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攀附權貴,我使勁渾身解數勾搭那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表哥。
清貴的表哥淡聲開口:「表妹自重。」
後來,我準備另攀高枝,他卻後悔了。
崔折玉黑眸沉沉,將我抵在牆上吻我。
「招惹了我還想跑,晚了。」
-1-
鎮國公府僻靜的花園小道上。
精心打扮過的我站在橫斜的花枝旁,盯着不遠處。
眼看那道人影越走越近,我連忙從拐角處走出,裝作偶遇。
「表哥,這麼巧。」我羞紅着雙頰,盈盈一拜。
崔執玉雪衣烏髮,玉帶束腰,眉目如畫。
一雙黑眸冷冷清清,含着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雅高華,讓人望而生畏。
他淡漠有禮地點頭示意,眸光意味不明,閃着幽深的光。
我咬咬牙,身子突然一歪,佯裝崴腳,往他身上撲去。
溫香軟玉即將落懷,崔執玉側身避開,任由我狼狽地摔在地上,緊接着再大手一撈,勾着我的腰將我托起。
「表妹自重,這是表妹第三次不小心摔倒了,若再有下次,我去請大夫給表妹醫腳。」
「招惹我,後果你承受不起。」
崔執玉低頭捏起我的下巴,眼神濃稠如墨,清淺溫熱的氣息灑在我的臉頰上,話裏話外都在警告我安分守己。
瞧着他緩步離去的背影,我捂着下巴齜牙咧嘴,暗暗腹誹。
好一朵矜貴的高嶺之花,這麼難啃。
丫鬟小翠遠遠跑過來,「姑娘沒事吧。」
「沒事。」我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塵,不甚在意,將剛纔刻意裝出的小女兒姿態倏地一收。
揉着半邊摔麻的胳膊回了住處,繼母正坐在房裏等我,單手撥動佛珠,看不出喜怒。
見我回來,她掀起眼皮,冷淡地瞟了一眼:「如何?」
「回母親,我又尋到機會同表哥說話,表哥對我很是和煦溫柔。」我斂下眸子柔順回答,不着痕跡地放下揉胳膊的手。
繼母點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這就對了,男子皆食色性也,你是我精心培養的,崔氏子怎麼可能不拜倒在你的裙下。」
「我們畢竟是遠親,不能在鎮國公府待太久,你要儘快拿下崔氏子,要是成了他的侍妾,沈家也有所依仗了。」
我輕言細語地應下,心裏卻連連嗤笑。
八竿子打不着的遠親?說出去旁人都要笑掉大牙了。
不過是和鎮國公夫人的庶妹勉強扯上些關係,繼母就厚着臉皮帶我上京借住在了鎮國公府裏。
美其名曰央鎮國公夫人替我尋一門靠譜的親事,實則是讓我暗中勾搭鎮國公府的公子。
繼母將佛珠擱在紫檀小几上,露出一絲得意,彷彿能窺見日漸式微的沈家重新在金陵翻身,鮮花ṭũ₅着錦的模樣。
我識趣地低眉斂目,盯着繡鞋尖,任她白日做夢。
房內靜悄悄的,繼母做了會兒白日夢,又將視線投到我身上,「腰身還不夠纖弱,Ŧú²今天的晚膳就別用了。」
-2-
後半夜我餓得五迷三道,腹中猶如火燒,終於頂不住了。
披衣爬起來,我悄悄叫醒小翠。
輕手輕腳打開門,踩着東南角那座低矮的景觀石,我和小翠成功翻出了院子。
我住的客院一側緊挨着鎮國公府家的花園,林子裏有顆梨樹,枝頭掛滿梨子,白天我遠遠看着,饞得直流口水。
踏着月色,我們主僕二人偷摸來到了梨樹前。
小翠踮起腳摘了兩個,我拿過來,使勁在袖子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就是一口。
咔嚓。
梨子多汁,就是味道怪怪的。
「呸呸呸!姑娘這梨是澀的,快別喫了!」小翠拿着另一個剛咬上去就皺着臉吐了。
澀的?
我心中升起遺憾,長這麼大第一次喫梨,卻喫到個澀的。
「沒事,澀的也不難喫。」訝然一瞬後,我繼續一口接着一口。
小翠看着我狼吞虎嚥的模樣嗚嗚哭起來。
「姑娘,我真心疼你,哪有當孃的這樣對待孩子。」
「別人家的姑娘自小念的是詩詞歌賦,學的是琴棋書畫,夫人卻要照着揚州瘦馬養你,逼着姑娘整日學些媚俗豔舞,喫白粥青菜,尋常的點心水果都不給你喫。」
「都瘦得一把骨頭了,還嫌棄你不夠惹男子憐惜,動不動將晚膳撤下,天底下怎麼有如此狠心的繼母!」
「別哭了,小翠。」我啃着梨含糊不清地安慰她。
沈家是商賈之家,我的生母在我三歲那年因病逝世,隔了半年,父親另娶。
繼母接連生了二子,在沈家的地位水漲船高。
我六歲那年父親帶着商船出海,遭遇風浪襲擊,連屍骨都沒留下。
繼母接管了沈家,對我也懶得裝和善了。
爲了給她兩個兒子鋪路,她花重金請來了揚州風月樓有名的花魁,培養我的身段,教我一言一行引誘男人的法子。
待我及笄後,她找好了目標。
鎮國公出身清河大房崔氏,夫人是老太傅的嫡次女,千嬌百寵着長大,出身高貴。
他們的兒子崔折玉自然是一等一的優秀兒郎,驚採絕豔,才華橫溢,年初剛被皇上調任大理寺少卿一職。
母親此次的目的,就是讓我引誘崔折玉,成爲他的侍妾。
崔氏家族是五姓七望,百年世族,家風嚴謹。
崔折玉也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不近女色,不知惹得多少貴女芳心盡碎。
我這個小小的商賈女,只怕連做他的通房都不夠格,母親還真敢想。
「姑娘,要不咱們逃吧。」小翠止住抽泣,擦了擦臉說道。
-3-
「行不通。」我無奈搖搖頭。
不是沒有想過逃,可沒有那紙戶籍,連城門都出不去,能逃到哪裏。
「那姑娘真的要留在這兒當崔公子的侍妾了嗎?」
聞言,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裏的汁水,自嘲一笑。
「他看不上我的,母親太天真了,真以爲所有男子都能被美色所誘,只怕我現在越是招惹他,他越是厭惡我。」
「過不了多久人家瞧出來我們的意圖,自然會轟我們走,到時候回了金陵,母親退而求其次,就看那些個富商誰出價高了,我還能當個正房夫人。」
我心裏明亮着呢,剛住進來一段時日,我就已經惹煩崔折玉了。
起初,崔折玉對我很是冷淡。
不知從何時起,他每次看到我拙劣的引誘,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眸子漸漸升起一股莫名的銳利鋒芒,看得我背後莫名發涼。
估計是在看笑話吧,他給沈家留面子不想戳穿罷了。
我若還像個丑角兒般在他面前亂蹦躂,崔折玉遲早要告訴鎮國公夫人將我們請走。
「我還想喫。」
撇下那些擾人的思緒,仰頭看着滿樹梨子,我舔了舔嘴角。
「太高了夠不到了,姑娘等着我,我去尋根長樹枝打梨子。」
小翠伸着胳膊跳了幾下夠不到,她跑開去找樹枝。
等了一會兒,小翠還沒來。
我耐不住了,看着眼前高大的梨樹躍躍欲試,親自捉裙攀樹去摘。
我是有爬樹天賦的,抱着樹身呲溜兩下就竄了上去。
這麼高我也不怕,坐在樹上摘了個梨心滿意足地啃起來。
很快喫完,我將啃得乾乾淨淨的梨核兒瀟灑一扔,下來卻犯了難。
是左腳先下,還是右腳先下?
不管了,既能上,自然也能下,我呼出口氣,抱着樹想蹭下來,沒想到腳一打滑,直直往下摔。
糟了!這下不死也要半殘了,我嚇得緊閉牙關,拼命將尖叫壓回喉嚨裏。
下一刻,沒有預想的疼痛。
我砸入一個有力的懷抱,徑直將他撲倒在地。
竟是崔折玉。
鼻樑對碰,雙脣有一瞬的相觸,看着面前那張放大的俊臉,我直接呆住了,反應過來爬起來就想跑。
崔折玉伸手一拉,將我扯回他的懷裏,黑眸深沉如寒潭。
他單手插入我的髮絲,托住我的後腦勺,湊近我的臉龐。
「又來招我?」
溫涼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沒……唔!」我下意識開口辯解,還沒說完,猝不及防被崔折玉吻住了脣。
-4-
幾息過後,他鬆開我。
我頭暈目眩,胸腔裏撲通撲通跳得厲害,癱軟着身子仰在他的臂彎裏。
崔折玉眉梢帶了點笑意:「爬這麼高,膽子挺大。」
說完還意猶未盡地作勢又要親下來。
好在這時,小翠拿了根長樹枝跑過來。
「呀!」
見到我和崔折玉如此曖昧的姿勢,小翠樹枝一扔,驚駭地捂住了嘴巴。
我一個激靈清醒了,手忙腳亂從崔折玉身上爬起來,拉着小翠的手就往回跑。
翻牆回到房裏,我把門緊緊關上,快步走到桌前,連灌了兩杯茶水壓驚。
「小姐,崔公子好像並不討厭你呀。」小翠遞了張帕子給我,小聲道。
我顫了顫眼睫,接過來帕子使勁擦了幾下嘴,腦海中反覆閃過崔折玉剛纔的模樣。
他深沉的眸底,是明晃晃的欲。
思及他往日看我的眼神,我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那哪裏是厭惡,分明是慾望深沉的模樣。
本以爲高潔的崔氏嫡子,是瞧不上我這張豔俗的皮囊和勾欄做派的。
誰能想到,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竟真的被拉下了神壇。
失算了,以後要避開着崔折玉。
他是天之驕子,多少貴女的夢中情郎,勾勾手就有大把的美人撲上去。
我如此不識趣,他犯不着放下身段,跟我這個不知好歹的商賈女糾纏。
只是男人的慾念罷了,我不覺得他對我是喜歡。
女子都有朱顏辭鏡的那一天,屆時人老珠黃無人問津,一個老妾的餘生,也逃不過淒涼二字。
思及此,我緩緩垂下眼瞼,將帕子擲進銅盆。
「要想法子回金陵。」
攀權不成,繼母必定要求財。
金陵富商多如牛毛,沈家女的美貌早已在繼母的刻意引導下,傳遍了滿城,她不怕尋不到多金的女婿。
同爲商賈人家,讓我爲妾就等於打沈家的臉。
回了金陵,至少我還能做府中的掌權主母。
-5-
翌日。
繼母一大早就將我叫起來,親自指揮她身邊的丫鬟給我梳妝打扮。
她使銀子差人去京中有名的湘福樓訂了糕點,讓我拿給崔折玉的庶妹們。
饒是心中千百個不願,我也只能像個木偶般,被人來回擺弄。
鏡中的少女素齒朱脣,巴掌大的芙蓉面皎皎似月。
臂彎挽着條煙籠輕紗,鬢髮如霧,被珠釵鬆散地簪着,一身冰肌玉骨被淡綠色羅裙襯的越發白膩似凝脂。
繼母滿意極了,「快去吧。」
我輕輕應聲,早飯也沒喫,就被她趕着去討好府中的庶小姐。
小翠提着糕點跟在我身後,七拐八拐,剛走到花園一角的假山後,那邊幾聲女子的譏笑響起。
庶小姐們正圍坐在石凳上說話。
「你說那個金陵來的狐媚子?我早就看不慣她了,扶風弱柳那個樣子,生得一張慣會勾搭男人的皮囊。」
「身段倒是柔軟,不知可曾讀過書?」
「我瞧着她是個不安分的,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道要給誰看。」
「難不成是嫡兄?嫡兄那樣的人她也敢肖想?」
「應該不會吧,雲泥之差啊,她怎麼敢。再者,嫡兄對女子也不感興趣,尤其是她那樣的狐媚子。」
「沈夫人也是個妙人,臉皮忒厚了,就這麼白喫白喝,賴在府上好些時日,讓母親給她女兒擇門好親事。母親盡心盡力挑了,她倒是挑挑揀揀,這個不滿意,那個又不好,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母親心善,八竿子打不着的破落戶都能讓她們住進來,要是我,我早就一棍子打出去了。」
說完,幾人又咯咯笑作一團。
我站在拐角,聽着她們的奚落和嘲弄,袖中的兩隻手攥拳。
小翠氣得眼角都紅了,拉着我就想回去。
我搖搖頭,示意她噤聲別動。
小女郎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更何況,她們說的都是真的。
站了許久,等她們的話題從我身上扯開後,我吐出一口氣,揚着笑走出來。
「我來遲了。」
我笑得嬌軟,輕言細語着將糕點一一分給她們。
伸手不打笑臉人。
幾位庶小姐面上對我還算客氣,紛紛道謝。
我羞怯地掩着嘴笑,聊了幾句便識趣地起身告辭。
起初,我挺胸抬頭,走得不疾不徐,而後離了她們的視線,越走越快,幾乎要跑起來。
最後走到一處清淨無人的小道上,我再也忍不住了,蹲下埋首在雙膝裏啜泣。
我懂禮義廉恥的。
我也想閒坐庭中煮茶繡花,滿心羞澀,等父母爲我擇一位如意郎君。
而不是被繼母待價而沽,學着勾欄妓子的歌舞,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勾引男子,成爲沈家攀高枝的墊腳石。
但我沒辦法。
從父親死後,我就由不得我做主了。
我能做的只有儘量與繼母周旋,爲自己謀個主母之位。
-6-
酣暢淋漓哭了一通,我吸吸鼻子,收拾好情緒準備回去。
剛起身,伴隨着陣陣眩暈,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小翠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我。
這是老毛病了。
長久喫不飽,我的身子差得厲害。
手腳冰涼,動不動就頭暈眼花,胃中絞痛,葵水不準更是常事。
繼母不給我治,她說高門Ţŭⁿ大戶的侍妾,沒有生兒育女的資格,開了湯藥喝,人就浮腫了,反倒損了我的好顏色,只是些不礙事的小毛病,不打緊。
我倚在小翠身上緩了會兒,終於能看清路了。
再抬眼,卻瞥見前方不遠處站了道清雋的身影,正安靜看着我。
崔折玉應是剛剛下朝歸家,一身深緋色官服,氣勢凜然。
淡薄的晨光灑在他的眉眼間,像揉碎了的雲霧。
周身縈繞着謫仙般的疏冷縹緲。
不禁讓人懷疑昨夜那個脣舌滾燙,狠狠吻下來的人是不是他。
哭過的眸子還殘留些溼潤,我狼狽地垂下眼,喚了句「表哥」。
崔執玉淡淡嗯了一聲,「過來。」
-7-
我立在原地不動彈。
崔執玉見我不動,提步走過來。
「怎麼哭了?」他勾起我的下巴,指腹擦過我濡溼的眼睫。
「沒事,謝表哥關心,我先回去了。」
我偏開臉躲開他的手,一改往日貼上去糾纏的模樣,示意小翠扶着我回去。
崔執玉也不惱怒我的變臉,雙臂伸出,一把將我抱起。
猝不及防身子騰空,我嚇得險些尖叫出聲。
「放我下來,會被人看到的!」
我怕極了,要是被人看到,這鎮國公府我就走不出去了。
「親都親了,還怕這個?」
崔折玉步伐穩健,不理會我的掙扎,語氣中罕見沾了點狡黠調笑。
他低頭對上我充滿驚懼的眸子,軟了聲線又道:「放心,不會讓人看到的。」
微澀的冷香味縈繞在鼻間,我反抗不得,只能緊緊攥着他的前襟,將臉藏起來。
一路無言,崔折玉抱着我去了他的書房。
我坐在寬大的桌案前,看着書童低眉斂目,拎進來一個漆盒,手腳麻利地取出湯蠱,盛了一瓷碗放到我面前。
「喝粥。」崔折玉示意道。
他理了理袖袍,轉身拿起窗前架子上的一卷書冊看。
半晌,沒聽到動靜。
他又回頭,「怎麼不喝?」
我盯着面前冒熱氣的山藥粥,抿緊了嘴脣,不說話。
「不合胃口嗎?想喫什麼我讓膳房去做。」崔折玉走過來,捏了捏我的臉頰,柔聲道。
他越是這樣,我心裏越是覺得難堪。
狠狠壓下眼裏的水光,我低聲開口:「我不做妾,也不做通房。」
崔折玉有些意外。
他微微蹙眉,聲線清潤,「我從未起過納你爲妾或通房的念頭。」
那就是沒打算納我,是我想多了。
我一怔,惴惴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以往是我不懂事,表哥不要放在心上。」
「多謝表哥的山藥粥。」
我長舒了口氣,也不覺得難堪,衝他露出個真心實意的笑容,拿起瓷勺小口小口吃起來。
頓了頓,又補充:「表哥放心,我很快就回金陵了。」
被男子親了抱了,女子的一輩子就要和這位男子拴在一起了。
我不一樣。
我不要他負責的。
-8-
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
崔折玉臉上的表情淡了。
「喫完就走。」他揉了揉眉心,語調泛着冷。
我忙不迭地點頭,加快喫粥的速度。
山藥粥真好喫啊,軟糯香甜,幾口下去,四肢百骸各處升騰起股股暖意。
我歡歡喜喜喫了一整碗,臨走前又衝崔折玉感激一笑。
喫飽了心情就是好,我晃悠着和小翠回了院子,腳步輕快。
剛回去,又被繼母叫去了。
繼母正喫着早膳。
我隱下嘴角的笑意,老老實實站在一邊。
「給那幾個庶女的糕點都送去了?」繼母問道。
「回母親,都送去了。」
往常看到這一桌子喫食,我肚子裏的饞蟲都要被勾出來了,還要忍着餓聽她說話。
今日喫飽了,倒沒那麼煎熬了。
「我們至多可再待半個月,你快些從崔氏子口裏撬出話來,如若不納,我這也另尋了個好親事給你。」
另尋的好親事?
我心中一凜,直覺不妙。
「吏部張侍郎今年五十有餘,想再納房美妾,若鎮國公府這邊搭不上,我便想法子把你送入張侍郎的府邸。」
五十有餘,都快能當我祖父了。
我攏在袖子中的手指輕顫,險些站不住腳。
繼母斜瞟了我一眼,不緊不慢放下筷子,從錦凳上站起來。
「錦珠,你可怨我費盡心思讓你嫁入權貴之家?」繼母走過來拉住我的手,面上作出歉意的樣子。
我強忍着噁心和屈辱,柔柔笑了:「母親有自己的思量,錦珠不敢置喙。」
繼母仔細盯着我的表情,看我一如既往的乖順,滿意地點頭。
「在府中總是不大妥當,我怕傳進有心人的耳朵裏壞了這樁好事,這兩日我會差人打聽崔氏子的行程,尋了合適的機會,你去外面找他。」
「錦珠,你要記着,我總歸是爲你好的。」
她拍拍我的手,轉身從托盤裏捻了塊糕點放在我的掌心。
像是獎勵聽話的狗兒。
我攥着那塊糕點回了房,關上門,ẗů⁹狠狠將手裏細碎的糕屑渣扔在地上。
小翠急得直哭。
我一滴眼淚都沒掉,揉了揉她的腦袋,冷靜得不像話。
「別怕,真到那一日,大不了就是個死。」
-9-
過了兩日,繼母傳給我消息,崔折玉去了雞鳴寺會友。
她忙不迭地將我又是一番打扮,藉口拜訪遠親,僱了馬車帶我出來。
雞鳴寺在城北外,我們趕到已是下午,寺內香客寥寥。
「錦珠,別辜負母親的一番籌謀。」繼母使銀子問出崔折玉住的廂房,悄悄把我帶進來。
「是。」我痛快應下了,心裏卻想着怎麼敷衍她。
繼母欲走,不知想到什麼,腳步一頓。
她轉過身,從袖中拿出一方錦帕,撫了撫我的額頭,「額角有隻小飛蟲。」
揮動間,有淡香浮動。
我吸進去不少,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繼母走後,我安靜坐了會兒,估摸着她不在附近了,站起來就想開門出去。
誰知身上一軟,雙眼昏黑,暈了過去。
全身像被火烤般,我在一陣陣燥熱中醒來。
天已經黑了,模糊的月光透過如意花紋窗欞灑進來。
我被下了藥了。
僅剩的零星理智告訴我,我必須趕緊走。
視線迷濛模糊。
理智全無的我犯了蠢,竟鑽進錦被裏,企圖將自己藏起來。
「吱呀——」
不多時,門開了。
「誰?」
崔折玉大步邁向牀榻,冷着臉掀開被子,猝不及防與我水潤迷濛的眸子對上了。
-10-
「……」
「我去找大夫。」
看着我這幅不正常的模樣,崔折玉立刻察覺到不對勁,挪開目光就要往外走。
「等等……」我支起身子,拉住他的玉帶,用力一拽。
也不知道細胳膊細腿的我哪裏來的那麼大的力氣,崔折玉被我狠拽倒在榻上。
他一倒,我立馬撲上去胡亂蹭着。
崔折玉身上像塊冷玉。
「涼涼的。」我摘掉他的玉冠,將臉貼在他冰涼滑順的髮絲上嘟囔着。
「沈錦珠,起來!」
崔折玉閉了閉眼,吐出一口氣,提高音量道。
我不爲所動。
迷迷糊糊聽到一句「你別後悔」,接着就是一陣天旋地轉。
我被他壓在了身下。
-11-
迷濛昏沉中,似乎有溫軟的觸感輕輕落在我的額間。
天光大亮,鳥雀清啼。
我醒來時,房內空無一人。
枕邊放了一封信,我撐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坐起來,拆開看。
信中寥寥數句,解釋他爲何離開。
聖上一早差人來尋他,急調他作爲本國使臣,出使鄰國。
最後一句是——
等我回來。
等他回來,做他的妾?
不,他說了不會納我。
那就是見不得人的外室了。
我掃了一遍就下榻用茶水將信泡爛了。
昨夜的種種荒唐只當是露水情緣一場。
我冷靜地穿戴整齊,推門而出,在寺院走了一圈,很快繼母過來尋我。
「錦珠,如何了?崔氏子是否許諾納你爲妾?」繼母沒有絲毫愧疚不安,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
「沒有。」我壓下心底的冷意,垂下眸。
「你的清白都舍給他了,他怎的不允諾?」繼母沒料到是這個結果,笑意僵在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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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我得去找那崔氏子,必須讓他——」她面色不虞,不甘心道。
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ţù₅念頭,我意識到回金陵的絕佳時機來了。
「母親,我們別白費力氣了,崔折玉去了鄰國,他走之前對我說,平生最厭惡別人的算計,只怕回來後就該騰出手收拾瀋家了。」
我打斷她,咬着脣揪着衣角,裝出驚懼難安的模樣。
繼母被唬住了,臉上又青又白,「真的?」
「母親想一想,清河崔氏的嫡子,怎會乖乖如我們所願?這次我算是白白失了身,給沈家惹來了大麻煩。」我臉色煞白,眼裏泛出羞愧的淚花。
繼母陰沉着臉,當機立斷。
「不成,那咱們快回金陵,鄰國遙遠,崔氏子少則數月,多則半年纔回來,我們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說不定他就忘了。」
繼母嚇得當晚請辭,也不提讓我入張侍郎府的事了,收拾行李包袱,帶我踏上了回金陵的船。
轉眼間,回到沈家兩月有餘,母親一直在物色富商,挑挑揀揀不是嫌這戶玉石生意不景氣,就是嫌那家不通海運。
她要爲沈家找個長久的搖錢樹,爲她兒子鋪路。
可沒等她挑好人選,我就被路過金陵遊玩的寧王看上了。
-12-
寧王是個混不吝的紈絝。
來了金陵,抓個人就問誰家的姑娘最漂亮。
聽說沈家女絕色後,差人來沈家,說今夜設宴邀請我過去。
繼母大喜過望,敘話完畢,承諾晚上一定將我送過去。
寧王生母自幼便頗得聖寵,養出來好色奢靡的性子。
他行事不羈,愛四處蒐羅美人,年初剛納了一位花魁當側妃,引起軒然大波。
聖上無奈,只能給寵愛的小兒子收尾,將那花魁更名改姓,換了個清白家世。
人走後,繼母轉身來尋我。
「錦珠,你若成了寧王的側妃,沈家的潑天富貴就到手了!」她笑吟吟靠在椅子上,看着丫鬟來來回回給我裝扮試衣。
我任由她們捯飭,心底倒也坦然了。
左右躲不過以色侍人,側妃也好。
既不像侍妾卑微,也比尋常人家的主母身份高貴。
夜色沉沉,我被送去了寧王的別院。
「果真是個絕色美人,當我的側妃如何?」
寧王脣紅齒白,生得倒也俊朗,由於縱慾過度,眼底一片發青。
他毫不掩飾眼中的垂涎驚豔。
一陣心猿意馬,他捉住我的手細細摩挲,就要親下來。
「王爺說納我爲側妃,當真算話?」
我兩指虛虛一點在他的脣上,止住他的動作,語氣哀婉。
「當真,本王說話算話。」寧王拍着胸脯保證道。
喉結微動,將我抵在桌案前,急不可耐地環住我的腰,湊近我的臉。
我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誰知下一刻,他的吻還沒落下,伴隨着砰的巨響,門被猛地踹開。
寧王嚇得渾身一哆嗦,反應過來,轉過頭對着來人怒目而視。
「誰這麼大膽?」
門口一團黑影踱步走進來。
是崔折玉。
他披着黑色大氅,霜露打溼了他的鬢髮,崔折玉渾身像被冷浸透了,燈火映照下,雙瞳裏盛着月夜的漆黑。
一看是崔折玉,寧王臉色好轉,嘻嘻笑道:「崔折玉,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與我打聲招呼,聽說你剛回京,怎的來了這兒?」
崔折玉不理他,半垂着眼盯向寧王放在我腰肢上的那隻手,目光銳利如電,臉色陰沉。
「沈錦珠,過來。」
-13-
他怎麼會來?
我顫聲喚了一句:「表哥。」
崔折玉聲音聽不出喜怒,眼尾淡掃了我一眼,重複道:「過來。」
目光沉甸甸的,壓得我喘不上氣。
我慌亂如麻,下意識往他那裏走。
寧王怒了,卻又不敢有所動作。
崔氏百年世族,崔折玉更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他雖得父皇寵愛,但也知道分寸。
「崔折玉,你這是在撬本王的美人?」
「她本來就是我的人。」
崔折玉解下大氅,往我身上一罩,打橫抱起就往外走。
我被帶着潮氣的大氅裹着,依稀聽見寧王不甘地叫囂着。
崔折玉將我帶到了一處庭院,穿過抄手遊廊,一路行至臥房。
「我還沒死,你就要另攀高枝?」
崔折玉將我扔在榻上,死死摁住我的肩膀,將我禁錮在身下。
面容緊繃,眸底暗紅,神情一片冷峻。
我錯開他的視線,沉默不語。
我沒有想到,他來了金陵找我。
凝固的氣氛中,我抬起面龐,略帶煩躁道:「那晚的事是迫不得已,表哥不用放在心上。」
外頭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雨聲瀝瀝,房內只留了一盞幽幽的燈火。
崔折玉像是被狠刺了下,瞳孔驟然緊縮。
他冷笑一聲,黑眸沉沉。
伸出如玉的手,捏住我的下巴發了狠地吻下來。
「招惹了我還想跑,晚了。」
他親得又急又重,帶着懲罰意味,恨不得將我拆喫入腹。
反應過來我也惱了,貝齒一開,惡狠狠咬了上去。
血腥味在脣齒間漫開,崔折玉悶哼一聲,吻的更兇了。
瘋子。
我屈膝就要頂他,崔折玉側身避開,終於鬆開我了。
他不可置信的黑臉,「誰教你這招?」
「我不會做你見不得光的外室的,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憤恨地從榻上站起來,胸脯起伏,淚盈於睫。
崔折玉怔了怔,道:「誰說要你做外室?我一直打算要娶你爲妻。」
耳畔響起他清冷的聲線,我呆住了,心臟猛地收緊。
我沒聽錯吧?他說要娶我?
「你要娶我?爲什麼?」我神色愣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自然是心悅你。」
瞧我泛着傻氣的模樣,崔折玉冷靜下來,眸底的猩紅慢慢褪去。
「你願意嗎?」
他問我。
-15-
我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又酸又澀。
做主母,不就是我最大的心願嗎?
可崔氏百年大族,不會讓他娶我的。
「別擔心,我自有辦法。」崔折玉看出我的不安,緩緩開口。
雨來得快,走得也快,檐下水滴成串。
他將我送回了沈府,臨走前敲打了繼母一番,將貼身玉佩留給我作爲信物,回了京。
常年被權勢浸染的他,一個冷眸就嚇得繼母日夜惴惴,好喫好喝,再不敢苛待我。
我古怪地摩挲着那塊玉,只覺得一切都太不真實,好似在做夢。
我實在想不通,他爲何想娶我。
後來,想不通便也不想了。
不知崔折玉到底用了什麼辦法,不出一個月,他的母親突然登門拜訪,替崔折玉求娶我。
言辭中,很是急ṭũ̂ₚ切,恨不得我立馬嫁過去。
春光融融,次年春天,我與崔折玉成親。
-16-
崔折玉與沈錦珠成婚後的第三年深冬。
聖上微服出宮遇刺,崔折玉替聖上擋了一劍。
淬了毒的劍扎進右臂裏,毒性猛烈,崔折玉當時就吐了黑血。
等到被擡回府中,早已雙脣烏黑,意識昏沉。
沈錦珠站在牀邊,看着太醫一點點解開他的袖子,露出那道皮開肉綻的黑紫傷口,渾身血液漸冷,差點昏過去。
匆匆趕來的太醫紮了針,開了藥給崔折玉灌下,嘆息着說還沒脫離危險,如今只能看明早是否退燒了。
毒性兇猛,退燒的可能微乎其微。
太醫走之前隱晦地讓崔家做好入殮的準備。
婆母早已哭得癱軟昏迷,公公正處理着刺客的事無暇趕過來。
沈錦珠強打起精神送走大夫,回身腿腳卻彷彿灌了鉛似的,異常沉重,險些邁不過門檻。
她幾乎是一步步挪到了崔折玉的牀邊,看着他雪白的面容,眼淚慢慢流了出來。
「錦珠,錦珠。」
崔折玉咳了一聲,雙脣微張,無意識地呢喃着喊她。
「我在。」
沈錦珠連忙握住他的手,抽泣着應聲。
崔折玉喫力地掀開眼皮,斷斷續續喘息着,「錦珠,你別哭。」
「我若死了,你就去尋母親替你做主改嫁,母親會同意的。」
聽他這麼說,沈錦珠眼淚流的更兇了,她只覺得渾身冰冷,四肢百骸都顫起來。
她不敢想象,若他死了,自己該怎麼辦。
「都什麼時候了,說這些,不會死的,退了燒就好了。」
沈錦珠眼淚成線往下掉,拿着帕子給他擦嘴角的血跡。
「我是認真的,去把書房裏的紫檀匣子拿過來。」
崔折玉半闔着眸子,聲音極輕。
他要睡過去了,有些話必須馬上說出來,不然可能就沒機會了。
沈錦珠忙讓人去了崔折玉的書房,拿過來匣子。
打開匣子,厚厚的房產地契與銀票,整齊地躺在裏面,最下面是一份和離書。
「那些都是以你名義置辦的田產和商鋪,還有寫好的和離書,你不必守在崔府裏,拿了和離書走吧。」崔折玉胸膛起伏,極慢極慢地說。
這幅交代後事的模樣,激的沈錦珠心臟猶如鈍刀割肉般讓人疼痛難忍。
她竟不知崔折玉什麼時候備好的這些東西。
「什麼時候寫的?你想與我和離?」呼吸一窒,她兇狠問道。
崔折玉不說話,溫柔且貪婪地看着她,好似要把她印在心底,將眼皮合上,又昏了過去。
瞧着他灰敗的臉色,沈錦珠茫然地枯坐着榻邊,抱那個匣子,眼淚不知不覺又流了滿面。
這兩年恍若夢中,崔折玉待她極好,不曾納妾,家宅和睦,她過得很舒心。
她不知道爲什麼他會喜歡她。
他知道自己的不堪,也親眼見到過她投於寧王的懷抱。
嫁給崔折玉後,她生怕他後悔又厭了她。
於是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不敢將早已淪陷的真心宣之於口。
沈錦珠放下匣子,俯身到崔折玉的耳畔,說道:「你不能死,我還有句話沒來得及告訴你。」
她抹掉眼淚洗淨臉,將和離書幾下撕了粉碎後,安靜地坐在榻邊。
奇蹟般的,後半夜,原本渾身滾燙的崔折玉開始有了退燒的跡象。
丫鬟都勸她先去休息,沈錦珠搖頭拒絕,一直守着崔折玉。
曙光明亮,空氣潮溼而清冷。
崔折玉緩緩睜開眼。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牀畔坐着的人。
「我都看到黑白無常來勾我的魂了,恍惚聽到你說有話對我說,硬是沒跟他們走。」
崔折玉啞着嗓子,定定瞧着沈錦珠。
心跳的飛快,滿心的期待與忐忑。
沈錦珠眼圈泛紅,嘴角漾出一個柔柔的笑。
恍若晚冬枝頭初綻的桃花。
她如願說出了他等待多時的那句話——
「我愛你。」
-17-
我家新來了個長得極漂亮的表妹,叫沈錦珠。
初次見她,她一身淺粉色衣裙,嬌嫩得像晚冬枝頭初綻的桃花。
她就這麼站在我的對面,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脖頸,雙眸凝視着我,含羞帶怯,若有星輝流動,水潤潤的眸子像藏着把小勾子似的。
她在勾引我。
出乎意料的,我並不討厭她。
甚至在當晚,我做了一個與她有關的夢。
半夜醒來,我皺着眉下榻換了貼身衣物,連灌了兩杯冷茶,靜坐在桌前百思不得其解。
我的慾望淡薄到我有時也會懷疑自己有暗疾,但只見了她一面,我就做了那樣荒唐的夢。
好生奇怪。
接下來一段時日,我在花園裏幾次遇到她。
她嬌俏地喊着表哥,身子一歪,故意朝我懷裏撲。
懷中溫香軟玉,萬般嬌弱。
她身上香香的,不是薰香,是瑩瑩肌骨裏散出的一股體香。
我強忍着慾念次次將她推開,不想嚇着她,告誡她自重。
那露骨的夢,次數越來越頻繁。
幾次拙劣的勾引,誘的清心寡慾的我夜夜難眠。
白天我是品性高潔,清雅如謫仙的崔家大郎。
可無人知道我每晚輾轉反側,對一個人暗欲橫生。
在她第三次又跌在我身上的當夜,我閉眼睜眼都是她,半夜終於熬不住了,披衣起身到花園裏閒逛分散注意力。
她竟然也在。
腮邊鼓鼓囊囊啃着梨兒,和她的丫鬟說話。
原來她那麼身段那麼輕盈都是餓出來的。
繼母不慈,這些年她過得極不容易。
她說她知道我厭惡她,從沒想過留在鎮國公府。還計劃着回金陵嫁給某位富商當正房。
和她的丫鬟在一起的時候,她卸下了僞裝,像個頑皮的孩子捉裙爬樹,坐在高大的梨樹上,笑盈盈地晃着腳喫梨。
我靜靜在暗處看着她,不知怎的,也跟她歡喜起來。
樂極生悲,她從樹上掉了下來。
好在我早有察覺,幾步過後接住了她。
她真的很輕,但我鬼使神差順着她下落的力道倒在了地上。
溫軟清甜的觸感落在我的脣上。
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眼睛睜得圓圓的,還想跑。
心中的野獸衝破了桎梏,我忍不住將她拉到懷裏,親上了那朝思暮想的紅潤脣瓣。
我愛潔,與她脣齒廝磨卻未曾有半分噁心之感。
想到她要嫁給別人,我心底無端生出一股戾氣。
一見鍾情也好,見色起意也罷。
我喜歡她,她只能嫁給我。
-18-
翌日,上朝前我吩咐膳房做了山藥粥,回府後又逮住了她。
她哭了,小臉白白的,一定沒喫早飯。
我將她帶到了我的書房,看着她喫飯。
她不開心,眼睫顫顫,緊張地說自己不做妾。
我一怔,回她從來沒有納她爲妾或通房的念頭。
在我這裏,一個妻子就夠了。
而她,自然會是我的妻子。
只是她家世不好,族中的老人頑固不化,娶她進門頗有些棘手,還得想想辦法。
只是她好像會意錯了,以爲我是那等登徒子,調戲完她還不給名分。
這就罷了,她還很高興,眼裏的清愁一掃而空,歡天喜地的衝我笑。
事情還沒落定,我磨了磨牙,忍住沒告訴她。
過兩日我去了雞鳴寺,武安侯的母親在這裏修行。
老夫人與我外祖母是手帕交,對我素來和善。
我說明了來意,請她認錦珠爲孫女,這樣錦珠嫁給我倒也順理成章。
老夫人滿臉含笑,欣然同意。
我長舒一口氣,卻沒想到,中了藥的錦珠竟在我的廂房裏。
雙眸含春,面若桃花,烏黑的雲鬢散落滿枕。
衣衫也被她自己扯得歪歪斜斜,露出大片春色。
她還大膽地拉住我的玉帶,將我扯到牀上好一ẗűₙ通亂摸。
我翻身,將她壓在了
天矇矇亮,我被急召走了。
她筋疲力盡,躺在凌亂的錦被裏,睡態綽約,露出一節香肩玉頸。
我不忍吵醒她,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走得匆忙,留了封信,讓她等我回來。
-19-
兩個月後,我回到了京中。
她已經回了沈家,隻言片語也未曾留下。
顧不得歇息,我連夜啓程去金陵。
三天後,顧不得滿身疲憊,剛入城我就去了沈家,卻被告知錦珠被送進了寧王的別院。
我記不清懷着怎樣的心情,執劍闖進了寧王的別院。
踢開門,寧王攬着她的腰正要吻她,而我心心念唸的錦珠正羞怯地閉着眼睛等待那吻落下。
像是被兜頭澆了盆冷水,這一刻我清楚地認識到她不喜歡我。
理智回籠後,看着她身子單薄羸弱,淚眼汪汪說着不做外室,我滿腔的火氣突然就散了。
她不喜歡我,或者說,權衡利弊後,她不敢喜歡。
她與繼母周旋了那麼多年,也不過就是想嫁的好些,後半輩子過得快活些。
我告訴她要娶她爲妻,她愣神了好一會兒,還是不可置信。
高門大戶,怎會讓她一個小小的商賈女進門。
我捏了捏她的臉頰,告訴她我自有辦法。
將她送回了沈府,我敲打了沈夫人一番,將貼身玉佩留給錦珠,回了京。
我說的法子,比讓武安侯老夫人認錦珠爲孫女還要可行。
我去人牙子那買了五個眉清目秀的小童,一改往日生人勿近的冷淡模樣,讓他們日日貼身不離伺候。
不出幾日,母親坐不住了,暗戳戳套我的話。
「兒啊,小童手腳笨,母親撥過去幾個伶俐的小丫鬟服侍你如何?」
「不必了母親,手腳笨重無礙,孩兒看着他們養眼就夠了。」
母親強裝鎮定被扶着走出去了,我壓下心裏的愧疚,隔日又買了五個脣紅齒白的小童。
這下,族內嚇得不輕,紛紛以爲我有斷袖之癖。
族中老人一個兩個被扶着過來,苦苦勸我需娶妻生子繁衍崔氏血脈。
我佯裝羞惱,拒不見客。
直到母親又來勸我。
她說我被家族供養,不能任性恣意,他們要求不高,娶誰都行,只要是個女子就行。
等的就是這句話。
我沉吟半晌,嘆了口氣,勉強裝作同意。
「孩兒這個情況,和那些世族聯姻就是結仇,我可以娶,但有一個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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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母親一定替你辦到。」看我鬆口,母親喜不自禁。
「母親幫我尋個家世不顯,長得漂亮豔麗的,身段要輕盈,皮膚要白,不能是京城本地的,哦對了,和我們家帶點親戚關係就再好不過了。」
我眼也不眨給母親下套。
母親以爲我在爲難她,低眉搭眼地走了。
我不急,當晚讓人有意無意在母親面前提起了錦珠。
第二天母親就興沖沖地找到我,大腿一拍道:
「兒啊,母親找到符合你要求的人選了,你那個金陵的沈家表妹!之前我就挺喜歡她的,只可惜她身份低微,現在看來,一切都是緣分,剛剛好!」
「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說話不算話,我今天就動身去金陵給你提親。」
母親生怕我反悔,草草收拾了幾件衣服,帶了幾個丫鬟就坐船去了金陵。
次年春天,我如願娶到了錦珠。
我笑着掀開紅蓋頭,露出那張眉目精緻的芙蓉面。
芙蓉帳暖,金鉤輕搖,我一下下啄吻她的眼睫,愛憐又輕柔。
我知道她對我應是沒什麼感情的,但一輩子那麼長,她總會喜歡上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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