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步三千里,從小山村走到京城。
雖然被他封爲了皇后。
但大婚當晚,他去陪了貴妃。
之後的每時每刻,我和他之間都有了另一名女子的存在。
我終於明白——
他封后不過是爲了堵悠悠衆口。
一顆真心,早已給了別人。
也罷,畢竟我本來也不是爲了情愛而來的……
只是爲了給孩子上個京城戶口。
-1-
「阿予,今後你便是朕的皇后了。」
江書硯望向我的眼神依舊是那麼溫柔。
溫柔到彷彿我們這裏沒有那三年的隔閡。
他握着我的手。
我下意識就沉浸在了他的溫柔裏。
好像這纔是我們本來該有的樣子。
我張了張嘴。
這時,門外宮女急匆匆的聲音顯得尤爲突兀。
「陛下,貴妃娘娘心口痛,您快去看看吧……」
啊,是了。
現在江書硯不止有我了。
他還有一個貴妃。
聽到宮女的呼喊聲,江書硯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
隨後又很快恢復如常。
他依舊寵溺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頭。
「阿予,你也累了一天了,先早點休息吧。」
我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可他什麼也沒解釋。
從我被接來宮裏,到封后大典結束。
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不斷的噓寒問暖。
卻也不真切。
連我獨自一人來京城,路上有沒有喫苦,如何過來的,他也沒有問。
就好像他刻意去忽略那三年。
我好想攔住他,不讓他走。
可到嘴的話只剩下一個「好」字。
我木訥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我的阿硯啊,你心裏什麼時候多了別人?
我好想告訴你,我好想你。
我好想好想問問你,爲什麼?
-2-
次日意料之中的。
整個上京城都知道了皇后新婚夜被陛下拋棄。
而我。
作爲話題的主人公免不了被羣衆討論。
一個被「拋棄」了的皇后,靜靜地聽着宮女們的言論。
她們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討論無疑是真的覺得我好欺負吧。
畢竟,我的身後沒有了強大的母族。
沒有陛下的寵愛。
我只是一個突然冒出來的鄉下野丫頭。
有人說,我這個皇后插足了陛下和貴妃的感情,是活該。
有人說,陛下只是念及從前的情分才讓我做的皇后,是個好陛下。
他們說,貴妃陪着江書硯度過難關。
他們患難與共。
貴妃助他登基。
做他登上皇位的支持者、擁護者。
是與他最般配的存在。
是啊。
他們歌頌江書硯和貴妃之間的攜手共進。
羨慕他們的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可是他們似乎都忘了。
我纔是江書硯的髮妻。
-3-
可我不敢回憶。
到現在我也依舊記得那天。
那天醒來沒有看到江書硯時的心慌。
那天得知江書硯死訊時的晴天霹靂。
那時的我毫不懷疑他的愛意。
我曾是崔太傅府上的嫡女。
嫁給了當時還是皇太孫的江書硯。
我們是青梅竹馬,是兩小無猜。
常常無需多言就能明白對方在想什麼。
甚至總有人常說我們新婚夫妻過得跟老夫老妻似的。
這都不重要。
我們很幸福。
但婚後不到一年。
因先帝生性多疑,曾幾度懷疑自己的兒子想要謀權篡位。
先後挑起幾位皇子之間的鬥爭。
當然,最後勝出的依舊是前太子。
因此也被先帝懷疑早有預謀。
太子受不了每日面對先帝的懷疑。
在朝堂上舉步維艱。
還是走向了造反的路。
最後太子、太子妃等主謀被斬首。
而皇太孫和包括我在內的其餘人等皆被流放。
有人說先帝忌憚異姓王的勢力才留下皇室這唯一血脈。
有人說先帝是爲了鍛鍊皇太孫成爲一個狠厲的帝王。
可帝王之心難測,我們也不敢妄加揣測。
見慣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我和江書硯都恨不得離京城遠遠的,再也不回來了。
但依舊還有人不死心,想拉攏江書硯。
「小殿下,您難道不想爲父母報仇嗎?您難道就這樣將不屬於自己的過錯嚥下嗎?」
「尚書大人嚴重了,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小庶民。我只想和阿予一起遊山玩水,恩愛餘生。別再說了,什麼報仇不報仇的,明明是那些人教唆父親謀反的,現在只不過是謀反的和教唆者一起完蛋了而已。」
江書硯總是能風輕雲淡地談論一切。
他出衆的能力、膽識都是前太子所不能及的。
早有傳聞說先帝其實更想讓皇太孫繼位。
這也是爲什麼先太子在謀反時沒有叫上江書硯。
而現在那些牆頭草總以爲自己能控制一個就能控制第二個。
可江書硯對他們是毫不客氣。
「尚書大人此時來找我,既不是來哀悼的,那就是來挑起謀反的咯。」
「才……纔不是呢,小殿下嚴重了嚴重了。」何尚書面色漸漸難看。
「哎呀,都說了,我現在就是個庶民,你還叫我殿下,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想讓我篡位呢。」
不出意外的,將這位尚書大人嚇跑了。
我戳了戳江書硯的手臂。
「阿硯,你真不想?」
江書硯看向我的眼神永遠都是溫柔的,此時不乏有些無奈。
他說:「拜託,我的小祖宗呀,我要是也搭進這權勢的漩渦裏,你怎麼辦?」
-4-
我們一起去了江南。
那裏山清水秀的。
我們在那裏找了一處小村落,隱姓埋名。
村子裏的人們都很熱情。
江書硯也從一開始的警惕懷疑到後面跟村民打得一片火熱。
我經常搬着個小板凳同村裏的嬸嬸們聊天。
一開始大家聊的都是哪家哪戶的辛密。
漸漸地越來越熟絡後,嬸嬸們的小心思也暴露了出來。
「要我說呀,阿予這麼漂亮,還識字。嘖,這知書達理的在我們村子裏是屈才了。」
「哎呦,可不是嘛。阿予就這麼年紀輕輕的嫁給了硯子,太可惜了。」
「要不,阿予再多招幾個相公?」
「沒錯,阿予。王嬸嬸這裏有個侄子,長得也是一表人才。」
「阿予,張婆子我認識一個秀才。」
我着實是招架不住了。
可沒說熟絡之後是建議一個有夫之婦多找幾個的呀。
在我再三明確拒絕並表示不會再找第二個男人後,嬸嬸們才作罷。
但還是有幾個不死心的表示:「阿予你要出去多看看,興許就感興趣了。」
對此我只是無奈地笑笑。
嬸嬸們的樸實無華,極力將自己家裏孩子推銷出去的樣子真是有意思。
要是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這次的村口八卦以我的逃避早早結束。
我前腳剛進家門,後腳江書硯也跟着回來了。
「氣死我了,村裏的屠老四竟然敢覬覦我的阿予!要不是張叔拉着我,我高低給他打得他爹都認不得!」
江書硯氣憤得猛喝完了一碗水。
因爲生氣,眼睛都有些猩紅。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
江書硯順勢將我抱在懷裏,我無奈。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我自己覺得與村裏人的關係交好還沒有到認定必須是對方的這種程度。
這種莫名的就被所有人喜歡的感覺令人反感。
還讓我的阿硯不安了。
「我這不是還在這嘛,再說啦,崔羨予的心裏只有江書硯。」
「嗯!予予是我的,予予的心也是我的。」
說罷,江書硯將我抱回了屋裏。
這人吶,小心眼得很。
安全感也沒有。
寵着吧。
-5-
說來也有趣。
一開始還有幾個青年趁江書硯不在,親自跑到我面前自薦枕蓆。
沒想到還是被江書硯發現個正着。
「硯哥,你什麼情況我們是知道的,你連個謀生的活計都不會,更別提養活阿予了。」
「是啊,硯哥,雖然你有臉蛋,但是在我們這小地方里沒點本事是生存不了的。」
說話的其中一人還用打量的目光掃了眼江書硯。
語氣是說不上來的鄙夷。
「相信崔姑娘是知道怎麼選的吧。所以硯哥,要有自知之明。」
理智的江書硯知道這些話都是有道理的,但是一旦涉及到我的事。
那就沒有任何理智可言。
江書硯從沒見過有人那麼厚顏無恥地來撬他牆角。
還一來就來三個人。
究竟還是我的魅力太大了。
看得出來,江書硯想動手了。
我握住了江書硯那隻青筋暴起,準備蠢蠢欲動的手。
站了出來。
「我崔羨予,和江書硯永遠不會分開的。我的阿硯很優秀,你們看不到而已。而且他現在已經在學習一些本事了,不會比你們差的。」
三人聞言都怔愣了愣。
江書硯卻反應很快。
反手與我十指相扣。
「哈哈哈哈,聽到了嗎?就你們還想撬老子的牆角,不好意思,沒門。」
後來,江書硯開始拉着我變本加厲地在村裏秀恩愛。
整得村子裏老老少少都有些面紅耳赤。
畢竟他們慫恿自家小輩去爲自己的幸福爭取一下。
誰曾想。
臉都丟盡了。
對於秀恩愛這件事,我倒是沒什麼太大表示。
反正只要不再給我一個有夫之婦推銷自家的兒子就好。
-6-
「怎麼又是這麼晚了,還不回來。」
我託着腮,無聊的趴在窗邊,靜靜地看着狂風大作。
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在這個小小的村莊裏生活快一年了。
「咳咳……咳咳……」
我的身體一向很好,可不知爲何突然生病。
一病就是一個月。
可偏每每只要江書硯不在家時,我纔有力氣坐起來。
更奇怪的是最近連下了一個禮拜的大雨了,江書硯也是爲數不多的年輕男子,自然而然地被拉去大壩那頭查勘了。
就是走的時候不是很樂意。
非要我說了因爲他在我才越來越好不了。
最後就是委委屈屈地走了。
「哐哐!哐哐!」
院外突然響起敲門聲,很急切。
我正端着茶杯想要喝茶就被這聲音嚇得手滑了。
清脆瓷器碎裂的聲音在雨夜雷聲中格外讓人心慌。
「誰啊?阿硯?你回來了?」許是被嚇到了,我的聲音都有些發抖。
外面沒有回應,我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走。
「趙先生?你怎麼……」
出於好奇,我還是打開了門。
趙德明是村子裏唯一教書先生,明明很年輕,能到京城發展,卻留在了村子裏。
「羨予,你跟我走吧,江書硯八成活不了了,你跟我走吧,我會待你好的。」
趙德明急切地伸手來拉我。
我本來還有點頭暈,一下子就被他拽得生疼。
「趙先生!你幹什麼,什麼叫阿硯活不成了,我憑什麼跟你走!」
「哈哈,你ẗŭ̀ₜ不知道,鎮子上的官都把年輕人叫去堵大壩了,大壩那頭因爲連續暴雨,支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塌的。羨予,我帶你走,我們還能活。」
「絕不可能,阿硯不會有事!」
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猛地甩開了趙德明的手就往大雨裏衝。
阿硯說過的,他看了大壩的堅固程度的,不會那麼容易就塌的。
可是聽了趙德明的話,我還是害怕了。
自來到這個村子起,總有奇怪的事發生。
明明感覺那些事是衝我來的。
還是說,是我害了阿硯。
從村子到鎮上要好長一段路。
大雨模糊了視線,也淹沒了能走的路。
我看到了上坡沖刷下來好大好多的水。
準確的說應該是洪水。
一切發生得都突然了,太快了。
就好像積蓄已久而突然爆發。
我拼命抓住身邊可以抓住的一切。
我還不能死。
我還沒見到阿硯平安着。
而且阿硯知道我出事了,他該怎麼辦?
-7-
再次睜眼。
還是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小孩吵鬧聲。
我拖着好似快要散架的身子往外走。
阿硯去哪了?
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我走得很慢,又很急,結果和亂跑的小孩撞個正着。
「哎呦,好痛。」
「對不起對不起,虎娃,你沒事吧?」
「孃親!村長!崔姐姐又活了!」虎娃看了我一眼就大喊大叫地跑開了。
留我還在原地發愣。
這話說的。
很快,我的屋子就擠滿了人。
「崔丫頭,有沒有頭暈呀?」
「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渴不渴啊,要不要喝點粥?」
我有些招架不住了。
「村長,江書硯呢?」我還是問出了我心中最想問的問題。
話剛說完,我發現在場很多人的眼神都在躲閃。
「我知道我知道,硯哥哥被大水沖走了,就和掉河裏的衣服一樣,那麼快沒了。」
「啊?」
虎娃人小,有話張口就來,根本不帶腦子的。
一說完就被王嬸一腳踹出了門。
半晌,村長才開口,「硯哥兒,回來那天晚上正好看到你從家裏跑出來,然後……他爲了救你,被洪水沖走了。」
「什麼?!」
「阿予,硯哥兒當時拼命用自己身上的衣服把你綁在岸邊的大樹旁,用身體護着你。」
我看了看周圍其他人的神色,企圖找到不一樣的答案。
「村長,是不是阿硯讓你們來騙我的?」我扯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
「阿予,你已經……睡了一個月了。硯哥兒已經走了一月了。」
-8-
如今……
「貴妃娘娘到!」
「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都平身吧。」
我站在宮殿門前的高臺上。
身邊的宮女、太監都齊齊朝這個貴妃行禮問安。
而他們的所言所行都絲毫沒將我這個皇后放在眼裏。
「恭賀皇后姐姐新婚,啊,不。皇后姐姐不好意思,你和陛下已經不是新婚夫妻了呢。」
「啊,是呢,本宮纔是陛下的原配來着。」
「你……」
「沈貴妃怎如此不知禮數,何時來見皇后也不用通報、不用行禮了?還是說你們這些奴才是不敬皇后和貴妃了?」
許舊沒回京,總是有人忘了,我本來就是千金大小姐出身。
沈貴妃,沈映薇。
新晉大將軍的掌上明珠。
呵。
我在皇宮叱吒風雲的時候,她連頭都冒不出來。
-9-
「你!你得意什麼什麼,你不過是被陛下拋棄的下堂婦而已!」
沈映薇臉上帶着一絲譏諷,眼神中滿是不屑,嘴角微微上揚,彷彿在嘲笑我的無能爲力。
「娘娘,慎言。」
一旁的嬤嬤語氣中帶着幾分擔憂,眼神閃爍着,似乎在暗示沈映薇不要把話說得太滿。
「皇后娘娘恕罪,平時呀,都是陛下寵着我家娘娘,說話隨性了點,陛下都說我家娘娘有個性呢。」
嬤嬤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試圖爲沈映薇的話打圓場。
這句話成功激起了我的憤怒。
我原本平靜的面容瞬間變得緊繃,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眉頭微微蹙起,重新審視起周圍的一切。
沈映薇和她那忠實的嬤嬤彷彿在上演一出被激怒的受害者,臉上帶着委屈的表情,嬤嬤還不時地用眼神示意我,似乎在暗示我不要太過分。
周圍宮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地偷瞄我一眼,臉上帶着幸災樂禍的表情。
仔細聽聽,還能聽到一些諸如「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之類的話。
我就這麼站着臺階上,雙手背在身後,微微仰起頭,俯瞰着這些人。
他們與我格格不入,這深宮也與我格格不入。
我彷彿是局中人,卻又像是局外人,看着眼前這出鬧劇,心中不禁生出一絲荒誕之感。
倒是一出好戲,我終是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低地笑出了聲。
「你們吶,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還特地選了鳳棲宮來,看來是特意搭好的戲吧?不過呢,有一點是永遠不會變,我崔羨予是江書硯的髮妻,亦是他現在的皇后,你不過是個妾!」
「你……你……」
沈映薇被氣得臉色漲紅,雙眼瞪得溜圓,彷彿要噴出火來,嘴巴張得大大的,卻一時說不出話來,那模樣有點像……跳梁的小丑,可笑又可憐。
「崔羨予!你這個村婦!不懂尊卑的東西!你怎麼敢……」
沈映薇終於找回了聲音,語氣中滿是憤怒和指責,臉上的表情也更加猙獰,彷彿要把我喫掉一般。
論事實,我跟江書硯已經三年沒見了。
期間我們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否安好,而且在我當時的認知裏,他爲了救我已經死了。
他爲什麼會選擇繼位?
爲什麼不來找我?
爲什麼會娶別人?
這些我都不知道。
但我選擇相信他,要是說他是因爲權力地位而奪權的這話我是萬萬不信的。
真要是有權力就什麼都唾手可得的話,那當初阿硯他爹還是太子的時候咋沒見因爲身份而被人多人追隨,不還是要奪權麼。
現在阿硯走上了他當初最不想走的路,經歷了多少,多辛苦。
那他也是因爲喜歡這個沈貴妃才娶的嗎?
他都喜歡上別人了,怎麼又還把我找回來了。
爲了給新的心上人解悶嗎?
看得出來,沈映薇現在也確實挺無聊的,跑我面前找存在感。
真是多戲,閒得慌的吧。
還聒噪又沒禮貌的。
懶得評。
就憑沈映薇的這點手段還沒先帝的那些妃子高明,偏偏她還一點就着。
而且現在這京城風氣都變成這樣了嗎?
咋還有人上趕着給人找罵呀。
顯得我欺負她了一樣。
「精力真好,昨晚還心口疼,今日就這麼生龍活虎的在咒罵,咋地,你吸江書硯陽氣了?」
我嘴角的笑意更濃,眼神中帶着一絲調侃,彷彿在看一場滑稽的表演。
「你……你大膽!居然敢直呼陛下的名諱!」
沈映薇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驚恐,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彷彿不敢相信我竟然敢如此放肆。
我聽到這話轉身的動作只是頓了頓,臉上帶着一絲不屑,眼神中滿是挑釁。
就直呼名諱了,那咋了?
有本事叫江書硯來教訓我啊!
你一個妃子也好意思管正妻的事。
真是一點分寸都沒有。
-10-
我獨自回了寢殿。
可惡啊,本來是想出門去以「皇后」的身份弄點喫的,結果宮門還沒踏出去就回來了。
這些宮女也真是越來越沒有眼力見了,誰家皇后身邊居然沒有個貼身的知心的宮女陪着,也沒有一份像樣的喫食都不會送來。
簡直豈有此理!
「阿予?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快看看,我給你些你愛喫的。」
想着正出神,江書硯什麼時候來到身後的都不知道。
他看起來還挺高興。
爲什麼呢,身爲皇帝,不知道自己的皇后受了委屈。
這對嗎?
這合適嗎?
「江書硯!我不能直呼你的名字嗎?」
「可以啊,」江書硯握着我的手,「阿予想稱呼什麼都可以,夫君這個稱呼就最好不過了。」
說着,吩咐身後的大太監傳喚糕點。
「阿予,這些都是你愛喫的,這個山藥糕是我特地吩咐御膳房備下食材朕親手做的,來,阿予,嚐嚐。」
我伸手接筷子的手頓了頓。
一桌子的熟食,只有一盤糕點。
而唯獨山藥糕不是我愛喫的。
儘管確實是過去了三年了,江書硯愛我至深的程度沒道理會忘記,更不會記錯我的喜好。
總不能是我的阿硯心裏真的多了一個人了吧?
對於這種奇奇怪怪的熱情,我只能選擇沉默。
不動聲色的將山藥糕挪了挪。
「哎呀,快讓我喫點熱乎的菜,從昨日封后大典開始我都沒喫過東西了。讓我嚐嚐宮裏御膳房的味道有沒有變,還有點想念這口了。」
「好好好,慢點喫。山藥糕啊也嚐嚐嘛,這可是朕準備了許久的。」
我突然有點惱,扭頭看他。
他倒是笑着的,眼睛像是倒映光芒的琉璃盞,亮得不像話,萬分期待的樣子,像是等待主人誇獎的小狗。
他的請求我一向不會拒絕,何況我們剛重逢。
我拿起一塊淺嘗了一點。
「挺好喫的,我記得你以前學做什麼都挺快的,唯獨甜點這些怎麼做都不夠甜,這個山藥糕想必是下了不少功夫吧,辛苦了。」
江書硯臉色微僵,好像有些落寞?
總不能是知道不是我喜歡的還拿給我嘗吧?
我抬眼看他,他也緊張的看着我。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ţű₌
「當然了,朕都說了準備了挺久的,阿予,糕點什麼Ṱú¹的一會再喫吧,你餓了這麼久了多喫點熟食纔好。」
他好似心中有些慌亂,緊張?
搞什麼。
叫我嚐嚐山藥糕的是他,現在有點不高興的也是他。
也的確是做得挺好的啊。
還是說做給別人喫的,先我嚐嚐想要一些建議?
我心裏不是很希望是這個答案。
不由得多看了江書硯兩眼。
人在緊張心虛時總是表現得很忙碌,江書硯現在就是這樣。
-11-
這些天江書硯都陪我用膳,宿在鳳儀宮時格外珍惜我和他獨處的時間。
躺在他身邊,他緊緊地抱着我,恨不得將我融入骨血,好像在彌補失去三年的空缺。
可其實對我來說如果江書硯想要彌補我什麼的話,還是直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就好了。
明明我們曾經無話不談的呀。
不過半宿,殿外太監通傳貴妃身體有恙,希望江書硯前去看望。
我說我陪着他一同去看看。
他只是握着我的手看着殿門,猶豫了一瞬只叮囑我好好歇息,隨即踉蹌着走出殿門。
我看着他走遠。
我知道他是皇帝,以後也會有更多的妃子,像這種場面以後說不定會更多。
從前家族還沒落寞時我便做好了當個「大度」妻子的準備。
我跟自己說過沈映薇幫過阿硯,我不能如此。
可終究人心還是自私的。
我甚至想過要江書硯還是三年前的江書硯,只有我就好了。
可我現在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后」,又有什麼用呢?
……
次日。
江書硯身邊的大太監帶着宮人抬着大批賞賜進入鳳儀宮。
「皇后娘娘,奉皇上口諭,賜皇后娘娘南海珍珠耳墜一對,紅色瑪瑙一串,黃金萬兩……」
我挑了挑眉。
封后賞賜不是已經給過了嗎?
待太監唸完,江書硯才急匆匆地從外面趕來。
「阿予,前段時間朝局出了一點問題,如今已平,朕帶來了你的鳳印,這些賞賜都是你作爲皇后應得的封賞,還有今日起正式接手後宮大小事務。」
「兄長前陣子因爲大赦天下又回來京城了,朕給兄長安排了禁衛軍統領的職位,以兄長的能力遲早會帶在崔家復興的。改天安排你跟兄長見見,你們兄妹倆想必有很多話想說。」
「阿予,你會是朕我永遠的皇后。我會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宮人們齊聲高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知道從此刻起,我才被他人正式認可,我也有背景有後臺,被重視,是真正的「皇后」了。
說實話,沒有動容是假的。
崔家當年被前太子連累倒臺,父母親在被流放的途中病倒,兄長失蹤,是江書硯默默陪在我身邊。
一如現在,他滿臉笑意看着我。
是啊,我們本該如此的。
-12-
「皇后娘娘……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慢點說,有什麼好急的。」
江書硯給我安排了兩個知心的貼身宮女,多了也吵鬧。
知夏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跑回來。
我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細品。
在外面待慣了,有些小事還是自己動手方便了。
「不好了,貴妃娘娘得知皇后娘娘執掌鳳印,接手後宮事務後就跑去找陛下了。陛下可是很寵貴妃娘娘的,萬一陛下收回鳳印了怎麼辦?」
「怎麼可能,要是陛下真這麼寵愛貴妃娘娘的話,那貴妃娘娘怎麼沒當上皇后?」知冬說得肯定。
「慎言。」
大抵是在我身邊做事一段時間見我好說話也可是沒分寸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今日江書硯在御書房處理政事。
「然後呢?」
但,江書硯敢如此高調的給我權力就必然有法子應付沈家人的。
「陛下將宮人們都屏退了,不知裏面發生了何事……但貴妃娘娘足足在御書房待了兩個時辰……」
「是麼……」
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吧。
-13-
御書房裏。
江書硯正在處理政事,近日邊疆匈奴越來越不安分了。
門外傳來通報——
「陛下,貴妃娘娘求見。」
「讓她進來。」
沈殷薇抹着眼淚,頗有些我見猶憐的ẗŭ₉模樣。
江書硯一看到她立刻起身迎進懷裏,心疼地抱着給她擦淚。
「愛妃,別哭了,再哭我的心都要跟你一起痛了,告訴朕是誰惹你如此傷心?」
沈梨花帶雨憤恨地說着還輕輕捶打江書硯的胸膛。
「陛下,你不是答應臣妾那個野丫頭接回來只是爲了擋住大臣們的悠悠衆口嗎?你怎麼還把鳳印給她了?」
「萬一她今後仗着她皇后的身份給臣妾難堪,刁難臣妾怎麼辦?上次臣妾就被皇后晾在屋外,再這樣的話臣妾不活了我。」
面對沈映薇一連串的質問和胡亂猜想,江書硯只得一臉無奈地哄着。
「愛妃,這是權宜之計啊,你身體不好,太醫說你的情緒不應太過激動。」
「把雜事交給崔羨予,你更好把身體養好啊,你想想呀,等你養好身子,我們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皇后入宮前你爲了處理一個太監沒做好的事失足落水,本來你都還在調養中,把鳳印給她是爲了你好。」
「她要是剋扣你的月例,你不就正好有理由治她的罪了?」
沈殷薇有些驕傲地抬了抬下巴,被哄得有些高興了。
「那倒是!」
「那陛下還得補償臣妾,陛下都有多久沒有疼疼臣妾了……」
她抬手勾上江書硯的脖頸,腰肢貼着江書硯,眼眸中帶着媚意,勾搭着江書硯。
「陛下,臣妾好想你。」
說着帶着江書硯倒向身後的龍塌。
兩個時辰後,沈殷薇心滿意足地從御書房離開。
江書硯的心卻一直平復不下來,吩咐門外太監拿酒來。
-14-
深夜。Ṫṻ⁹
後宮內務好像是堆積了三年都不曾處理過一般,一團糟。
該不會是沈映薇身爲將軍嫡女連「掌家」都不會吧?
身爲世家小姐琴棋書畫,禮義廉恥只是基礎,甚至要會的更多纔不會失去身爲一個人的價值。
不過,進宮後的這段日子我倒是知曉了,她身爲將軍之女,不僅不會詩書禮儀,琴棋書畫,也沒有學到她父親的一點點武藝。
我有些頭疼。
我都多久沒算過賬了,一下子就要搞這麼多……
就知道皇后不是人當的,能不能罷工啊!
有些想念在宮外的生活了。
「陛下,您慢點……貴妃娘娘的寢宮在那邊……」
「起開!朕是來找朕的妻子的,阿予……」
江書硯喝得爛醉,看着牆不是牆,地上的磚不是磚,嘴裏還不停唸叨着,太監怎麼都拉不住,只得護着。
「予予……予予……」
我聽到聲響,一出寢殿門就被醉酒的江書硯抱了個滿懷。
他身後的太監見到我後才慌忙跪下。
「皇……皇后娘娘,陛下今個兒多喝了幾杯,這會兒怕是連回乾清宮的路都找不着了,恐不再移駕,故已在娘娘宮中安歇,還望娘娘悉心照料了。」
「陛下飲酒過量,確實不宜再行奔波。知冬,去弄碗醒酒茶來。」
江書硯聽完我吩咐,像是孩子得到了批准。
自己東倒西歪地走進了我的寢宮。
我不由覺得好笑,都是皇帝了還跟當年的毛頭小子一樣。
一喝醉就到處亂跑。
沒過一會,婢女端着醒酒湯來了,我拿過醒酒湯走向江書硯。
這會他倒是一臉正經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我。
我剛走到他身邊,「乖阿硯,把它喝掉。」
江書硯突然伸手,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一把按住我的後脖頸。
猝不及防,幾乎是鼻尖對鼻尖的距離,對視在一起。
我趕緊穩住身形。
「幸好,幸好,沒有灑到他身上。」
我抓緊把醒酒湯喂進了他的嘴裏。
再次抬眼,江書硯正一臉迷茫的望着我,「予予……想你,我好想你啊。」
江書硯的眼眸中只有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他猛地湊近,直接吻住了我的脣。
我能感覺到江書硯的氣息包圍着我。
我下意識想逃開,但他按着我的後脖頸。
在我呼吸不過來時,他放開了我。
「予予……你不要討厭我嘛,我沒有不乾淨,我有很乖的。」
「好。」
江書硯把我抱起,一起摔在了牀褥上。
我不懷疑他的話,只是現在這個醉鬼是真纏人啊。
江書硯吻着我,眼睛深情地望着我像是在詢問可以嗎,我彷彿又看到了那個毫無保留真誠熱情愛着我的那個江書硯。
我鬼使神差的回答了他。
次日醒來身上渾身痠痛,江書硯已經去上朝。
自那日後,江書硯整宿宿在我的寢宮。
說是爲了能更好瞧見我,不惜把政務搬進我的偏殿。
江書硯常來後也不免多了對我的流言蜚語,無非也就是那幾句。
但,他們好像忘了吧,現在後宮掌權的是我。
處理事情我依舊做得到不偏不倚,賞罰分明。
江書硯的後宮中就我同沈映薇兩個妃嬪,月俸那些兩個宮之間倒是好算。
只是……
「啓稟娘娘,沈貴妃說娘娘她身子不大好,就不來請安了,命奴婢將這些新奇玩意和補品呈上,皇后娘娘事務繁忙,也需要多保重身體,貴妃娘娘的一番心意,盼娘娘能賞臉收下。」
我就納悶,平日也不見她來請安,也理解得過去。
前陣子那氣勢,現在都不鬧過來,怎麼都不過去吧。
咋的,最近好心情給我送補品?
我面上不顯,命宮女詳細記錄收入庫房。
-15-
江書硯覺得我和他回到了從前,他也得了空閒常常兩個宮兩頭跑,就這樣我們三個人之間好像平靜如水地度過了三月餘。
然而在這平靜之下悄然起了波瀾。
我在宮女的服侍下輕輕坐下,撫摸着平坦尚爲顯未顯懷的肚子。
昨日用午膳時,我剛夾起一塊魚肉,就止不住想吐,傳喚身後的宮女宣太醫。
我本以爲是偶感風寒導致的噁心嘔吐,畢竟以前也常有這種事發生,就叫太醫抓了一點治風寒的藥。
誰曾想是懷上了。
太醫把了我的脈,又詢問了我最近的喫食,隨後十分恭敬地道:
「回稟皇后娘娘,娘娘脈象滑利,有喜脈之象。娘娘已有身ṱũ̂ₗ孕兩月有餘。但娘娘近日服用了風寒的藥,恐有滑胎跡象,還是需要多加註意,不宜過度疲勞,臣再開點安胎藥即可。」
這個孩子在這個時候到來,而我還是覺得和江書硯卻還有未清晰的溝通和解釋。
江書硯要去上朝前,告訴過我,下朝後要去找貴妃商量邊關要事,商量完過來陪我用晚膳。
大抵是商量想要大將軍出征吧。
沈映薇的父親身爲朝廷重臣,明知戰事逼近,卻一直沒有主動領兵出征,他在等待。
所以江書硯纔想從他女兒那裏下手。
是因爲我的原因嗎?
要是說我真的是橫在他們之間,那爲什麼江書硯還要將我接回皇宮?
不對不對。
我本來就是江書硯的妻子,是他的髮妻。
-16-
「娘娘,晚膳時間快要到了,需要先上膳食嗎?」
「先放那吧,擺駕明華宮。」
我眼見着時辰漸晚,晚膳的時辰悄然而至,卻依舊未見江書硯的身影。
據我這些日子得知,江書硯當年被救後一直昏迷,是沈映薇在悉心照料。
後來大將軍認出了江書硯的身份才重金聘請名醫給他醫治。
又正巧朝堂叛亂,大將軍以救命之恩要挾,再加上同沈映薇相處出了感情,後面的事也發生得那麼自然。
大概是因爲沈映薇同他說想要權力吧。
他去爭了,也贏了。
他們感情深厚,一如我和他當初的模樣。
既如此,以沈映薇對江書硯的情誼,商議出征之事應該不會有太多差錯吧。
我還是心生憂慮,個人感情在家國大義面前不能意氣用事。
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麼原因都好,我都全盤接受。
我還是決定去找江書硯,如果可以趁現在矛盾巨大化前大家都說開了,對彼此都好。
我一路匆匆忙忙,很快便來到了貴妃所居的宮殿。
剛踏入宮門,我便察覺到一絲異樣,宮中的侍女太監們竟都被屏退了。
宮殿內顯得格外安靜。
這時側殿傳來的瓷器破碎聲打破了這份寂靜。
這瓷器破碎的聲音格外響亮,我心下更是緊張了些,加快了腳步。
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
沈映薇情緒愈發激動,一邊砸着瓷器,一邊哭訴說道:
「我不管我不管,就算她掌權公平公正可那又怎樣,好的東西都是先她那,給我的就是她挑剩下的。」
我往前伸的手又縮了回來。
我哪有,若非必要的貴重物品我讓人放寶庫了,其他都給沈映薇了好吧。
江書硯自然是知道我性子的。
可我聽到他說,「皇后做事自然有分寸,愛妃再忍忍,我們要的是皇后心甘情願地爲我們做事,皇后不會爲難你的,等皇后懷孕生下孩子,朕就立刻廢了她的皇后之位,愛妃就是孩子的生母。」
我彷彿被一道雷劈中,瞬間呆在原地。
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如此荒唐的話。
我想我此刻的臉色是蒼白的,腳步有些虛浮了。
我挪了挪有點發抖的腿,卻不小心碰倒了身後的屏風,發出一陣聲響。
這聲響在安靜的宮殿內格外清晰,瞬間吸引了江書硯和沈映薇的注意。
在我還在怔愣之際,江書硯率先反應過來,只見我臉色煞白,眼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彷彿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我看着他們,他們也看着我。
整個宮殿內都瀰漫着一股緊張而詭異的氣息。
我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無數思緒如洪水猛獸般湧來,卻又瞬間被這震驚的情緒淹沒。
我努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一絲聲音。
-17-
我原以爲,江書硯與我之間,情深似海,哪怕天崩地裂,他都不會舍我而去。
可現實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讓我從雲端跌入無盡深淵。
那日,他站在門口,神情冷漠陌生,宛如陌路人,冰冷的語氣猶如冬日寒風,刺痛我的耳膜。
「來人,將她軟禁起來。」
我驚愕得說不出話,只能怔怔地看着侍衛們將我拖走。
我不解,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江書硯!你不能這麼對我,你爲什麼要這樣!江書硯!你告訴我!」
我被軟禁在了鳳儀宮,宮殿還是那麼的華麗,卻莫名讓人感到陰森。
我如困獸般掙扎,叫嚷着要見他,可回應我的只有無盡的沉默。
許是我一日的叫喚惹惱了他,他盡連着三日都不曾叫人給送喫食,甚至連水都沒有。
可笑我竟還想起曾經同他一塊被流放的時候,他都不曾叫我餓着過。
第三日,我嘴脣乾裂,嗓子嘶啞,身體虛弱得幾乎要暈厥。
我癱坐在地上,淚水模糊了雙眼,已經無力再哭泣,絕望如潮水般將我淹沒,心中滿是委屈與不甘,他怎會忍心讓我受這般折磨?
就在這一刻,沉重的大門開了,江書硯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太醫。
我本想質問他,可看到他,最後還是無聲的。
他也一言不發,徑直走到我面前,眼神複雜,似有愧疚,又有隱忍。
這算什麼啊。
太醫上前爲我診脈,片刻後,他臉色大變,驚呼——
「皇后娘娘有喜了!」
我看江書硯身體好像有點顫抖,眼神瞬間變得焦急,立刻命太醫爲我救治。
-18-
我還是活了下來,我的孩子也同我一起頑強地活下來了。
原來三天不喫不喝也是餓不死的啊。
我重新站在那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央。
眼前依舊是那個一臉高高在上的沈映薇。
她的眼神裏滿是輕蔑,彷彿我不過是一顆任她隨意把玩的棋子。
她說我只是江書硯偶然想起的一個生育工具。
她說她爲他付出了很多,甚至從此失去了當母親的資格。
我看着她聲嘶力竭,「你有什麼不知足的,你老老實實的將孩子生下來呆在冷宮纔是你的宿命。
你的權力都是本宮給的,你也就這點價值了。」
「你就該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對本宮百依百順,可是你看不清形勢,偏偏要爭着向本宮證明他對你有愛。多可笑啊,是本宮贏了。」
奇怪的是我聽到這些居然沒有什麼心痛的感覺了,甚至憤怒都沒有。
大概是因爲鳳印又在我手中了吧。
沈映薇竟然覺得權力只能是他人賦予的,究竟誰更可笑。
不過只要沒有被關着,能聯繫到外界有沒有鳳印都沒什麼太大必要了,方便一點而已。
權力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保護得住自己。Ṫü₍
-19-
我坐在皇后鳳座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眼前跪伏的衆人。
這偌大的皇宮,曾是無數人眼中的榮耀之地,如今也卻成了我手中的棋局。
我要在這爾虞我詐的宮廷中立足,就必須擁有絕對的掌控力。
我想起了曾經那位風華絕代的太后,她說,其實宮中每一個人都可以利用,每個人都有他的價值。
於是,我利用皇后職務之便,暗中調查宮中每個人的過往。
那些宮女太監們,平日裏看似恭順,實則心懷鬼胎。
我一一揪出他們的把柄,從私藏財物到勾結外人,從偷懶耍滑到暗中詛咒,無一遺漏。
我將這些把柄牢牢握在手中,讓他們成爲我的棋子。
「你們若乖乖聽命於我,便能保全性命,繼續在這宮中安享榮華;若敢違抗,輕則斷胳膊斷腿,重則丟了小命,甚至牽連家族。」我站在高處,冷冷地對衆人宣佈。
我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每一個字都如同利刃,刺入他們的心臟。
他們的眼神中滿是恐懼,卻也夾雜着一絲無奈的順從。
在短時間內,我以狠辣手段整頓了整個皇宮。
那些曾經囂張跋扈的宮人,如今都變得小心翼翼,唯恐一個不慎便惹來殺身之禍。
我讓人截獲了沈映薇與他父親的密信,明面上我哄着她供着她,可細看,好像孤立無援的人換了呢。
我看着這一切,心中卻毫無憐憫。
我若是憐憫了,那誰又來憐憫我。
在我的世界裏江書硯失蹤三年,如果不把我接回宮,我本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而我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想要動我的東西了。
我知道只有心狠一些,只有這樣,才能確保我的地位穩固,才能讓我在這宮廷中暢行無阻,我和孩子纔會少一分威脅。
倘若要是成天活的提心吊膽,那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然而,皇宮的權力只是冰山一角。
我深知,要想真正掌控全局,就必須掌握兵權。
於是,我跟哥哥見了面。
他變化好大,也成熟了好多好多。
我說,「哥哥,阿硯變了。」
在我的一番勸說下,他同意將禁衛軍的權力交給我一部分。
有了禁衛軍的支持,我在宮中的地位更加穩固。
但這還不夠,我還要掌控更多的軍事力量。
我又將目光投向了大將軍。
他手握重兵,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我同哥哥暗中策反他的部下,用金錢、官職、美色等各種手段,讓他們心生異心。
同時,我扶持副將,讓他在軍隊中逐漸嶄露頭角。
人嘛,總是有私心的。
嘗過權力帶來的快樂後總是很難保住初心的。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我就像那個漁翁,靜靜地看着大將軍與副將之間的爭鬥。
不過,我深知我這些小動作,江書硯不可能不知道,但我不會再讓任何人輕易左右我的命運。
-20-
我聽哥哥說,邊關戰事節節敗退,朝中上下人心惶惶。
明面上誰也不敢主動讓沈將軍領兵出征。
戰事要緊,越拖越久也不是個辦法。
又過了三日。
「皇后娘娘,不好了,陛下要御駕親征!」這次慌慌張張跑過來的是知冬。
我險些沒拿穩剛建好的安胎藥,「是麼……身爲一國之君,他是該這樣做的了。」
國不可無君。
聽說最後沈將軍主動上交了虎符,或許這是最後的「忠誠」了吧。
出征前一日,江書硯來找了我。
他就站在我寢宮門口,「予予……你明日來送送我可以嗎?」
「瞧陛下說的哪裏話,陛下御駕親征,臣妾身爲一國之後怎能不到場。」我隔着門對他說。
我聽到了他在笑。
笑什麼呢,大概是猜到我會這樣回答吧。
次日。
我見到了他身披戰甲,英姿颯爽的模樣,與我記憶中那個少年郎一般無二。
但他與沈映薇站一塊着實有些煞風景了。
黏黏膩膩的。
-21-
自那日江書硯奔赴前線,我每月都能收到他的消息。
我想我大概是想他活下來的吧,畢竟我還想讓他看看這被我一手攪亂的局勢。
江書硯一走,大將軍正與丞相、副將便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以丞相和副將軍爲首的老臣擁護我暫時管理朝政。
我告訴哥哥,與副將合作,威脅沈將軍說我挾持住了沈殷薇的性命,若想要她活命就喝下這杯毒酒。
我看着沈將軍喝下那杯毒酒,只覺得諷刺啊,沈映薇擁有那麼愛她的父親,卻一顆心鋪在ťů⁷了江書硯身上。
而一直被矇在鼓裏的沈映薇終是沒有等來她父親的回信,按捺不住了。
沈映薇帶着她的心腹浩浩蕩蕩地闖入了我的寢宮,她說我一手遮天,卻拿不出證據,底氣都不足了。
可笑,既然知道我一手遮天了就沒有證據證明就算是證明了。
氣勢不足,語氣強硬,不就是覺得將我軟禁起來才安心嘛。
不過我覺得現在誰跟誰被禁足都一樣了,還是把最沒用的那個人關起來吧。
禁衛軍如我計劃一般,將沈映薇一行人團團圍住,聽我號令。
一樁樁一件件威脅我安全的我都處理乾淨了。
可命運就是如此戲劇,就在江書硯即將取得勝利之時,卻因救人時被敵人偷襲,戰死沙場。
這個消息如晴天霹靂,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讓我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癱軟在地。
不可否認我是恨他要讓我的孩子認賊作母,可我們曾經也是相愛的,悲痛之下我的肚子愈來愈痛。
我曾經的愛人戰死沙場的那天,我誕下了我們的皇子。
-22-
帝業沉浮,情仇難斷。
當那封沉重的死訊文書以及提前擬好的遺詔被急促地送抵宮門,我崔羨予的心,卻似被無形的繩索緊緊勒住,難以釋懷。
丞相領着一衆朝臣,神色凝重卻帶着幾分急切,簇擁着我懷中皇子登上那象徵至高無上權力的龍椅,我則被推至幕後,成爲垂簾聽政的太后。
這好像不是我一開始的目的纔對。
我站在城樓高處,俯瞰着這繁華又喧囂的帝都,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眼前,是熟悉的宮闕樓宇,雕樑畫棟間,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氣息。
他,那個曾讓我愛恨交織的男人,如今卻已化作塵土,再無氣息。
可,我好像對他恨不起來啊。
番外:江書硯
-1-
我只不過是在張叔那學了一會捕魚而已,第一次學難免經驗不足摔水裏去了,從那之後腦子裏總有聲音在叫喚。
真是聒噪。
這玩意自稱「系統」,它說我們只是生活在書裏的人物。
它說我不應該在小漁村捕魚,它說我應該在來漁村的路上就「死掉」的,然後遇到我的真命天女,那個所謂的真命天女會輔佐我登上皇位。
我果然是腦子進水了。
照我腦子裏的故事我都可以去當說書先生了。
欸?不過細想,要是說書先生賺錢又空閒,我也不是不可以把「系統」說的東西講出去。
反正也沒人會相信,我也不信。
這「系統」確實惡毒,居然說我的予予會死掉。
我還是得謹慎些好。
一開始我還會反駁它幾句,證明我跟予予很恩愛,我也完全沒有想要稱帝的想法。
日子一久它好像急了,它居然說予予會喜歡上別人,這怎麼可能。
【你現在無權無勢,要啥沒啥,你能保障她的生活嗎?她崔羨予會選你嗎?只要她追求者多起來,我不信她還要你。】
「你在搞笑的吧,你自己之前跟我講的故事裏說予予從未拋棄我,還跟別的女人搶奪我,喫醋,現在又說予予喜歡上別人,你果然腦子有問題。」
有點不對,這玩意在我腦子裏,現在是我腦子有點問題了。
不能掉以輕心了。
果然村裏的臭男人都開始用別樣的眼神看我了。
屠老四跑我面前挑釁,還有一堆臭不要臉的跑到予予面前表明心意。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過予予說了,她的心裏永遠只有我呢。
-2-
破系統又作妖了,這些天我每靠近予予,她就開始生病。
又逢這段時間下了些日的大雨,我們所在的鎮子還有個大壩。
大壩決堤,鎮子急缺人手,叫我過去。
我本不想去的,但看予予這麼難受,我有些慌了。
那個「系統」好像真的會對予予不利。
我還不知道或者說對付不了它。
【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的,乖乖去當你的男主,乖乖按照劇情走,崔羨予還能多活些日子,你看你在她身邊越久,她就越難受越痛苦。】
【讓我來幫她解脫一下吧,你說要是突然來個天災?】
「這些天的暴雨果然也是你搞的鬼,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哦~我親愛的男主,我這都是爲了輔佐你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的忠實僕人呀。】
我嘴角抽了抽,這破「系統」現在這個樣子怎麼有點像它說的「中二」啊。
怪噁心的。
它利用我傷害了予予,哪來的臉在我面前開心的。
我對予予說等我回來。
只要我不在她身邊,她就能好起來。
我是「系統」說的男主,只要我在哪那麼哪裏就不會有多大危險,從最危險的源頭阻止事情發生就能在最大程度上防止危險傷害到予予。
但我還是失算了,我沒想到居然有人會在這種時候去撬我牆角,跟予予說我遇難了?!
真不要臉,還有人會比系統還不要臉。
我只能在後面拼命追。
可是怎麼跑都差一點距離。
【你是男主!你怎麼可以追在女配後面!】
「予予,小心!」
-3-
果然不出意外的,我沒死,「系統」也不會讓我死。
我想回去找予予,卻遭到了「系統」的阻撓,他阻止我甦醒。
後來,我被「系統」口中的女主撿到,被她帶走,她很細心,但是吧,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救下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能這麼毫無理由嗎?
爲了能見到予予,爲了自由,我答應了「系統」走原劇情的要求。
期間我也嘗試過從將軍府逃跑, 「系統」就直接限制了我的行動範圍。
隨着跟「女主」待的時間越長,我發現我對予予的記憶開始淡化, 我慌了。
我知道又是「系統」乾的, 它從來不瞞着我它做過的事, 也就做完後才告訴我是它乾的。
它看不見也摸不着。
我也去寺廟求過和尚了,也沒用。
他們甚至真的把我說的話當故事聽。
後來,我也嘗試過自殺, 卻驚恐的發現, 刀子連皮膚都劃不開……
我開始沮喪, 「系統」又冒了出來, 又開始跟我說讓我接受別的女人的話了。
我恍然。
在我鬧自殺的這段日子裏「系統」都沒出現過,那是不是意味着若是我消失,「系統」也會消失。
只是我殺不死我自己。
接着我繼續嘗試, 我答應了沈將軍平叛的請求,頻頻受傷, 卻依舊不夠,反而因爲受傷, 都是沈映薇在照顧我。
這不行,我的記憶越來越淡了。
再後來我發現我走的每一步都跟「系統」說的那樣順利,我想這就是劇情。
在我跟着劇情走的這些日子裏,「系統」的聲音異常歡快。
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我開始做了一些劇情以外的事, 比如讓予予的兄長消失一陣子。
比如培養了一個絕對忠誠的心腹, 誰也不知道我同丞相關係非常好。
「系統」說我會因爲沈映薇懷孕時陷害阿予,將阿予賜死, 於是我就偷偷設計了一齣戲,她再也懷不了孩子了。
-4-
我對予予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 我時常噩夢驚醒。
「崔羨予是誰?」
當我再次見到她時,我的生活又恢復了生機, 我知道要給阿予鋪路了。
我很珍惜同阿予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 但我又怕暴露出來阿予又生病了怎麼辦。
那天, 我藉着酒意告訴阿予,我是乾淨的,不知道她信不信。
我送了阿予一種很特別的香, 熟悉的人一下子就能聞出來, 在她趕過來找我時我一下子便知道了。
我也很痛心, 當着阿予的面說出那些混帳話, 可是阿予, 你很聰明但是太信任我了。
可惡的, 他們居然敢不給阿予送喫食!
誰給他們的膽子!全殺了!
-5-
我還是有私心的,如果可以我想和崔羨予白頭到老。
原本我們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啊。
但我深知, 就算我是逼不得已的, 對她的傷害依舊存在,所以我不會給她希望。
我希望她能原諒我。
還是算了,不原諒的話就可以一直記着我了。
我江書硯永遠愛崔羨予。
對不起,阿予。
-6-
遺詔:「陛下駕崩, 封幼子江承羽繼承帝位,皇后崔羨予垂簾聽政,輔佐幼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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