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浪漫的麻煩

真千金回來後,我被趕出家門。
隔壁首富家收留了我。
「哥,給你添麻煩了。」
「我沒你這麼大的妹妹。」
沈朝俞瞥了我一眼,下一秒,他又冷聲開口:
「是媳婦就不麻煩。」

-1-
從小到大,我跟我爸媽的關係一直都不太好。
直到某一天,他們帶回了另一個女孩,告訴我那纔是他們的女兒。
我媽把那個看起來怯生生的女孩攬進了懷裏。
「真真是我們當初抱錯的女兒,醫院已經給我們確認過了。」
她盯着我,眼中終於不再掩飾自己的嫌棄。
「至於你,我們養了你這麼多年也夠了,之前沒趕你走純粹是拿你當個寄託,以後真真回來了你就走吧。」
真真從她的懷裏抬起頭,柔弱道:「沒事的媽媽,就讓姐姐繼續住在這裏吧。」
她扭過頭看了我一眼,對我露出一個純良的笑。
「最起碼等到姐姐找到她的親生父母吧,不然她太可憐了。」
我:「……」
我當即給她翻了個白眼,這茶味衝得我手裏的咖啡都快變澀了。
我媽在旁邊溫柔地摸着她的頭,感動地說:「寶貝兒,你真善良。」
我看不下去了,直接開口打斷了她們這番「母慈子孝」:
「行了,別演了,我走就是了。」
我把手裏的咖啡放到了桌上,也沒了繼續喝下去的興致。
我媽——我養母見我這麼知情識趣也不多說,直接招呼保姆幫我把東西扔了出去。
就這樣,我帶着一個盲盒一樣的雙肩包被趕出了家門。
站在這個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門口,我心情複雜地最後看了它一眼。
從現在起這個家就跟我沒什麼關係了。
至於那些有的沒的事情我現在更沒工夫去考慮。
因爲除掉那些矯情的不甘跟憤恨外,我接下來應該去哪落腳反而成了最大的問題。
我那個養母是真的狠,除了給我扔出來一個包,連一塊錢都沒給我留下。
我之前理財存的錢都在他們給我辦的銀行卡里。
之後還要找個機會全部轉移出來纔行。
我的大腦開始一刻不停地琢磨着之後的事情,不小心便撞到了別人身上。
我回過神趕緊給人家道歉。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抬頭看撞的是誰,那人已經驚訝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小佳?」

-2-
我跟着隔壁的首富回了家。
沒錯,我撞的人是首富,也是從小看着我長大的叔叔。
他家的房子理論上就在我家隔壁。
只不過因爲我們小區都是獨棟的別墅,每棟房子之間的間隔很大,所以我們兩家也不算離得很近。
他當時看到我揹着個包有些狼狽,便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解釋,便簡單地說明自己被趕出來了。
結果沈叔叔聽了之後一句廢話沒說,直接拍板讓我跟着他回家。
他家我從小到大也去過很多次,但這次進去的心情明顯有些不同了。
我跟着沈叔叔回了家,柳阿姨正在客廳裏練茶花。
她看到跟着沈叔叔回來的我很驚訝,但還是高興地把我迎進了家門。
她讓保姆把我的東西收好,然後拉着我坐到了沙發上,稍稍打量了我一下。
「佳佳,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方不方便跟阿姨說一下?」
我抿了下脣,把今天的事告訴了她跟沈叔叔。
他們兩個人聽完全程後都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半晌,沈叔叔突然憤憤地罵了一句:「過分。」
柳阿姨的臉色也不好看,但她大概在顧忌我的感受,所以只是拍了拍我的手安撫道:
「沒事佳佳,你就先住阿姨這。至於其他的事我讓你哥去幫你辦,你別擔心。」
我現在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縱使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柳阿姨雷厲風行 ,立馬讓人收拾出我的房間帶我上去。
沈叔叔則拿出手機開始給沈朝俞打電話,勒令他今天早點回家,商量一下這件事的解決辦法。
晚上,沈朝俞難得沒有加班,準時回家。
他在沈叔叔那裏瞭解了事情的經過,然後十分可靠地點了點頭:
「後面的事我會處理,你們放心。」
沈叔叔聽了這話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跟柳阿姨晚上還有個商務晚會,跟沈朝俞確認好之後便急匆匆地走了。
屋子裏很快只剩下我跟沈朝俞兩個人。
我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再次對着沈朝俞誠心道:
「哥,給你添麻煩了。」
「我沒你這麼大的妹妹。」
沈朝俞瞥了我一眼,下一秒,他又冷聲開口:
「是媳婦就不麻煩。」

-3-
啥?媳婦?
我錯愕地看着他,飛快地擺手搖頭。
「不,我不是,我不配,你別瞎說!」
我忍不住抱臂搓了搓胳膊,心裏打了個冷顫。
怎麼說,沈朝俞這性格真的很不適合開玩笑。
像這種話,如果換個人說,我可能應和兩句就過了,但沈朝俞說……我總有種他是認真的感覺。
「你以爲我在開玩笑?」沈朝俞突然開口,嚇得我立馬站直了身子。
「不、不是嗎?」
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沈朝俞的眼睫一垂,目光滿滿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好半晌才慢悠悠道:「不是。」
我:「?」
我剛想追問清楚,肚子卻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這一聲直接把滿屋子的曖昧旖旎給打了個粉碎。
我雙手猛地抱上肚子,臉色一下子暴紅了起來。
沈朝俞眼中劃過一絲笑意,他看起來決定暫時放過我了。
「想喫什麼?我讓阿姨給你做。」
他叫來保姆,站在一邊安靜地看着我。
我這會兒哪還有工夫研究喫什麼啊。
隨口說了句「都行」,我扭開頭掙扎着躲避沈朝俞的視線。
倒不是說我有什麼偶像包袱,只是剛剛那個氣氛……
浪漫過敏我本人了吧。
阿姨笑着應了一聲,轉身去給我們準備晚飯。
沈朝俞招呼我到餐桌旁坐下,倒是沒再提剛剛的事情。
他今天雖然回來得早,但看起來還是很忙。
最起碼我們坐下後他就拿起手機開始處理事情,一時也顧不上搭理我。
我稍稍鬆了口氣,安靜地喫完了這頓晚飯,之後沈朝俞便帶我回了客房。
他給我解釋說二樓只有他的臥室和一間客房,還有書房。
他爸媽都是住在一樓,讓我不用擔心碰到長輩會不自在。
我一邊乖巧地點頭,一邊在心裏默默腹誹。
其實他比柳阿姨他們嚇人多了,如果一定要選,我寧可跟長輩住在一層。
然而我現在到底屬於寄人籬下,自然也沒有挑剔的權力。
我在房間門口禮貌地跟沈朝俞道了晚安。
回到房間只剩下我自己後,我才忍不住長長地出了口氣。
回想起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我感覺比過去一年發生的還要精彩。
先是被趕出家門,又被首富收留,剛剛還被沈朝俞疑似調戲……

-4-
我深吸了口氣,狠狠地在臉上拍了一下。
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就算再沉浸在難受裏也沒有任何作用。
我養父母不愛我,我早就知道。
既然他們已經首先選擇了拋棄我,那我自然沒理由、也沒必要再爲他們感到痛苦纔是。
我從牀上起來,準備出去喝點水冷靜一下。
這個時間一樓客廳的燈已經都被關了。
我懶得去開燈,乾脆拿手機打着光摸着黑下了樓。
好在我以前來過幾次,對飲水機的位置比較熟悉。
從下面櫃子裏摸了個紙杯,我給自己接了一整杯的冷水,拿着準備上樓。
然而在二樓拐角,我因爲偷懶沒有打光,所以完全沒發現拐角的人影。
「嘭」的一聲,我迎面撞到了什麼,手裏的水沒端穩,整個灑了出去。
黑暗裏傳來一聲悶哼,接着我只聽到「啪」的一聲,二樓走廊的燈立馬亮了起來。
沈朝俞穿着浴袍,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猛地後退一步,聲音顫抖道:「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聽到沈朝俞道:「你就口頭道歉?」
「話說這水好涼啊。」
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我有點愧疚的手指攪動了一下。
我猶豫道:「那我幫你擦一下?」
「行。」沈朝俞痛快地答應。
我:「……」
我現在把話收回來還來得及嗎?
沈朝俞坦坦蕩蕩地站在那裏不動,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還是愧疚佔了上風,縮了縮手,用袖子胡亂給他抹了一下。
「好了,你快回去換件衣服吧,彆着涼了,剛剛真的對不起了。」
我收回手,低着頭說完,立馬轉頭跑回了房間。
我把房門關死的時候,還能隱約聽到沈朝俞愉快的笑聲。

-5-
那天晚上我到最後也沒喝成水。
第二天醒的時候,我感覺大腦昏昏沉沉,強撐着從牀上爬起來洗漱,我來到樓下的時候還感覺有點恍惚。
沈叔叔他們不知道昨天什麼時候回的家,我下樓的時候他們一家已經坐在了飯桌上。
我趕緊快步走過去,帶着幾分歉意道:「對不起,我起晚了。」
「沒事沒事,佳佳昨晚休息得怎麼樣?」柳阿姨招呼着我坐過去,一臉慈祥地看着我。
我笑了下,軟聲道:「我休息得很好。」
沈叔叔正在旁邊跟沈朝俞聊着公司的事,我下意識地看了他們一眼,在觸碰到沈朝俞側臉的那一刻又不好意思地轉了回來。
要了命了,我現在根本沒法平靜地直視。
我低着頭平復心跳,柳阿姨卻誤會了我這副樣子。
她坐在我旁邊,突然伸出手按在了我的手背上。
她嚴肅道:「佳佳,朝俞昨天是不是欺負你了?你別怕,有什麼事跟阿姨說,阿姨給你撐腰。」
「啊?」我愣了下,一臉茫然地看着她,「沒有,朝俞哥挺照顧我的。」
柳阿姨的眼神滿是不相信。
她突然開口叫了一聲沈朝俞,然後拉着我的手直接質問他道:
「沈朝俞,你昨天是不是趁我們不在欺負佳佳了?她今天怎麼看起來這麼怕你?」
沈朝俞挑了下眉,也沒反駁,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我眼見氣氛越發微妙,趕緊開口解釋道:
「沒有沒有,朝俞哥真的沒欺負我!他對我挺好的。」
柳阿姨還是不信,我只能再三起誓,好說歹說才讓她收回想要去打沈朝俞的手。
沈朝俞全程也不解釋。
他坐在哪兒,我總覺得他有種樂在其中的感覺。
我不着痕跡地嘆了口氣,心累地思考沈朝俞到底是什麼意思。
柳阿姨似乎在跟沈朝俞說什麼,我也沒聽清楚。
但是很快,她就轉向我,一臉興奮地跟我說道:「佳佳,朝俞今天有空,待會兒讓他陪你去買幾件衣服!」
我:「?」
「你不用跟他客氣,到時候刷他的卡,把他當苦力就行!這小子天天都在忙,宰他一頓不容易!」
我:「不……」
沈朝俞開口打斷我:
「佳佳,我已經跟專櫃那邊的人聯繫過了,十點鐘店裏會清場,到時候你隨便挑就行。」
他衝着我晃了晃手機,上面是他助理發來的包場截圖,柳阿姨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我:「……」
我麻木道:「謝謝。」

-6-
我坐着沈朝俞的車來了商場,在心裏第一萬零一次問自己:
我到底爲什麼會跟沈朝俞一起來商場?
我們倆來到了奢侈品的門口,沈朝俞突然接了個電話,跟我說了一下後去了一邊。
我站在門口等他,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現在距離沈朝俞包場的十點還有五分鐘,我有點猶豫是先進去還是在這裏等一會兒。
「顧佳?」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不確定的聲音,我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
結果就看到了我養母於雪跟顧真真。
我:「……」
晦氣,看來回去我要跨個火盆纔行了。
她們看到是我明顯也驚訝了一下,接着很快,於雪便露出了一副譏誚的表情。
「喲,我當是誰呢,沒想到還真是你啊。」
我微微蹙眉,冷着眸看着她:「你有事嗎?」
顧真真往前走了一步,溫軟着笑意道:「姐姐你也在呀,好巧啊。」
她伸出手想來拉我的胳膊,我閃了下身,毫不客氣地揮開了她。
「顧小姐,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顧真真伸出去的手還愣在原地,看起來頗有幾分尷尬。
她臉上的狠毒一閃而過,接着很快又變成了那副溫柔無害的樣子。
「姐姐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你昨天離開家裏之後我們都很擔心你去哪,這纔有點激動。」
她看向我,對我微微一笑:「姐姐是遇到什麼人了嗎?竟然還能來奢侈品店,看樣子那個人應該對姐姐很好吧。」
顧真真話裏有話,她剛說完,我養母立馬變了臉色。
「顧佳,你怎麼這麼不檢點?」
我直接給氣笑了。
「打住,你們別給我拐彎抹角的。」
我瞥了一眼於雪,然後將目光放到顧真真身上,冷冷地勾起嘴角。
「顧真真,你要是想說我傍男人就直說,裝模作樣的,惡不噁心人?」

-7-
我看到顧真真眼裏的得意僵了一下,不屑地冷嗤了一聲。
「我可先說好,我跟你這種只會靠裝白蓮花博同情的人可不一樣,我光投資賺的錢就已經夠你努力一輩子了。」
顧真真的臉色開始有點維持不住,我靠在門上,嘲諷地看着她。
養母在一邊冷眼旁觀,顧真真咬住下脣,乾脆撕破臉道:
「你投資用的不還是我爸媽的本金?你現在既然都不是我們家的人了,是不是該把這些年的撫養費結一下了?」
我「哈」了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她。
「腦袋空就去多讀點書,不然你還以爲當上千金小姐是憑你的本事呢。」
我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她,轉頭看向我養母。
「於女士,我留在你們那的銀行卡是不是可以還我了?」
「那些都是用我暑假實習賺來的錢搞的投資,跟你們可沒有半點關係。」
於雪的表情也變得難看起來。
她盯了我半晌,突然抽出錢包,憤憤地把我的卡扔給了我。
「我們也不稀罕你這點錢,你拿了趕緊走,這地方不是你消費得起的。」
我美滋滋地接過卡,絲毫不介意於雪的冷嘲熱諷,笑眯眯地看着她們道:「謝啦。」
於雪冷笑了一聲,顧真真嘲諷道:「窮酸。」
看來是半點不信我啊,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我聳了聳肩,看到這會兒已經十點,乾脆走進了店裏。
她們兩個還站在門口沒動。
我越過她們,轉過頭對着她們笑得溫柔。
「沒事的話兩位可以走了,現在這裏不對你們出售。」
店員剛好走過來,我給她提了一下沈朝俞的名字,店員立馬畢恭畢敬道:
「顧佳小姐您儘管挑,本店今天剩下的營業時間都是您一個人的。」
我點了點頭,客氣地笑道:「麻煩了。」
於雪跟顧真真露出了震驚又不可思議的表情。
剛好其他店員過去勸說她們離開,顧真真立馬尖聲道:「你什麼意思?我還沒挑完,你憑什麼趕我走?!」
店員好聲好氣地解釋:「本店今天已經被顧佳小姐包場了,您有什麼想看的話可以明天再來。」
顧真真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她看起來完全不願意相信我會有能力包場,當即撒潑道:「我不走!」
「憑什麼她說包就包,明明就是我先來的?」
「你,把你們店長叫出來,就說我出雙倍的價格包場,讓他把顧佳趕走!」

-8-
正在店員爲難的時候,沈朝俞回來了。
他看到於雪跟顧真真的時候愣了一下,接着轉頭看向店員,冷聲道:
「我不是說包場,怎麼還有外人?」
店員正想解釋,於雪已經插嘴道:「這不是朝俞嗎?我是你於阿姨啊。」
沈朝俞揹着身,於雪她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卻能明顯地看到他眼裏的嫌棄。
於雪還在試圖套近乎,沈朝俞已經退開一步,冷冷淡淡道:
「你哪位?」
於雪臉上的笑僵了一下,顧真真卻在看清沈朝俞臉的那一刻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眼神死死地盯着沈朝俞,嘴裏甜膩道:「你就是沈哥哥呀,我老聽我爸媽提起你。」
「我叫顧真真,是顧家唯一的女兒,沈哥哥也是來買東西的嗎?可惜了,剛剛那個店員說這家店今天都被顧佳給包下來了。」
她一邊說着還有意無意地往我這掃了一眼。
那柔弱無辜的語氣,我見猶憐的眼神……
我果斷招呼店員,讓他們立馬聯繫商場的安保過來。
沈朝俞已經裹挾着一身的不爽走了過來。
他完全無視了那兩個套近乎的女人,渾身上下散發的只有一股嫌棄厭惡的感覺。
沒一會兒,商場的經理帶着保安趕過來,經理立馬對着沈朝俞恭敬道:
「不好意思沈總,我們這就讓這兩人離開。」
沈朝俞嫌惡的目光飄過於雪跟顧真真,開口冷淡道:「加強一下管理,別讓潑婦進來。」
經理被沈朝俞的目光看得冷汗直冒。
他一秒都不敢耽誤,立馬揮手,讓人把於雪她們「請」了出去。
於雪直到被趕走還在試圖「喚醒」沈朝俞對他的記憶。
我看得直想笑,忍不住嗤道:「癩蛤蟆成精,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沈朝俞的目光冷淡平靜。
直到那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他纔看向我擔憂道:「她們找你麻煩了?」
我搖了下頭,對他揚起手裏的銀行卡笑了。
「沒有,她們給我送錢來了。」

-9-
這一段插曲結束後,我果斷地刷卡買了新的衣服跟包包。
存款是一個人的底氣這句話一點都沒錯。
我刷着自己的銀行卡,感覺站在沈朝俞身邊都舒服多了。
沈朝俞曾試圖勸說讓我用他的卡被我嚴詞拒絕,他在一邊就莫名有種委屈顯露出來。
我得承認他那張臉做出那樣的情緒實在讓人難以招架。
最後沒辦法,我還是主動讓他請我喫了頓午餐,他的臉色才變得好看了一點。
沈朝俞說是陪我,其實也只是空出了半天而已。
下午他把我送回家,自己便匆匆趕去了公司工作。
柳阿姨看到我回來,高興地問我逛得開不開心。
我把今天遇到的事跟她說了一下,她聽完不屑地冷笑一聲。
「區區一個顧家也想跟我們套近乎,又不是地攤上十塊錢一把的套圈,她怎麼好意思呢?」
我心裏對柳阿姨的這番話還是十分認同的。
畢竟再怎麼說,沈家可是首富,於雪不要臉的精神我是真的佩服。
接着很快,我想到一件事,於是主動開口說道:「對了柳阿姨,既然我已經把存款拿出來了,那我就找房子搬出去了。」
「這幾天謝謝你們收留我,我會盡快走,不給你們添麻煩的。」
我說得真心,柳阿姨卻急了。
她不等我說完就猛地抓住我的手,一臉急切地問道:「別呀,你這才住兩天,阿姨還想跟你多待待呢。」
「是不是沈朝俞那臭小子欺負你你不敢說?」
「佳佳啊,阿姨是真的喜歡你,要是沈朝俞讓你不高興了,那阿姨讓他出去住!你就再多住兩天陪陪阿姨唄。」
我被柳阿姨的熱情搞得有點無所適從。
但她目光真摯,誠心誠意地邀請我,我又實在是不好意思拒絕她。
我有些猶豫,她突然問道:「說起來佳佳,你的工作現在是怎麼樣了?」
我愣了一下,接着突然間想起——
我還在養父母的公司掛着職位,而且還有一個跟房地產大亨的項目正在推進,馬上就要籤合同了!
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多得讓我暈頭轉向,竟然差點把這件事給忘了。
我一巴掌拍到了自己的腿上,恍然道:「對了,我要先去辦離職纔行!」
柳阿姨一聽眼神瞬間亮了。
她抓住這個機會對我進行了又一輪的「留宿」勸說。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長輩用這麼親切的態度對待,一時心軟便答應了下來。
然而直到晚上,柳阿姨跟沈叔叔一人拖着一個行李箱出現在客廳,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的時候我才驚覺——
我大概、可能、也許、八成……被套路了?!

-10-
柳阿姨跟沈叔叔要出去出差,也就是說這個家在半個月之內都只有我跟沈朝俞兩個人住。
我嘴角抽搐,眼睜睜看着他們兩個手挽着手離開。
沈朝俞在一邊笑得意味深長。
等柳阿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沈朝俞這才微微笑着看我。
「喫飯?」
我:「……喫。」
我硬着頭皮住了下來,第二天一早便趕去我養父母公司,打算把事情處理掉。
然而我在養父母公司門口卻遇到了那個地產大亨周建景跟他老婆尤瑩瑩。
我略微有些驚訝,跟他們打了聲招呼迎了上去。
他們告訴我他們是來談合作的,我瞭解了一番,才知道是「顧家女兒」讓他們來的。
我心裏對顧真真的行爲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趁着這個機會,我趕緊把前兩天發生的事簡略一說,並且直言道:
「我現在已經不是顧家的女兒了,如果你們還想繼續這個項目,我建議是重新策劃一下。」
周建景兩人聽完露出詫異的表情。
他們沒有馬上表態,只是暫時跟着我去了頂樓。
到了總裁辦公室,我養父養母跟顧真真都在。
養父看到周建景跟尤瑩瑩趕緊迎上來。
我養母在一邊,對着我冷嘲熱諷道:「你還來幹什麼?總經理的職位我們已經給真真了,你要還想留在這,就從跑業務開始重新幹吧。」
我面對她的冷嘲熱諷只是微微一笑。
我果斷地把離職申請拿給她,接着一字一句道:「謝了,不稀罕。」
我轉身就想去找人事,然而還沒走出門,我突然被尤瑩瑩叫住。
嗯?
有事?
……
周建景夫婦兩人走到我面前,笑盈盈地看着我:「顧小姐如果要辭職的話,不知道願不願意來我們公司?我們以經理的職位聘你。」
尤瑩瑩含笑道:「實不相瞞,顧小姐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我們這次答應合作,本身也是看在顧小姐的面子上。」
她轉頭看了眼傻了眼的我養父養母,客氣卻不容置疑道:
「不好意思了顧總,我們只跟顧佳小姐合作,既然她要走,那我們這個合同也沒必要簽了。」
我養父急了,想要再去拉攏。
周建景已經上前一步,把我跟尤瑩瑩護在身後。
他淡淡道:「抱歉,以後有別的項目我們再合作吧。」
他禮貌地說完,轉身就準備跟尤瑩瑩離開。
我雖然沒有料到事情會這麼發展,但總的趨勢還是我喜聞樂見的。
我扭頭看了傻眼的養父母一家,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尤瑩瑩又正式地對我發出一次邀請。
這次我連猶豫都沒有,欣然答應。
「周總,尤總,關於那塊地,其實我有更好的合作伙伴,不知道你們對跟沈氏合作的意向如何?」
周建景跟尤瑩瑩聽了後果然露出一副感興趣的表情。
他們讓我細說,我們三人當着我養父母的面,邊聊邊離開了顧氏。

-11-
我會把沈朝俞拿出來跟他們談,自然是我認爲這個項目兩邊的確適合合作。
周建景夫婦對這個項目有野心,本來就一直在尋找合作者。
之前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他們對顧氏產生了意向。
現在一切重來,他們即使信任我的能力,也還是保留了謹慎的態度。
我試着幫他們直接約了一下沈朝俞,沒想到沈朝俞很痛快地便答應了見面。
於是我們三個乾脆哪也沒去,直接轉頭去了沈氏。
沈朝俞的助理早已等在樓下,見到我們後恭敬地把我們迎了上去。
周建景夫婦兩人還打算考察一下。
我作爲提議的發起人,自然而然地充當起了兩邊溝通的橋樑。
我們跟沈朝俞在會客室聊了兩個小時。
等全部說完,雙方都露出了滿意的合作想法。
我對於這個結果樂見其成,沈朝俞想留我喫飯,周建景二人便笑道:
「顧佳小姐你明天直接來公司報到就行,我們回去會安排的,今天你就好好準備一下吧。」
我點了點頭,對他們道過謝,親自把他們送到了樓下。
等周建景二人離開,沈朝俞站在我旁邊,突然若有所思道:
「佳佳,你有沒有覺得你跟周總他們長得還挺像的?」
「啊?」我懵了下,「像嗎?我自己看不太出來。可能是緣分吧。」
我沒怎麼在意,沈朝俞卻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考慮什麼。
我跟沈朝俞在外面喫完飯,然後一塊回了家。
家裏現在只有我跟他,這讓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第一天把水潑他身上的事情。
社死又曖昧。
沈朝俞的態度我還是捉摸不透。
除了第一天他明確地說過「媳婦」之類的話,之後他倒是一直挺克己守禮的。
我強迫自己別去考慮這些有的沒的。
畢竟我現在某種意義上也算孑然一身,比起這種曖昧的事,怎麼搞錢工作纔是我應該考慮的。
我坐在沈家的沙發上,心裏琢磨着重新把投資給撿起來。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大概地權衡了一下我的存款跟我可以折騰的金額。
然後果斷,我找上沈朝俞,死皮賴臉地讓他帶着我投資。
「嚶嚶,大佬,帶帶,飛飛!」
沈朝俞一言難盡地看着我討好的笑,最終無奈地嘆了口氣同意了。
我歡呼了一聲,打算好好跟着沈朝俞取取經,然後就自己出去獨立門戶。
沒辦法,誰讓我有一段時間沒接觸投資了,不瞭解市場行情,我可不敢亂揮霍我的存款。

-12-
接下來的幾天,我白天去周氏工作,晚上就跟着沈朝俞學投資理財。
他只教了我幾天,我拿來投資的存款又翻了好幾倍。
我一直知道他厲害,現在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沈朝俞端着一杯咖啡,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悠閒地靠在我椅子上,對着我操作的股票偶然提點上兩句。
我必須承認,國人的慕強是刻進基因裏的,我也不例外。
原本我對沈朝俞可能還沒有其他的心思,經過這幾天的相處,我也忍不住開始有點春心蕩漾了。
沒辦法,畢竟沈朝俞本身就很帥。
他在家裏穿着家居服的樣子跟在外面穿着西裝的樣子十分不同。
氣質上的劇烈的反差、強大的專業技能再加上他一直都耐心十足又溫柔的指點。
我覺得想要毫無波瀾纔是不可能的吧。
我開始察覺到自己的心意,連帶着跟沈朝俞待在一起也不由得變得有點曖昧起來。
這天我跟着他上完課後回房間洗漱。
結果等我洗完澡後才發現忘了拿衣服。
二樓的浴室是公用浴室,我再三猶豫,還是覺得我不能挑戰該死的墨菲定律。
沒辦法,還好我洗澡喜歡聽歌,會把手機帶進浴室。
我趕緊給家裏的阿姨打了個電話,讓她幫忙送件衣服過來。
等我打完電話沒過多久,浴室的門就被人敲響。
我自然而然地以爲是阿姨,只虛虛遮掩了一下胸部便打開了門。
結果門外站着的竟然是沈朝俞。
我猝不及防,就這麼跟他撞了個正着,我們兩個同時愣在原地。
他手裏還拿着一件衣服,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大方地打開門。
我死死地抓着身上的浴巾,內心只有一個想法環繞——還好圍浴巾了。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一秒、兩秒?
很快,等我反應過來立馬尖叫了一聲,猛地把門給關死。
浴室裏還有濛濛的蒸汽沒有散去,我背對着門蹲在地上,死死按着心臟的位置,感覺自己全身都要熱炸了。
門外沈朝俞的聲音也難得露出了一絲侷促。
他敲了敲門說把衣服放在門外,然後便是匆匆離去的腳步聲跟關門聲。
我背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做着深呼吸,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咚咚」的聲音逐漸減弱。
我趕緊站起來打開門,只露出一條足夠伸出手臂的縫隙,飛快地把衣服拿了進來。
等換好衣服,我迫不及待地離開了浴室。
只留下一室氤氳的霧氣,見證剛剛的春光旖旎。

-13-
第二天我特意晚起,錯開了跟沈朝俞見面的機會。
沒辦法,即使過去了一晚上我還是尷尬得不行,根本沒有和沈朝俞碰面的勇氣。
我磨磨蹭蹭地等沈朝俞出門才離開房間去喫早飯。
等我來到公司,強迫自己進入工作狀態,這才稍稍從昨晚那件事的餘韻裏脫離出來。
我現在在周氏工作,第一個負責的項目就是跟沈氏的那個項目。
周建景兩人的確說到做到,我入職便是以經理的職位。
我帶着項目組的成員開了一天的會,修改了好幾版方案。
等到下班,我拿着最新一版的策劃案去總裁辦公室,卻在電梯碰上了意外的來客。
我:「……」
我養父母一家:「……」
我們尷尬地在電梯裏對視,一時誰都沒有預料到還有這種相遇。
然而電梯的上行並不會以我們的尷尬而停止。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很快便跟他們一起來到了總裁辦公室。
電梯門開,我秉着地主之誼側身讓他們先走。
顧真真在經過我旁邊的時候故意撞了我一下,接着咬牙切齒地小聲道:「顧佳你等着,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我聞言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伸手嫌棄地拍了下她剛剛撞我的位置。
髒。
他們一家被周建景的祕書迎了進去。
我主動地留在門外等着他們先談,閒得沒事,乾脆就跟祕書處的姐姐們聊了起來。
女生之間拉近距離最好的辦法就是講八卦一點也不假。
我興致勃勃地聽着她們討論着各種圈子裏的小道新聞,喫瓜喫得不亦樂乎。
有一個祕書小姐姐小聲道:「話說你們應該都知道吧?咱周總跟尤總是有個女兒的,但好像小時候走丟了一直都沒找回來呢。」
其他人看起來對這個消息都見怪不怪,我卻是第一次聽說,忍不住驚訝道:
「還有這事?我以爲周總他們是丁克呢。」
祕書小姐姐笑了下,神神祕祕地壓低聲音道:「你可能剛來不太清楚,但周總他們其實一直在找自己的女兒,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
我唏噓了一聲,雖然這件事跟我沒關係,但我還是狠狠地共情了失去家人的心情。
畢竟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在哪。
將心比心,我打心底希望周總他們能早點找回自己的女兒。
然而我們這邊正在聊着,周總辦公室的門卻突然被猛地踢開。
尤瑩瑩壓抑着憤怒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她揚聲道:「小李、小劉,送客!」
我們一圈人聊八卦的聲音瞬間停住,一臉錯愕地看向打開的辦公室門。
小李、小劉是在這裏唯一的兩位男性。
他們兩人雖然也一臉懵,但還是聽從老闆命令地把顧真真一家「請」了出去。

-14-
我混在人羣裏,冷眼看着那仨人的表情。
顧真真的臉上帶着不甘,我養父卻已經快要用眼神把她殺死了。
我原本對他們來這的目的是毫無興趣的,現在卻突然起了點好奇。
下意識地看了眼周總辦公室的方向,那裏現在很安靜,但卻能明顯地感覺到氣氛的凝重。
我有點猶豫要不要現在去彙報工作。
然而就這一會兒,沈朝俞突然給我發來了消息。
他跟我說他那邊已經拿到了土地的開發許可證,問我周總他們有沒有空喫個飯討論一下後續。
我看見消息的那一刻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就現在,什麼尷尬什麼猶豫通通都消失不見。
這個許可證是我們這個項目裏最關鍵的一環,現在解決了,後面的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這會讓我也顧不上週總他們生不生氣。
拿起策劃,我在一衆敬佩的目光中大方地走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然後獨自走了進去。
不過雖說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辦公室裏的氣氛還是十分壓抑。
我強忍着彆扭,不卑不亢地把工作彙報了一下,然後把沈朝俞的邀請提了出來。
好在周總跟尤總現在心情雖然不好,但公私分明,並沒有隨意發泄。
他們冷靜地聽我彙報完,提了幾個需要修改的地方,然後便痛快地答應了沈朝俞的邀請。
我作爲項目的負責人溝通雙方,沈朝俞那邊已經訂了餐廳,我們三個便直接趕了過去。
到了餐廳之後我們幾人碰面。
因爲人多又有正事,我跟沈朝俞見面竟然沒有想象中的尷尬。
這頓飯前期喫得還挺正經。
然而等到正事聊完,話題不知不覺就偏向了莫名其妙的方向。
尤瑩瑩今天喝了點酒,似乎有些上頭。
她的臉微微泛紅,扭着頭不滿地問我:
「佳佳,你說明知道別人跟自己的家人走失了還硬要藉此湊上來利用你的人是不是很煩?」
「那個顧真真竟然說什麼,反正我們女兒也沒了,不如她給我們當乾女兒,以後會好好孝順我們什麼的,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尤瑩瑩越說越生氣,說到最後已經忍不住罵了起來。
我這下算是明白下午尤瑩瑩跟周建景爲什麼會那麼生氣了。
這個顧真真還真是……有夠蠢的。
我無語地撇了下嘴,小聲地順着尤瑩瑩的話安慰她。
尤瑩瑩罵着罵着突然哭了出來。
她似乎真的不勝酒力,周建景攬着她有些歉意地看着我們。
「不好意思,我們女兒的事對我們來說就是塊心病,我夫人酒量一般,兩位見笑了。」
然而不論是我還是沈朝俞,都笑不出來。
因爲尤瑩瑩哭得太傷心了,這是一位母親對失去血肉最深切的悲痛。
任何人都不應該用輕佻的態度去面對她。

-15-
我跟沈朝俞安靜地待在一邊。
周建景正在小聲安撫着尤瑩瑩。
我忍不住嘆了口氣,心情也忍不住有些沉重。
沈朝俞突然道:「不好意思,冒昧問一下,周總你們女兒……身上是有什麼特徵的嗎?」
周建景跟尤瑩瑩同時愣了下,我也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沈朝俞的表情意外地嚴肅,他靜靜地看着周建景夫婦,等待着他們回答。
周建景夫婦兩人對視一眼,接着尤瑩瑩止住抽泣,還帶着一點哽咽道:
「有,我們女兒的肩膀上有塊星星形狀的胎記,應該還算是挺特別的。」
星星胎記?
我突然愣在原地。
沈朝俞扭頭看了我一眼,目光沉沉道:「星星形狀的胎記的話,她有。」
他話一落,尤瑩瑩跟周建景的目光同時投向了我。
我還有些發矇,面對他們灼熱的目光顯得有些呆呆的。
沈朝俞無奈地嘆了口氣,聲音裏卻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他說:「我第一次見你們一塊出現的時候就覺得你們很像,現在看來可能也不單單是巧合而已 。」
我恍惚間想起沈朝俞的確是說過這種話。
只不過當時我完全沒往這個方向去想,誰能想到……
尤瑩瑩跟周建景的震驚一點都不比我少。
他們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想要跟我說話,又有點不太敢說一樣。
我們三人在這種情況下同時生出了一點類似於「近鄉情怯」般的恐懼感。
好在我們身邊還有個徹底的無關人士沈朝俞,他已經打電話聯繫好了機構,問我們願不願意去做一個親子鑑定。
周建景夫婦自然毫無異議。
他們找自己女兒的蹤跡已經找了太多年。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一個最接近的希望,他們一定不會放棄這次機會的。
我卻沒有他們那麼堅定。
甚至在他們將目光望向我的時候,我突然升起了一股瘋狂想要逃離的感覺。
他們真的是我的父母嗎?
如果是,他們會認可我嗎?
如果不是,他們會失望嗎?我會失望嗎?
我腦子裏止不住地飄過了各種各樣的念頭。
這些想法在我的大腦裏瘋狂地叫囂吵嚷,讓我忍不住心生恐懼,不敢面對真正的現實。
然而就在我馬上就要控制不住站起來逃走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桌下握住了我。
一瞬間,來自人體的溫度順着相握的掌心傳遞了出來。
沈朝俞的手寬大幹燥又有力,他緊緊地握着我,似乎在無聲地向我傳遞一個訊息——
他會陪着我,無論結果如何。

-16-
一瞬間,我的心驟然平靜了下來。
我捏了捏沈朝俞的手掌,輕輕吸了口氣,然後在周建景夫婦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那就做一個吧。」
周建景夫婦看到我同意明顯鬆了口氣。
這頓飯也喫不下去了,我們四個人一刻不停,立馬去了沈朝俞聯繫的鑑定機構。
因爲是走了特殊通道,我們的鑑定結果不到一週就出來了。
DNA 檢測顯示,我跟周建景夫婦的確是親子關係。
拿到檢測報告的那一天,我跟周建景夫婦二人沉默地坐在一起。
這一刻的心情我很難形容,相比起我一直以來都認爲自己是顧家的女兒,他們的感觸明顯比我要深很多。
尤瑩瑩一直看着我。
她先是無聲地哭,接着是抽泣,最後抱着我放聲大哭。
周建景比她要剋制,但同樣也紅了眼眶,伸出手將我們母女一起抱進了懷裏。
這一刻,好像他們二十多年的堅持、痛苦的尋找、堅決不要二胎的倔強都得到了一個完美的反饋。
我忍不住在想我是何德何能,竟然有這樣一對愛我如此的父母。
啊,或者說,這才該是家人本身的樣子。
只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便止不住地有些誠惶誠恐起來。
那一天,我們誰都沒有工作,抱在一起說了許多許多。
之後,我爸媽無論如何都要我搬回家裏,我沒有推脫,回到沈家鄭重地跟沈朝俞道了個謝。
沈朝俞笑了笑,這次他只是真心道:「恭喜你。」
……
我沒有馬上搬走,反而是等到柳阿姨他們出差回來,把事情的經過講給他們後才鄭重地道別。
柳阿姨跟沈叔叔聽說了這件事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然而除掉震驚外,他們是真的爲我高興。
我也是這會兒才知道,他們跟我爸媽的關係本來就挺好的。
我爸媽的產業雖然比不上首富,但也是我們市第一梯隊的存在。
我們這些小輩接觸得少,但他們同一輩的人卻很清楚,這些年我爸媽爲了找我到底付出了多少。
我聽柳阿姨跟我說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忍不住心裏動容。
正式地跟沈朝俞一家道別後,我搬出了沈家,回到了原本就該屬於我的地方。
我爸媽的房子裏一直保留着我的房間。
我回去後很輕易地就發現,這個家裏無論是裝飾還是用具,每一樣東西都是按照一家三口的標準來準備的。
而且那些明顯不是臨時添加。
無論是整體的融合度還是所有人的態度,我都能很明顯地感覺到,我爸媽一直都在家裏留了屬於我的那個位置。

-17-
我回去之後沒幾天,就感受到了我這二十幾年沒感受過的溫情跟關懷。
我爸媽這段時間去了解了一下我的事情,結果發現我在顧家過得並不好。
這下子他們心裏的愧疚感更重了。
即使我再三解釋,最起碼物質上我沒有缺着什麼,但他們依然補償似的拼命地把所有好東西都塞給我。
我心裏感動,自知自己對比他們付出得太少,所以只能盡我所能地去回報他們對我的這份好。
我在家裏住了一段時間,我們一家人終於重新融入了一起。
我媽沒事就湊到我旁邊,似乎想把這些年錯過的時間都補回來。
我也很享受跟爸媽待在一起的感覺。
時間久了,最初的拘謹也漸漸消失不見。
我回來後一個月,我爸媽決定召開一個晚宴,要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我的身份。
我對此沒有異議,只是在挑選男伴的時候發現了一點「誤會」。
「誒,朝俞不是你男朋友嗎?我看你們兩個關係挺好的啊。」
我爸媽在聽說我跟沈朝俞只是朋友後雙雙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我比他們還震驚,不知是羞還是急道:「朋友關係也可以很好啊!我們真不是一對啦。」
我媽臉上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了一絲的失落。
她惋惜道:「唉,我還以爲用不了多久就能喝喜酒呢。」
我爸在一邊安慰她道:「沒事,現在談也來得及。」
我:「……?」
我完全不知道我跟沈朝俞在別人眼裏原來已經像是一對了。
嗯……雖然我並不討厭,甚至還有點喜歡他。
但就這麼被人直截了當地提出來,還是多少讓人有些尷尬。
最近這段時間我跟沈朝俞都沒怎麼見過面。
他似乎在做什麼事情,忙得每天只夠抽十分鐘跟我打電話聊天。
我有些心虛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我媽看着宴請的賓客,最後還是大手一揮道:「是不是男朋友都不妨礙當男伴!就沈朝俞了!」
我很想說一句「萬一沈朝俞不願意」。
但轉念一想,又莫名覺得這個可能出現的概率確實有點低。
就這樣,沈朝俞莫名其妙地被安排成了我的男伴。
當天晚上他固定時間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隨口提了一句,他果然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18-
宴會的時間在一天天接近,我的工作也在有條不紊地推動着。
我跟我爸媽相認之後,一切的變化似乎都不算太大。
非要說的話……
那大概就是我聽說,最近顧家的資金鍊好像出現了什麼問題,他們現在有點不太好。
如果這個小道消息是真的,那我可就太好了。
顧家養我的那些錢,我這些年幫他們拉的那些項目早就還得夠夠的了。
至於什麼養恩親情……
不好意思,至少我還在顧家的時候,這些東西確實是從來都不存在的。
我對於他們的落敗毫無心理負擔。
說到底先拋棄我的人是他們,我又不是聖母,不會別人打我左臉一巴掌,還把右臉也放上去的。
我心安理得地過着自己的生活,對於他們任何不好的消息永遠保持「幸災樂禍」的心態。
就這樣,我爸媽定的宴會時間很快到了。
那天白天我照常上班,下了班就被我媽拉去做造型。
沈朝俞似乎終於忙完了,今天很早便來了我做造型的工作室等我。
或許是因爲過了今天之後我的生活就將徹底開啓全新的篇章。
心態的不同讓我在面對沈朝俞時都變得更加坦蕩起來。
嗯,我要承認,我有點想他了。
我安靜地任由化妝師給我化妝,透過鏡子,我看到沈朝俞正在跟我媽聊天。
他們的樣子就好像沈朝俞真的是我男朋友。
我最親近的兩個人湊在一起,或許在聊關於我的事情,也或許只是在聊今天喫到了什麼好東西。
然而這種感覺卻比聊天的內容更讓我動容。
我仔細地思考了一下,過了今晚,我好像就真的沒什麼沒解決的事情了。
家庭、工作、未來、前途。
當初被趕出家門時的迷茫隨着時間跟各種各樣的機遇都被一一解決。
我的生活邁上了正軌,沈朝俞也忙完了,不會耽誤他。
嗯……這麼想的話,似乎沒有比今晚更好的告白時機了。
我想通了,也下定了決心。
等今天晚宴結束就告白,一定要打沈朝俞一個措手不及!

-19-
等我做完造型後,我們一起來到了宴會現場。
沈朝俞扶着我從車裏下來。
周圍來了很多的媒體記者,都是爲了搶到「周家女兒迴歸」的一手信息。
我伸出手,挽上沈朝俞的胳膊。
他步伐穩健地帶着我向前走,高大的身軀護着我不被人羣推擠,還能抽出空小聲問道:「緊張嗎?」
我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緊張!」
沈朝俞挑了下眉,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痛快。
然而我很快又笑了,聲音很愉悅:「但也很開心。」
「開心還是要更多一點的。」
我的心情是真的很好,連長槍短炮的懟臉拍照都讓我覺得可以忍受了。
不過還是要慶幸進到大廳前的這段路很短。
到了室內之後,讓人招架不住的記者終於消失了。
我忍不住鬆了口氣,沈朝俞在旁邊輕輕笑了一聲。
宴會廳裏的人也不少,但大多都是同個圈層,我認識或者合作過的人也不在少數。
不過這種商人們聚集的宴會就一點不好——永遠都逃不開工作。
我跟沈朝俞剛剛纔進來,腳踩在地板上都沒踩熱,就已經被好幾撥人上來寒暄了。
尤其是沈朝俞,他作爲首富之子,沈家唯一的繼承人,沈氏現在實際上的操控者,幾乎剛一露面就被各種各樣的人包圍了。
我在良心跟自由之間掙扎了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拋棄沈朝俞,自己跑了。
沈朝俞一時不察,拉我沒拉住,怨念的目光都快透過肌膚骨骼直接把我穿透了。
我背對着他當看不見,腳底抹油飛快地逃離了是非之地。
對不起了,告白歸告白,社交痛苦他還是自己去承受吧。
我躲進了角落,終於鬆了口氣 。
我爸媽還在做着一會兒公開承認我的準備,我暫時躲了個懶,不由得開始思索等會兒告白的問題。
然而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不講道理的八字不合。
我這剛躲了還沒一分鐘,我養父母一家又跟我迎面撞了上來。
我:「……」
對於這種總是會遇到他們的戲碼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能從我會被他們抱錯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了我們之間是有點什麼孽緣在身上的。

-20-
我在心裏無聲地嘆了口氣,轉身就想離開。
然而顧真真突然叫住我,她語氣不善道:「喂,你怎麼會在這?這不是你這種人該來的地方!」
我:「?」
我好笑地看着她,忍不住抱臂道:「那你說『我這種人』應該去哪?」
顧真真譏誚地一笑,聲音卻止不住地透出幾分怨毒:
「你就該躲在筒子樓裏,喫着菜市場撿的菜葉,聽着爸媽無止境的爭吵,怨恨着自己爲什麼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
我聽着她的話忍不住挑了下眉,毫不客氣地揭穿她:「原來這就是你以前的生活。」
我語氣平靜,倒是沒有嘲諷她的意思。
「很慘。」
我大概是能想象到顧真真以前的生活並不好的。
畢竟她本來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卻被迫過了二十多年的清貧日子。
她很慘,但並不是我造成的,我也不打算替任何人背這個鍋。
說到底我也是個受害者,她怨恨我、嘲諷我,我自然也沒有忍回去的道理。
我看着她,目光有些憐憫。
「你很慘,但讓你的生活越來越慘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我說完,也不管她是不是聽得懂,轉身就想離開。
我養母突然叫住我。
她站在顧真真旁邊,警惕地看着我。
「顧佳,你不會是還想讓我們把你認回來吧?」
「我跟你說你死了這條心,就算你追着我們來這種地方,我們也不會再認你了。」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她,實在忍不住道:「你到底哪來的自信?」
我注意到我爸媽已經準備上臺了,很快就會輪到我,我也不想跟他們糾纏了。
於是我乾脆地看向他們,直接道:「首先,我從來都沒想過再跟你們牽扯上什麼關係,也看不上你們那點錢,這點你們大可放心。」
「其次——」
我看着他們,微微一笑道:「我在這裏是因爲這是我爸媽爲我準備的宴會,而我現在,叫周佳。」
說完,我禮貌地對他們點了點頭,轉身走向了宴會正中央的舞臺。

-21-
我爸媽當着所有人的面宣佈了我的身份。
我優雅得體地走上舞臺,大方從容地介紹了自己,完美地完成了我的迴歸。
發言到了最後,我爸直接當衆宣佈,他跟我媽將慢慢退出周氏的經營,逐漸將周氏放權到我手上。
他跟我媽的這一決定,直接將我的亮相推到了最高潮。
連我都稍微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件事會來得比我想象的早這麼多。
我媽在臺上看着我,當着所有人的面說道:「你有管理公司的天賦,寶貝兒,你很優秀。」
我感動到跟我媽擁抱,鼻尖終於忍不住酸澀了起來。
等到下臺,我養父母一家已經呆住了。
他們似乎完全不能接受,我養母甚至對着我就想衝上來。
沈朝俞終於擺脫了寒暄的人回到我身邊。
顧真真死死地盯着我,她眼眶通紅,帶着一絲瘋狂道:
「不可能!憑什麼你連親生父母都比我厲害!這不公平!這不公平!」
沈朝俞蹙了下眉,伸出胳膊將我護在身後。
他揚手叫來保安把我養父母一家人趕出去。
顧真真還在大喊着「不公平」,一時將許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我想了一下,與其讓顧真真把宴會的氣氛搞得亂七八糟,還不如我藉着她這波熱度「蹭」一下。
於是我找了個話筒,輕咳了兩聲將注意力吸引到了我這邊。
沈朝俞在我旁邊挑了下眉,目光明明白白地在問我想幹什麼。
我對他神神祕祕地一笑,然後對着話筒大方道:
「我在跟我爸媽相認之前,有一段最艱難的時間是沈叔叔一家收留了我。正好藉着這個機會,我想當着所有人的面鄭重地跟你們說一聲謝謝。」
沈朝俞有點意外,但他依然代表了他的家人,對我溫聲道:「不客氣,應該的。」
我笑了笑,也沒在意。
畢竟這些話只是鋪墊,我真正想說的其實在後面。
「沈朝俞,我剛到沈家那一天,你曾經跟我說『是媳婦就不麻煩』,這話我當時沒問清楚,現在我能不能在這裏重新問問。」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真的說到這裏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有點緊張。
握着話筒的手微微有些出汗,然而當我看向沈朝俞,看到他難得怔愣的目光,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輕咳了兩聲,大方道:「我喜歡你,所以我是個麻煩嗎?」
沈朝俞看着我,目光從怔愣到驚訝再到無奈跟欣喜。
他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
「輸給你了。」
然後他拿過話筒,當着所有人的面坦蕩地承認:
「不是,你一直都不是麻煩。」

-22-
我的迴歸宴會可以說是各種意義上的高調爆炸。
先是周家失散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回來,官宣身份後立馬就繼承周氏。
再是周家女兒的養父母打鬧晚會,周家女兒藉此對沈家的兒子表白心意。
當然,這些八卦的東西終究只能是茶餘飯後的閒談。
對於那天在場的很多人來說,他們只要記住兩點就夠了。
一是周家的實際掌權人很快就會變成我,以後談生意談合作甚至只是打招呼寒暄,他們都要拿出自己相應的態度。
二嘛,那估計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沈周兩家大概率要聯姻了。
這種強強結合的聯姻通常情況下會給整個商圈帶來一個極大的動盪。
晚宴的第二天,沈氏跟周氏的股票大漲,後面連續跟來的一系列震動就是後話了。
而我也在之後從柳阿姨那裏得知,沈朝俞原來從很小就喜歡我了。
按照柳阿姨的說法,沈朝俞對我的關注是從六歲就開始了。
當時有次他學騎自行車,結果摔了之後磕倒了,趴在地上,是我發現了他然後叫了大人送他去醫院。
我聽到柳阿姨說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
這件事我記得,但當時那個小孩是誰我確實是不知道。
但我敢指天發誓,我唯獨沒想過那個人竟然會是沈朝俞。
畢竟……沈朝俞在我心裏跟十項全能的小金人沒什麼差別。
他竟然不會騎自行車,而且是到現在都不會,這個發現讓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加速,越發覺得他可愛了起來。
除此之外,我還知道了沈朝俞當初那陣子到底是在忙什麼。
他在忙着收購顧家,這事我一直到第一次公示期出來才知道。
我去問沈朝俞爲什麼不跟我說,他的意思是想等收購流程走完,然後直接將顧氏送給我。
我倒是也沒有怪他的意思,就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結果沈朝俞反將一軍道:
「我在操作收購的時候可是發現了顧氏內部有好幾個人爲留下的漏洞,手法很高明,一般人發現不了,但每個都很致命。」
「嗯,這東西外人是做不到的,肯定是顧氏內部的人做的,會是誰呢?」
他意味深長地看着我,我笑嘻嘻道:
「誰知道呢,可能是某個大冤種怕自己哪天被賣,給自己留的後路呢。」
我們兩個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好像都能從對方身後看到搖晃的大尾巴。
半晌,我們兩個同時笑出來。
沈朝俞突然抱住我。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撒嬌的味道,笑道:「完了佳佳,我徹底輸了。」
我伸手回抱住他,在他的背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下。
我笑得開心又爽朗。
「沒事,輸給我不丟人。」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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