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圈太子爺紀沉愛慘了他那小青梅。
愛到他那小青梅殺死我姐姐時,紀沉僞造出了我姐姐自甘墮落,死在幾個男人身上的假象。
網友們至今都認爲,我姐姐生性淫蕩,她那影后的位置,也是她靠身體換來的。
後來,我撿到了失憶的紀沉,懷上了他的孩子。
再後來,他那小青梅找來了。
我期待已久的好戲,終於要開場了。
-1-
得知我懷孕後,紀沉高興壞了。
他把我抱起來,原地轉了好幾圈,才小心翼翼放下了我。
我看着他傻乎乎的樣子,笑着道:「瞧你樂得。」
紀沉嘴角微微上揚:「眠眠,工地的活幹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跟隔壁劉叔跑長途,給我們的孩子賺奶粉錢。」
在門口曬太陽的劉嬸看到了,不免感嘆一句:「眠眠,當初我不贊同你倆在一起。你家男人來歷不明,還失憶了。現在看到他對你這麼好,我也就放心了,希望你們能一直這麼好下去。」
我笑着道:「一定會的。」
紀沉是我一年前在漁村岸邊撿到的,他那時候後腦勺遭到重擊,失去了記憶,整個人傻傻呆呆的。
在我的照料下,他雖然沒恢復記憶,但逐漸恢復了理智。
朝夕相處之下,他愛上了我,心甘情願爲我留在了這個村子,打工賺錢養家。
我望着紀沉爲我忙裏往外的樣子,幸福地笑着,但笑意不達眼底。
我心裏很清楚,我們倆不可能一直這麼好的。
畢竟,紀沉那心愛的小青梅,還在等他回家呢。
-2-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紀沉的真實身份。
紀沉是京圈太子爺,還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岑寧,他很愛她。
愛到什麼地步呢?
一年前,我姐姐沈離月擊敗岑寧,斬獲了影后的位置。
岑寧氣不過,私下找我姐姐麻煩,把她推下了泳池。
任憑我姐姐如何呼救,她都置之不理,反而譏諷道:「你就是個水後,好好在水裏待着吧。」
等我姐姐溺死在水裏,岑寧纔有些慌了神,向紀沉打了求助電話。
紀沉爲給他心愛的未婚妻脫罪,僞造出了我姐姐自甘墮落,死在幾個男人牀上的假象。
網友們至今都認爲,我姐姐生性淫蕩,她那影后的位置,也是她靠身體換來的。
紀沉對此沒有半點負罪感,反而怪我姐姐死了都不安寧,害得他心愛的小青梅做了大半個月的噩夢,人都瘦了好多。
爲了哄岑寧開心,他特地請了高僧作法,讓我姐姐生生世世都不入輪迴。
岑寧自以爲掩蓋了我姐姐死亡的真相,就萬事大吉了。
畢竟外界都知道我姐姐是個孤兒,她自己又聲名狼藉,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死,更別說追查她死亡的真相。
岑寧不知道,沈離月其實還有個妹妹。
因爲父母雙亡,我倆六歲就在孤兒院分開了。
她更不知道,我與姐姐不同,從小就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我看向廚房,一年前還高高在上的京圈太子爺,如今正爲我洗手作羹湯。
紀沉和岑寧的愛情固然讓世人羨慕。
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用我姐姐的死,給他們的感情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我姐姐被岑寧害得連人都做不了,讓她那竹馬給我當一年狗,也不算過分。
我到底還是太善良了。
想到岑寧還在找他,善良如我,自然不會讓這對戀人分開太久。
我摸了摸我的小腹,又思忖片刻,撥通了一個電話。
-3-
紀沉爲了給孩子賺奶粉錢,第二天就跟劉叔去跑長途了。
臨走前,我溫柔地朝他道別:「早點回來,我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
紀沉笑着道:「好!」
一個月後,跟劉叔跑長途的紀沉回了家,還買了我最愛喫的車釐子。
他被我調教得很好,苦了他自己都不會苦了我。
紀沉高高興興地推開門,卻沒在屋裏看到我的身影。
還沒等他撥通我的電話,劉嫂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不好了,眠眠被人打了。」
紀沉手中的那袋車釐子掉落在了地上:「她在哪兒?快帶我過去!」
路上,劉嫂已經把我捱打的前因後果,講給了紀沉聽。
我們所處的漁村很偏僻,近年來,因爲有導演來這裏拍了部文藝片,吸引了不少人來旅遊。
我不想紀沉一個人那麼辛苦,懷孕後辭了咖啡館的工作後也沒閒着。
這段時間,我瞞着他去路邊擺攤賣一些手工藝品。
結果有個遊客看我長得好,就對我動手動腳。
我反抗,那人動手打了我。
「那男人一看就是從城裏來的有錢人,我們得罪不起。阿生,你等會兒見了他,可千萬別跟他起衝突。」
阿生是我給紀沉取的名字。
說話間,劉嫂已經領着紀沉到了我在的地方。
有個高個子男人站在我面前,罵罵咧咧的:「你算什麼東西,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
我捂着臉,眼眶微紅,咬着脣憋着淚,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看着可憐極了。
紀沉雖然失憶了,但骨子裏的暴戾一點都沒有變。
看到他護着的人,被人這麼欺負,當即就忍不了了。
他衝過去,抓起那男人的衣領,就是砰砰兩拳。
「敢打我,你小子是活膩歪了。」
那男人一時被打得頭暈眼花,沒看清紀沉的臉,就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這一年,紀沉乾的都是體力活,一身的力氣。
那男人早被酒色掏空了身體,不是紀沉的對手。
很快,那男人就被紀沉打趴下了。
那人求饒:「別打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我也勸:「阿生哥,算了吧。他是城裏來的大人物,我們得罪不起。」
紀沉充耳不聞,一副不打死他不罷休的模樣。
我的眼裏閃過快意。
這個找我麻煩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岑寧的哥哥岑天明。
岑天明是個好色之徒,曾經脅迫我姐姐跟他在一起。
我姐姐抵死不從,還打傷了他。
岑天明惱羞成怒,聯合營銷號發了各種通稿黑她,說她道德敗壞,生性放蕩,勾引他不成,就惱羞成怒打傷了他。
因爲這個原因,我姐姐被雪藏了兩年。
後來,她演了一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小成本文藝片,靠着紮實的劇本和出色的演技,她一舉打敗岑寧,成了影后。
本以爲,她將撥開烏雲見晴天。
成爲影后的當天,她還給我打了電話。
她說:「眠眠,你看到了嗎?我現在是影后了,以後不會缺戲演了。等我攢到足夠的錢,就在這裏買房,把你也接過來住……」
可她被岑寧害死了,還被紀沉掩蓋了她死亡的真相。
因爲岑天明曾經發過通稿黑她生性放蕩,網友們從不懷疑姐姐死在幾個男人牀上這件事的真實性。
此時,岑天明的女伴被嚇哭了,在不斷地勸:「別打了,天明哥快被你打死了。」
紀沉那雙殺紅的眼睛,才稍稍褪去了些許戾氣,漸漸停下了動作。
岑天明得以看清楚紀沉的模樣。
他像是活見鬼了一樣,睜大了眼睛:「紀沉哥,原來你在這裏!」
他的神情瞬間變得激動起來,「我就知道,你還活着。」
岑天明的話,讓紀沉徹底停下了動作:「你認識我?」
-4-
岑天明點了點頭。
他注意到紀沉看他像是在看陌生人,意識到了什麼,死死地瞥了我一眼:
「好你個賤女人,趁紀沉哥失憶,就把他藏在了這個小漁村,還讓他打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岑天明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朝我走了過來,氣勢洶洶。
他以爲我會害怕。
事實上,我高興壞了。
他對我越壞越好,他越壞,紀沉會越心疼我,岑天明就會越倒黴。
我撲到了紀沉的懷裏,嚇得臉色蒼白,眼眶更是委屈得發紅:「阿生哥,我沒有,我不是這樣的人,你別讓他打我。」
微風拂過我的髮絲,露出臉頰上的巴掌印。
白皙的皮膚,讓巴掌印看起來紅得更加觸目驚心。
紀沉勉強壓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來。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岑天明:「你認識我這件事先放一放,我們還ṭù⁾是先來算一算你打眠眠的賬。」
紀沉沒再給岑天明開口的機會,一把抓起他的頭髮,後腦勺砰砰往水泥牆上撞。
那灰色的水泥牆,很快就多了一抹血色。
此時此刻的紀沉,通身的戾氣。
在他身上,依稀能看到他曾經身爲京圈太子爺時,行事是怎樣的張狂囂張。
眼看就要出人命了,圍觀羣衆七手八腳地按住了紀沉,才結束這一場鬧劇。
我有些遺憾,紀沉怎麼就不把岑天明打死呢?
好想看一看,岑寧發現她的心上人,親手殺了她的哥哥,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一定很有趣吧。
沒關係,來日方長。
「別碰我的阿生哥,」我扯開了那些按着紀沉的人,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那雙沾滿的鮮血的手,「阿生哥,你沒事吧。」
紀沉渾不在意地笑笑:「沒事,這都是他的血,你今天嚇壞了吧。」
我搖了搖頭,看向了旁邊沉默不語的男人:「多虧了周野,擋在了我面前。」
紀沉這才注意到,我身邊還有個周野。
周野是我的鄰居,在漁村開了家民宿。
紀沉在外打工的時候,周野時常幫襯我。
大概是男人的佔有慾作祟,紀沉很不喜歡周野。
此時,紀沉面色有些不虞,還是對周野道了謝:「多謝,這次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周野神情平靜:「不用客氣,你快送眠眠去醫院。她剛剛受到了驚嚇,身體不太舒服。」
他又道,「攤位這邊有我在。」
說着,他低頭收拾起了那被岑天明砸得一片狼藉的攤子。
我感激地朝他一笑:「周野,謝謝你,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紀沉攬着我腰的手微微收緊。
我知道,他這是喫醋了,紀沉這人佔有慾很強。
這樣也好,這意味着紀沉不會就這麼輕易放過岑天明。
而岑天明都來了,想來岑寧也不會遠了。
顧及我的身體,紀沉讓我在原地等他,他去把家裏的電瓶車開過來。
「快點,」我依戀地看着他,「你不在身邊,我害怕。」
「好。」
周野看到紀沉走遠了,才走到我的身邊,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道:「許眠,紀沉已經被人找到了,收手吧。」
沒錯,早在我撿紀沉回來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紀沉的真實身份。
我讓周野不要多管閒事,他就真的當什麼都不知道。
望着紀沉離去的背影,我嘴角微微翹起。
收什麼手呢,好戲纔剛剛開始。
-5-
紀沉帶我去醫院做了檢查。
我的身體沒有大礙,就是受了點驚嚇,需要靜養。
至於岑天明,暫時還沒有醒。
紀沉準備等岑天明醒了,再問問關於他的過往,岑天明知道多少。
紀沉對他的過去也不是全然不在意。
當初他會願意留下來,一是爲了我,二是他也去過派出所,希望警察能幫他找到家人,但警察沒有在戶籍檔案資料裏找到他的信息。
我倒是知道原因,紀沉是外籍。
再加上,紀父素來低調,有關紀沉出事的消息,都被他壓了下去,網上鮮少有人報道這件事。
我和紀沉出了醫院門,走在林蔭小道上,沒過一會兒就被幾個大漢團團攔住。
這幾個人手持棍棒,來勢洶洶。
他們的旁邊,還站着岑天明的女伴。
她正跟人打着電話:「岑小姐,人找到了。好,我現在就讓他們動手!我在這裏,等你過來。」
那女伴做了個「動手」的手勢,那幾個大漢就不由分說地朝我們走來。
鋼管劃過地面,聲音尖銳刺耳。
我望着這一幕,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是岑寧聽說她哥哥出事了,就趕忙找人來教訓紀沉了。
在心狠手辣這方面,岑寧從來不讓我失望。
不知道岑寧事後知道,她教訓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心心念唸的紀沉,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此刻,紀沉擋在我面前Ťŭ⁽:「眠眠,你快走,他們是衝着我來的!」
「不行,」我搖了搖頭,神色堅定,「我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紀沉想得太簡單了,以岑寧那狠辣的性格,紀沉和我,她都不會放過。
而我這細胳膊細腿的,也跑不過這幾個人。
倒不如躲在紀沉後面,高聲呼救,吸引些路人過來幫忙,還能刷刷紀沉的好感度。
「你怎麼就這麼倔呢!」
「因爲我愛你。」
我說着令我作嘔的情話,紀沉卻很受用:「你躲在我身後,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看向他的目光裏滿是依賴:「好,你也要注意安全。」
紀沉點點頭,擼起袖子和那幫大漢打了起來。
起先是紀沉佔了上風,可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那些大漢手裏還拿着棍棒。
紀沉肩膀捱了一棒,他下意識抬臂去擋,後腦勺又遭到了重擊,有血緩緩從後腦勺流了下來。
他那張英俊的臉,因爲痛苦而變得扭曲。
我心裏清楚,這個時候我不能什麼都不做。
畢竟,我可是愛慘了紀沉呢。
於是,我扯起了那打人大漢的胳膊,嘴裏喊着:「別打了,拜託你們別打了,再打會出人命的……」
那大漢重重一甩,我就倒退了七八步,遠離了膠着的戰場。
然後,我就跌坐在了地上,痛苦地捂住了小腹:「好痛,我的孩子。阿生哥,你千萬不要有事……」
那模樣,可憐又無助。
任誰看了,都會以爲我很在意紀沉。
紀沉見了,更是瘋狗一樣,跟這幫人扭打在了一起。
事實上,我看着紀沉疼得皺起眉頭的樣子,只覺得暢快。
一年前,我姐姐也被紀沉派去的人,這樣教訓過一頓。
幸虧她的經紀人趕來及時,纔沒有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
我姐姐爲什麼會被教訓呢,是因爲她拿下影后,讓岑寧不開心了,而紀沉最見不得他心愛的小青梅難過。
隨着時間的過去,在我的呼救下,有正義的路人帶着警察紛紛趕了過來。
所以,當那鐵棍再一次要落到紀沉身上時,我瞧準時機撲到了他身上:「別打了,要打就打我吧,求你們了……」
我那張臉嚇得煞白,身體也害怕地顫抖着,雙手卻死死地抱着他不鬆開。
那一刻,紀沉看向我的眼神柔軟到了極點。
紀沉抱着我,轉身硬生生又捱了這一棍。
那幾個大漢看到有警察趕了過來,丟下一句「算你們走運」,就跑了。
紀沉目光關切:「眠眠,你怎麼樣?」
我眉頭微蹙:「肚子有些不舒服,緩緩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紀沉傷得很嚴重,額頭都是血,身體還搖搖欲墜,一副隨時都要倒下的模樣。
我自責地哭着:「都怪我,如果我不是想擺攤賺錢,給你換部新手機,就不會招惹上城裏來的大人物,你就不會受傷。」
聽到這話,紀沉的一顆心酸酸脹脹的。
他望着那幾個大漢遠去的背影,神情變得陰鷙:「你放心,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恰在此時,有一道聲音如同平地驚雷,在我們幾米遠的地方響起。
「紀沉哥哥?怎麼會是你?!」
我抬眸,就看到岑寧站在人羣的最後面。
她的神情中,有種大水衝了龍王廟的懊惱。
岑寧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她想的是:如果她早就知道揍她哥的是紀沉,是絕對不會派人教訓他的。
話又說回來,紀沉怎麼會揍她哥哥?
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紀沉還活着。
此刻,她又驚又喜,推開人羣,朝我們走來。
「阿生哥,她也認識你。看來,你能找到你的家人了。」
我由衷地替他開心。
紀沉看了,輕嘆了口氣:「傻子,我的事情就這麼重要嗎?」
我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你不就喜歡我這傻白甜的樣子嗎?
岑寧走到了近前,發覺紀沉正緊緊地護着我,而我的小腹還微微隆起着。
乍然看到他的喜悅,瞬間消失得蕩然無存。
岑寧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質問紀沉:「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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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岑寧對我的惡意,紀沉下意識把我護得更緊。
他皺眉:「跟你有關係嗎?」
紀沉的舉動,刺痛了岑寧的眼睛。
她的臉漲得通紅,聲音拉高:「紀沉,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說這跟我有沒有關係?」
「什麼,阿生哥有未婚妻?!」
我看看他,又看看岑寧,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沒錯,」岑寧趾高氣揚,「你要是識相,現在就給我滾。」
「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
紀沉把我抱得更緊了,對岑寧多了些不滿:「夠了,眠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跟她說話客氣點。」
這還是紀沉第一次爲了別的女人,跟岑寧發火。
她快氣死了:「紀沉,你別給這白蓮花騙了。我看她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故意救下了墜海失蹤的你,想靠孩子上位。像她這樣的心機女人,我見多了。」
岑寧猜到了一半。
姐姐去世後,我一直關注着紀沉和岑寧的動向。
他當初意外墜海失蹤。
我比搜救隊先一步找到了紀沉。
一開始我救下紀沉,是想好好折磨他的。
後來,我發覺他失憶了,想到了一個不錯的復仇計劃。
「我不是,我沒有……」
我無措地搖着頭。
「你等着吧,有我在,紀沉不出三天,就會踢開你。」
這一整天,我遇到了太多糟糕的事情。
岑寧的話,像是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脆弱如我,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打擊,暈在了紀沉的懷裏。
「眠眠?眠眠!」
紀沉再也顧不上岑寧,抱着我就往醫院衝。
因爲受了重傷,他腳步踉蹌,一副隨時都會倒下的模樣。
岑寧還當他是昔日的紀沉,擋在了他的面前:「紀沉,你給我趕緊放下這個賤女人。」
紀沉沒失憶前,岑寧是他的逆鱗。
失憶後,我就成了他的逆鱗。
紀沉毫不猶豫踹開了她:「你給我滾!」
岑寧猝不及防,跌倒在了地上。
粗糙的石板擦傷了她嬌嫩的手心,岑寧的手火辣辣地疼,但這都不及剛剛紀沉的那一腳。
她不可置信:「你爲了她踹我?」
紀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目光冰冷:「你最好祈禱眠眠沒有事,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他抱着我走了,沒有再回過頭看她一眼。
留下岑寧崩潰地坐在原地尖叫:「紀沉,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我恨死你了……」
真雙標啊。
以前岑寧最喜歡的,就是看紀沉爲了她這個心上人,各種針對別人。
姐妹茶話會上,她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可太喜歡紀沉衝冠一怒爲紅顏的模樣了,這樣的他,我能愛他一輩子。」
這會兒輪到她被紀沉針對,她就受不了了。
岑寧不知道,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7-
醫院裏,滿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我悠悠睜開眼睛,看到紀沉守候在我身邊。
紀沉的情況,比我糟糕多了。
他後腦勺被紗布纏了一圈又一圈,左手打着石膏,手上還掛着點滴。
看到他這模樣,我眼圈一紅,無聲地流着淚:「對不起,阿生哥。你如果不是爲了我,也不會受傷。」
「沒關係,我是男人,皮糙肉厚,這點傷不算什麼。你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紀沉的語氣比以往更溫柔。
大概是因爲在他遇到危險時,我衝過去,試圖替他擋下那重擊的舉動,令他動容。
他愈發篤定,我全心全意地愛着他,甚至願意爲他付出生命。
我靠在他的肩頭,想着岑寧的惡毒也不是一無是處。
這不,還增進了我和紀沉的感情。
原本我還有點擔憂,即使紀沉忘記了岑寧,也會對她產生一些好感。
幸好,岑寧在做壞事這件事上,從來不讓人失望。
今天過後,紀沉不討厭她就算不錯了。
紀沉見我沉默不語,問:「怎麼了,你好像有些不開心。」
我神情黯然:「你有未婚妻,等你傷一好,我就會離開你,不會讓你有一點爲難。」
紀沉鄭重許諾:「你放心,我會跟她退婚。這輩子,我只認定你一個人。」
我搖搖頭:「不行,我不能做破壞你和她感情的事情。我看得出來,她很愛你。你如果沒失憶,肯定也是愛她的吧,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提起岑寧,紀沉的語氣裏滿是厭惡,「她是今天我打傷的那男人的妹妹,就是她找來了那些地痞流氓教訓我們,我絕對不會喜歡像她這樣惡毒的女人。」
我垂眸想着。
紀沉,我勸過你選擇岑寧的,是你非抓着我不放手。
將來你恢復記憶了,後悔對待岑寧態度惡劣了,也怪不到我頭上。
推開病房門進來的岑寧,剛好聽到了紀沉的這番話。
岑寧走到紀沉面前,指着我的臉質問他:「紀沉,你要爲了這種女人,跟我解除婚約?」
紀沉眉心微蹙,揮開了她的手:「什麼叫這種女人,她是許眠,溫柔善良。如果不是她救了我,我可能已經死了。至於你,我看到你就覺得噁心,更不可能和你共度一生。」
「你說我噁心?」岑寧仇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是你對不對?是你挑撥離間,害得紀沉哥哥討厭起了我。」
岑寧哪受過這種委屈。
她是個暴脾氣,一點就炸,抬起手就要打我。
紀沉抓住了她的手:「夠了!」
他眉眼間暴戾橫生,岑寧一時被鎮住了。
等他放手,岑寧不敢再胡亂發脾氣,丟下一句「紀沉,我討厭你,你會後悔的」,就摔門離開了病房。
後來,我在醫院的茶水間見過岑寧一面。
她忌憚着紀沉,不敢再跟我動手,只是恨恨地盯着我:「許眠,你一定很得意吧。堂堂的京圈太子爺,成了最聽你話的狗。」
她又道,「我告訴你,你得意不了太久。紀伯父很快就會過來,他不會接納你的。而且,他會請最好的腦科醫生,給紀沉看病。等他恢復記憶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岑寧試圖在我臉上看到驚慌失措的表情,然而並沒有。
我反而一臉高興:「真的嗎?腦科醫生真的能治好阿生哥的病。那真的太好了,他就不用再受頭疼的折磨了。」
岑寧對我揮出的「拳頭」,輕飄飄打在了一堆棉花上。
看着我那白蓮花模樣,她慪得要死,再次摔門離開了。
茶水間的熱水注入水杯,霧氣氤氳。
我的神情在白色的霧氣中,晦暗不明。
岑寧可能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以紀沉那有仇必報的性子,在他沒恢復記憶前,她和她那好哥哥,就有可能被他給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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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紀沉還活着,他的父親紀父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他不僅把紀沉接了回去,還把我也帶回了紀宅,讓我在宅子裏安心養胎。
岑寧看到紀家人把我接回去時,牙都要咬碎了。
我倒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紀家子嗣單薄,紀沉是四代單傳的獨苗苗,紀父是很希望紀家子嗣繁茂的。
紀沉墜海失蹤這件事就是個教訓。
那時很多人都以爲紀沉死了,偌大的紀氏無人可以繼承,董事會的人蠢蠢欲動,紀父用了雷霆手段,讓那些人再也翻不起水花。
再者,紀父很不喜歡岑寧,不喜歡紀寧被個女人使喚得團團轉的樣子。
回去後,紀沉表示要給我一個盛大的婚禮。
紀父沒有反對,只是先讓紀沉安心養傷。
我心知肚明,紀父是不可能接納我的。
紀家人覺得自己生來高貴,看不起任何普通人。
他只把我當作生育的機器,只等我生完孩子,就會一腳把我踢開。
我當什麼都不知道,乖乖地扮演着我的小白花。
畢竟,我的目的可不是做紀家的少奶奶,而是來找一個庇護的。
無論是岑天明還是岑寧,都是睚眥必報的性子。
若沒有紀家人護着,我很有可能落得跟姐姐一樣的下場,甚至更慘。
-9-
紀沉這次傷得不輕,骨頭斷了幾根,要足足在牀上靜養三個月。
再加上一年前他意外墜海,後腦勺撞到礁石,落下了偏頭痛這個毛病。
本來他已經好轉了許多,這次岑寧派去的人,接連打了紀沉後腦勺好幾棍,讓他偏頭痛這個毛病更加嚴重了。
每天晚上,他都被頭疼折磨得睡不着。
他不好過,自然也不會讓別人好過。
我無須多做什麼,紀沉就對岑天明出手了。
岑天明剛出院,他就派人廢了他碰過我的那隻手。
如果不是岑家保鏢及時趕到,岑天明的命根子都保不住。
岑家沒有對紀沉進行反擊。
一方面,紀沉差點就被岑寧派去的人打死了,是岑家理虧在先。
另一方面,紀家家大業大,岑家還有諸多的生意要仰仗紀家,岑家得罪不起。
至於造成紀沉頭痛加重的罪魁禍首,紀沉並沒有對她做些什麼。
儘管,紀沉知道岑寧最看重的就是名譽。
他也蒐集了岑寧這些年在娛樂圈藉着資本的力量,各種欺負小明星,逼着小明星退圈,甚至自殺的黑料。
可當他準備吩咐手下的人曝光時,總是會遲疑,所以遲遲沒有對她動手。
大概是因爲紀沉即使失憶了,潛意識裏還是在乎岑寧的,不忍心真的傷害她。
我對此沒有說什麼。
畢竟,我是一心一意愛着紀沉的善良的小白花。
無論紀沉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他。
他過得高興,比什麼都重要。
在紀沉偏頭痛發作的最厲害的那一天,我讓人透露了紀沉住院的房間號給岑寧。
-10-
岑寧很快就趕來了醫院,氣勢洶洶地爲岑天明的傷,找紀沉算賬。
剛到病房門口,她就被保鏢給攔住。
別說見到紀沉,她連門都踏不進一步。
岑寧只能在門口大喊大叫,宣泄着情緒:「紀寧,你瘋了嗎?那可是我的哥哥,你怎麼能這麼對他。」
「是不是許眠那個婊子,讓你這麼做的?」
「許眠,你給我等着,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她來的時候,我正拎着剛煲好的湯,出了電梯門。
我輕聲細語地勸着:「岑小姐,你別喊了。紀沉身體不舒服,需要靜養。」
岑寧這才注意到,我就站在她幾步遠的位置。
她盯着我,眼裏冒着仇恨的光芒,一副恨不得殺我而後快的模樣。
我早就聽說了,岑寧和岑天明兄妹感情深厚。
如今看岑寧氣急敗壞的樣子,果真如此。
我在心中冷笑。
她哥哥只是斷了一條胳膊,岑寧就一副恨不得殺了我的樣子。
她知不知道,我這輩子都無法再見我那姐姐一面?
我姐姐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在孤兒院時,她把領養的機會讓給了我。
後來,我的養父母死於海難,我準備輟學打工,也是姐姐供我讀到了大學。
儘管那個時候,她簽了無良經紀公司,自己的生活費都捉襟見肘。
再後來,我大學畢業,找了份好工作,用三個月的工資,給姐姐買了條漂亮的項鍊,祝賀她成了影后。
結果還沒送出去,就收到了她的死訊。
岑寧啊岑寧,你爲你哥哥斷了一條胳膊而難受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被你害死的沈離月也有家人?
岑寧不會知道,大概也不會在意。
她生來什麼都有,就自以爲全世界都是圍着她轉的。
像我姐姐這樣的普通人,和她有了利益衝突。
那就是不識相,活該去死。
當然,我也不在乎岑寧是否會爲了對我姐姐做的事感到後悔,或者愧疚。
自始至終,我都只想要岑寧的血和淚,來祭奠我姐姐。
岑寧看到我,就想起她那被廢了一隻手,還差點沒了命根子的哥哥。
她火冒三丈,咬牙切齒道:「好啊許眠,我不去找你,你自己送上門來了,看我今天弄不弄死你!」
話音剛落,她就朝我衝了過來。
事情發生得太快。
紀沉僱的那幾個保鏢,主要又是負責保護他的。
因此,等他們反應過來要保護我的時候,我已經被岑寧衝撞到了地上,她抓着我的頭髮,正要扇我的巴掌。
紀沉聽到我的聲音趕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岑寧尖利的指甲剛碰到我的臉,紀沉就一腳踹翻了她。
因爲頭疼,他的神情有些扭曲,渾身散發着要殺人的陰鬱氣息。
等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他那扭曲駭人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些。
「眠眠,你怎麼樣?」
我臉色蒼白,撫着小腹:「紀沉,我好疼啊。我們的孩子,會不會有事?」
紀沉暴躁地朝那些保鏢吼道:「一幫廢物,連個女人都保護不好。你們還愣着幹嗎,快去叫醫生啊。」
那些保鏢生怕他責難他們,跑得比兔子還快。
而他小心翼翼抱起了我,往病房走去,看都沒有看躺在地上,被踢得吐血的岑寧一眼。
岑寧神情越發痛苦了,她控訴:「紀沉,你說好會愛我護我一輩子的。你怎麼能接二連三地,爲了這個姓許的婊子對我動手。」
紀沉停下了腳步,神情冷漠:「岑寧,這些日子,我在家看到了我們以前在一起的錄像、合照,我曾懷疑過,你說的都是真的,或許我以前真的很愛你,所以遲遲沒有對你動手。」
岑寧面色一喜,但接下來紀沉的話,讓岑寧的那顆心跌落了谷底,「今天看到你,我明白了一件事,要麼是我以前瞎了,纔會看上你。要麼是你以前裝得太好了,我沒有發現你這惡毒的真面目。我現在只喜歡溫柔善良的眠眠。從此以後,我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心軟。」
「你要對付我?你要爲了這個女人對付我?」
岑寧坐在地上,崩潰地哭號着。
偏頭痛發作的他,對她的厭惡到了頂峯。
「煩死了!」
紀沉踹向身邊的垃圾桶。
垃圾桶被踢得凹陷,滾落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對上他想殺人的目光,岑寧被鎮住了,緊緊地抿着脣,不敢再發出一個字。
眼淚無聲地流着,看着委屈極了。
我知道她在委屈什麼。
一直以來,紀沉都是爲了她教訓別人,而她是在旁邊拍手叫好的那個。
這會兒她成了被紀沉欺負的那個人,落差太大,她受不了了。
到了病房,紀沉輕輕地把我放到病牀上,讓我安心休養,等醫生過來。
叮囑完這些,紀沉站在窗邊,扯了扯領口。
我能看出來,因爲偏頭痛的緣故,紀沉很煩躁很生氣。
岑寧還坐在外面大哭。
一方面,她是在發泄情緒,一方面,她是在示弱,想引起紀沉的憐惜。
她不知道,她的哭鬧,只會加重他的煩躁。
這個時候的他,會變得不像平時那麼理智,他迫切地想做些什麼,將他身上的那股躁鬱氣散發出去。
此時此刻還在哭鬧不止的岑寧,就成了最好的發泄口。
他幾乎沒有多少猶豫,就撥通了一個電話:「把岑寧的那些黑料,都發出來吧。」
我心裏清楚,岑寧昔日那美好的世界,已經算塌了一大半。
-11-
資本的力量就是那麼強大。
它能把人捧到高處,讓人飄飄然認不清自己。
同樣也能讓人摔得粉身碎骨,再無翻身之日。
一夜之間,岑寧的黑料被曝光。
她從人人追捧的女神,變成了人人打喊的過街老鼠。
她曾經頂撞前輩,霸凌小藝人的醜聞統統被爆了出來。
一時之間,岑寧的演藝事業全面崩塌。
代言被解約,她拍好的電影電視劇無法播出。
有一部分是岑家自己投拍的,註定是血本無歸了。
其他影視公司拍的作品,則向她索賠了大量的違約金。
岑天明在這岑寧的醜聞中,也有着濃墨重彩的一筆。
岑天明身爲好色之徒,平日裏沒少讓岑寧介紹漂亮的小藝人給他認識。
有些小藝人迫於權勢答應了,而有些小藝人抵死不從,她們之中有的被封殺,有的得了抑鬱症跳樓自殺了。
我姐姐的事情,也被重新翻了出來。
昔日,大家都相信了岑天明黑我姐姐的通稿,現在卻開始懷疑了。
【沈離月那一次,該不會是岑天明強迫她不成,反被打了,所以他惱羞成怒買了通稿黑她吧】
【以前我不信,堂堂岑大少還會缺女人?我現在覺得,他還真能幹出這種事】
【臥槽,還真有可能!沈離月出道以來,一直都挺潔身自好的,不像是會幹出勾引岑天明這種事的人】
【那我們當初不是冤枉沈離月了?】
牆倒衆人推。
很快,就有個事發酒店的工作人員發佈了一段視頻,上面記錄了岑天明是如何強硬地拖拽着我姐姐進酒店房間,我姐姐又是如何抗拒的。
姐姐被岑天明拽進房間後,沒過多久,門被再次打開。
跑出來的是驚慌失措的姐姐,還有滿頭是血追出來的岑天明。
他發文:「這件事憋在我心裏五年了,這是我偷偷保留下來的錄像。當初我怕被岑大少報復,也怕沒人相信,一直沒有曝光這件事。現在大家都看清岑天明的真面目了,我也終於能把這件事說出口了。沈離月,請原諒我的膽小怯懦,你死了這麼多年,我才把真相公佈出來,還你一個清白。」
這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我試圖找過酒店那日的錄像,沒找到。
狡猾如岑天明,早就讓人把那段錄像刪了。
網友們噴得岑天明更慘了。
【嘔,岑天明好惡心,得不到就毀掉嗎】
【這種傻逼男人,怎麼不去死啊】
【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會買岑家的任何東西。】
【我也是,我可不想我爲岑氏花的每一分錢,變成岑家兄妹害人的資本。】
一時之間,網友們開始抵制起岑家賣的產品,岑家的股價跌得厲害。
岑家最近這兩年外人看着光鮮亮麗,實際上已經是一座搖搖欲墜的大廈,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坍塌了。
這會兒岑家投拍的岑寧的電影血本無歸,還要幫她還天價的違約金,已經是有些撐不住了。
交好的人忌憚紀沉,也不敢幫岑家。
因爲這事,岑寧再次找了過來。
她一副焦頭爛額,滿腹愁緒的樣子,沒了之前的跋扈。
那時我和紀沉正在醫院樓下的公園散步,紀沉一看到她,就把我護在了身後。
「你還來做什麼?」
紀沉眉眼間的厭惡刺痛了岑寧:「紀沉,我們之間就一定要鬧到這一步嗎?」
「別用這種口吻跟我說話,眠眠會誤會。」
「你……」岑寧差點就恢復了之前的驕縱模樣,想到她此行的目的,她深呼吸一口氣,硬生生忍了下來,「紀沉,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錯了,你能不能放過我,放過岑家。」
紀沉淡淡地掃了岑寧一眼:「你最該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眠眠。」
我知道,紀沉再一次對岑寧心軟了。
在紀沉的印象中,我最是心善。
他心裏篤定,只要岑寧開口向我道歉,我就一定會答應她。
此時,岑寧聽了紀沉的話,當即就變了臉色。
她向來看不起我這種平民百姓,讓她向我道歉,比死了還難受。
我以爲岑寧會像以前那樣,把我臭罵一頓。
但她這一次,還是在利益面前,不情不願地向我低了頭:「對不起,許眠。我不該推你的,我已經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吧。」
我心裏難掩失望,面上很平靜,接受了岑寧的道歉。
岑寧看向紀沉,語氣委屈:「紀沉哥,許眠已經原諒我了,你能不能放過岑家?」
紀沉語氣軟了些:「下不爲例。」
他去打了個電話,讓手下人對岑家收手。
岑寧走到了我身邊,用只有我聽到的聲音說:「許眠,你看到了嗎?哪怕紀寧哥失憶了,討厭起了我,還是會對我心軟。」
「我聽說了,岑伯父已經請了國外最厲害的腦科醫生給紀沉哥看病。」
「你別太得意了,等紀沉哥恢復了記憶,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我還是那一副全心全意爲紀沉考慮的樣子:「他的偏頭痛能治好,比什麼都重要。等他恢復了記憶,無論他跟誰在一起,我都會尊重祝福,我只希望他幸福。」
「你就裝吧!」
岑寧沒有看到我驚慌失措的樣子,再一次氣鼓鼓地走了。
我將手中的那片葉子,揉成了一團。
紀沉放過岑寧了,我可還沒有放過她。
畢竟,我姐姐的冤屈還沒有洗清。
她依舊活在人們的唾罵聲中。
在有些網友表達了對曾經誤會姐姐,還攻擊姐姐的行爲的愧疚時,還是會有自作聰明的網友辱罵她。
【互聯網是沒有記憶嗎?你們忘了,沈離月當初可是死在了男人的牀上。】
【就是,我先說岑天明不是個好東西,某些人也不用急着跳出來洗白那種靠男人上位的蕩婦。】
其實,我一直覺得姐姐死過兩次。
第一次,是她被岑寧殺死,那是肉體的消亡。
第二次,是她被紀沉潑髒水,那是靈魂的消亡。
她死後,人人提起她,不是她戲演得多好,獲得過影后的榮耀。
而是她死在了有幾個男人的牀上,她是靠男人上位的蕩婦。
她所有的努力,她做的所有善事都被抹除,她只有一個標籤——靠男人上位的蕩婦。
沒關係,我會幫她洗清冤屈。
-12-
我一早就準備好了水軍,這會兒讓他們下了場。
他們盡職盡責地開始引導起了輿論,讓這把火再次燒到了岑寧身上。
【沒記錯的話,沈離月因爲得罪了岑天明,被雪藏了兩年,復出時演的也是沒人肯接的小成本文藝片。她這資源那麼虐,也不像是有金主的樣子。】
【你提醒我了,有網友扒到過那日在沈離月牀上的男人,似乎有個是鴨子,根本Ŧú⁴就不是有錢人。她要是真靠男人上位,敢這麼在外面胡來嗎?】
【我來說一個點,當初岑寧也是影后最有力的競爭者。】
【臥槽,會不會沈離月的死,根本就不是個意外,她是被岑寧害死的?】
以前網友們會覺得這個猜想很荒謬,但從岑寧最近被爆出來的黑料來看,覺得還真有可能。
漸漸地,爲我姐姐說話的人多了起來。
曾經有女藝人被性騷擾,發文控訴時,其他藝人們對此視而不見,她是第一個站出來爲她聲援的。
她也曾偷偷資助了許多女孩讀書,改變了她們的命運。
她爲別人做的事情還有許多許多。
當初她死後,她的粉絲提過她爲別人做的這些事,網友們嘲諷她這是在炒作,立人設。
這會兒,他們開始相信她是個好人了。
在她死了很久很久之後。
有網友請願警察調查姐姐當年死亡的真相。
警察礙於輿論壓力,同意了。
還呼籲大家,要是有沈離月死亡的相關線索,一定要告知他們。
漸漸地,我姐姐死亡的真相開始浮出水面。
我姐姐被曝死在酒店那一晚,有狗仔曾拍到過她被一個男人攙扶着進酒店。
儘管她戴着帽子、口罩,憑藉狗仔的專業素養,還是第一眼把她認了出來。
那時他還沒來得及把這件事曝出來,她死在幾個男人身上的消息,就轟轟烈烈地佔據了幾個頭條的版面,所以他一直沒把他拍的照片發出來。
這會兒他仔細研究了他拍到的那些照片,發現她的手腕上還有屍斑。
她進酒店的時候,分明就已經死了!
這發現一經曝光,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臥槽,沈離月還真是被人害死的!!!】
【她也太慘了,死了還被人陷害是蕩婦,大家都罵她多少年了】
【唉,從最近曝出來的事情來看,沈離月明明是個很好的人】
【害她的人是真該死啊】
【我們都欠她一個對不起。】
岑寧是害死我姐姐的頭號嫌疑人。
警察調查起了她。
我並不覺得警察能找到岑寧殺人的證據。
要知道當年,紀沉請了很專業的人,清理了岑寧殺人的證據。
當年出現在我姐姐牀上的男人,也被紀沉送出了國。
我做這些,只是想讓我姐姐清清白白地活在別人的心裏。
別人提到我姐姐時,不再發出心照不宣的噁心笑容。
也想讓岑寧在逍遙法外的這段日子,日日夜夜都活在隨時被抓的恐懼之中。
拜她所賜,我姐姐死在了最美好的年華,死後也不得安寧,一身罵名,岑寧又憑什麼能好好地活着呢?
岑寧確實是怕了。
這期間,岑寧還給紀沉打過兩個電話,大概是想向他求助。
很不巧,那時候紀沉偏頭痛犯了,聽到手機鈴聲煩得要死,直接就讓她滾了。
貼心如我,直接替紀沉把岑寧的聯繫方式拉黑了。
紀沉知道了,沒有說什麼。
-13-
再次見到岑寧,是在一個月後。
岑寧瘦了許多,眼底滿是青黑,整個人看着很憔悴。
看來她這一個月,因爲恐懼過得很不好。
她見到我,得意道:「許眠,你得意不了多久了。等今天紀沉哥做完手術,就會恢復記憶。他會記得他最愛的人是我。他向來聽我的話,你讓我受到了那麼大的屈辱,我一定會讓你喫不了兜着走。」
是的,今天是紀沉做腦部手術的日子。
紀沉經過調養,身體恢復得不錯,已經可以做這個手術了。
那醫生說了,紀沉會失憶,是因爲腦部的淤血壓迫了他的神經。
等他取出了紀沉腦子裏的淤血,紀沉有很大的概率恢復記憶。
岑寧盼這一天盼了很久,早早地就在手術室門口等候。
我還是那副戀愛腦上頭的樣子:「紀沉是個好人,他不會這麼做的。」
岑寧冷笑:「你最好等會兒還能笑得出來。」
紀沉這手術做了很久。
因爲是孕婦,紀父讓我先去醫院附近的酒店休息。
我推辭了一番後,十分勉強地答應了下來。
岑寧見不得我過得好,紀父一走遠,她就開始挖苦我。
「許眠,你真以爲紀伯父是關心你啊,他是關心你肚子裏的孩子。等你孩子一出生,你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個未知數。」
我自然是明白的。
紀沉恣意妄爲,不把人命當回事。
能教出紀沉這樣兒子的人,自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紀父早年前,私生活混亂,紀沉就是他跟外面的女人生的。
後來爲了安撫他的妻子,免得最牢固的商業聯姻出現問題,他設計讓外面的女人死於一場意外。
至於紀沉,他抱給了他那妻子養。
由於紀家子嗣單薄,他那妻子遲遲沒有懷上孩子,她漸漸把他當作了親生兒子看。
他那妻子體弱多病,在紀沉十來歲時就去世了。
我依舊是那副傻白甜的樣子:「不,紀伯父他人很好的。無論你怎麼挑撥離間,我都不會上當。」
岑寧還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我繼續說道,「你現在聲名狼藉,即使紀沉恢復記憶後,真要娶你回家,紀伯父也不會答應的。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你才故意抹黑紀伯父的?」
這戳到了她的痛處,她吼道:「你他媽給我閉嘴。」
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心滿意足地去酒店休息了。
紀沉做完手術後,昏睡了三天三夜。
再次醒來,他看向我的目光中沒了往日的溫情,多了些疏離。
我知道,他一切都想起來了。
-14-
我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撲到他的懷裏,眼裏是喜悅的淚水:「紀沉,你終於醒了。你昏迷了好多天,我真的很擔心你。」
紀沉語氣有些淡:「你出去,我要見岑寧。」
我一怔,什麼都沒問,只說了聲「好」。
等候在病房外的岑寧,瞥了我一眼,得意洋洋地進了房間。
半個小時後,紀沉讓我進了屋。
紀沉一個大病初癒的病人,正在給岑寧削蘋果。
岑寧坐在沙發上,還在提意見:「等會兒給我切小點,你知道我不喜歡喫大塊。」
紀沉好脾氣地應着好。
傳聞中,京圈太子爺紀沉愛慘了岑寧。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岑寧看到我,臉上的笑容淡了些:「ṱŭₑ她過來了,你看着辦吧。」
紀沉削蘋果的動作一頓,隨即若無其事道:「許眠,我們之間算了吧。」
我不哭不鬧,只是笑容有些苦澀:「你這是恢復記憶了?之前岑寧跟我說,你們是真愛,我還不相信。你放心,我會回漁村生活,不會再打擾你們。」
岑寧很不滿意:「就這樣?因爲她,你可是三番四次對我動了手!你就這樣饒過她了嗎?」
「寧寧,你想讓我怎麼做?」
岑寧是鐵了心,讓我喫點苦頭。
「爲了她,你踹了我兩腳。今天我踹她兩腳,纔算得上公平。」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肚子上,鐵了心讓我今天見點血。
「夠了,寧寧,」紀沉語氣淡淡,「她畢竟救了我一命。」
儘管紀沉一副對我渾不在意的樣子,但我能感受到,他還是心軟了。
換作以往,不用岑寧說些什麼,他自己就會親自動手,把傷害岑寧的人教訓得生不如死。
哪會像如今一樣,還會勸岑寧適可而止。
紀沉雖然恢復記憶了,但不代表他失憶那兩年對我產生的愛意就消失了。
只是他更愛岑寧而已。
畢竟兩年時光,確實和他們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感情不能比。
這於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岑寧撇撇嘴,還是很不高興:「誰知道是不是這女的心機,認出了你的身份,故意和你在一起,好藉着孩子上位。」
我摸了摸隆起的小腹,笑容愈發地苦澀:「你放心,我會打了這個孩子,不會讓這個孩子的存在,影響你們的感情。」
說起孩子,紀沉平靜的眉眼間,終於多了些不忍。
紀沉一直很期待我肚子裏的孩子出生。
早早地,他就給孩子取了名字。
前段日子,我胎動了。
他更是時不時就趴在我的肚子上,聽小孩的動靜,語氣溫柔地對我肚子裏的小孩說:「要乖乖的,不要折騰媽媽了。」
興致來了,他還會給小孩講童話故事,或者彈一彈曲調優雅的鋼琴,就當是胎教了。
紀父進來時,聽到的就是我要打胎的言論。
他板着一張臉,厲聲阻止:「不行!你懷的是我紀家的骨肉,必須給我好好地生下來。」
岑寧當即就皺起了眉頭:「紀伯父,她怎麼配生下紀沉的孩子?她這人又貧窮又心機,就是個賤人,孩子出生了,也會流着下賤的血液。」
這句話一出,紀父和紀沉都變了臉色。
紀父就是在風月場所認識了紀沉的生母,當時她懷上他的手段,也算不上光彩。
岑寧罵我,連帶着把紀沉也罵了進去。
紀父冷聲道:「夠了,岑小姐,我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岑寧連忙解釋:「伯父,我不是那個意思。」
紀父哪裏會聽她的解釋,以他還有事要跟紀沉商量,把她請了出去。
紀沉到底是愛她的,低聲哄了她幾句,讓她心甘情願地去了會客廳等着。
至於我,也被支開了。
-15-
我不知道紀父和紀沉是怎麼談的。
最終的結果是,我被紀家人安排在了一處半山腰別墅養胎。
紀父讓我安心把孩子生下來,在物質方面,他不會虧待我。
至於別的,我就不要奢望了。
我問:「這也是紀沉的意思嗎?」
「沒錯。」
我還是一副戀愛腦上頭的樣子:「不能跟紀沉在一起,能生下他的孩子也好。」
一晃三個月過去了,紀沉沒來看過我一次。
倒是岑寧打來了電話,說紀沉已經開始籌備和她的婚禮了。
「你趁着紀沉失憶,懷了他的孩子又怎麼樣?我告訴你,紀沉心裏壓根就沒有你,你這輩子都進不了紀家的門。」
「我要是你,早就把孩子打了。你要知道,你這孩子生出來,就是見不得人的私生子,會被人指指點點,戳着脊樑骨一輩子。」
「許眠,人貴有自知之明。」
那語氣高高在上。
我大概猜到岑寧爲什麼沒有再來找我麻煩,只敢打電話來威脅我把孩子打了。
大概是紀父鬆口答應了紀沉娶她進門,而作爲交換,岑寧也必須包容我的孩子。
岑寧妥協了,可到底心有不甘,容不下這個孩子,所以纔有了這個電話。
我反問:「你怎麼就篤定,紀沉不在乎我,不在乎這個孩子?」
「你……」
不等岑寧抓狂,我就掛了電話。
這三個月,紀沉沒有明面上出現在我住的宅子裏,但我知道他對我還是有一些在乎的。
我孕吐最難受的時候,喫什麼東西都吐,醫生看了都着急。
我隨口說了句想喫紀沉煮的魚湯。
當晚,我就嚐到了他親手做的魚湯。
有次我生病,燒得迷迷糊糊時,隱約看到牀頭站着一個人,正是紀沉。
他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目光,看着我。
我當什麼都不知道,翻了個身繼續睡了過去。
睡夢中淚水沾溼了枕頭,我閉着眼眷念地喊着他的名字。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嘆息,他輕輕給我蓋上了我踢落在牀腳的被子。
岑寧與紀沉青梅竹馬,自然意識到紀沉放了些心思在我身上,纔有了這個電話。
沒了孩子,我們就沒了再有交集的可能。
我垂眸看着息屏的手機。
這三個月,我始終沒有聯繫過紀沉。
估計紀沉以爲我深愛着他,纔不哭不鬧,不讓他感到爲難,不給他添一點麻煩。
實際上,我只是覺得紀沉這把刀,要用在刀刃上而已。
如今,他知道我因爲懷了他的孩子,飽受孕吐折磨,整個人消瘦不堪。
也知道我在病痛中,日思夜想着他,可始終遵守對他的約定,從不打擾他的生活。
他對我的愧疚,應該已經到了頂峯。
-16-
一個月後的一個晚上,我撥通了紀沉的電話。
電話那頭響了七八聲,終究是接起了電話。
「紀沉,我知道你有了岑小姐,我不該打擾你的生活,」我語氣哀哀,請求着,「可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你能來看看我嗎,就一次,好嗎?」
男人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鬆了口。
他說:「我晚上九點過來,只能待半個小時。」
三個小時後,我沒等來紀沉,先等來了岑天明。
「怎麼是你?」
一看到他,我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岑天明神情陰鷙,一步步朝我走來:「臭娘兒們,因爲你,害得老子差點斷子絕孫,在醫院受了兩個月的苦。你還讓我妹妹這些日子,喫不好睡不好,老子今天就搞死你的孩子,永絕後患。」
我退到了牆角,聲音有些抖:「你不能這麼做,紀家不會放過你的。」
他冷笑:「你最大的價值,就是懷了紀沉的孩子。沒了孩子,你什麼都不是。」
說着,他拿起手裏的棒球棍,狠狠地朝我肚子揮去。
我狼狽地跌坐在了地上,用手緊緊地護住了肚子,那棒球棍落在了我的頭上。
剎那間,額頭傳來劇痛。
有溫熱的血,緩緩從額間流下。
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血紅。
鮮血讓岑天明變得更加興奮:「你說你,乖乖讓我把孩子打了,不就行了嗎?你現在不是多受罪嗎?多漂亮的一個女孩子,要是毀了容,就不惹人愛了。」
又一棍落下。
因爲我側過身,肩膀硬生生捱了這一棍。
疼痛讓我的臉色變得煞白,我低聲哀求:「求你,別打了。」
「我也不想打的,可是你不乖啊。」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皮鞋落在我的手指上,用力地碾了碾。
十指連心。
我疼得再也說不出話來,聲音悽慘。
岑天明猖狂地笑着:「叫啊,叫大聲點,我愛聽。」
紀沉推開門,看到的就是我滿頭是血地靠在牆上,被岑天明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畫面。
剎那間,憤怒席捲了紀沉周身。
他神情冷肅,快步走過來,一把抓住了岑天明揮向我的棍子,反手對着他就是一拳。
「誰他媽打我,」等迎上紀沉那要殺人的目光,岑天明悚然一驚,「紀……紀沉哥,你怎麼來了?」
紀沉沒有說話。
他沉着一張臉,棱角分明的下頜線緊繃,渾身散發着暴戾恣睢的氣息。
岑天明意識到不對,拔腿就要跑。
已經晚了。
紀沉一腳踹翻了岑天明,撿起他掉落在地上的棒球棍,一棒又一棒地揮向了他。
岑天明哀號着,一邊求饒,一邊反抗。
但他整日沉溺於酒色,外強中乾,哪裏會是紀沉的對手。
岑天明就像是個破皮西瓜,腦門一點點開了花。
這期間,我一直勸紀沉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我滿頭的鮮血刺痛了紀沉的眼。
我越勸,紀沉打得越兇。
一開始,岑天明還有力氣叫喊:「紀沉哥,適可而止。我是岑寧的哥哥,把我打傷了,她不會跟你好的……」
後來,他開始求饒,「紀沉哥,別打了,我快被你打死了……」
到了最後,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了,出氣多進氣少。
等紀沉將棒球棍丟到一邊時,岑天明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沒有了半點氣息。
紀沉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只是嫌他擋道,像是踢垃圾一樣,把他踹到了一邊。
紀沉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將我抱了起來,動作很輕。
「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搖了搖頭:「幸好你來了,我還以爲今天必死無疑,你放我下來吧。」
他不解:「你要做什麼?」
我垂眸看了眼死得不能再透的岑天明,聲音哽咽:「他死了,總要有個人爲他的死買單。紀沉你快走吧,你還有大好的未來,不能進去。等警察來了,我會說我是爲了自保,動手殺了他。」
紀沉意識到我這是想爲他頂罪,渾身的戾氣徹底褪去,柔和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用,我會解決好這一切。」
「真的?你沒騙我?」
我將信將疑。
「不騙你,」紀沉語氣溫溫柔柔,「我送你去醫院,你難受的話先睡一覺,等睡醒了,糟糕的事情就都過去了。」
「好。」
我聽話地閉上了眼睛,靠在了他寬闊的肩膀上。
-17-
我這次傷得有些重。
額頭縫了幾針,手臂也骨折了。
萬幸的是,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事。
在醫院休養期間,我在電視裏看到了岑天明的新聞。
標題就是《一男子深夜飆車,撞破護欄墜崖身亡》。
我看了新聞報道,由於汽車當場爆炸,岑天明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
岑父很平靜地接受了岑天明的死亡。
岑天明愛飆車,早些年還撞死過人,岑家用錢擺平了。
他會死在車禍上,也沒有多奇怪。
而且岑父花心,不止岑天明一個兒子。
他在外面養的兒子,比只會喫喝玩樂的岑天明出息多了。
新聞一出來,我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謝謝你,我自由了。」ṭű̂₅
我掃了一眼,就把短信給刪了。
發短信的不是別人,正是岑天明的女伴,趙露。
趙露是個小明星。
岑天明見色起意看上了她,灌醉她後,拍下了她不少裸照,逼着她跟他在一起。
岑天明在牀上有着變態嗜好,趙露跟他的那段日子,可以用生不如死來形容。
趙露做夢都想擺脫他,於是我找上了她。
那個時候,是趙露主動提出要去小漁村遊玩,讓岑天明撞見了我,對我動手動腳,也順利讓紀沉和岑天明結了仇。
岑寧也知道了我的存在,處處爲難我。
紀沉雖然失憶了,性情看着溫和,但他骨子裏是暴戾的,無法容忍自己在乎的人受傷害。
我以爲,紀沉不會輕易放過岑天明和岑寧。
可我到底小看了紀沉對岑寧的感情。
哪怕是失憶了,紀沉和她結了仇,也不忍心對她下死手。
後來,紀沉恢復記憶,要報仇就更難了。
我想到過這一點,纔打定主意,在懷上紀沉的孩子後,才讓紀沉重新回到紀家。
孩子是我的籌碼,也是我的保命符。
有了孩子,我和紀沉的關係,就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斷開。
紀父極看重紀家血脈,有了孩子,岑寧也不敢對我動手。
我一旦有事,紀父是絕對不會放過岑寧的。
可岑寧懂這個道理,岑天明卻不懂。
他只看到岑寧天天在家咒罵我和我的孩子,恨不得我去死。
趙露也吹着耳邊風。
她說,紀家之所以看中我,是因爲我懷了紀沉的孩子。
沒有孩子,我什麼都不是。
她相信即使他真殺死了我的孩子,紀家也不會爲難他,但他的妹妹會因此開心許多,再沒有人能影響她在紀家的地位。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以後岑寧生下紀沉的孩子,那就是紀家唯一的血脈,整個紀家的產業都是他的。
岑家在走下坡路,有了岑寧孩子的幫忙,岑家東山再起是分分鐘的事情。
岑天明早就想弄死我了,由於忌憚紀沉,才遲遲沒有動手。
趙露有意無意地吹着耳邊風,讓岑天明心動了,他決定爲他的好妹妹排憂解難。
在岑天明決定對我動手的前一晚,趙露通知了我。
而我,也打了電話給紀沉,讓他過來看看我。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紀沉過來看我了,正好遇上了對我行兇的岑天明。
我很瞭解紀沉,他骨子裏是個暴戾的人,蔑視法律,蔑視人命。
沒有人阻止,他十有八九是會打死岑天明的。
我賭對了。
當然,我當初也沒把所有的籌碼,都放在紀沉一個人身上。
我是想替姐姐報仇,可沒想過把自己的性命也給搭上。
姐姐如果有在天之靈,一定也希望我活得好好的。
那一晚,我的房間裏還藏了一個可靠的人。
如果紀沉來得遲一些,他將會協助我,弄死岑天明。
等紀沉來了,我會謊稱是自己失手拿刀捅死了岑天明。
既然紀沉能爲殺人的岑寧善後,我相信他也能爲我善後。
可這終究沒有岑寧最愛的人,殺死她最在乎的人的有意思。
再說手上沾了血,終究是個隱患。
現在,岑寧也能嚐嚐自己痛失至親是什麼滋味了。
我聽說,岑寧在岑天明的葬禮上,好幾次痛哭得昏厥了過去。
我樂於見到她過得不好。
畢竟我姐姐死了,她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呢。
事後,紀沉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我。
恰恰是我約他過來看我那一晚,我遭到了岑天明的襲擊。
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只是哭:「你忘了嗎?那天是我撿到你的日子,我只是想體面地跟你告個別。」
淚水沾溼了他的衣襟,紀沉的臉上多了些愧色。
在他的心中,我生性善良,不太可能借他的手,大費周章地解決岑天明。
漸漸地,他打消了對我的疑慮。
-18-
我這次出事後,就「患」上了創傷後遺症。
如果紀沉晚上不來看我,我將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覺。
哪怕熬到了白天,身體由於過於疲憊而入睡,也會因爲做噩夢而驚醒,再也無法入眠。
醫生跟紀沉說,再這樣下去,別說我肚子裏的孩子了,連我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所以這段時間,紀沉格外地忙。
他要處理公司的事務,安撫失去兄長的岑寧,還要瞞着她,來醫院哄我入睡。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岑寧很快就知道了紀沉私底下來找我這件事,她找他大鬧了一場。
紀沉跟她解釋過我的情況,岑寧會聽纔怪。
後來我見到紀沉,他臉上多了個巴掌印,脖子上也有些抓痕。
儘管他臉上讓人塗了些粉底,脖子上戴了圍巾,還是能隱約看到些痕跡。
紀沉身爲京圈太子爺,旁人向來都是捧着敬着他的。
也就只有岑寧,敢動手打他了。
他來看我時,岑寧打了電話給他,尖厲的聲音穿透了手機,落到了我的耳朵裏,大多數時候是在罵我狐狸精,也罵紀沉不是個東西,不顧他們多年的情意,整個人都被我勾走了。
一開始,紀沉還有耐心安撫她。
到了後來,岑寧情緒越來越激動,開始口不擇言,咒罵他當初怎麼不死在海里。
他終於無法忍耐,掛了電話。
岑寧再打過來,紀沉把手機開了靜音。
「紀沉,你明天不要來看我了。你和岑小姐那麼多年的感情,不能因爲我散了。」
紀沉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到我一臉關心地望着他,聲音柔和了下來:「眠眠,這是我和岑寧之間的事,你不用太過憂心。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病給養好。」
我垂着眸,靠在他肩頭:「紀沉,你對我真好。」
紀沉撫摸着我柔順的黑髮,輕嘆:「岑寧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我知道,這一次又是我贏了。
換作以前,紀沉爲了不影響他和岑寧的感情,是會答應岑寧不再來看我的。
這一次,他沒有這麼做。
岑寧和紀沉現在就是一對怨侶。
岑寧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挖苦他幾句。
兩人的脾氣都不怎麼好,免不了爆發激烈的爭吵。
再好的感情,在一次次的爭吵之後,都會消磨殆盡。
偏偏岑寧還以爲紀沉會像以前那樣哄她,所以脾氣沒有半點收斂。
她不知道,有我這個善解人意的解語花作對比,紀沉再怎麼喜歡岑寧,也忍受不了她的火暴脾氣了。
紀沉現在更寧願跟我待在一塊兒,在我這裏,他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岑寧也不是沒找我鬧過。
因爲出了岑天明這檔事,紀沉加強了我的安保。
任何想對我不利的人,都無法靠近我。
我望着紀沉隨手放在桌上的手機。
手機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都是岑寧打來的電話。
紀沉沒有一絲一毫接電話的打算,看到只覺得頭疼,乾脆把手機翻了過去。
這會兒,岑寧大概快氣炸了吧。
兩個人的感情已經出現了一條巨大的裂縫。
我只需要再下一劑猛藥,他們的感情將會分崩離析。
我精心給岑寧準備的大禮,即將派上用場了。
-19-
紀沉和岑寧十來年的感情,不是輕易就能吵散的。
岑家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
岑寧即使捨得紀沉,也捨不得嫁給紀沉後得來的潑天富貴。
紀沉呢,覺得岑寧就是沒有安全感,纔會成天跟他吵,等結婚就好了。
所以這一對怨侶吵吵鬧鬧,還是進入了婚姻的殿堂。
結婚前一夜,岑寧打了電話給我,跟我耀武揚威。
「許眠,我明天就要跟紀沉結婚了。」
「你一定很不甘心吧,即使懷上了他的孩子,也不能嫁給紀沉,母憑子貴。」
「我告訴你,有我在的一天,你就永遠是見不得人的小三,你兒子也永遠是人人唾罵的私生子。」
岑寧不知道,她說這話時,紀沉就在我身ṭū́ₖ邊。
電話一掛,紀沉就開始安慰我:「眠眠,你不用把岑寧的話放在心上。有我在,誰也不敢罵你和孩子一句,我會護你們一輩子。」
這些日子,伴隨着和岑寧無止境地爭吵,紀沉漸漸將心中的天平偏向了我。
特別是他那次見到我差點被岑天明殺死,他更是發現他捨不得失去我。
紀沉改變了主意,他決定把我留在他身邊,不再願意等我生完孩子後,就放我獨自一人回小漁村生活。
紀沉陪我到將近凌晨,才離開了宅子。
第二天一早,岑寧給我發了一張發着穿着婚紗的照片。
照片裏,她笑得一臉甜蜜。
【羨慕嗎?有些人一輩子都不配穿上潔白的婚紗。】
她這樣拼命刺激我,要麼是想讓我知難而退,要麼是想讓我去婚禮上鬧,引起紀沉的厭惡。
我不會如岑寧的願。
岑寧這些小把戲,都是我玩剩下的。
她不知道,我比誰都期待她和紀沉的這一場婚禮。
-20-
岑寧舉行婚禮的當天,她就上了熱搜。
網友不是在豔羨岑寧能和京圈太子爺紀沉結婚,而是在喫瓜她婚禮上曝出來的醜聞。
婚禮現場,大屏幕在播放她和紀沉的甜蜜過往時,突然出現了她和一男子的大尺度牀照。
上面還貼心標註了時間線,從紀沉失蹤,再到他被找回後,岑寧一直沒有跟這個男人斷過。
那些照片,是黑客黑了那男人的電腦曝光出來的。
視頻最後,那黑客只留下了一句話:爲了蘇敏。
蘇敏是娛樂圈小花,被岑寧逼得患上了抑鬱症,最終跳樓自殺。
大家紛紛猜測,那黑客是蘇敏的狂熱粉絲。
實際上,他是蘇敏相戀多年的戀人。
如果蘇敏沒有出事,他們已經結婚了。
岑寧的醜聞會曝光,其中自然有我的手筆在。
當初,我調查到岑寧和那男人的事情後,就找上了蘇敏的黑客男友,讓他以蘇敏粉絲的名義曝光這件事。
蘇敏的粉絲曝光這件事,算得上合情合理,杜絕了紀沉懷疑到我的頭上,畢竟岑寧醜聞曝光,我可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且蘇敏的戀人黑客技術高超,紀岑兩家也調查不到他身上。
聽說,紀沉看到那些照片,當即就沉下了臉,取消了婚禮。
網上的樂子人,紛紛嘲笑京圈太子爺被戴了綠帽子。
【岑寧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紀沉還跟她結婚,被戴了綠帽子也是活該】
【不知道紀沉會不會繼續跟她在一起,如果繼續,我只能說一句他超愛】
再後來,網上再也查不到有關紀沉和岑寧婚禮的一點消息,應該是紀家用手段壓了下去。
當天晚上,紀沉回了我的住處,岑寧追了過來。
她還穿着那身白婚紗,只不過頭紗掉了,妝容花了,腳上的鞋子也掉了一隻。
「紀沉,你聽我解釋!」
岑寧去抓他的手,被紀沉厭惡地甩開:「你想說什麼,那些照片都是 P 的嗎?」
他拿出手帕,將她碰過的地方,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
他眉目間的厭惡,深深地刺痛了岑寧。
岑寧神情倉皇地搖了搖頭:「紀沉,我當初以爲你死了,傷心地喝醉了酒,纔跟那男人發生了關係。」
「後來,你爲了許眠,一次又一次跟我吵,他安慰了我……」
紀沉冷嘲:「所以是安慰到牀上去了嗎?」
岑寧也是個有脾氣的,什麼時候低三下四給別人道過歉,心裏當即來了火:「紀沉,你別太雙標了,就許你有許眠,還不許我有別的男人了?」
紀沉冷冷地看着她:「我該問你纔是,你自己就是這麼個貨色,又憑什麼要求我對你始終如一?」
兩人最終不歡而散。
紀沉進了屋,我看到他神情疲憊的模樣,問:「我看到網上的新聞了,你沒事吧。」
此時的紀沉,憤怒大於傷心。
他冷笑:「該有事的不是我,而是岑寧。」
我知道,我與岑寧的這一盤棋局,我已經穩操勝券。
換作以前,即使岑寧曝出了這種事,紀沉念在以前兩人的情分上,紀沉不會選擇原諒她,可也不會爲難她。
畢竟,岑寧做出那些事,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如今,紀沉感到了被愚弄。
岑寧因爲我的事情,三番四次跟他吵,利用他的愧疚,爲她的家族謀求了不少利益。
事實上,岑寧也不清白,揹着他勾搭着其他男人。
反倒是紀沉,自從恢復記憶後,有意識地跟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還因爲對我有感情而痛苦。
他是真的想跟岑寧好好過日子的。
他一個京圈太子爺,何曾被人這麼耍弄過?
自此,紀沉和岑寧這一對青梅竹馬徹底決裂。
-21-
紀沉對一個人好時,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給她。
恨一個人時,更是雷霆手段。
在紀沉的報復下,岑家很快就破產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岑寧從人人豔羨的被紀岑兩家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她之前仗着自己優越的家世,做事囂張跋扈,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死活,得罪了不少人。
一朝失勢,迎來了那些人激烈的報復。
聽說,她在家坐着,都有人闖進去,暴打她一頓。
網友們聽到她的近況,沒有半點同情。
【活該,這就是做壞事太多的報應。】
岑寧不是沒求助過紀沉,紀沉沒有見她,還讓小區的ṱųₚ保安以後看到她,別再放她進來。
他看似和岑寧徹底決裂,可我知道,紀沉還是有些心軟了。
岑寧離去後,我看到紀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整個人很沉默。
過了很久,紀沉開口道:「她瘦了好多。」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順勢勸了他一句:「紀沉,算了吧,你們倆畢竟有那麼多年的情分,岑小姐如今也已經受到教訓了。」
紀沉訝異地看了我一眼:「我以爲你看到岑寧過得不好,會開心,她以前對你並不好。」
「我只希望你開心。」
紀沉反過來擁緊了我,聲音悶悶的:「眠眠,我果然沒看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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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紀沉去見了岑寧。
紀沉對岑寧已經沒了愛意,只是還有相識多年的情分在,他還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他已經給岑寧安排好了後路。
他將送岑寧去國外生活,讓她遠離國內的是是非非。
有他的庇護,岑寧將衣食無憂地過一輩子。
而他也會跟岑寧徹底斷了聯繫,一心一意地跟我生活。
那一日,我笑吟吟地送了紀沉出門:「早點回來。」
紀沉輕輕吻了吻我的額頭:「好,我會給你帶你最喜歡的花回來。」
過了幾個小時,我接到了警察打來的電話,紀沉被岑寧捅了好幾刀,生命垂危,已經被送去了醫院急救。
岑寧也沒好到哪裏去,被紀沉推下了樓,至今昏迷不醒。
「什麼?」
我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手機掉落在地上,神情卻不怎麼意外。
在紀沉去看岑寧的前一晚,我把他殺死岑天明的消息,透露給了岑寧。
拜紀沉所賜,岑寧被如今的苦難折磨,精神本來就不太穩定。
最疼愛的哥哥,是被紀沉殺死的這一消息,更是給了岑寧重擊。
她這人行事偏激,當時她不滿我姐姐奪得影后之位,就能把她推入游泳池,任憑她活生生被淹死。
如今她知道紀沉殺了岑天明,更不會放過他。
青梅竹馬,反目成仇,自相殘殺,就是我爲紀沉和岑寧設計的戲碼。
-23-
我趕去了醫院。
紀沉躺在病牀上。
原本意氣風發的男人,現在奄奄一息。
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一副隨時都會死去的模樣。
聽聞,紀父聽聞紀沉的噩耗,受了刺激中風了,這會兒也在醫院躺着。
我問醫生:「醫生,他怎麼樣,還有救嗎?」
醫生看着我隆起的小腹,目光同情:「我們已經盡力了,但傷者傷到了要害……」
我神色倉皇,腳步踉蹌,多虧醫生扶了我一把。
他放輕了聲音,唯恐刺激到我:「你有什麼話,就趕緊跟傷者說吧。」
我點點頭:「你能不能先出去?」
「好。」
醫生哪裏知道,我面上悲傷,心裏在高興地拍手叫好。
岑寧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我走到了紀沉面前,淚水漣漣:「紀沉,怎麼會這樣,我還等着你的花呢。」
紀沉神情悲傷又愧疚。
他艱難地抬起手,撫上我的臉,目光裏是濃稠得化不開的愛意:「眠眠……抱歉,沒能陪你走到最後。」
就在上一週,紀沉不顧紀父的反對,跟我領了結婚證,打定主意要給我一個安寧的家。
如果沒有出這檔事,紀沉會送走岑寧,和她再無任何瓜葛,好好地跟我生活。
他是真的愛上了我。
我轉哭爲笑,拭了拭眼角的淚花:「沒關係,你死了也好。」
紀沉以爲聽錯了,驚愕地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我撫了撫小腹,笑着道:「畢竟再過一個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要是你發現孩子跟你長得一點都不像,就不好了。」
「孩子……不是我的?」
我點點頭,神情苦惱:「我也不想的,但你精子質量太差了,我就只好找我的好鄰居周野幫忙了。」
孩子是我這計劃中,至關重要的籌碼。
在小漁村時,和紀沉的感情培養得差不多後,我就準備要一個孩子了。
可惜,紀沉精子質量太差,所以我就找上了周野。
因爲憤怒,紀沉額間的青筋清晰可見。
「是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們什麼時候勾搭在一起的……」
我回憶起了我和周野的過往。
周野和我是青梅竹馬。
別看他現在過得還不錯,他小時候過得很苦。
他有個家暴且嗜賭如命的父親,還有個性子懦弱的母親。
周野是個好兒子,他父親家暴他母親時,還是會拼盡全力護着他的母親,到了最後,他臉上總是鼻青臉腫的。
我養父母看他們母子可憐,平時他們母子遇到什麼難處,養父母都是能幫就幫的。
一來二去,我和周野就熟悉了起來。
他是個知恩圖報的,把我當妹妹一樣護着,但也僅此而已。
十歲那年,他父親喝醉酒後,落了水。
只有我和周野看到了。
他看了看我,薄脣緊抿。
我很清楚,他比誰都更想他那混蛋父親去死。
我若無其事地對他說:「不是要去山裏採蘑菇嗎?走吧。」
於是,我們兩個小孩手牽着手,朝山裏走去,沒有再回頭看河裏一眼。
自那以後,我能明顯感受到,周野心中的那堵牆轟然倒塌,他站在裏面,對我說着「歡迎光臨」。
周野對我更好了。
好到我養父母去世,沒錢繼續學業時,他準備輟學養我讀書。
我姐姐幫了我,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高三畢業後,周野跟我告白了,我沒答應。
我對周野有好感,但談不上喜歡。
從小到大,我都很明確地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周野長得符合我的審美,也很優秀。
但不夠有錢,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受夠了苦日子,我只想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
這些年,周野很努力地在賺錢,創業也算成功,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回頭看看他。
這一等,就等到了我救下了紀沉,和他成了夫妻。
周野是知道我姐姐的事情的,也知道我想報仇。
一開始,他勸我收手。
玩火容易自焚,紀家不是我能得罪得起的。
他勸阻無果,乾脆就回村開起了民宿。
他說,有什麼需要他幫助的地方,儘管叫他,千萬別以身試險。
早在十歲那年,我們就已經是同謀了。
後來,我和他春風一度,很順利地懷上了「紀沉」的孩子。
那一次,岑天明來紀家別墅找我算賬時,周野就在我房間藏着。
如果那時紀沉遲遲不出現,他將會和我一起解決岑天明。
大概是快死了,紀沉憤慨的神情,重歸於平靜,目光中,只剩下被愛人背叛的悲傷:「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眠眠,我對你不好嗎?」
我只是問:「你知道沈離月嗎?」
「她是誰?」
紀沉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茫然,他是真不記得她是誰了。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姐姐死後,被紀沉讓人這樣抹黑,死了也不得安寧,卻在他心裏,連個名字都沒留下。
紀沉可真是傲慢啊。
在他這種人上人眼裏,我姐姐就是螻蟻吧,是在他眼裏什麼都不是的存在。
我淡淡道:「這不重要了。」
過了會兒,紀沉突然說冷:「眠眠,能抱一抱我嗎?我真的好冷……」
他的目光中是濃濃的哀求。
他艱難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知道他快死了。
在他的指尖要碰到我的衣角時,我往後倒退了一步。
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地看着。
他笑容苦澀:「眠眠,你就這麼……恨我嗎?我後悔了,當初,我不對你口中的……沈離月做什麼,我們倆會不會一直好好的……」
說完這句話,他那雙手無力地垂落。
昔日那雙好看的眼睛,也漸漸失去了光彩。
紀沉死了。
-24-
紀父中風後剛醒來,就收到了這個噩耗,他差點又暈過去。
他對岑寧展開了激烈的報復。
當時岑寧是被紀沉推下樓的,除了腳骨折外,身體沒有大礙。
紀父讓醫生給她出具了精神病學鑑定書,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特地叫人好好地關照她。
岑寧在裏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過兩年,她不是精神病, 也會被活生生折騰成精神病。
紀父本來就身體不好, 這次又受了那麼大的刺激。
沒過兩個月, 他也去世了。
紀父最重視血緣關係, 他立下了遺囑, 把所有的財產, 都交給了我剛剛生下的女兒來繼承。
而我同樣繼承了紀沉的遺產, 過上了我夢想中衣食無憂的生活。
-25-
一年後, 我去精神病院看望岑寧。
岑寧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頭髮稀疏, 臉上滿是抓痕,聽醫生說是她自己發狂時留下的。
她整個人老了十來歲。
如果不是醫生說她是岑寧, 我幾乎認不出她就是昔日靚麗跋扈的岑寧。
岑寧瘋瘋癲癲的, 已經認不出我了。
我見到她時, 她正在崩潰地拿頭撞牆, 一會兒喊着:「我是岑寧,紀沉最疼愛的小青梅。你們敢動我一根頭髮, 紀沉不會放過你的。去死吧, 你們都給我去死。」
一會兒又喊着,「求求你們了,讓我去死吧。這裏好可怕, 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醫生們見到她這模樣,連忙給她注射了鎮靜劑。
我叮囑:「務必讓她好好活着。」
我還是很善良大度的。
岑寧害死了姐姐,我還讓她好好地活着。
只不過, 她活得生不如死,日日夜夜都在地獄裏受煎熬。
這都是岑寧應得的。
院長忙不迭地點頭:「會的,我們派人二十四小時監控着岑寧, 絕對會好好『關照』她,不會讓她有任何差池的。」
「辛苦了。」
院長笑着道:「不辛苦,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院長的笑是發自內心的,畢竟我答應了他們, 只要他們照顧好岑寧,我每年都會給醫院捐款。
-26-
又過了些日子, 姐姐的忌日到了,我帶着她生前最喜歡的花, 去給她掃了墓。
「姐姐, 我過得很好,衣食無憂, 還有了個可愛的女兒,你不用擔心。」
墓碑上貼着姐姐的照片,姐姐笑得很美。
彷彿在說, 這樣就好。
我在墓地待到天快黑了,才上了一直等在山腳的車。
城市裏, 燈火璀璨, 其中有一盞溫暖的燈, 是爲我亮起的。
我知道,這纔是我姐姐想看到的。
她希望我好好地活着。
所以,即使是爲了給她報仇, 我也沒想過搭上性命。
我不僅要爲她報仇,還要活得很好很好,我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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