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薇

生日這天，我看到彈幕。
才知道自己是小白花女主，男友是裝窮的京圈太子爺。
【小時候代入女主視角，現在代入惡婆婆視角。富貴窩裏養大的兒子，愛上落魄小白花，非要跟她過苦日子。我真的會崩潰啊啊啊！】
【男主瞎了眼纔會放着白富美女配不喜歡，愛上又慘又窮的女主。】
【我贊同，不是一路人過不到一起去。白富美女配和太子爺男主，強強聯合纔是最好磕的！】
面對所有人的不看好，我沒哭也沒鬧。
只因再過一個月，我便要出國留學了。

-1-
生日的第二天。
一夜未歸的陸庭舟回來了。
清晨下過小雨。
他沒帶傘。
頭髮和衣服都淋了雨，帶着溼氣。
小心翼翼地將護在懷裏的蛋糕捧到我面前。
「薇薇，生日快樂！」
蛋糕被他保護得很好。
沒有沾一滴雨水。
甚至外包裝盒都是乾的。
直到被陸庭舟從後擁住。
我才察覺自己的身體在不受控地顫抖。
他俯身貼近我的額頭。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神色緊張，滿目關懷。
眼前的一切都在向我說明。
——陸庭舟很愛我。
若非彈幕提示。
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在欺騙我。
也永遠不會懷疑陸庭舟的窮人身份。
我持續的沉默使得陸庭舟慌了神。
他以爲我因爲蛋糕的價格生氣。
「給女朋友買生日蛋糕是必要支出，不算過度消費。」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我強迫自己的視線從蛋糕上移開。
「你昨晚去哪了？」
「爲什麼不接電話？」
陸庭舟沒想到我會這麼問。
嘴角上揚。
「女朋友這是在查我崗嗎？」
說着從口袋裏摸出手機遞給我。
「昨晚有個給錢多的新兼職，我來不及告訴你就趕過去了。」
屏幕上是三百的轉賬記錄。
彈幕同時出現。
【爲了讓貧窮女主接受，還特地假裝兼職賺了三百！男主你小子不要太愛！】
【268 塊錢的蛋糕，太子爺從沒買過如此廉價的東西！】
【裝窮真是苦了太子爺，他們家保姆住得都比這個出租屋好。】
【小時候代入女主視角，現在代入惡婆婆視角。富貴窩裏養大的兒子，愛上落魄小白花，非要跟她過苦日子。我真的會崩潰啊啊啊！】
【＋1，不喜歡女主，買菜一兩毛都要砍價，感覺很市儈。】
【＋2，不是一路人過不到一起去，我還是磕白富美女配和男主！】
對上陸庭舟滿懷期待的雙目。
我沒忍住脫口而出。
「就只有蛋糕嗎？」

-2-
同陸庭舟在一起五年。
衣服是反季節買的。
鞋子靠的是斷碼清倉。
住的出租屋是老城區最便宜的底樓。
陸庭舟有晨跑的習慣。
每日早上跑兩公里。
同小區的爺爺奶奶們一起搶便宜雞蛋。
晚上我下班去超市買八點後的折扣蔬菜。
以及當天賣不完的魚、肉。
若是運氣不好，沒搶到。
轉日便喫沒有青菜、沒有荷包蛋的清水掛麪。
我們就是這樣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分錢花。
所以，我從未懷疑陸庭舟窮人的身份。
直到昨天，我攢夠了首付。
想在陸庭舟生日前買下新房。
給他一個真正的家。
掏出銀行卡的那一刻。
眼前突然出現一排彈幕。
【太子爺裝窮，隨手給女配放的煙花都比一套房貴。】
【太子爺再有錢，也不可能給仇人的女兒花！】
【愛而不知嘴硬呢，等着追妻火葬場吧！】
【也不能怪男主，愛上仇人的女兒一定很痛苦吧。】
……
什麼叫「裝窮」？
「太子爺」又是誰？
仇人的女兒，又是怎麼回事？
明明都是中文字。
卻叫我覺得晦澀難懂。
失神間，手機新進的消息提示拉回我的注意。
是軟件自動扣款的消息。
上個月做活動。
新用戶 0.1 元開會員。
我開了，但忘記取消自動續費。
手機裏的餘額因此變成了個位數。
這代表着買完房子。
剩下的錢不夠撐到後天發工資。
我試圖砍價。
讓房子再便宜 25 元。
對方一副我在開玩笑的表情。
「顧小姐，你到底有沒有錢買房？」
「說真的，你都來來回回看了一年的房了。如果最後差這 25 元買不了，我勸你就別買了。」
「買完房，還要交手續費、繳稅、交物業費……要花的錢一點也不少。」
彈幕也在同步滾動。
【真諷刺，女主被 25 元困住，男主揮手就是 250 萬在蘭庭包場給女配過生日！】
【蘭庭是陸家的產業，對太子爺來說再多的錢也不過是左手倒右手。】
【這都什麼年代了，真的有人喜歡又窮又慘的女主嗎？強強纔是最好磕的！】
【男主得瞎了眼纔會放着白富美女配不喜歡，去喜歡女主吧？】
我這才反應過來。
他們說的太子爺是陸庭舟。
而我就是那個被他裝窮欺騙的小白花女主。
我滿腦子空白。
用盡全力。
纔沒讓自己倒下去。
我不記得自己如何走出售樓處。
直到夜空中的煙花炸開才回過神。
「媛媛，生日快樂。」
身旁路人止步驚呼。
「怪不得全城都在放煙花，原來今天是大小姐的生日啊！」
亮光照在我的臉龐。
我眨了眨眼。
原來，今天生日的不止有我。
彈幕也沒有騙我啊……

-3-
聽到我的話。
陸庭舟陡然一愣。
「薇薇，我手裏剩下的錢不多，所以……」
是啊，和我在一起的陸庭舟是個窮人。
他兜裏有 300 元。
拿出 268 元給我買蛋糕。
我應該知足，應該滿意。
可我只覺得胸口堵了一塊海綿。
難受得緊。
我將蛋糕推到陸庭舟面前。
「今天不是很想喫甜的，生日蛋糕你替我喫吧。」
陸庭舟眉頭微微皺起。
「這怎麼行……」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無奈的聲音停住。
握住我的手往懷裏一帶。
我Ŧŭ̀⁷瞬間坐到他的腿上。
陸庭舟輕笑着用食指輕柔地勾了勾我的鼻子。
「我們薇薇身材這麼好，不用怕胖。」
脣角笑意分明。
垂眸盯着我時，眸中溢滿寵溺。
【喫蛋糕還怕胖，這種敏感自卑的女主，到底誰在喜歡啊！】
【這麼好的男主真是被女主糟蹋了。】
【突然覺得女配好慘，男主雖然送了天價禮物，但是他的愛只給了女主！】
……
二人的呼吸交纏在一起。
男人喉結上下滾了滾。
不由得收緊雙臂，緩緩低頭。
我狼狽地偏頭躲開他的脣。
彈幕的存在。
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可笑的小丑。
「你媽媽她……最近怎麼樣了？」
我轉移話題。
掙扎着從陸庭舟身上起來。
陸庭舟目光微閃。
「她，她最近挺好的，能下樓遛達了。」
「……是麼。」
這些年我在學校拿了不少獎學金。
還有競賽獎金。
到沒課的時候，我一天打三份工。
拼了命地賺錢。
之所以過得如此寒酸。
一部分是爲了攢錢。
買房給陸庭舟一個像模像樣的家。
另一部分，則是替陸庭舟口中重病的母親。
分擔一半的醫藥費。
【哈哈哈，太子爺編出了好賭的爹，生病的媽，和破碎的自己。】
【爲了整女主，男主也是拼了。】
【一想到後面男主因爲這段劇情瘋狂被女主虐，我的眼淚完全止不住。】
這一瞬間，我通體發涼，如置冰窖。
原來，這也是假的嗎？
陸庭舟，你對我的什麼是真的呢？
虛無縹緲的愛嗎？

-4-
愛真不真，我不清楚。
唯一真實的。
是我這些年省喫儉用攢下的錢。
既然陸庭舟不缺錢。
就把花在陸庭舟身上的所有錢拿回來好了。
想到這，我穩了穩氣息。
使得自己看起來平靜。
「既然阿姨身體好轉，能不能先借我 8 萬？」
陸庭舟怎麼也沒想到。
我會跟他借錢。
「突然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我現學現賣，照搬了他的理由。
「是我媽要做個小手術。」
說着我擠出一抹勉強地笑。
「算上我的積蓄還差 8 萬。」
陸庭舟沉默。
我咬脣繼續道，「能想的辦法都想了，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借錢？好下頭的女主。】
【嬌妻女主滾出小說界！】
【等等，有這個劇情嗎？我記得女主媽媽沒有生病啊！】
陸庭舟眉頭緊鎖。
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
半晌後，纔開了口。
「8 萬不是小錢，我想想辦法。」
男人修長的身影消失。
狹小的出租屋重新變得安靜。
我用手抓了一把蛋糕。
直接塞進嘴裏。
噎着。
眼淚不受控地掉下來。
隨着蛋糕滑落到嘴裏。
又苦又鹹。
難喫死了。
或許 268 元的蛋糕就沒那麼ţųₑ好喫。
只是因爲這是我唯一喫過的蛋糕。
便成了最愛。
我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地做了個夢。
夢到與陸庭舟相識那年。
班裏一個男同學嘲笑我沒有爸爸。
我忍了一週，在一個沒有留學的晚上。
模仿他們的字跡寫了封向教導主任告白的情書。
許是因爲做壞事心虛。
聽到保安巡查的聲音。
我慌亂地關燈，往講臺後躲去。
靠近講臺時，一雙手猛地捂住我的嘴。
我驚恐地轉身，對上少年冷白如玉的臉龐。
瞳仁漆黑，眼眸幽深不見底。
直到走廊外腳步聲消失。
他才鬆開我。
我們前後一起走出校門。
我無數次想問他什麼時候在教室。
有沒有看到我做了什麼。
最後都沒有說出口。
第二天，本應出現在講臺桌上的情書。
被貼在了學校的告示欄。
班裏則是多了一個轉校生。
「現在我們是同夥了。」
「認識一下，我叫陸庭舟。」
這是我們的第一句對話。
也是我們的開始。
陸庭舟就這麼闖進了我的生命。
在上學之外。
我們在酷暑發過傳單。
在寒冬送過外賣。
在最撐不下去的時候。
互相鼓勵。
在貧瘠的土地上。
努力向陽生長。
當陸庭舟再一次被趕出家門。
無家可歸，抱着我哭。
說想要一個家時。
我拿出所有積蓄收留了他。
也是從這一天開始。
我拼了命地攢錢。
想要給他。
給我們一個溫馨的小家。
不承想，窮的只有我。
陸大少爺家財萬貫。
房產摞在一起比我個頭都高。
真是可笑至極。

-5-
直到手機鈴聲將我吵醒。
我才發現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
而陸庭舟一直沒有回來。
電話接通，那頭是一道陌生焦急的聲音。
「請問是陸庭舟的家屬嗎？」
「他出了車禍，現在正在搶救室。」
「手術需要家屬簽字繳費，快帶着銀行卡來醫院！」
彈幕再次出現。
【太子爺也太壞了，給女主出了經典難題：救媽媽還是救愛人。】
【又要開始新一輪的虐戀了，這種劇情真是無力吐槽。】
【雖ţůₚ然女主什麼都不好，但她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堅定不移地選擇男主。】
看到這句。
我神色恍惚地笑了一聲。
我問他：「你怎麼判斷我是家屬的？」
那邊頓了一下。
狐疑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
「備註是女朋友，最近撥打的電話也是你……」
「等等，怎麼還有個未婚妻？」
我心下了然。
「打給她吧。」我平靜地道：「她纔是家屬。」
電話掛斷。
微信提示音響起，導師發來新消息。
是我填寫的留學申請。
導師截圖，並帶了三個問號。
【薇薇，你沒開玩笑吧？】
我和陸庭舟在一起。
導師是知道的。
我沒再瞞Ṭũ̂⁰她。
把陸庭舟裝窮的事情說了出來。
導師聽完直呼自己老了。
跟不上年輕人的思路。
話鋒一轉，她苦口婆心地勸：
【薇薇，這些年你和陸庭舟互相扶持，我都看在眼裏。】
【他對你的感情不像是假的，我建議你們好好聊聊，把事情談清楚。】
【世上沒有後悔藥，千萬不要衝動行事。】
從彈幕到導師。
都在說陸庭舟愛我。
他是愛而不知纔會騙我，傷害我。
衆人爲他說話。
要我理智，要我理解。
可沒人知道我很累。
累到想逃避一切。
【老師，我已經想好了。】
去它的男女主，愛與情。
陸庭舟，我不要了。

-6-
下定決心後。
我專心準備留學的事情。
彈幕也緩緩冷淡下來。
回學校這天，同學們打量我的眼神十分奇怪。
直到導師將我叫到辦公室。
「你知道陸庭舟和江媛媛有婚約的事情嗎？」
我點頭。
這是我從彈幕那裏得知的。
導師嘆口氣，「這事在學校傳開了。」
「說你是小三，爲了嫁入豪門勾引陸庭舟。」
「若是不處理，可能會對你的留學造成影響……」
走出辦公室，想到導師說的她壓不下帖子。
目前最好的情況就是陸庭舟出面澄清。
我只好找去醫院。
許是因爲陸庭舟的再次出現。
彈幕重新活躍了起來。
根據劇透，我很快就找到了病房。
查房的護士剛離開。
房門沒有關嚴實。
「阿舟，我們這麼爲難顧知薇是不是不太好？」
聽到自己的名字，我緩緩停下腳步。
下一秒，陸庭舟微涼的聲音響起。
「有什麼不好的。」
「也該讓她體會一下，我媽當年被罵小三是什麼滋味。」
他的話像是一把利劍，狠狠貫穿我的身體。
我握住門把，手腳冰涼。
腦子裏全空了。
【啊啊啊！太子爺沒騙人，他是真的出車禍失憶了！】
【他把這幾年和女主的甜蜜過往忘記了，現在只記得女主是仇人的女兒。】
【可這不對啊！失憶這個劇情不是在男女主複合之後嗎？】
【是啊！這傻逼劇情失憶後又虐了足足五十萬字呢！】
我又是一愣。
陸庭舟失憶了？
但現在顧不上他。
我更想知道仇人之女是怎麼回事。
這個詞第二次在彈幕裏出現了。
我媽她……
怎麼會和陸家扯上關係呢？
我下意識想在彈幕裏找答案。
可彈幕一直討論陸庭舟失憶的事情。
【失憶後，是女配和男主的 CP 粉狂歡！】
【要我說就別恢復記憶了，現在是最好的結果。】
【難道是因爲女主想去留學，爲了修正劇情提前讓男主失憶？】
【不出意外的話，女主要爲男主放棄留學了。】
沒有有效信息。
想要知曉當年的事情，只能去問當事人。
接到電話，我媽還沒醒酒。
「找我問什麼路，我哪能知道。」
「不是那個路。」
「陸沭。」我平靜地念出百度上陸家家主的名字。
「你和他什麼關係。」
「你從哪聽了個名字就來問我，這個月你還沒給我打錢呢，我……」
她說着說着停了下來。
電話那頭陷入沉默。
似乎知道糊弄不過去。
她疲憊的聲音重新響起。
「我曾經是他的未婚妻。」

-7-
其實這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
當年江家的小女兒被拐賣，爲了安撫江夫人。
江家從孤兒院領回來一個小女孩。
便是我媽媽。
江陸兩家當時的夫人關係密切，便做主訂下了娃娃親。
陸沭接手陸家這年。
江家放出了婚約一事。
可誰也沒想到陸沭已經有了喜歡的女人。
並且兩人已經有了一個孩子。
正是陸庭舟。
本就產後抑鬱的女人，聽到這個消息以爲陸沭拋棄了她和孩子。
崩潰的從醫院頂樓跳了下去。
當場死亡。
後來婚約作罷，陸沭一直未娶。
陸沭一直沒有瞞着陸庭舟他媽媽的死因。
或許因爲知道得太早。
孩子心性，責怪了所有人。
他恨他的父親，也恨我的母親。
這便是仇人之女的原因。
聽完，我有了新的疑問。
「這件事你不知情，婚約也取消了，你爲什麼還會離開江家？」
可這一次，媽媽說什麼也不肯回答了。
從我有意識開始，就沒在我媽身邊見過一個男性。
雖然她酗酒，但一開始還算是個好媽媽。
直到我五官長開，她慢慢不再待見我。
我知道，她恨我這張臉。
我沒怪她。
這麼多年，沒問過一句關於父親的事情。
也很少回家，出現在她的面前。
現在想來，她離開江家。
只怕和我有關。
我想了想，給她打了十萬。
【這錢你拿着，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出國留學了。】
破天荒地收到了回覆。
【有時間回家喫頓飯吧。】
眼眶一熱，視野被迅速漫上來的溼意佔據。
原來，我一直有家。

-8-
學校關於我的流言蜚語消失了。
根據彈幕的透露。
是愛而不自知，口是心非的陸庭舟處理的。
真是可笑，處理的是他，散播的也是他。
學校的事情告一段落。
因爲要在出國前回家一趟。
我辭去了手裏大部分兼職。
唯獨還有一個大單子。
是時薪一千的家教單。
很高的價格，高到即便對方姓江。
我也沒能拒絕。
接待我的正是江媛媛。
她衝我笑了笑。
「進來吧，今天開始辛苦你了。」
她化着淡妝，藕粉長裙。
知性又溫柔大方。
和彈幕說得一樣美好。
需要補課的是江家的小兒子江錦。
「家裏人比較寵我弟弟，他有些頑皮。」
江媛媛有些無奈。
「必要的時候顧老師罵幾句、打兩下都是可以的。」
這話聽聽就好了。
當不了真。
江家若想孩子成才。
按照江家的錢權，什麼名師都能請到。
可偏偏僱我來。
其中必然有原因。
原本我猜測是因爲陸庭舟。
直到見到江錦。
懸着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我想……
我知道我像誰了。
江錦陰沉沉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我。
「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女？誰允許你回江家？」
我平靜地回答，「我姓顧，是你的補習老師。」
江錦卻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磨了磨牙。
「補課，行啊！」
江錦雖然題目一道不會，書本一眼不看。
卻沒有出乎意料地沒有整幺蛾子。
也沒有刁難我。
四個小時的補習時間一晃而過。
離開時，管家說要給我結賬。
讓我在客廳等一等。
這一瞬間，我知道。
該來的還是來了。
沒一會兒，樓上響起江媛媛的驚呼。
「我的訂婚鑽戒不見了！」
「還真是巧了，今天家裏就來了一個客人。」
江錦倚靠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發問。
「請問……這個小偷是誰呢？」

-9-
「江小少爺。」我冷着臉。
「電視劇都不用這個手段了。」
我確定自己身上沒有多出的東西。
栽贓我，卻沒將東西放在我身上。
江錦是打算胡攪蠻纏到底。
「我沒偷，你們報警吧。」
丟下這句便準備離開。
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是陸庭舟。
還有大批量的彈幕一同出現。
【來了來了，經典劇情出現了。】
【英雄救美？這麼俗嗎？】
【不不不，男主失憶了，所以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江錦指着我高呼：「姐夫！抓小偷！」
「你和姐姐訂婚的鑽戒被偷了。」
陸庭舟散漫地轉頭。
他盯着我，平淡的神情突然生出一點兇厲。
我挺直腰背瞪回去。
「你也覺得是我偷的？」
不等他開口，清脆的腳步聲向門口奔來。
江媛媛直直擋在我的面前。
隔絕了我與陸庭舟的接觸。
「一枚鑽戒而已，丟了就丟了。」
「本來我也沒那麼喜歡，你再給我買就是啦~」
江媛媛大方地發言。
瞬間讓彈幕心生好感。
【如此有教養的大小姐，男主到底爲什麼不喜歡啊！】
【可能就是大小姐太美好了，男主不敢，纔會退而求其次選擇女主。】
【不管了，我先磕爲敬，同框的機會不多哇！】
陸庭舟緊蹙的眉頭舒展開。
「過幾日有珠寶拍賣會，我們一起去。」
江媛媛臉上透着緋色。
嬌羞地點了點頭。
挽着陸庭舟往客廳走去。
他們的背影，一樣相配。
我默默轉身離開。
「顧Ṫů¹老師。」
江媛媛突然出聲。
我轉身，她笑眯眯地往我手裏塞了一個紅包。
很厚的紅包。
「江錦性子頑劣，我替他跟你道歉。」
「這裏是一萬，還請你收下。」
我捏着紅包沒動。
【女主清高，多半覺得女配在羞辱她，不會收的。】
【清高有什麼用，哪裏不花錢？花我們太子爺的錢的時候怎麼不清高。】
【女配都變着法給她送錢了！她還想怎麼樣啊！（尖叫）】
江媛媛體貼地補充。
「不用有壓力，就當提前拿我和庭舟的紅包。」
「你出國留學，趕不上我們的訂婚宴……」
砰——
玻璃碎了一地。
陸庭舟死死盯着我。
像是要用眼神在我身上撕開一個大口子。
「顧知薇，誰答應你去留學的？」
這句話好難聽。
「需要誰答應？」
我第ƭū́₄一次對這個男人感到陌生。
他變得那樣面目模糊，面目可憎。
「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陸先生嗎？」
陸庭舟好像很生氣。
額角青筋崩起，極力剋制着不失態。
「顧知薇……」
他雙目赤紅，「既然你默認我們分手了。」
「就把我之前送你的，花在你身上的，全都還回來！」
在這一瞬間，我差點懷疑自己幻聽。
可彈幕直晃晃地告訴我。
沒聽錯。
陸庭舟要我歸還他所有的付出。
我氣笑了。
「你給了我什麼？肉體嗎？算你一晚上兩百夠嗎？」
我抖着手，將那一萬的紅包狠狠地砸向他。
「多的算我賞太子爺的小費。」
接着恍然地笑了一聲。
「還有，祝你新婚快樂。」

-10-
陸庭舟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用錢砸。
明明該疼的是腦袋。
爲何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
難以呼吸。
江媛媛擔心地上前。
「阿舟，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躲開她的手，搖了搖頭。
「我沒事。」
就在這時，他的眼前模模糊糊開始出現一排彈幕。
【女主情緒好不穩定，趕緊看兩眼女配洗洗眼。】
【一個大小姐，一個貧民窟女，當然比不了。】
【男主你小子，現在口不擇言，後面等着追妻火葬場吧！】
一直到落座用晚飯。
他才明白過來，男主說的是他。
女主是顧知薇。
女配是江媛媛。
所以，按照彈幕的意思。
他和顧知薇纔是走到最後的夫妻？
怎麼會？
陸庭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因爲顧知薇的母親，害他從小沒了媽。
他怎麼可能跟仇人的女兒在一起。
這不可能！
因爲陸庭舟的到來。
在療養院養身體的江老爺子也回了老宅。
飯桌上衆人各懷鬼胎。
安靜的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江老爺子突然放下筷子。
「畢竟是江家的血脈，還是接回來吧。」
江錦像被點燃的炮仗筒。
當場掀翻桌子。
「我可沒有一個私生女姐姐。」
破碎聲落了一地。
除了他，其他人毫無反應。
維持着表面的得體。
江錦難以置信地看向江夫人。
「媽！你也答應？你就這麼讓外面的女人囂張，騎在你……」
眼看他越說越離譜。
江齊觀呵斥：「小兔崽子，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
江錦不服氣，還想說話卻被江媛媛攔了下來。
「我很早就知道，我不是親生的。」
「我會把屬於顧知薇的還給她的。」
她看着陸庭舟，眼眶發紅地補充。
「包括婚約。」
她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陸庭舟看着強忍着淚意的江媛媛。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卻是顧知薇離開時的模樣。
像只沒剪指甲的小貓。
有脾氣，愛撓人。
這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婚約對象換成顧知薇也不錯。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後。
陸庭舟猛地起身。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主動提議。
「我去接顧知薇回來。」

-11-
隨着陸庭舟話音的落下。
彈幕再一次爆發了。
【又是一個腦殘劇情，爲了配得上男主，貧民窟女孩一躍成爲豪門千金。】
【太噁心了，這不純純女主光環嗎？不是親生的怎麼了，女配才符合大小姐這個形象！】
【等女主回江家，江齊觀和江老爺子都把她捧在手心寵，就連江錦這個便宜弟弟最後也會成爲姐控。】
【一個兄妹亂倫的產物，憑什麼搶走我們女配擁有的一切！】
【不要啊！那就離女配黑化劇情不遠了！我不要女配下線啊！】
陸庭舟急切地腳步一頓。
轉身看向江老爺子。
「我想江家不至於養不起兩個女兒。」
江老爺子聽懂他的意思。
原本他就沒打算讓江媛媛離開。
雖然是爲了遮羞抱回來的孩子，但養在跟前這麼多年。
多多少少還是有感情的。
其他人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唯獨江錦是個混不吝的。
「姐夫，你該不會是想娶兩個老婆，享齊人之福吧？」
陸庭舟向來進退有度，極少動怒。
此時卻徹底沉下臉，攥緊拳頭狠狠地往江錦臉上招去。
江錦沒反應過來，結結實實捱了一拳。
捱了打反倒咧着嘴笑了起來。
「瞧我這腦子，說錯話了。」
「下午我罵顧知薇是小偷，姐夫可沒有維護她。」
他說着往陸庭舟的方向推了一把江媛媛。
「我看這婚約還是別換人了。」
江媛媛反應過來江錦在幫她。
雙頰緋紅，滿懷期待地倒向陸庭舟。
【江錦你小子幹得漂亮！收回前面罵你的話！】
【真希望大結局定格在這一刻。】
【可惜甜蜜不了多久，男主馬上就要發現自己愛的是女主了。】
陸庭舟沒有憐香惜玉地接着江媛媛。
下意識後退兩步。
漂泊不定的小舟，在這一刻有了靠岸的想法。
他想，他懂什麼是喜歡了。
陸庭舟沒再停留，徑直離開江家。
等他回過神。
已經到了出租屋樓下。
房門被敲響，遲遲沒有人開。
下午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閃過。
「對不起。」陸庭舟懊悔地道歉。
他早該想到小偷是江錦的污衊。
「薇薇，你把門打開，給我個道歉的機會好不好？」
然而無論他說什麼。
房間裏毫無動靜。
就好像，裏面沒有人一樣。
這時有兩個人走了過來。
爲首的大姨拎着一串鑰匙，好奇地打量陸庭舟。
「這位先生也是來看房的嗎？」
陸庭舟僵硬地轉頭，「看房？」
大姨點頭。
「是啊，之前的租客退租搬走了，我這不馬上帶着新租客過來了。」
「好像是小情侶分手了，小顧走的時候還丟了一大袋衣服呢。」
「我看都好好的，就拿回去給我老公穿了。」
大姨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在哪見過。
「欸，小夥子，我看你有幾分眼熟，你……」
大姨瞪大雙眼，反應過來這是原本的租客之一。
陸庭舟頭疼欲裂。
耳邊的嘈雜聲彷彿在這一瞬間被隔絕。
腦海中閃過無數與顧知薇在出租屋的片段。
他想起來了。
想起他們的過往。
他絕望地向後倒退兩步，勉強穩住搖晃的身子。
「我出十倍價格買下這間房子。」
「把屬於我的衣服還回來。」

-12-
「你見過他了？」
媽媽雖然沒有直說名字。
但我知道，她指的是江齊觀。
她異父異母的親哥哥，也是我血脈上的父親。
我點頭。
媽媽沒接話，而是突然起身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張銀行卡。
「我沒有用過裏面的錢。」
「留學開支大，你收着吧。」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之前的彈幕說得對，清高沒有任何意義。
見我收下，媽媽肉眼可見的鬆懈下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還年輕，人生纔剛剛開始。」
「不要像我一樣被困住。」
……
離開江家後。
彈幕徹底從我眼前消失了。
我想，是因爲我和陸庭舟徹底結束了。
我將不再是屬於其他人的女主。
而是自己人生的女主角。

-13-
到了國外，安頓下來給媽媽打電話報平安。
才知道陸庭舟追過去找過我。
原以爲他沒找到我就會放棄。
可沒想到當晚。
打開敲響的房門，看見的便是疲憊的陸庭舟。
他死死地抓住門框。
像是站不穩，又像是害怕我無情地關門。
「薇薇……」
僅僅是兩個字，我便明白。
他恢復記憶了。
「我錯了……我們複合好不好？」
聲音滿是哀求。
我平靜地望着眼前這個男人。
在一起這麼多年。
我覺得我一點也不瞭解他。
「你一次次欺騙我，傷害我。憑什麼覺得我們還能毫無隔閡地在一起？」
「我可以補償，只要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陸庭舟有些無措。
他拼命地找補，「我可以把之前欠你的都還上，然後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沒忍住笑出聲。
「編造身世，騙我想要一個家，以重病的母親爲理由騙我的錢。」
「在學校散播流言，又因我出國留學發火。」
「你做的這些事，就註定我們沒有以後。」
陸庭舟張了張嘴，卻無言反駁。
「你對我的愛，只考慮了你自己。」
「我收不起，也祝你和江媛媛幸福。」
江媛媛三個字使得陸庭舟灰暗的眼神重新亮了起來。
「不……薇薇，你纔是我的未婚妻。」
「你纔是江叔叔的親生女兒。」
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真正有婚約的是我們！」
「我們馬上就要舉辦訂婚宴了, 薇薇……」
我打斷陸庭舟：「我不會回江家。」
「我們也不可能重新開始。」
「爲什麼？爲什麼不可以？」
他像是失去理智的困獸。
扣住我的肩膀，不停重複地問。
我喫痛地掙扎, 躲開他的手。
「鏡子碎了就算重新拼湊起來也有裂痕。」
「一旦有了隔閡，兩個人就沒法再在一起。」
「陸庭舟，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我不想做依附於你的存在。」
我的話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我看到他的雙手、肩膀，再是整個身體都開始發抖。
身體蜷縮着緩緩蹲下身去。
我低頭不去看他，卻見大滴淚水砸落在地上。
過了半晌, 才重新開口。
「走吧，回去過屬於你的人生。」
陸庭舟卻猛地跪在地上。
「不，我不走。」
「我被仇恨矇蔽了雙眼, 纔會做出那些事。」
他雙目赤紅，撲上前抱住我的腿。
「我們相愛的這段時間, 雖然貧窮, 但我真的過得很幸福。」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可以陪你留學, 我可以過屬於你的人生。」
「薇薇, 你別趕我走，我什麼都能改。」
我怔愣住。
因爲在這一瞬間，消失已久的彈幕再次出現在我眼前。
【怎麼跳過這麼多劇情，直接到追妻火葬場了。】
【太子爺都被逼得下跪了！女主還要怎麼樣！我們女配就做不出這麼狠心的事。】
【女主真的是顛婆, 後面還有的折騰我們太子爺呢。】
【對，下個月老陸總去世, 公司所有的事都壓在太子爺身上了，忙得不可開交，還要抽時間應付女主的作妖。】
我低頭Ŧũₐ想要掙開陸庭舟。
卻發現他的臉色大變。
一個猜測湧上我的腦海。
陸庭舟也能看見彈幕。
我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
「換個女主角吧。」
「我沒有興趣和太子爺繼續玩虐戀情深的戲碼。」

-14-
之後我一直在忙學業的事情。
得了空便開始兼職。
陸庭舟雖然沒有再出現。
但我知道，他沒有放棄。
經常有天價兼職找上我。
或者不經意地中獎。
得到一個不該屬於我的機會。
我通通都沒接受。
不知什麼時候起, 這些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我以爲陸庭舟想開了, 放棄了。
直到江媛媛找上門。
「阿舟他很早就被確診患有抑鬱症，前不久大病了一場，整個人都有些不太好。」
「你回國去看看他，好不好？」
我拒絕了。
江媛媛滿臉失望。
「你怎麼這樣狠心……阿舟如此愛你，你卻只想着自己。」
「你不配他的愛, 他是瞎了眼纔看上你！」
我聳了聳肩，「或許是的。」
江媛媛眼底滿是不甘心。
「憑什麼我想要的一切，你輕輕鬆鬆就能得到。」
「去死吧！你死了一切都是我的了！」
她嘶吼着, 從包裏掏出一把尖刀。
狠狠地向我刺來。
我側身躲開, 反手扣住她的手將刀奪了下來。
【我看到了什麼？女主怎麼自己躲開了？】
【男主來晚了啊啊啊！】
【劇情崩了啊，原本是男主捨身擋Ṭù⁾刀, 九死一生之後女主原諒了男主。】
和這排彈幕一起出現的陸庭舟。
瞧見這一幕, 口鼻竟開始不受控地溢血。
他每一日靠着彈幕的劇透。
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可就在剛剛, 他最後的一絲希望。
破滅了。
他再也受不了這個打擊, 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我只好報了警又打了救護車。
將兩人送走。
這之後我沒再見過陸庭舟。
直到三年後回國，聽圈裏的小道消息說。
小陸總是個瘋子。
住在破舊的小出租屋, 經常對着空氣發怒。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
後來, 我的工作如意順遂。
攢到了錢, 輕鬆地買下了第一套房產。
這一瞬間，我似乎又看到了一排彈幕。
但這一次的彈幕，不一樣。
【欸, 這本書竟然改寫了結局，男女主 BE 了。】
【終於不是女主努力成爲一個強大男人的寶物了。】
從今往後，顧知薇只爲自己而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