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餌

男友的小侄女出事了，他心急如焚。
彈幕瘋狂閃過。
【男主等下見了小侄女是不是就會看清自己內心最愛的是誰了？！】
【小侄女一直爲男主守身如玉吶，女配快下線，如果不是她，男女主就是雙潔了！】
【男主當初到底爲什麼要追女配啊，不是雙潔，女配噁心！】
我沉默看完，撥通他的電話。
「沈徵晏，我一個人好怕……」

-1-
電話那頭，沈徵晏沉默了幾秒。
「我不確定林漁那裏出現了什麼事。
「怕的話，我把地址發給你，你也過來吧。」
彈幕飄過。
【不是？男主什麼情況，叫女配一起？那我要看的女主表白還怎麼來？！】
【女配要去作吧？變成推進男女主感情的無情推手？】
【我補藥看女配啊，好好磕的僞骨科，到底爲什麼要胡亂插入個女朋友啊？爆鳴！】
這不是林漁第一次給我的下馬威。
沈徵晏帶我見家長的那天。
林漁『哇』的一聲撲過來，手指上夾着透綠色的葡萄，塞進沈徵晏嘴裏。
笑的眉眼彎彎，「小叔叔，沈奶奶今天買的葡萄可甜啦～」
當時。
我愣在原地。
沈徵晏無奈地拉開她，「阿漁，別鬧，今天帶你的小嬸嬸回家。」
她『哦』了一聲。
女孩兒探出頭，眸ẗůₘ子裏帶着閃閃的惡意。
「你就是我的小嬸嬸嗎？」

-2-
從他家裏出來。
我問沈徵晏，「林漁的反應，怎麼看起來像我搶了她的東西？」
當時沈徵晏微怔。
「別胡思亂想，她爸去世的早，所以把她託付給我了，小姑娘年紀小，可能表達的方式有問題。」
年紀小嗎？
餐桌上，我得知了林漁的年紀。
21。
比我小 6 歲，
比沈徵晏小 9 歲。
在家他洗手時，林漁站在我的身邊。
「好喫的葡萄，可要自己伸手摘纔行哦。」
她在我之前跑出了洗手間。
歪着腦袋，「小嬸嬸，沈奶奶買的葡萄，你怎麼不喫呀。」
全家ƭű̂ₕ人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第一次去，我只能尷尬地笑。
可她說的這種話。
也是我胡思亂想嗎？

-3-
打車到了目的地。
天空微微下起雨。
【啊真是的，女配到的好早啊，她要是發現了女主是裝的怎麼辦？會不會鬧啊，好替男主煩啊。】
【樓上怕什麼，就算鬧，她也只會把男主越推越遠而已。】
【靠靠靠姊妹們快看，男女主抱在一起啦！】
我給沈徵晏打的第七個電話。
對方終於接通。
聲音聽起來無比鎮定。
「翹翹，你到了嗎？」
彈幕滾動。
【我淦，這個女配能不能死啊，最關鍵的時候出來攪局！】
【女主都已經抱上腰了，就差告白了，神經女配真無語啊！】
【嗚嗚嗚，男主跑下樓了，丟下了女主一個人傷心欲絕，女配好可惡啊。】
沈徵晏出現在樓下，看得出來很急。
初春的天氣，只穿着一件淺色的襯衫，胸口處，有一戳小小的脣痕。
似乎是我的目光太過明顯。
沈徵晏下意識望去。
身型微微僵硬，「可能是剛剛不小心在電梯裏蹭到的……」
差距到雨絲。
沈徵晏皺眉，解開了襯衫擋在我的頭上。
「不拿傘，感冒了怎麼辦。」
我躲開他的襯衫。
沈徵晏凝着眉，「楚翹，怎麼了？」
我越過他往前走。
「走吧，先去看看你的林漁，出了什麼事。」
沈徵晏頓了頓。
糾正我，「翹翹，她不是我的林漁。」

-4-
林漁確實躺在牀上。
面上帶着紅暈。
沈徵晏推開門，她眸光一亮。
「阿徵……」
下一刻看見我，高漲的情緒收斂回去，
扁了扁嘴，「小叔叔……」
沈徵晏拿起了牀頭的杯子，探着嘴試了試水溫，微微蹙眉。
「涼了，我再去重新給你衝一杯。」
林漁點頭，「小叔叔最好了。」
沈徵晏下意識地看了我一眼。
有些不自然，「林漁痛經，小孩子有點粘人，找我的時候只說出事了，比較緊急。」
21 歲的小孩子嗎？
林漁微微揚起頭，眸光裏只有笑，「小嬸嬸，你別生氣，我只有小叔叔是最近親的人了……」
我嘆息。
默默地坐在一邊，「不好意思啊，我真不知道你全家都死了。」
林漁瞪大了眼。
【我去，女配太惡毒了，動不動罵人全家？禍不殃及家人她不懂嗎？】
【男主呢，快出來管管啊，她罵你未來媳婦和丈母孃！】
【男主看到了沒啊，只有女主纔是你的真愛，爲了你不僅僅守身如玉，連被罵了都不敢說話啊啊啊啊！】
彈幕上。
全是爲『女主』抱不平的。
我也算捋清了故事線。
所謂女配，就是我，他們倆畸形戀的踏腳石。
大家都在等着，男主沈徵晏及時發現我醜惡的嘴臉。
認清自己的真愛只有林漁。
我別開視線。
看到林漁在沈徵晏踏進屋子時紅了眼。
男人皺眉，「怎麼了？還是很不舒服？」
林漁囁嚅着嘴脣。
怯生生地望了我一眼，搖頭。
沈徵晏皺了皺眉，目光帶出心疼。
「翹翹，林漁的爸爸沒得早，以後，我們儘量多照顧一些。」

-5-
彈幕裏，瘋狂尖叫。
【要什麼女配啊，男主你自己照顧就可以了呀！照顧到牀上，沙發，廚房，浴室……】
【餵你們不擔心女配拿着雞毛當令箭，藉此機會爲難女主嗎？看女主臉都嚇白了呀！】
【怕什麼怕，男女主正面接觸的機會，馬上就來啦，劇透，微 H！】
晚間的風很涼。
冷氣全都撲在身上。
沈徵晏脫下外套，披在我的肩上。
「翹翹，林漁她，一直都是小孩脾氣。
「她爸走的早，嫂子怕她受委屈，難免嬌慣了點。」
他的聲音頓了頓，「要是林漁哪裏不懂事惹惱了你，你和我說就是……」
他這話說的不清不楚。
但我卻聽懂了。
他在心疼林漁看着我的那個眼神。
【嘻嘻，女配傻眼了吧。】
【只有女主纔是男主的真愛，女配快下線吧，我只要看男女主的劇情！】
且不論彈幕裏說的東西是真是假。
單論沈徵晏對他侄女曖昧不清的態度。
我覺得我無法接受。
深思熟慮。
我開口，「沈徵晏，我……」
話還沒說完，他的電話響起。
沈徵晏打了個手勢，接起電話。
女孩兒的哭泣聲，在夜裏尤爲清晰。
「小叔叔……家裏停電了，不知道哪個電路燒壞了，好大的火花，我好怕……」
他按耐不住語氣焦急。
「在家等我，別怕。」
說完，轉身欲跑。
我叫住他。
沈徵晏看了我一眼，「有什麼事，等我明天在說，行嗎ṱű̂⁺楚翹。」
他急的外套都忘了拿。
也忘了，我來時和他說過的，我一個人會怕。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
久到冷氣打溼了我的褲腿。
我拿出手機，消息發給他。
【沈徵晏，我們分手吧。】

-6-
一整夜。
發出去的消息無人回覆。
早班時。
精神狀態很差。
撞到了來往的同事。
對方驚疑，「楚翹？這麼沒精神頭？」
他的大手落在我的額頭上，聲音帶着關切，「你也不舒服嗎？」
一個『也』字。
喚醒了我的腦子，我退後一步。
沈徵晏微微錯愕。
很快又笑，「是換季了，身體會有些乏力情況，下班我帶你去喫點好的，補一補元氣。」
消失了一夜的彈幕，瘋狂閃爍。
【來了來了，女配開始裝上了。】
【真無語，爲了和女主爭寵也是不要臉了是吧，玩裝病？手段髒不髒！】
【沒事的沒事的，等下女主出現，把她秒成渣！】
我努力的忽視那些污言穢語。
低頭道歉，「沈大夫，抱歉，沒看見你。」
沈徵晏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翹翹，你叫我什麼？」
我轉身走，他卻又馬上追來。
「怎麼突然間叫我這種稱呼，楚翹，你在生氣？」
我甩開他的手。
突然間，診室有人喊，「沈大夫有人專門掛了你的科室！」
正常這個點。
還沒到沈徵晏可以掛號的時間。
似乎是見我們沒有動。
那邊又喊，「是一個姓林的患者——」
沈徵晏變了臉色。
「翹翹，不管你爲什麼生氣，等我回來再說，行不行？」
他大步往回走。
一條越來越淡的彈幕出現。
【來了來了，大家期待已久的劇情終於來啦——】

-7-
走進診室。
隱私簾已經拉上了。
打開電腦，病例預檢。
隱私簾後突然傳來聲音。
「小，小叔叔，就是那裏疼……」
嬌滴滴的，她像是帶着眼淚，「漲漲的，好痛啊……」
下一刻。
女孩兒痛呼的聲音。
窸窸窣窣。
【哇靠哇靠，捏了捏了，男主他也是捏上了！】
【好好好，我願支持胸部檢查，快，我要看後續！】
【啊啊啊啊，請你們繼續，我是尊貴的鹽選會員，我差這點流量嗎？！】
【等等，你們快看，女配在外面偷聽呢！】
隱私簾後。
傳出男人的輕咳。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
「沒什麼事，經期導致的漲痛，裏面沒有結節腫塊類的東西，放鬆心情，經期過了自己就好了。」
「嗯。」女孩的聲音很輕。
「可還是肚子疼怎麼辦，小叔叔……晚上還可以給我揉嗎……」
男人的聲音，遲疑了片刻。
「林漁，你已經長大了……
「昨天晚上是你家電路壞了纔會有，以後，你要嘗試自己用電暖寶……」
他一邊說着，
一邊
拉開隱私簾後。
對上我的視線。
所有的表情僵在臉上。
「楚翹，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不好意思，沈大夫，我剛剛進來預檢病例，打擾你們了。」
我轉頭走。
他飛快地追上來。
「楚翹，你別誤會！我和林漁……」
「只是叔侄關係。」我替他說，「或者還有，可以手診的醫患關係。」
沈徵晏的臉色變了幾變。
「翹翹，說話別這麼難聽。」

-8-
明明是一個胸彩就能看明白的事情。
誰能想到這對畸形關係,青天白日就關在診室裏面苟且。
不過。
不關我的事了。
我繞開他走。
沒走幾步，和鮮花撞了個滿懷。
鮮花後的腦袋探出來。
灰色運動套裝的男孩探出腦袋，「小楚護士，早上好！」
沈徵晏追上來。
眉頭鎖的很緊，「楚翹，你在做什麼？
「吵架而已，別的男人就開始送花了？」
我糾正他，「不是吵架，是分手。」
捧着鮮花的男孩咧開一嘴白牙，「這麼說，我明天的花可以換成玫瑰啦？」
【我靠一大早看到這個劇情好惡心，女配找別的男人演戲來騙男主嗎？】
【手段真是低劣，以爲這樣就可以讓男主意識到她的重要性？我笑了真是！】
【女配沒品➕1】
診室門口。
林漁紅着臉，「阿徵……下午我還有課，我就先走了。」
沈徵宴皺眉。
「嗯，我這邊還有事，今天不送你。」
她嬌嗔地看了他一眼。
面上帶着羞澀，路過我時，微微詫異，「小嬸嬸？你……你當着小叔叔的面收別的男人的花啊。」
沈徵宴猛地沉下臉。
舉着花的Ṱüₜ少年純良地眨眼，「這位小姐，楚護士不是單身？亂認親戚恐怕不好吧?」
沈徵宴陰沉着臉，一把抓起我的手腕。
『咣』的一聲摔上診室大門。
「楚翹，你到底在鬧什麼？」

-9-
【娃不要啊，男主就這樣中計了嗎？不過就是女配隨便找的一個演員啊！】
【該死啊男主，快分手啊，你看不到小侄女看你的眼神已經快拉絲了嗎，快走劇情啊，你要和女主在一起啊！】
【男主怎麼可能不知道，無非是吊着咱們家小女主呢，等女主再大一點，早晚喫幹抹淨，嘻嘻，陰溼男主我的愛！】
沈徵宴的雙臂把我撐在中間。
聲音裏帶着慍怒，「幫她檢查而已，其他的患者我也不是沒看過，普通的醫患你到底有什麼好鬧的？就因爲她的林漁？！」
我皺起眉。
「放開我，不然我告你工作時間性騷擾。」
他愣住。
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
被我抽出手後，門外傳來敲門聲。
「楚護士，你還好嗎？」
沈徵宴的臉色更難看了。
質問道：「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抬起眼，平靜地望着他。
「普通的醫患關係啊。」
沈徵宴被我的話噎住。
半天也沒接出一句。
我推開他。
「我們已經分手了，再來找我，希望是工作上的對接。」
「我什麼時候和你分手了？！」
拉開門之前，我回過頭。
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昨晚。」
昨天在給他發分手消息時，或者我的心裏還渴望，沈徵宴能快點來哄我，保證以後和林漁保持距離。
現在。
我只覺得噁心。
沈徵宴。
真的好髒啊。

-10-
早班連後夜。
交班後，迷迷糊糊地閉上眼。
隱約間好像看見沈徵晏。
幫我掖緊了被角，溫潤的手掌停在我的額頭。
「睡吧，一覺睡醒，就什麼都好了。」
我迷迷糊糊的告訴他，「沈徵晏，我們已經分手了。」
說着這話，心口卻像坍塌了一半。
他望着我的臉，態度強硬。
「楚翹，我不會和你分手的，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可話音落下。
林漁又哭哭啼啼地拉住他，「小叔叔，你不要我了嗎……」
沈徵晏愧疚地看了我一眼。
又說，「楚翹，誰都沒有林漁重要……」
我刷地睜開眼。
宿舍裏空空蕩蕩。
下一刻卻響起敲門聲。
沈徵晏的臉上帶着些疲倦，「翹翹，你給我發的消息，我沒看見。
「分手，我不同意。」
彈幕隨着他的話音閃過。
【當然沒看見啦，女主家停電了一宿，男主手機都沒電了看什麼呀！】
【話說那天那麼黑，倆人又靠那麼近，誰知道男主是不是隻給女主熱肚子呀，嘿嘿嘿。】
【不是我說，女配的作用就是推動男女主的感情線，這個楚翹怎麼老攪局呢？】
【仗着自己是現任刷存在感唄！】
「翹翹。」沈徵晏叫我。
「我沒有犯任何原則性錯誤，你不能判我死刑。
「你不喜歡的可以告訴我，楚翹，我可以改。」

-11-
「如果我讓你離林漁遠遠的呢？」
沈徵宴的眉眼凝固。
「翹翹，她不一樣。
「她是他爸臨終時託付給我的人，你不知道……我曾經見過她被人堵在巷子裏霸凌。
「那麼小的孩子，我們怎麼能讓她再遭遇這種事情不管她。」
所以。
林漁不應該被霸凌。
而我，作爲『男女主』之間的配角。
就活該遭遇情感霸凌。
我退後了一步。
「這是女寢，沈大夫，麻煩你出去。」
他臉色微變。
「受人之託，這你都不能理解嗎……？」
彈幕裏，瘋狂叫囂。
【當然不能理解，女配不雌競會死的！】
【笑了，論先來後到也是我們女主先認識的男主吧，讓男主離開女主，她算什麼東西啊笑死。】
【逗，她自己絲毫意識不到她也是 play 的一環哈哈哈。】
沈徵宴看着我。
滿目失望。
「你也是早年沒了父親的人，我以爲，你對林漁能多些理解。」
心臟緩緩下沉。
我朗聲開口，「那你快去吧，和你的小侄女在一起，祝你們三年抱倆！」
沈徵宴一愣。
最後嘆息。
「楚翹，你一點都不知道我爲你付出了多少。」

-12-
後夜結束。
我的面前果真出現了大束的玫瑰花。
男孩俊朗的面容笑眯着眼。
「楚護士，早上好呀。」
一束鮮花，或者還是患者送給醫者的。
連續的鮮花，還換成了玫瑰。
就演變成了大家可以八卦的消息發源。
交班的護士問我。
「什麼情況，楚翹，他是誰啊，送玫瑰，萬一被你家沈大夫看到了可不得了。」
「我是前階段被楚護士救了的人，江裕。」男孩笑了笑，「小楚護士和沈大夫已經分手了。」
江裕頓了頓，表情自然。
「就算沒分手，又沒有結婚，我還是有機會的。」
同事有些尷尬。
匆匆地簽字跑了出去。
香氣撲鼻，花瓣上還滴着水。
我揉了揉眉心，「救你，是醫護的天職，你真沒必要這樣。」
江裕扁了扁嘴。
「小楚姐姐是忘了，你答應過，會好好照顧我的。」
我的腦子嗡了一下。
這句話，是江裕媽媽握着我的手，一直說，「楚護士，麻煩你了。」
我回的是正常的醫務話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莫名的，我的腦子裏響起沈徵宴那句話。
「受人之託，這你都不能理解嗎？」
江裕把玫瑰送到我的手裏，「姐姐放心，我只送你回家，聽說你昨晚熬了個大夜。
「要不……就當我對你的感謝？」
我迷迷糊糊的往外走。
隱約間，聽不到不遠處有女孩嘰嘰喳喳地笑聲。
回過頭，驟然對上一雙凝視的眼。

-13-
沈徵宴的手裏正拿着大包的女性衛生用品。
手裏正按着汽車遙控器。
林漁的個子不高。
嘴角正洋溢着甜蜜。
這會兒，笑聲停了，疑惑地回頭望向沈徵宴。
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我的臉。
眼珠轉動，甜甜地笑了，「小嬸嬸，你怎麼在這裏呀？呀，你……你是在和別人約會嗎？」
她像是犯了錯。
往後退了幾步躲到沈徵宴身後，「小叔叔你……別太生氣啊……」
【男主，看清女配了吧，這世上只有女主纔對你身心如一懂不懂！】
【我真服了，男主剛幫女主買了巾巾，正曖昧呢，女配又出來刷什麼存在感？！】
【女配小丑，不發 S 能死？】
沈徵晏的視線掃過江裕手裏的紅玫瑰。
臉色陰沉下來。江裕拉開車門，玫瑰花塞進去後，滿目純良。「沈醫生，你也在追人啊。」
所有人都錯愕地盯着他時，江裕也有些詫異，「咦？不是追人嗎？
「可能是規矩不一樣。
「我們老家，如果是異性，只有追女孩的時候纔會幫忙拿東西，開車送回家。」
他笑了下，「或許是我太落後了也說不定。」
我被他逗笑了，「那更親密的呢？比如說熱小腹，或者是捏隱私的地方？」
江裕的眸子，黑白分明。
說出來的話卻認真無比。
「這種親密，最少也要確定關係，姐姐允許了纔行。」
沈徵宴的神情驟然僵硬。
手裏的衛生用品瞬間撒開，散落一地。
「楚翹，別太過火。」
江裕已經坐進駕駛位，探出頭來看着沈徵宴。
「沈大夫，私人時間醫院可管不了。」
我上了車。
江裕又挑起眉峯，「沈大夫既然帶着女朋友，還是別管女同事的私事。」
他的視線直指林漁，「真要是被女朋友誤會了，可不好。」
下一刻，關上了車窗。
車場內的聲音，被完全隔絕開來。

-14-
我投去目光。
「謝謝。」
汽車內，香氛漫漫。
男人抬起頭，表情有些微妙。
「真決定分手了？」
我「嗯」了一聲。
闔上眼。
如果早知道沈徵宴身邊有這樣的小侄女。
當初也不會有開始。
車廂內，陷入沉靜。
似乎剛剛閉上眼。
手機開始狂震。
掛斷第四次之後，被迫接起。
沈徵宴的嗓音壓着火，「楚翹，你去哪了？！
「就算我理解你有追求者，拒絕，不會嗎？
「說句你有男朋友，不難吧。」
原本，已經被他激起了怒火。
聽到最後一句話，升騰的火氣卻悄然全部熄滅。
電話那頭，傳來女孩勸阻的聲音。
「小叔叔別生氣，小嬸嬸沒準是年紀小，不懂避嫌呢？」
我被他們逗笑了。
「沈徵宴，原來你也知道，曖昧是可以拒絕的啊。」
一時間。
電話裏啞口無言。
我知道沈徵宴能說出什麼話。
林漁不一樣，她是被亡兄託付給他的。
可這套說辭。
我聽夠了。

-15-
我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沈徵宴在門口，面色發白。
門開了，他闖進來，視線掃過地墊。
似乎是沒有看到想象中的男鞋，表情好看了些。
「楚翹，你要調去急診？」
我點頭，「沈大夫要是有什麼建議，可以和醫院反映。」
「翹翹，急診辛苦，你做什麼要去喫那份苦？」
我盯着他。
沈徵宴漸漸僵硬了脊背。
妥協似地嘆氣，「翹翹，我和林漁說明白了，以後，我會和她保持距離。」
這話，沈徵宴不是沒說過。
卻次次未做。
他舉着手掌保證，「我把林漁的微信刪了，電話只留了我媽的，以後她有事會找我媽，翹翹，別鬧脾氣了行嗎？
「我承認，那個小子氣到我了，只有我們纔是最般配的人。」
許諾的聲音落下。
彈幕在空中出現。
【臥槽，男主你瘋了嗎？女主已經快哭死了啊！】
【女配怎麼這麼賤，非要插足男女主的感情是吧？】
沈徵宴大概是看不到那些彈幕的。
看着我出神，他乾脆抓住了我的手，「那我也申請支援急診，行嗎翹翹？我陪着你，我守着你。」
我抽出手，「你不要去。」
沈徵宴的眸子裏含了笑，「翹翹，你還心疼我，是Ṫū́¹嗎？」
我搖頭。
「算了吧，沈徵宴，別追到急診噁心我了。」
沈徵宴白了臉。
下一刻，電梯叮的一聲。
「怎麼回事？」有保安走出來。
Ţű̂ⁿ我開口。
「他騷擾我，麻煩你們幫我趕走。」

-16-
就算被趕出了小區。
沈徵宴依舊和我一起調到了急診。
江裕不知道在哪打聽到的消息。
每天如一日地來接送。
可就算拒絕了，他也會開着車，執着地跟在我的出租車身後。
江裕說，這就是年輕人的執着。
他的眼睛很亮。
中午時把我堵在樓下，「姐姐，我不會放棄的。」
拿着玫瑰上樓時。
卻猝然對上沈徵宴猩紅的眼。
他抓過玫瑰丟進垃圾桶裏。
「我已經不和林漁聯繫了。
「還爲你調來了急診，楚翹，你看不見嗎？
「爲什麼你還要收他的花？」
沈徵宴帶着怒氣，粗暴地把我拉進懷裏。
不容反抗。
他狠狠吻上我的脣。
我用力推，反而被他抱的越緊。
直到電梯發出聲響。
有人從裏面下來，一聲驚呼。
我猛地推開他的身體。
卯足了勁扇到他的臉上。
「啪——」
一聲脆響。
他終於像是回過了神。
眼眶微紅。
「翹翹，我們還沒分手，你怎麼能接受別的男人……」
他舉着手機。
飛快地給我翻看他所有的社交軟件。
「你看，我一直都沒有聯繫林漁，答應你的事，我都能做到。
「別生氣了，翹翹，我們和好，好不好……」
話音未落。
他的手機顯示來電。
陌生號碼。
沈徵宴遲疑了片刻，接聽後，裏面傳來女孩驚慌失措的喊聲。
「你是林漁的小叔叔嗎？林漁出事了，她已經暈倒了！」

-17-
沈徵宴勃然變了臉色。
下意識地，撒腿就跑。
跑了兩步又跑回來，「翹翹，這次不一樣，林漁真的出事兒了，你等我回來和你解釋！」
林漁真的出事了。
所以就說明，沈徵宴也知道上次是假的。
我往科室走。
沒過多久，急診又來了患者。
有意思的是，這位患者，是沈徵宴親自抱着回來的。
哦。
還穿着白大褂。
急診裏，他們都出了名。
林漁悠悠轉醒時，小臉蒼白着。
看到沈徵宴「哇」的一聲哭了。
抱着他的脖子從大聲哭到抽噎，「阿徵，你不要我了嗎……」
沈徵宴心疼極了。
抱着他的小侄女輕輕哄着。
直到林漁自己縮回了身子，驚慌失措地看了我一眼。
「小，小嬸嬸，我不是故意的。」
她甚至掀開了被子，急急忙忙地跑下來。
慌亂之間，帶掉了手上的滯留針。
源源不斷的液體滴到地面。
她像顧不上，蒼白着小臉，「小嬸嬸，別怪小叔叔行嗎……是我不該生病……」
她的腿軟着。
險些栽倒。
可馬上，就被男人接在懷裏。
珍寶似得，讓沈徵宴的手指微微顫抖。
「楚翹，她發燒了！四十度，你就算討厭她，能不能也等她好了！」
林漁被嚇到似得。
在他的懷裏縮了縮。
馬上要哭了，「對不起，對不起……」
彈幕上，哭成了一片。
【嗚嗚嗚，淚目了，女主好慘，爲什麼被女配針對成這樣。】
【刀死我了，女配能不能快下線啊嗚嗚女配她沒有心。】
【女配快滾！】
【＋1】
【＋1】
我別開視線。
聲音淡淡。
「我做什麼了？」
沈徵宴愣了愣。
我重複，「急診，是我的工作負責內容沒錯，但，我做什麼了？」
周圍。
有不少的看熱鬧的患者。
「對呀，針都是大夫你親自給扎的，這個護士什麼也沒做啊。」
沈徵宴的臉色白了白。
開口前。
卻有人匆匆跑來。
「沈大夫呢？快快快，急診人手不夠了，你去哪了？！」
沈徵宴匆匆而去後。
林漁傻了眼。
吊水還沒打完，高熱導致她又紅了臉。
我輕輕地笑。
「這位患者，是要重新紮針嗎？」

-18-
急診。
門診樓裏最忙、最關鍵的科室之一。
急診大夫擅自離崗。
導致急診患者大批量滯留。
利用職務之便帶林漁插隊，佔用醫療資源。
濫用職權。
破壞醫療公平。
急診裏有腦梗患者，險些耽誤治療。
事情鬧得很大。
醫院都壓不下來。
沈徵晏被院裏通報批評。
同時取消了年度評優及職稱晉升資格，派遣回原科室。
林漁哭哭啼啼，「要是我不生病就好了……ťũ⁻」
沈徵晏憐惜地揉着她的腦袋。
「沒事的，不怪你。
「人的身體怎麼能控制住讓自己不生病。」
【男主終於知道女主的重要性了嗎？】
【女主好乖啊，一直內疚自己的病情，其實還不是因爲女配作妖，不然男主怎麼會和女主斷聯。】
【男主被通報批評了，雖然都是爲了女主，但不得不說女配真該死啊！】
【難道只有我覺得……女配一直也沒做什麼呀。】
江裕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
手裏舉着的手機緩緩羅曉。
咧嘴露出白牙。
「姐姐，我來接你下班。」

-19-
沈徵宴最近沒有空來騷擾我。
不知道是誰發的帖子，在本地爆火。
視頻合集裏。
不僅有他摸着林漁腦袋安慰。
還有林漁紅着臉，衣衫凌亂地走出沈徵宴科室的照片。
以及沈徵宴抱着林漁，不管不顧跑的視頻。
配上的文也很毒辣。
《三甲醫院醫生，公然帶小侄女在診室做這種事！》
近年來。
醫患關係本就緊張。
視頻一發出就被頂到了熱門。
評論點贊最多的，是一位腦梗家屬說的。
【是真的，當時我在場，我叔叔差點因爲這個醫生的小侄女，耽誤了搶救期。】
【等等，這不炸裂嗎？是小侄女啊，高等知識分子，搞背德？】
作者回復：【這醫生原本有女朋友，因爲看見他和小侄女診室的兩三事分手啦。】
院裏又轟動了一把。
網友們都在問。
【所以醫療資源有限，就是因爲有這樣的關係戶先佔用了是嗎？】
院方不得已，在網上發佈了通告聲明。
同一時間，衛生監管部下達了通知。
沈徵宴吊銷醫師職業證書，永久禁止行醫。
原本，他曾經是醫院裏年輕一代最有發展的大夫。
如今卻因爲『愛情』，再也沒有了發展的可能。
網絡上，人人喊打。
這期間他又給我打了無數次電話。
影響工作，乾脆被我直接拉黑。
值得一提的。
這個號碼藉着這次機會起了號。
發完沈徵宴的事情。
又開始發一些醫院裏的正面形象。
比如說其他的醫生，由於手術時間過長，出了手術室，原地躺在了地上休息。
比如說進了急診，小護士瘋了一樣跳上病牀，努力給患者做心臟復甦。
連頭和腿部受到了強力撞擊也顧不上。
比如十個月大的寶寶異物氣管卡入異物，搶救室過遠。
醫生護士們接力狂奔，只爲把寶寶最早送到搶救室搶救。
比如我。
在急診裏接到了即將臨盆的產婦。
孕婦老公被嚇傻了，我只能打橫抱起孕婦狂奔。
賬號的主人，給我打了薄薄的一層馬賽克。
配文是。
【醫者仁心，蛀蟲只是少數。】

-20-
我在網絡上，意外爆火。
有之前的患者，發出了我的正面照。
「楚護士人很好的。」
今天的江裕。
接我時鬧的很大，滿車的玫瑰。
手裏拿的全是示愛的氣球。
上車前，他又到了兒科。
彎腰笑着。
「小朋友，這個護士姐姐好不好看呀。」
只要小朋友點頭了。
他的氣球就會分出去，「小朋友一定會身體健康哦。」
走出醫院。
迎面遇上了沈徵晏。
一週不見，他憔悴的厲害。
完全沒了往日醫學新貴的意氣風發。
他先是看了江裕一眼，又神色複雜地看向我。
「翹翹……」
江裕擋在我身前。
面上噙着笑，「都已經分手了，就當個安靜的前任吧，沈、大、夫。」
沈徵宴的面上閃過尷尬。
無視他，又看向我。
「翹翹，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對，你能不能……」
他頓了頓，聲音艱澀，「再給我一次機會……」
【男主在搞什麼呀，女主安慰了他一週，還要回來找女配？！】
【女配爲什麼這麼難殺？！】
【嗚嗚男主, 爲了安慰你, 女主已經把什麼都給你了，爲什麼還要找女配啊嗚嗚。】
空中的彈幕，越來越淡。
我垂下眼。
平靜而堅定，「不能。」
沈徵宴的目光有些茫然。
嘴脣囁嚅，卻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江裕的視線落在他手裏的紙袋上, 「沈大夫, 也來學人走後門？」
沈徵宴白了臉。
惱羞成怒, 「你算什麼東西，胡說八道什麼。」
江裕嗤笑。
回頭看我, 「姐姐, 別和這種人浪費時間了，我送你回家。」

-21-
車輛行駛在路上。
沒頭沒腦地。
江裕來了一句, 「沈徵宴，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了, 走什麼門路都不行。」
車廂裏安靜了五秒。
我還是選擇問他，「你這麼恨沈徵宴？」
江裕愣住。
汽車停在我家小區門前時。
他神色複雜地看向我。
「姐姐……」
我靜靜地回望着他。
江裕是新媒體博主，是我一早就知道的。
原本那期是他跟着工作室的夥伴一起去打假了另一位博主。
造成肢體衝突。
江裕被人用汽車撞了, 瀕臨休克。
原本已經掛了號。
等號做核磁。
卻突然衝進來個姑娘。
腦門上冒着冷汗。
「我好疼啊，我肚子疼, 我找沈徵宴的號，我是他……我是他最重要的人。」
有人插了隊。
先一步進了醫生的診室。
他渾身疼的不行。
卻連話都說不出來。
只能半倒在椅子上, 喘着粗氣。
直到看見了我。
衝到他的面前。
「先生，你還好嗎？」
江裕說，這是他這輩子聽到最好聽的聲音。
他的神情裏全是認真。
「楚翹姐姐，不論事情經過如何，我對你的心, 是真的。」
我的鼻尖環繞着玫瑰花的馨香。
回顧過去。
江裕爲我做的，確實算得上是認真的追求。
我頓了頓。
「可有句話，我從來沒告訴你。」
「什麼？」
我禮貌微笑, 「我從來, 都不喜歡玫瑰。」

-22-
從一開始。
我和江裕只能稱得上是互相利用。
可純粹的利益摻雜了感情, 就失去了意味。
我在第二天聽到。
有博主揭露，沈大夫和小侄女的故事。
桃色新聞。
傳播的很快。
這下海城都知道了。
沈徵宴的認的大哥, 去世前託孤。
卻被沈徵宴託到了牀上。
連女方室友, 都揭祕了林漁沈徵宴曖昧的前後。
林漁早就在 18 歲那年和沈徵宴表白過。
但礙於身份關係。
沈徵宴沒有接受。
可這些年, 對待林漁的態度, 也和戀人沒什麼區別。
在學校裏，林漁也一直表明自己是有男朋友的人,
公然帶着沈徵宴出雙入對。
連表白牆上都曾經有這兩個人的路拍。
沈徵宴點着她的鼻尖。
她喂他喫着他最討厭的小蛋糕。
表白牆配文。
【ťŭ₈牆牆快撈一下, 他們好般配哦，這樣甜甜的愛情我的也想要。】
不忙時。
有關於沈徵宴的故事我也聽了不少。
不過，都不在我的關心的範圍。
我只發現, 只要離沈徵宴遠遠的。
那些噁心的彈幕，就不會出現在我的眼前。
微信響起。
對方的聲音帶着委屈。
「姐姐，消消氣行嗎，以後我不買玫瑰, 送百合，送滿天星行嗎……
「姐姐，你已經一週沒有和我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