了沒？」
我一頭霧水：「沒。」
「你再不趕緊找個男朋友，王叔叔可要把我家那混小子說給你了哇。」
王叔叔開着玩笑。
一點也不好笑，原來我從來都不配被他父母知道。
第二天，我出門買菜，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一個穿着白色衛衣的小男生擋在我面前。
「我幫你提吧。」
他說得結結巴巴，說完還回頭衝着身後的一對中年夫妻使眼色。
中年女人握了握拳，衝我們方向大聲說：「茅檐，加油，這次一定要抓住機會啊。」
男孩難爲情的催促他們：「爸，你趕快把我媽帶走。」
我衝男孩笑笑：「姐姐力氣大得很，不重的。」
男孩奪過我手中的東西，笑着說：「女孩子就要被疼着。」
他看着年齡不大，說得話倒老成，我噗嗤笑出聲來。
見我笑了，他也笑：「我叫茅檐，23 歲。」
「奚青青，27 歲。」
「茅檐？你是茅檐？」
「姐姐，我們真是有緣分。」
路上他話很多，也不害羞，一看就是集萬千寵愛長大的孩子。
「哪來的緣分。」
「俗話說，女大三抱金磚。」
「我大你四歲，小弟弟。」
「遇到姐姐，我也可以 24 歲。」
一路上聽着茅檐胡說八道，很快到了家門口。
「姐姐，怎麼不走了？」
我站在原地不再動，因爲我看見我小區門口站了一個人，是王卓然。
他站在車旁，夾着半根菸，遠遠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還未說話，一輛車急速衝過來，茅檐一把將我擋在身後，然後就是急剎車的聲音。
好在車剎的及時。
王卓然跑過來時，程梓晗從車上下來，將車門甩得十分用力，她踩着高跟鞋走到茅檐面前，推開他。
茅檐又攔了回來：「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有什麼事兒不會好好說？」
程梓晗不理會茅檐，只是大喊：「奚青青，你都另攀高枝了，爲什麼還纏着王卓然不放？」
茅檐怕程梓晗發瘋傷害到我，我看着他的後背，突然覺得很安全。
我好似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懼怕的東西了。
於是我走到茅檐身前，直面程梓晗，此時的她失去了以往的精緻，頭髮凌亂，眼珠不滿紅血絲。
茅檐想說話，我拍了拍他示意我沒事。
「程梓晗，我有沒有纏着他，你們兩個都心知肚明不是嗎？」
王卓然點了根菸，煙霧彷彿在我和他之間形成了一層揭不開的簾子，隔着煙霧他說：「梓晗，你回去吧，是我不愛你了，我愛奚青青。」
程梓晗紅着眼，甩了王卓然一個耳光，留下一句：「王卓然，你記住你今天的話。」就上了車，走了。
剩下我們三個人，氣氛莫名的奇怪。
王卓然笑了笑，笑得很僵硬，他指着茅檐說：「青青，你知道他是誰嗎？」
「茅檐。」我如實回答，
「他還是找到你了。」
王卓然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忽然就崩潰的哭了，他說：「青青，真的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王卓然，都過去了，別再執着了，從我決定不愛你那天起，無論你做什麼都不會再愛你了，我這輩子對你的愛啊，已經用完了。」
茅檐拉上我的手：「姐姐，我們走吧。」
我回握住：「好」。
我和茅檐手牽手，給王卓然留下一個背影，快進小區門時茅檐忽然回頭，衝着王卓然說：「你以後不要來找我姐姐了，不然我見一次揍一次。」
他的話還有幾分孩子氣，但很奇怪，我心裏覺得鼓鼓的。
我沒有回頭，但我能感到王卓然的視線緊緊盯着我的後背。
一步一步，我知道這一次我們徹徹底底的都和過去做了告別。
以至於很多年後，茅檐問我：「姐姐你後悔那天我拐跑了你嗎？」
「不後悔。」
「爲什麼？」
「因爲我們有緣分。」我用他當初的話回覆他。
「哪來的緣分。」』
我指指桌上的詩詞，翻開的那一頁用熒光筆描紅着：「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他害羞的笑笑：「姐姐，你可真是把我拿捏死了。」
不是我拿捏了茅檐，是他給了我遮風擋雨的屋檐，讓我這顆小草不用再經歷風雨。
番外：王卓然
我轉學去一中時，風頭無兩。
十幾歲的少年，被人誇着難免飄了。
那天下午我和茅檐打球，忽然看見幾個混混模樣的人朝着我們班走去，我沒在意。
倒是茅檐將球砸遠，指了指那幾個混混，對我說：「卓然哥，那幾個人去你們班肯定不幹好事兒。」
我撿起球，一心想着怎樣後仰投球更帥，漫不經心道：「跟咱們沒關係。」
茅檐奪過球，再次扔遠：「哥，誰不知道你在這個班，他們要是欺負你班同學，你多沒面子。」
好像有那麼些道理……
於是我帶着主人的姿態，衝入了教室。
一個胖胖的女生被幾人圍在座位上，她的手緊緊抓住書包彷彿在給自己壯膽。
她弱弱的衝着幾個混混喊：「我不是校花，你們滾出去。」
明明那麼大的身軀，喊出的話像孱弱的小貓一樣，沒有氣勢，就像她本人一樣毫無存在感。
如果不是茅檐低聲在我耳邊說她叫奚青青，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混混們還想動手，只有我肩膀高的茅檐塞給我一把椅子，然後將我推出去。
我只能硬着頭皮將椅子砸在地上：「誰要是敢再欺負奚青青，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實話，我話說得硬氣，不過是爲了面子，其實內心是有點害怕的。
對面三個混混個個高大，而我旁邊的茅檐只到我肩膀高，無論人數還是實力懸殊都挺大。
好在這裏是我們學校，幾個混混走了。
沒事兒後，我也打算走，茅檐推着我走到奚青青面前，我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說：「奚青青，這是我鄰居家的弟弟茅檐，以後我和他一起罩着你。」
本來說罩着她只是年少的熱血，隨口一說。
可茅檐不知道喫錯了什麼藥，天天跟那幾個背後嚼舌根的人打架，一開始我還給他擦屁股，後來，後來我就上高中了。
高中後，我和茅檐不在一個學校，一起玩的機會也少了。
其實是他不和我玩了，他發現我爲了博取眼球發在貼吧的照片，和我打了一架後不再往來。
他對奚青青很好，如果不是我們大他那麼多我都要懷疑這小子愛上了奚青青。
高中後，我發現奚青青竟然跟我在一個班，唯一一個熟悉的面孔讓我十分欣喜，後來我和她成了好朋友，她話很多，很有趣。
我怎麼也沒想到，我跟奚青青這麼有緣分，我們竟然還是同一個大學。
彼時，我喜歡上了舞蹈學院的程梓晗，她長得太好看了，說句見色起意不爲過。
那些年少的驕傲隨着成長逐漸成了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成爲平庸的人，不甘心程梓晗身旁有那麼多優秀的男生。
所以我苦追她，終於追到了。
那時我不知道，這是我丟失幸福的開始。
程梓晗是那種又驕傲又清醒的女孩，我逐漸陷了進去，我愛她愛的發狂。
即使這樣，她還是爲了前途和我分手。
分手那天，程梓晗給了我一塊寫有她名字的蛋糕以此作爲我們戀情的結束，她太理智和清醒了，這不斷讓我懷疑在她心裏，我是否擁有過地位。
眼淚和着蛋糕被我悉數吞下去，奚青青坐在我身邊安慰我。
還好，我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奚青青喜歡我，可我對她喜歡不起來，卻也無法扔開，她陪伴了我太久太久。
所以當得知程梓晗訂婚那天，奚青青對我表白，我心如死灰，想着不如試試。
所以說出了那句讓她減肥的話。
我承認，我想趁着這段時間讓她和我都有一個緩衝的時間，可我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快速瘦了下來。
於是我們在一起了。
許是她對我太好了，讓我一度以爲我再怎麼作她都會愛着我，我也以爲我會愛上她。
可程梓晗回來了。
程梓晗告訴我她要和我在一起，我腦子裏「轟」一下就空白了。
與奚青青的體貼不同，程梓晗她愛得張揚且霸道，根本不給我時間去讓奚青青有一個接受的過程。
想到奚青青會一個人默不作聲的躲在房間哭，我有些不忍。
這麼多年的陪伴，說對奚青青沒有喜歡是假的。
可我犯了全天下男人都會反的錯，我貪心的想都要。
所以我得到了報應。
奚青青她不愛我了。
她自己或許還沒有察覺，可我感知到了，她不再關心我幾點回家，不會再照顧我的胃口……
程梓晗看我情緒不高，開始發脾氣。
我正開着車，她大鬧，我頭疼的停下車，問她鬧夠了沒。
她不可思議的瞪着我：「王卓然，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語塞，不知怎麼回，只是看着車上掛的小豬掛件，不知道青青這會兒在幹什麼。
程梓晗被我沉默的樣子刺激到了，她順着我的目光，掏出手機錄下來她將小豬扔出窗外的畫面。
她可能不知道，奚青青以前特別怕人說她是豬，這隻小豬是她把自己完整的展現在我面前，是她對我的愛，更是她的尊嚴。
我勃然大怒，開了車門去撿小豬。
等我在回頭，程梓晗已經滿臉淚容，她十分篤定的說：「你愛上她了是不是。」
我愛上奚青青了嗎？
我也不知道，我腦子很亂，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的走着。
路過商場，看到裏面蘆丹氏的香水，想到奚青青一直沒用過香水，於是我去買了打算她生日送給她。
買完後我想明白了，程梓晗是我曾經的不甘心，而我現在愛的是奚青青。
於是我給程梓晗發了短信，說清楚後掛了電話。
青青生日快到了，我想同她緩解下尷尬的關係，她卻一直避着我，她那種不悲不喜的態度讓我很抓狂。
我撒嬌、裝可憐都博不來她的關心。
忽然，我就心慌了，我怕她不愛我了。
原本想等青青生日那天我和她重新開始，我定好了酒店，裝扮好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可程梓晗來了電話，她說她懷孕了。
孩子是她前任的，我本不想管，她在電話那頭告訴我如果我不去見她，她就告訴青青她懷孕的事兒。
如果是以前，我堅信青青會聽我解釋，可青青最近對我感情冷了很多，她想分手，我不敢冒這個險。
於是我陪着程梓晗去了醫院。
再回家時已經是深夜，我的眼皮狂跳，家裏的燈一片漆黑。
不知爲什麼，我總感覺有大事要發生。
果然青青說了分手，我想解釋她冷漠得讓我害怕，她是真的不愛我了。
我抱着她想要獲得一個解釋的機會，她推開我，堅決要分手。
「除了我還有誰要你？」我說得是氣話。
可青青好似並沒有因爲我的氣話而生氣，因爲她不愛我了，我無論做什麼都是徒勞。
我害怕她說出更讓我害怕的話，我逃避了，想着等她氣消了再來哄哄她。
可第二天下班，我就被揍了。
是茅檐。
誰也沒想到再次重逢是這樣的場面。
他是爲奚青青而來，原來他喜歡了奚青青這麼多年，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茅檐罵我不識好歹，邊罵邊揍，我被揍進了醫院。
出院後我就去菜市場買了青青愛喫的菜，去她家給她做她愛喫的火鍋。
她回來時愣了一下，我以爲這是個好的開始。
我故作輕鬆的告訴她再等兩分鐘火鍋就好了。
她說她胃潰瘍。
再這麼說下去，我怕不歡而散，於是抱住她告訴她我愛她。
可她不爲所動，她說不愛了，說得那麼瀟灑。
這不公平，她教會我愛，卻在我沉淪時說不愛就不愛了。
她反問我一句，你又何曾對我公平過？
我不知所措了。
她甚至說出曾經貼吧照片的事兒，任我怎麼認錯也於事無補。
青青還是離開了。
她爲了躲我甚至辭了職，我怎麼也找不到她。
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喝得酩酊大醉，程梓晗來找我時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這個鬼樣子，別人不笑死你。」
笑就笑唄，我什麼都沒了，還怕人笑嗎。
我從地上爬起來，再次給自己灌酒，不在乎路人的目光。
我爸打電話時，無意說了句青青回了老家，我瞬間來了精神。
不顧程梓晗在我身邊如何叫喊，連夜開車回了老家。
當我看到青青和茅檐在一起時那種放鬆又幸福的表情，我的心被狠狠紮了下。
我承認，我嫉妒了。
當程梓晗衝出來時我才發現她也跟了來，可我的眼裏只有奚青青。
茅檐將奚青青護在身後的樣子，真的好刺眼。
我當着奚青青的面讓她看我愛她的決心，我告訴程梓晗我愛奚青青，程梓晗甩了我個耳光便離去。
可奚青青她不愛我了啊，任我做什麼都是錯。
她和茅檐手牽手留給我一背影，獨留我在門口觀賞他們的幸福。
他們走後我蹲在小區門口嗚嗚大哭，哭自己作沒了青青，哭自己永遠失去了青青。
他們結婚時，沒有給我發請柬，我只能在朋友的朋友圈看見青青穿上婚紗的樣子。
她真的很美很好，但我永遠失去了她。
(全文完)
作者：羊咩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