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千里迢迢趕回來時,男友正在和朋友們在玩遊戲。
他前女友輸了,懲罰是親他。
我一直站着,看着她撲上去,看着她親完,再看着陳銘予淡淡地說:「下次別這樣了。」
以往的我,定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歇斯底里地質問他。
可我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1-
我訂了最近的航班,想趕回去給男友慶生。
爲了趕進度,熬了好幾個通宵,但我還是歡喜的。
陳銘予的電話打不通,我只好拎着親自做的蛋糕到了他經常待的包廂。
嘈雜的音樂掩蓋了我開門的聲音。
「我纔不稀罕你們,要親也得親陳銘予。」餘婧的話語中帶着幾分嬌嗔羞澀,目光緊緊鎖定在陳銘予身上。
陳銘予的額前碎髮垂落,遮住了眼簾,顯得有些冷漠,彷彿對餘婧的話毫不在意。
我微怔,雙手在無人窺探的角落顫抖。
餘婧緩緩起身,靠近陳銘予,試探性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見他並未抗拒,眼中的喜悅愈發明顯。
下一秒,紅脣覆了上去。
這一幕在我眼中彷彿被放慢,我想上前阻止她,可我的腿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我緊緊盯着陳銘予,期盼他能有所反應。
他沒推開。
那一瞬間,我彷彿被冰水從頭到尾澆個溼透。
等她親完,陳銘予才淡淡說了句:「下次別這樣了。
「我有女朋友了,你有點分寸。」
餘婧不滿地從他身上下來,低聲嘀咕:「你女朋友事兒真多,總是不高興。
「以前咱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我可沒這樣折磨過你。」
陳銘予抬眸,帶着警告的意味看了她一眼:「餘婧。」
「好好好,不說了,免得又掃興。」餘婧妥協道。
我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
轉身離開,將手中的蛋糕狠狠地扔進了垃圾箱。
-2-
陳銘予電話打了過來,我沒接。
等他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快睡着了。
摘手錶的窸窣聲響起,陳銘予難得跟我解釋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有幾個朋友好久沒見了,就玩得時間長了一些,下次不用等我,你先睡。」
見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問東問西,陳銘予朝我看過來:「我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梨花糕,你可以去喫。」
我翻了個身,淡淡道:「不用,我不餓。」
好一會兒,陳銘予還想開口說什麼。
我打斷他,突然開口:「她親你,你沒推開。」
沒有名字,沒有鋪墊,但突然的冷場,我知道他懂了。
過了一會兒,陳銘予盯着我,語氣有些無奈:「希霽,我和她早就過去了,只是作爲朋友,我不能真看着她在那裏下不來臺吧。
「你知道的,她那個脾氣,驕縱得不成樣子,不順着點她,我怕她……」
說到最後,他說什麼我已經聽不清了,但他語氣的不耐煩,和每一次一樣,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
按照以往,我肯定歇斯底里地質問他,一遍遍要確定在他心裏的人究竟是誰。
但這次,我輕笑了一聲:「陳銘予,你和她和好吧,我退出。
「省得每個人好像都在演,怪累的。」
陳銘予額角青筋跳了跳,隨即沉了臉色:「你胡說什麼呢?」
或許是我的眼神太過認真,他緩緩靠近,伸出雙臂將我擁入懷中:「還在喫她的醋?她的醋,你還沒喫夠嗎?
「我們不提不高興的好不好?今天我都沒喫到你做的蛋糕,以前每年都有的。」
他的語氣溫和,試圖撫平我們之間的波瀾,彷彿剛纔的不快只是一場誤會。
我掙脫他的懷抱,面無表情地說:「我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了,你要是現在想喫蛋糕,我給你訂個外賣。」
陳銘予被我今晚的冷漠弄得有些煩躁,他哄人的耐心快要告誡,薄脣緊緊抿着。
半晌,他捏了捏眉間,輕嘆一聲:「算我錯了,我給你們實驗室捐幾臺機器做補償可以嗎?還是,你想要什麼我買給你?」
我捂住了耳朵:「你很吵,我要睡覺了。」
陳銘予不顧我的抗拒,再次擁我入懷,輕拍我的背:「睡吧,睡吧。」
一陣突兀的電話鈴聲如同鋒利的刀片,劃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屏幕上,餘婧的名字赫然閃爍,顯得格外刺眼。
陳銘予的身體不自覺地僵硬了一瞬,但僅僅猶豫了片刻,他便緩緩鬆開了我,接通了電話。
「家裏水管漏了,阿予,我今晚喝得有點多,一個人叫修理工來有點不安全,你能不能過來幫我處理一下?」
「求求你了,銘予。」電話那頭,餘婧的聲音帶着幾分哀求與無助。
-3-
陳銘予沒有給她回覆,迅速掛斷了電話。
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鎖定在我身上,似乎在期盼我能體諒地說一句「你去吧」。
又或者,他在試圖用這片刻的沉默來證明他對我的在乎。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無聲的較量,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沉重。
陳銘予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彷彿正在極力壓抑着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抬手想觸碰我的臉頰,又在半空中猶豫着收了回去:「小希,我得去看看她。」
像是怕我生氣,又補了一句:「我很快就回來。」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敷衍:「隨便吧,如果太晚了,你可以不用回來。我最近睡眠淺,容易被吵醒。」
陳銘予愣了下,隨即眉頭微蹙,心裏已然斷定我是在耍小性子。
他着急地撈起外套,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小希,她膽子小,被嚇到心臟病又會犯的,你體諒一下,我和她真不會有別的牽扯,相信我。」
關門聲響起,我的心劇烈收縮了下,淚水不自覺地在我眼眶中聚集。
過往的一切在我腦海中翻湧,我不明白,他如果放不下餘婧,爲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4-
餘婧和陳銘予談過兩年戀愛。
後來,陳銘予覺得結婚還早,加上餘婧比他大六歲,他不想耽誤了她的青春,兩人就這麼分開了。
陳銘予跟我說,他們那段已經過去了,要是心裏還有彼此,也不可能真的走到這一步。
但我每次與餘婧的目光交會,她眼中那抹複雜微妙的挑釁,彷彿是在講另一個版本的故事。
他那些朋友們也老提起,說餘婧比他們年紀大,更像是看着他們長大的姐姐,就算不是戀人,那份親情也是實打實的,讓我別太計較。
所有人都在勸我大度一點。
我試着解釋,說餘婧心裏就從來沒放下過他,但陳銘予總認爲這只是我出於佔有慾的胡思亂想。
就連陳銘予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餘婧都要先拆開來,細細看了一遍,然後輕描淡寫地說:「小希啊,這顏色可能不太適合你呢,要不還是給我吧,再讓銘予給你重新挑個別的。」
她這話一出,我腦袋「嗡」地一下炸了,下意識地伸手就去搶禮物。
陳銘予攔住了我,說:「小希,婧姐既然喜歡,就給她吧,不過是個禮物。」
我緊緊攥着手,就是不松,下脣都快被我咬破了,嘴裏都是血腥味。
陳銘予冷下臉:「你懂事一點。」
每次遇到這種事,總讓我懂事點,可憑什麼啊,我纔是他的女朋友,卻好像成了那個多餘的人。
我怒視着陳銘予,情緒快要爆發。
餘婧像是被嚇到了一樣,連忙將禮物塞回我手中,帶着幾分歉意地說:「是我不對了,沒想到小希這麼喜歡,你們可別因爲我吵架,那我罪過可大了。」
她接着又說:「別生氣了,我喝兩杯賠罪。」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可當她又要倒酒時,陳銘予一把奪過了她的酒杯,語氣中帶着幾分責備:「行了,你的心臟不好,別逞強。」
餘婧反手握住陳銘予的手腕,笑着說:「今天是小希生日,你可別惹她生氣了,小心女朋友跑了哦!」
陳銘予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至於這點小事沒完沒了嗎?」
餘婧湊近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那一刻,她的領口因動作而大開,幾乎暴露在我的視線中。
我再也無法忍受,憤怒地將桌上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聲音顫抖地喊道:「陳銘予!我是不是要給你們搬張牀來啊?!」
餘婧一臉無辜,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小希,你誤會了,我剛剛只是在教他如何哄你……」
我實在不想再看到她那張虛僞的臉,轉身就要走。陳銘予卻緊緊拉住我:「你冷靜點,這是在鬧什麼?」
我紅着眼眶,倔強地盯着陳銘予。
陳銘予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猛地踢了下桌角,站起身來。
他抿着脣,將我擁入懷中,對着身後的人說道:「我們就先回去了,我買單,你們玩得盡興點。」
餘婧在身後不甘心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陳銘予頭也不回地帶着我走了。
那一次,我以爲我帶着陳銘予的愛贏了,滿心歡喜。
但好景不長,甜蜜的時光如同曇花一現,餘婧就像一道揮之不去的陰影,再次悄無聲息地滲透進我們的生活,頻繁得讓人窒息。
-5-
陳銘予昨晚沒回來。
我也是一整晚輾轉反側,心臟「怦怦」直跳,根本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清晨,我從噩夢中驚醒,耳邊隱約傳Ṫůₕ來團團斷斷續續、微弱得像蚊子一樣的求救聲。
我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赤着腳就衝到它的小窩前。只見團團張着小嘴,喘着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跟死神抗爭。
我趕緊輕輕地掰開它的嘴,小心翼翼地抬起它的頭,開始給它按壓心臟。
看着它脆弱的模樣,我的手不停地發抖。
我把團團送進了最近的寵物醫院。
醫生一臉嚴肅:「它的狀況非常糟糕,更何況它之前還是一隻帶有遺傳病的流浪貓。」
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手術室外,心裏亂得像一團麻。我拿起手機,給陳銘予打了個電話。
第一遍,沒人接。我又連打了幾個,那邊才接了。
我捏緊了手裏的手機,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陳銘予,來醫院,團團病了。」
電話那頭,餘婧的聲音有些啞:「小希,阿予剛睡着,你那邊很急嗎?急的話我幫你叫醒他。」
她又接着說:「他今天真的很累了,你要是沒什麼大事,就讓他多睡會兒吧。反正你們之後也能見到,不是嗎?」
我什麼也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好在團團爭氣,挺過了第一天危險期。
一整天沒喫東西了,我隨便點了一碗熱粥外賣,但店家好像沒放鹽,一點味道都沒有。
țü⁾我機械地一口一口往下嚥,喉嚨間只有那點兒熱氣帶來的短暫溫暖,心裏的寒意卻怎麼也驅不散。
直到第二天的午後,陳銘予才滿臉疲憊地出現在我面前。
他看起來很累,開口就說:「抱歉,我來晚了,團團怎麼樣了?」
我仰着頭靜靜看着他。
陳銘予瞭解完團團的狀況,以一種近乎冷漠的語氣告訴我:「小希,團團已經沒有必要再搶救了,讓它安息吧。
「不過是一隻流浪貓,我可以再給你買一隻更好的。
「接到你電話我就趕過來了,餘婧沒說明白,我還以爲是你住院了。」
很奇怪,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心裏沒那麼難受了。
他好像在我這裏不再重要了。
我看着眼前這個人,語氣堅定:「團團,我要救,它的命輪不到你做主。
「還有,我們分手吧」
陳銘予停頓了幾秒,煩躁地抓了把頭髮,呼吸極重:「你要是因爲我沒回家生氣,我可以解釋,我已經兩個晚上沒有好好睡覺了,你別鬧了,可以嗎?」
我搖了搖頭:「陳銘予,我們之間的裂痕,早就不是一晚上沒回家那麼簡單了。我受夠了總是被你忘在腦後,也受夠了你總是爲了另一個人毫不猶豫地把我丟下。
「你不能沒有她,所以我替你決定,我成全你們。」
以前不管他怎麼傷我,我都可以閉着眼睛愛他。
但現在,我不願意再委屈自己了。
陳銘予雙眼冒火,死死盯着我:「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我和她之間真的沒什麼!就算分手了,我也不能把她當仇人對待吧!
「在一起那麼久,她有事我能不管嗎?
「你能不能不要鬧了,那天她心臟不舒服,我怕她有危險才留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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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壓變得異常低沉。
陳銘予似乎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了,連忙放緩語氣:「我們好好談一談,別動不動就提分手。」
他好像認定了,只要他低頭服軟,我就會毫無芥蒂地繼續愛他。
我垂下眼睫,聲音出奇地平靜:「陳銘予,你說把她當親人,當朋友,接受她送的禮物沒問題。可她送你的是什麼,是內褲!你又要說我齷齪,想歪了你們的關係。好,不說這個,那就說別的事。
「節假日,你倆不分晝夜地打遊戲,她玩個奶媽角色,只圍着你轉,這也就算了。每次你們聚會,她不能喝酒還偷喝,喝完了你就要送她回家,讓我一個人打車回家!我是你們倆的擋箭牌嗎?
「陳銘予,你真讓我噁心。」
陳銘予一怔,臉上霎時浮現一絲慌亂,下意識想抓住我的手。
我側身躲開了他的觸碰。
他看着落空的手,眼底是不敢置信的忐忑,整個人都在隱隱輕顫。
陳銘予胸腔瀰漫難言的酸澀,斷斷續續地說:「小希,我跟你說過的,餘婧的心臟病是因爲有一次我落水,她爲了救我病情才加重的。她當時躺在病牀上,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我真的沒辦法不管她。」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此刻,只能無力地解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一直睡在客臥,我們之間清清白白,從未有過任何越軌的念頭,我也從未想過要因爲她而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
陳銘予一臉緊張,好像怕極了我離開他。
可他的這副模樣,沒有讓我動容。
我不禁啞然失笑,問他:「陳銘予,你是醫生嗎?難道你的存在還能治病救人,比藥還靈嗎?」
我沒錯過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茫然無措。
不等他開口,我又道:「你欠了餘婧的情,爲什麼要拉着我償還?爲什麼要讓我承受這種模糊不清、沒有界限的親密帶來的痛苦?我憑什麼要受這樣的委屈?我也是父母嬌養大的,我更不是依附你存在的菟絲花。」
陳銘予變了臉色,向來運籌帷幄的他有些失控:「小希,你冷靜一下,難道我愛誰你還感覺不到嗎?爲什麼非要總在餘婧她身上糾結吵架?你體諒一下我的難處,可以嗎?」
他的神色痛苦又愧疚。
我長舒了口氣,凝視着陳銘予說道:「一個人是無法同時真心愛上兩個人的,三人的情感世界太過擁擠,我願意退出,成全你們。」
陳銘予猛地抓住我的手,力度大得幾乎讓我無法掙脫。
他不願放手,總感覺如果不做點什麼,就可能會永遠失去眼前的人。
就在這時,醫生出聲道:「團團的主人,團團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請抓緊時間跟它道個別吧。」
-7-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墜,靠着牆才勉強沒倒下。
看到團團身上插着管子,小胸膛還在微微起伏,淚水瞬間模糊了我的視線。
「團團……」我輕聲呼喚,抬起手緊緊握住它的小爪子。
它留戀地看了我一眼,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然後,就靜靜地停止了呼吸。
它纔剛過完三歲的生日țũ̂ₓ,它還那麼小。
我抱着它,哭得撕心裂肺。
它就是一隻小貓,它不懂爸爸爲什麼不喜歡它,但它知道要愛媽媽。
陳銘予把他的外套蓋在了我身上:「小希,好好跟它道別,就讓它走吧,我聯繫了寵物殯葬,一會兒就能過來。」
我看着團團被一點點清理乾淨,直到它被推進火化爐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陳銘予低垂着眉眼,輕輕拍着我的背:「小希……」
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說的話。
陳銘予眉頭緊鎖,掛斷了電話,但對方似乎並不甘心,一遍遍執着地撥打。
他說:「小希,今天我不會離開,會陪着你的。」
他一直不接,電話響在了我的手機上。
我聲音沙啞,已無力計較,更不願打擾團團的安寧:「陳銘予,你不接,她要是出了事,回頭你又怪在我頭上,我擔待不起,而且,團團一定還在附近看着我們,我不想和你爭吵,它本來就有些怕你。吵起來,我怕它走得不安心。」
陳銘予不喜歡我這樣,在我眼裏似乎一隻貓也比他重要。
他盯着我,久久沒有說話。
陳銘予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李希霽,我不明白,你可以救一隻快死的流浪貓還很愛它,爲什麼不能對她寬容一點,現在你讓我覺得,就因爲一隻貓,你就要和我分手。」
他的語調帶着不解:「我們的感情難道還不如一隻貓嗎?」
我憤怒地轉過身,用另一隻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陳銘予,所有你讓我難過的夜裏,是團團陪着我的,它是當過流浪貓,但它是我的寶貝,跟我的孩子沒什麼區別。」
我難受得要呼吸不過來:「我一手養大的寶貝,憑什麼在你口中就變成了沒人要的阿貓阿狗?」
陳銘予臉上血色褪盡。
他觸及我的目光時,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嗓音好像有些抖:「小希,我不是這個意思。」
陳銘予眼裏帶着幾分難過的乞求:「算了,你今天心情不好,我等你冷靜,我給你時間好好想一想。」
說完,他匆匆離開,不知道是着急去赴約,還是在逃避着什麼。
但這一切,對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
我把團團的部分骨灰做成手鍊,讓它繼續陪伴在我身邊。此生,我絕不會再養第二隻貓了。
-8-
我找了個酒店住下,那個家已經沒有了團團的陪伴,回去已毫無意義。
整個晚上,陳銘予不停地給我發微信報備他的行蹤,幾乎要到了開直播讓我實時觀看的地步。
我還刷到了餘婧發的朋友圈。
照片裏,她笑容滿面,身後有個身影在廚房忙碌,她比着耶的手勢,一臉幸福。
配文是:【有你在,真好。】
畫面溫馨美好,卻刺痛了我的眼睛。
原來,他那麼着急地趕過去,就是爲了給餘婧做頓飯。
這段感情真的是爛掉了。
就連一直陪我的團團也不在了。
我緊握着那條手鍊,蜷縮成一團,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一絲溫暖。
等我再睜眼,發現陳銘予已經坐在了我的牀邊。
「希霽,你醒了?」他轉過頭來,眼神中滿是擔憂,「你電話一直打不通,我擔心你,所以就找過來了。」
他伸手在我額頭上又試了一次溫度:「你發高燒,還說夢話,我怎麼叫你都醒不過來,藥也喂不進去,再不醒,我就要帶你去醫院了」
一時之間,我恍惚了下,差點以爲回到了我們以前相處的樣子。
我望着他,腦袋因發熱而略顯遲鈍,輕聲說道:「你去忙你的吧,我這裏不需要你。」
陳銘予手指張了又松。
他細心地幫我把被子蓋好,聲音竟然有些哽咽:「我還能去哪裏呢?」
落寞的模樣,竟然生出幾分可憐。
我拉開和他的距離,認真地看着他,說道:「我沒有在鬧,我是真的要分手。」
陳銘予像是沒聽到,自顧自地解釋道:「我知道因爲她,你很不開心。我去找她是想和她說清楚,小希,我不想和你分開。」
他指尖輕顫,神色有些緊張:「如果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以改。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以後儘量少見餘婧,那邊的朋友我也少聯繫,可以嗎?」
我覺得很可笑,原來他不是不懂,而是一直在放縱。
他紅着眼眶,好像下一刻眼淚就要落下。
從未見過他這麼脆弱。
我的聲音很輕:「陳銘予,愛情走到這裏已經很沒意思了,以前是我拼命地向你要解釋,現在是你不停地解釋,但我已經不想聽了。
「我爲什麼要繼續和你在一起?你要拿什麼理由留住我?是你那沒有邊界的分寸感,還是你周圍那些複雜的關係?你已ŧū́ₛ經把我們曾經的美好消磨得差不多了。」
說着說着,我的鼻子有些酸楚,爲自己付出的感情沒有得到同等的回應而感到委屈。
「陳銘予,你總是站在你的角度說我不懂事、不體貼。如果我也有個這樣親密的好友,你會怎麼想?事情不發生在你身上,你就無法感同身受,是嗎?你就想心安理得地享受曖昧的刺激,是嗎?」
我的目光中,照常的平靜下,彷彿字字泣血,令他感到慌亂無措、腳步踉蹌,甚至不敢與我對視。
陳銘予無助地搖頭,眼底的愧疚掩蓋不住:「小希,不是這樣的。我從未想過要背叛你。我讓你受了委屈,你打我,好不好?」
他拽過我的手,往他的臉上打去,固執地說道:「你打我消氣吧,我會改的。」
他可能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姿態有多卑微。
我能感受到他的悔意,但我心裏只覺得無比疲倦。
這段感情,我問心無愧。
我抽回自己的手:「我已經不相信你了。
「陳銘予,我頭疼得厲害,也不想見到你。你離開吧,我之後會給你地址,把我的東西寄走。」
陳銘予僵在原地,無力地說道:「小希,你好好休息吧。」
他落荒而逃。
-9-
陳銘予瘋了一般驅車直奔家中,途中甚至險些釀成車禍。
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着李希霽的那句話:「你拿什麼留住我?」
如果說以前他或許以爲這只是李希霽在使小性子,但現在,他感覺自己真的可能真的要失去她了。
心跳得飛快,還隱隱作痛,牽動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必須要快點回家,說不定還能挽回些什麼。
餘婧卻先一步找上門來。
陳銘予在家翻箱倒櫃地找東西,餘婧跟他說話他都沒空搭理。
她追問之下,才知道陳銘予是想要挽回李希霽。
餘婧愣住了,不明白兩人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爲什麼陳銘予還不肯放手。
她難以置信地盯着陳銘予,情緒越來越激動:「陳銘予,你變了!你以前在感情上那麼理智,現在這是在幹什麼?一個女人而已,走了就走了,至於嗎?」
陳銘予失神片刻,痛苦地將臉埋入手中,低聲說道:「不,我不能沒有她。」
餘婧眼眶漸漸溼潤,她緊緊盯着陳銘予,彷彿要把他盯出個洞,「陳銘予,我不允許!」
她的聲音中夾雜着不甘:「憑什麼我的兩年你可以輕易放棄,而她的你卻忘不掉?」
陳銘予迎上餘婧的目光,懇求道:「餘婧,別鬧了,我現在真的沒心情和你吵。」
憤怒已經讓餘婧失去了理智,她猛地推開陳銘予,抓起牀頭櫃上的手工娃娃,拿起剪刀毫不留情地將其剪得支離破碎。
「餘婧!你發什麼瘋?」,陳銘予見狀,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急忙上前制止。
餘婧冷笑一聲:「你之前不讓我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最後不都允許了嗎?」
沉悶的氣氛蔓延開。
陳銘予失望地看着她,說道:「餘婧,你走吧,離開這兒。」
看着地上的碎布,陳銘予的心抽了一下。
他顫抖着手想要拾起些什麼,連關門聲都未曾察覺。
在翻找中,他無意間發現了一張紙條:【陳銘予,我好愛你。想問下現在發現這個祕密的你,我們結婚了嗎?】
陳銘予只覺腦子轟然一聲炸開。
他想起來,做這個手工娃娃的時候,李希霽把他支走了一段時間,原來是在做這件事嗎?
陳銘予低下了頭,嘴脣發抖。
-10-
想暫時逃離那些令人不快的記憶,這段時間我整個人都扎進了實驗裏,埋頭苦幹。直到導師輕聲提醒我照照鏡子,我才驚覺自己的臉已經白得沒了一絲血色。
導師給我放了假,讓我好好休息。
正當我打算下午沉浸在圖書館時,一個身影闖入了我的視線。
他站在路中央,目光緩緩向我投來。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此刻眼底佈滿了紅色的血絲,脣邊起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憔悴悲傷。
當他一步步向我靠近時,我下意識地轉身欲走。
陳銘予飛快上前攔住我,聲音中帶着一絲緊張和急切:「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爲什麼要走?」
我皺起眉頭:「我爲什麼要見你?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不明白嗎?」
陳銘予卻不肯鬆開我。
我掙脫他的手,平靜地看着他說:「陳銘予,你這是在幹什麼?我愛你的時候,你傷害我。我不愛你了,你又來糾纏。天下不是隻有你一個男人,我受的委屈已經夠多了。
「人生還長,我會遇到那個滿眼都是我的人。」
陳銘予緊拉着我的衣角,語氣卑微到塵土:「對不起,你別不要我。」
他眼眶泛紅,斟酌着開口道:「小希,我真的是愛你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他像個犯錯的孩子,一遍遍求我原諒他。
我望着他眼中閃爍的淚光,壓着情緒淡聲道:「陳銘予,我不想再捲入你複雜的關係中了。你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呢?好聚好散吧。」
一想到餘婧暗地裏秀恩愛的照片,我就覺得噁心。
陳銘予眼裏的光瞬間黯淡下去:「小希,是我不對,是我不好,你怎麼樣懲罰我都可以,我真的很想你,我們和好,好不好?
「你讀研之後整日忙着你的實驗數據,每回我給你打電話,你能和我說上十分鐘就要掛了,我不知道在你心裏到底誰更重要。」
他心裏這些彷徨和難過不曾和我講過。
如果早點說清楚,理清自己的心意,或許我們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我沉默了很久。
陳銘予抿了抿脣,喉嚨有些乾啞,「李希霽,我最開始真的只是想氣氣你,想讓你更在乎我,可我就算不跟你說晚安早安,你也察覺不到,減少電話的頻率,你也不知道哄我,我真的也會累的。
「希霽,但我知錯了,我真的錯了。」
見我還是不動容,他從兜裏拿出了一張卡片。
是我曾經給他的原諒券。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希霽,你看,我們曾經的東西我都沒丟。
「你可以看在它的面子上,原諒我嗎?」
-11-
一張被握得皺皺巴巴的卡片,其上字跡躍然:
【無理由原諒券:
鑑於陳銘予爲保護李希霽而英勇負傷,其深情厚意不言而喻,李希霽特此頒發此券。憑此券,陳銘予可要求李希霽原諒其任一過失,李希霽必當應允!
日期:xx 年七月十七日】
我眼簾微顫,刻意挺直脊背強作鎮定,指尖深嵌掌心,竭力遏制住了即將滑落的淚滴。
陳銘予神色近乎哀求,他艱澀道:「求求你了,李希霽。
「爲了找到它,我闖紅燈開車回家,你知道嗎?當我找到的時候,一直籠罩我的恐懼感才消退,我知道我卑鄙,我無恥,可我們分明都離不開彼此。」
我深呼一口氣,接過來這張券。
抬頭望向陳銘予眼角的疤痕,我心如刀割。
那時,我大學剛畢業,和他正在外省旅行。
晚上,我們看完燈光秀準備回酒店,我因爲愛美執意穿了高跟鞋,結果不小心在路口把腳踝給扭了。
陳銘予扶我到臺階上坐下,他去買藥。
他剛離開,就有一羣喝醉酒的人朝我走過來,他們說話很輕浮,甚至還動手動腳。
我驚恐呼救,可他們卻越來越過分。
陳銘予聽到呼救聲,立刻飛奔回來,什麼都不顧,撿起路邊的石塊就和他們打了起來。
他憑着一股蠻勁,跟幾個人扭打在一起,但很快就被壓在下風。他們圍着他拳打腳踢,甚至兩個人架起他,讓另一個人羞辱地打他的臉。
一下又一下,聽得我絕望地哀號。
我想向附近的人求救,可週圍空無一人。
看着他被圍攻,我想衝過去救他,卻被他們一揮手就甩在了地上,腳踝處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疼得我眼前一黑。
陳銘予看到ẗŭ̀ₗ我受傷了,死死地盯着那個打我的光頭,猛地衝過去,一拳就打到他太陽穴上。旁邊兩個人攔住他,他承受着兩邊的攻擊,卻死盯着光頭不放。
他眉宇間盡是狠厲,那不要命的打法把那幾個醉漢都給嚇退了。
我拼命想站起來,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腦子「嗡嗡】作響:「陳銘予,別打了,你別打了。
「聽我的,別打了好嗎?」
陳銘予臉上都是血,聽到我的話,動作停了下來,可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暈了過去。
去醫院的路上,我想,我這輩子,大概也就是他了。
陳銘予養傷的日子裏,他爸媽知道了我們的事,沒明確表態,只是用權力讓那幾個混蛋受到了懲罰。
我看着他躺在病牀上的樣子,心裏愧疚得要命。
每次我偷偷抹淚,陳銘予都能發現。
後來他就想了個辦法,讓我給他一張「原諒券」,當作他英雄救美的獎勵。
我當時哭着答應了,心想他這麼愛我,連命都不要了,他犯點小錯我怎麼能不原諒呢?
那可是被打得半死還要保護我的人。
那是爲了不讓我擔心,頭頂着血還不忘安慰我的人。
我不明白,爲什麼明明那麼好的兩個人,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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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凝視着他,意識逐漸從恍惚中迴歸,隨後眼簾緩緩垂下,眼淚毫無徵兆地落下。
我想對他說狠話,想讓他馬上滾。
陳銘予忍着淚,小聲說道:「李希霽,你別不要我。」
他的模樣卑微至極,好像我一句話都能成爲擊垮他的重錘。
我沉默片刻,最終緩緩開口:「陳銘予,我需要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思緒。
「那些傷害,並非你一句簡單的道歉便能輕易抹去。
「你在做出那些決定之前,未曾真正考慮過我的感受。陳銘予,別再逼我,讓我有空間去呼吸,去思考。」
陳銘予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目送我離去的背影,站在那裏,許久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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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頭埋進被子裏,尋覓着那一絲慰藉與安全感。
他是我的初戀,我青春裏那些美好的記憶都與他有關。
否認他,就好像也在否認我自己。
我更不知道如果我原諒了他,是否辜負了那些日子裏默默承受傷痛的自己。
可我再怎麼能理智地分析,但情感的天平仍不由自主地傾向了陳銘予。
儘管我一再逃避,陳銘予還是每週雷打不動地跑到我的學校,每回都帶着我最喜歡的梨花糕。
即使我找藉口說要做實驗沒時間,他也會在宿舍樓下默默地等上一整天。
外婆的忌日到了,我踏上了歸鄉的路。
推開那扇熟悉的紅漆大門,院內站着陳銘予的身影。
他默默地幫我整理着久未居住的屋子,沒有說一句話。
老宅雖經打掃,仍難掩歲月的痕跡和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感。
在外婆的靈位前,我虔誠地上了香。
小老太太一生操勞,臨老也不肯拖累兒女,在老宅孤獨地逝去。
她還沒等到我爲她盡孝,就走了。
或許是因爲今日的脆弱與感傷,當陳銘予攬住我的肩膀時,我沒拒絕。
大門猛然間被一股蠻力撞開,伴隨着一陣急促的風聲,餘婧笑盈盈地進來了。
她的目光如同利劍,在我們兩人身上來回穿梭。
陳銘予將我護在身後,緊張道:「餘婧,你到底想怎麼樣?如果是因爲覺得我虧欠了你,無論是錢還是股份,我都願意給你,只求你別再闖入我的生活,別再打亂這一切!」
餘婧注視着他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彷彿在回憶着過去的點點滴滴:「銘予,你還記得嗎?你六歲時說要把我帶回家當新娘,十歲時在你父母面前信誓旦旦地說要娶我,十七歲那年, 你紅着眼眶求我等你,二十歲時,你緊緊握着我的手,承諾要給我一輩子的幸福。可你的『一輩子』, 竟然只維持了短短兩年,卻把我困住了。」
說到這裏, 餘婧的情緒終於崩潰,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她的笑容變得淒涼:「陳銘予,我根本離不開你,你也休想輕易擺脫我。」
突然,她的表情變得異常決絕:「如果你不願意, 等下可以別救我。」
話音未落,餘婧已從手提包中掏出一瓶藥和一瓶水,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陳銘予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失聲喊道:「餘婧, 你瘋了嗎?!」
餘婧的身體開始無力地滑落, 最終癱軟在地。
陳銘予本能地想要衝上前去, 但腳步卻在瞬間凝固,他無助地看了我一眼, 眼中滿是慌亂與哀求。
我看着他,說道:「人命關天, 快去吧!」
陳銘予的眼眶已經泛紅, 他頹然地從我身邊走過,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
他的大腦麻木不堪,心臟卻痛得要爆裂開。
喉間的哽塞,就像是絕望的哀鳴,讓他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那一刻, 我們彼此心照不宣, 至此,我們再無可能。
那些曾困住我的風箏線, 終於徹底斷了。
也許, 愛情真的不值得。
他最後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空洞而呆滯,就像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一滴淚珠, 悄然從他的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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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銘予之後沒有再來打擾我。
後來,我斷斷續續地從朋友那裏聽說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聽說餘婧吞下的那瓶藥,對她那顆本來就敏感脆弱的心臟造成了很大的傷害。現在, 她必須小心翼翼地保持情緒的平穩,才能保住性命。
這一變故, 就像是命運的鎖鏈,緊緊地把陳銘予ṭų₎和餘婧捆綁在了一起,讓他難以掙脫。
他的父母已經過繼了一個旁支的孩子,作爲新的繼承人培養。
而此刻的我, 已身處遙遠的歐洲。
在這裏, 我全身心地投入量子計算的科研項目中,繼續追尋着我的熱愛。
每天,我都在與各種ŧù⁺數據和算法打交道, 雖然忙碌,但內心卻無比充實和平靜。
現在,我只希望我自己能夠在科研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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