姍姍萊遲

-1-
我媽單身二十年第二春終於萌芽開花,於是今天我在親戚們的千呼萬喚中迎來了第一次與未來後爸的見面。
要說後爸和藹人也帥,還親切的勸我多喫菜,可我此刻卻四肢僵硬完全處於挺屍狀態。
你問爲啥?
還不是因爲坐準後爸旁邊那尊氣質超然的立體雕像。
那張臉嘖,野俊,昨晚啃過。
那倆腿嘖,修長,昨晚摸過。
那捧腰嘖,賊拉有勁,咳咳…昨晚切身體驗過。
四目一碰,媽呀趕緊瞥開。
你又問我這人誰?
是我異國網戀仨月剛奔現,昨晚才隔離期滿初次見面的男盆友。
不過此時此刻的身份着實有點尷尬。
因爲他即將成爲我未來的…
小叔。
小說情節敢都不敢這麼寫的好嗎。
「萊萊啊,在你程叔叔面前隨意一點就行,至於你程小叔,性格文靜不太愛說話,你該喫就喫也別覺得拘束。」
兒豁老媽,我覺得不瞭解真相的話還是不要亂講…
不知情的老媽把我這乖巧寶寶樣歸於自己教導有方,還在對四方傳遞她好大兒長大懂事的欣慰思想。
媽,您要知道我把你未來小叔子給睡了…
「那個媽,我突然想起點事,你們慢慢喫。」
「屁股纔剛挨着椅子就跑,什麼事啊你?」
欣慰秒沒,還是那個眼一瞪我腿軟的媽。

-2-
「作業沒寫完…」
「畢業一年了哪來的作業,你給我滾回來…」
我抱頭鼠竄,任憑我媽聲音穿透天靈蓋也不回頭。
開玩笑,再不逃對面那雙眼睛都要把我燒個對穿了。
我真怕他那張性感薄脣一開一合跟我媽說:未來的嫂子外加丈母孃你好,我是你閨女男朋友。
氣沒喘勻,手機滴滴響。
微信備註帥氣迷人老北鼻發來消息:「這見面禮挺沒禮貌的。」
不是啊哥。
呸,不對啊叔「我說我也纔剛知道你能信不?」
「我說的不是這個。」
「??」
「穿上衣服不認人挺不禮貌的。」
啊,請給我一刀。
「哥,不對叔,社會與時俱進,你看咱倆昨晚算個一夜那啥過去了怎麼樣?」
「…」
「不怎麼樣,站原地等我。」
頭皮麻嗖嗖,感覺有道目光從頭頂鎖定我。
抬頭,白衛衣白 AJ 灰運動褲,明明就最普通的一穿搭在他身上就變味了。
變啥味了?太扎眼了唄。
馬路對過人來人往還是一眼就能落他身上,單那長腿勁腰拎出來就是行走的衣服架子了。
結果又加上那張臉…
我想逃,可腳丫子卻像被釘子戳在了水泥路上動不了,眼巴巴看他跟在身後一起上了晃晃悠悠開過來的公交。

-3-
我都縮最後排的角落了,叔你能別過來不?
叔聽不到我內心吶喊,叔還挨着我坐下了。
「怎麼好像挺怕我的?」
叔聲音響在我頭頂,我人麻了啊。
這動靜簡直就是磁沉的大提琴。
「有點。」
「爲什麼怕我?」
他太高了,坐一起還得低下頭來看我,那雙彎彎的丹鳳眼真是漂亮的不像話。
這要出道估計能在娛樂圈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吧。
「您是我叔啊…」
「叔…」
他嚼着這個稱呼,眼角彎的更甚,好像憋着笑。
「我長得很老嗎?」
雨後白筍一樣的長指摸摸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比我嫩多了…」
實話,二十九保養的跟十九是的,看起來比我這二十四的還小。
「昨晚怎麼沒見你怕?」
「那不是不知道嘛。」
「只怪酒精荼毒花季少女!」
他薄脣淺勾,終於笑了。
好像那盛開在三月的粉色桃花。
我渾身僵直,徹底呆了。
直愣愣看着他抬起手臂然後越過我的肩,卻只是把車簾子給拉上了,
「叔睡會,到家記得叫叔認認門。」
他拉起衛衣帽子戴上,闔眼蓋住半張臉。
那優越的下頜線,絕了。
叔這一覺睡的挺沉。
我半路偷溜下車,回家欲哭無淚和被子擰麻花。
夢裏紀念我還沒盛開就凋零的初戀。

-4-
在我媽的電話中,一覺睡醒只是一場夢的想法被一點點敲碎。
「萊萊啊,媽今晚不回去,你程叔叔怕你一個人在家害怕,讓你一起過來。」
別介老媽,你倆如膠似漆能不能別帶上我啊。
「您閨女膽子大的晚上搶劫都沒問題,萬不要擔心哈。」
老媽柳眉一豎:「魏萊,媽這兩天心臟又不大好…」
我臉拉到了肚臍眼,「得,馬上到。」
老媽笑了,「你程小叔已經過去接你了,這個時間差不多該到了。」
「開門」
前腳我媽視頻剛掛,後腳帥氣迷人老北鼻的微信就過來了。
這剛出鍋的雞蛋火腿方便麪瞬間就不香了。
門外立着的雕像真黑。
黑色運動服黑色棒球帽黑色口罩,要不是腳上那雙運動鞋白的突出,這樓道黑燈瞎火還真看不着。
「在喫飯?」
雕像往裏探一眼。
「又喫泡麪?」
我扭捏的點頭。
藏在棒球帽和口罩中間的長眉擰了個漂亮的結。
「喫東西要注意營養均衡,不是囑咐過你嗎?」
「青菜火腿還搭了雞蛋,挺均衡的啊。」
我覺得這都營養過剩了,雕像咋還一副不滿意的模樣。
「給你寄的鈣片呢,有按時喫嗎?」
點點頭,有點心虛。
不怪我,主要是那美國大鈣片和咱這的好像不太一樣,苦的難以下嚥。
好在這讓雕像比較欣慰。
「挺乖,走吧。」
「我能說不去嗎?」
「你媽好像說下個月零花錢翻倍。」
「得嘞,啥問題都沒有。」
我竄進臥室,兩分鐘穿好衣服利落出門。
誰讓二十多的人還被老媽拿捏的死死的,不怪丟人丟到太平洋。
「還要帶這個?」
「沒它晚上睡不着。」
「很喜歡這個玩偶?」
我摸着大狗上燒焦一塊的漆黑,輕輕點頭。

-5-
雕像笑了,專心開車。
我一路偷瞄,不得不說那單手轉着方向盤的懶散姿態是真的帥。
半小時後,我被後爸家的大別墅驚呆了。
那一桌子菜,精緻的我都不知道從哪下口。
「萊萊,喫個蝦。」
看吧,關鍵時刻還得是我媽。
「萊萊,你程叔說一個人住這麼大房子挺冷清的,正好這邊離醫院也近,就想讓咱們搬過來,你的意思呢?」
嗨,還真挺快的。
看老媽難得有點小心翼翼的小眼神裏藏着期待,我到嘴的話只能化爲無聲嘆息。
「我沒問題,你看着安排吧。」
我媽和程清後爹默契相視一笑,那表情,明顯是鬆口氣啊。
我能說啥,我敢說啥,一時無話,氛圍微妙。
「老二,你那邊房子也空置幾年了吧。」
程老爹心情像是很好,眼睛都笑眯了。
「要不暫時就先一起住我這,等收拾好了再回去?」
夭壽,程老爹麻煩不要沒話找話好嗎。
我趕緊跟程弛遞眼神,他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點了點頭。
我重重的舒了口氣。
「也好。」
坐在對面的人姿勢優雅的剝着蝦仁,我嘴裏的蛋花湯都快噴他那張建模臉上了。
我剛纔表達的還不夠明顯的嗎!這狗男人到底是想幹什麼!
這代表啥,代表我得跟他同處一個屋檐不定期多少天?
雖說美色確實撩人沒錯,但我還敢褻瀆神靈嗎?而且我們現在的身份很尷尬啊!
完了,美味佳餚寡淡的快要孵出小鳥了。
躺在夢幻席夢思大牀,我翻來覆去悔恨的腸子都打了結。
乾脆和老媽攤牌得了!
心動身動,剛準備起身,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咕叫了起來。
爲啥,爲啥晚上不多喫點啊?長夜漫漫,咬牙熬熬?
不行,老子熬不了。
是我的胃在吶喊。
我鯉魚打挺翻身而起,躡手躡腳去覓食。
站在樓梯口張望,樓下影影綽綽像是有燈光,凌晨兩點了還有沒睡的?
「嗯,她有按時喫藥。」
「一切正常。」
「好,再見威廉醫生。」
我尋着沉磁的大提琴音邁開腿,看到程馳好像在客廳和人通視頻。
這語氣,簡直比拂面的溫柔春風還要動人。
我好奇的抻長了脖子,很好,啥也沒瞅着。

-6-
「不下來嗎?」
他背後像是長了眼睛,搞得我想掉頭都不行。
「想喫什麼?」
「你怎麼知道?」
「晚餐喫那麼少,不餓纔怪。」
眼神如炬啊。
「啥都行。」
睡袍真好,想看的地方都能看的到。
那長腿和緊實的小臂雖不算白皙,但健康的小麥色反而有股極具侵略的野性美。
程馳看我,眼神悠栽栽的像是含着笑。
我哼着顫巍巍的自創小調別開臉,但他那聲輕嗤着實讓我有點蚌埠住。
想狡辯,人已經邁着兩條長腿從我跟前跨過去了廚房。
沒多大會,一碗熱騰騰的麪條上了桌,我一頓風捲殘雲,連湯都喝個精光。
滿足的嘆口氣,我清清嗓子:「叔,我有話想跟你說。」
「什麼話?」
「那晚我是被酒精衝昏了頭,希望叔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允許咱倆這三個月的過往一筆勾銷從零開始,從此以後您老人家就是我親叔。」
雖說剛喫完人家的面就說這些實在有點過河拆橋的味道,但沒辦法啊,誰讓猿糞那麼操蛋又奇妙,不解釋清楚以後怎麼處。
憋在胸腔那股子壓抑好像一下子釋放不少,神清氣爽。
程馳沒說話,只是放下手機看着我。
我被那高眉深目盯的心裏漸漸沒了底,憋不住了要張嘴,他卻忽然出聲:「總得給我個理由。」
「理由就是您是我叔,咱倆身份不合適啊。」
「就這?」
程馳身體往前靠,冷峻面容一下子在我眼前放大。
我下意識後仰,想遠離他氣息範圍的籠罩。
「有血緣關係嗎?」
我結結巴巴:「沒…沒有。」
明明沒什麼過多的表情,可爲啥壓迫感那麼強。
他又問,「所以既然沒有血緣關係,爲什麼不行?」
嘖,怎麼說不通呢。
「咱倆要真那啥,我怎麼稱呼你,叫叔還是叫…」
靠,太亂了,想想都可怕。
大手使勁揉了一下我那頭雞窩亂髮,他嘴角翹的弧度讓人很不爽。
明明很嚴肅的問題,有什麼好笑的。
「你這小腦袋裏到底裝了多少稀奇古怪的話?」
哪怪了,「我說的事實好嗎?」
「照你這話的意思,就當什麼事沒發生算了?」
程馳微微眯眼,滿臉寫着我不太滿意。
「不然呢,你一個大男人怕什麼,我…我才虧大了好嗎。」
「不行,我得對你…負責。」
「負責?不用不用不用……」
「那我們這幾個月的相處算什麼?」
程馳聲音軟軟的,眼角泛紅,平日的高冷大帥哥突然畫風一變,我心裏也跟着酸酸的。
「難道你忘了那天嗎?」
程馳逼近我,近在咫尺的臉龐,可以看到細小的絨毛。
我趕緊扭過頭,不想讓他看到我越發滾燙的臉頰。
「你不想再體驗一下嗎?」
程馳冰涼的手攀上了我的臉頰,將我的臉扭向了他。
程馳靠近我,溫軟的脣吻了上來。

-7-
?!
「停,你瘋了嗎!」
我奮力掙開程馳的禁錮。
「可是我們發生了那種事情,我要對你負責啊,畢竟你第一次。」
我驚了,牀單上明明不是什麼都沒留下?
「你怎麼知道?」
「經驗匱乏,技巧生疏。」
程馳看着我忽然壓緩了嗓音,那眸子裏諳深的光影有些灼人:「太生澀。」
砰!
我腦袋炸響,一瞬間呼吸都停了。
憋了半天,我滿臉通紅的憤憤控訴:「老司機。」
「新手上路,你不喫虧。」
就那操作就那水平,傻子纔信!
像是聽到我內心吶喊,他看着我挑了下眉尾:「有的人某些方面極具天賦。」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啊。
我瞥掉不相干的思想看着他:「叔,我不想讓我媽爲難。」
「叔知道了,」
程馳回看我:「那就先慢慢接觸,等你什麼時候想公開了,你媽和我哥那邊交給我。」
「叔別鬧,我是認真的。」
「叔沒鬧,叔也很認真。」
真的是,沒法交流了!
一夜噩夢不斷,第二天一早果然傳來驚天噩耗。
「讓你照顧我?」
「那我媽和程老爹呢?」
「蜜月旅行,去爬雪山了。」
我嗷一嗓子拍桌而起:「經過我同意了嗎?」
程馳看着我笑,「好好喫飯,你媽讓我陪你去醫院。」
嘴裏的瘦肉粥變成了蠟燭味,還有比這更不靠譜的媽嗎。
每週的例行檢查是我最抗拒的事之一,因爲每當冰冷的儀器滑過全身,我腦子裏總會無故浮現很多支零破碎的畫面。
白口罩醫生遞給我一張頭部 CT 照,「拿着去找你的主治醫生。」
推開沉重的鐵門出來,我腿有些抖,程馳接過報告扶我,「先去外面坐會,我馬上就來。」
我木訥的點點頭。
一小時後,醫院遺留的最後一絲後遺症消失的無影無蹤。

-8-
開放式廚房就是好啊,坐在客廳就能欣賞美景。
屁股真翹,手臂真有力。
手起刀落間噴勃的肌肉線條,流暢的簡直像老天爺的鬼斧神工。
身材真香,菜更香。
我嘴裏塞着排骨,又夾一筷子白灼菜心往裏送,「手藝絕了,開個店得天天爆滿。」
不喫飯光去看人也值啊。
「叔,老實說咱倆是不是老早就認識。」
「你…」
程馳看我,眸光嚯嚯:「爲什麼這麼說?」
我嚼着肉嘟囔:「菜全是我愛喫的,還知道我喜歡哪家店的奶茶,咱倆肯定上輩子就認識。」
程馳繼續看我,眼神莫名,「有這個可能。」
我沒看懂,畢竟菜太香麻痹了神經,哪有工夫細琢磨。
講真,程馳的手藝是真的棒。
老媽和程老爹出去僅一週,回來時我已圓潤了半圈。
晚飯後程馳和程老爹在客廳談話,我悄咪咪摸進老媽被窩,扭扭捏捏哼哼唧唧。
「想幹嘛?」
果真是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屁股一抬就知道拉的…那啥。
「媽…」斟酌用詞,「其實我和程小叔…」
牙膏擠一半,程老爹忽然推門進屋。
好吧,前功盡棄。
「支吾了半天說的啥?」
老媽擰着兩條柳眉,要攤牌的勇氣偃旗息鼓。
我利索滾下牀,「沒事,有機會再說。」
唉聲嘆氣回臥室,門一開直接被拽進屋。
驚呼被大手捂住,耳邊呼吸溫熱:「別叫…」
我猛點頭。
程馳抵我在牆角,眸光深諳:「攤牌去了?」
如實回答:「程老爹沒給機會。」
他眯眸看我,氣勢有點壓迫:「攤牌繼續還是攤牌兩清?」
心一緊。
我以沉默代替回答。
程馳沒再多說,只是視線釘在我身上。
良久,他忽然俯身低頭。
動作太突兀,直到被憋的快缺氧那攻城略地的脣舌才罷休。
他低啞嗓音吐字在臉紅氣喘的我耳邊:「知道我和我哥說什麼了嗎?」
話音剛落敲門聲驟響,「萊萊開門,媽跟你說點事。」
瞬間繃緊身體,我無聲詢問:怎麼辦?
程馳看我,似笑非笑回:涼拌。
脣形落修長手指已握上門把手,一旋一擰。
狗東西,要死啦!
幾乎瞬間撲上門板,我將他拉向身後,只留出道門縫。
好在老媽沒看出異常:「我和你程叔叔去復活島,明天的機票,要送送我們嘛?」
心驚肉跳點頭關門,程馳忽然關燈將我抱上牀。
「叔…我媽和程叔叔就在隔壁…」
灼熱呼吸噴灑脖頸,程馳環抱我嗓音啞沉的磨牙:「只睡覺。」
真是尷尬又安穩的夜。
天蒙亮,我悄無聲息僵硬着脖子起身。
手不小心摸到什麼東西。
嘶,嚇人!
感覺掌下的人身體僵了下,我腰間驀然一緊,直接重新倒回了牀上。
溫涼在脣上綻放,我驚呼,齒舌瞬間被攻佔。
程馳翻身按住我的腰,右手撐在頭頂,那吻急促又溫柔,我感覺自己好像飄上了雲端,渾身輕飄飄的不知去向。
生澀的回應像是出於本能又像急於所求,腦子裏不是空白的,有些說不清的片段好像在重合,脹的我眼眶生疼。

-9-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開我,定定看着我,眼中有火熱,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俯在我耳邊,暗啞的嗓音像是在壓抑着什麼低喃:「一晚了…」
「叔…」
「叫我名字…」
「程…馳。」
「萊萊…」
他的一聲萊萊好像喚醒了我所有感官,有東西在心底叫囂着。
我感覺鼻子有點酸,想哭卻又不知道爲什麼。
我好像沒理由的第一次看到這張臉就拔不開眼,衝動的想要佔爲己有。
反手攀上他的脖子,我遞吻上去,與他纏在一起。
看着他眸光一點點變的深暗,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就這麼淪陷溺死在他的眼中都行。
反正沒有血緣,管什麼倫理教條?
一場歡愉天已亮的徹底,敲門聲驚的我從牀上彈起。
我媽要去機場!
手忙腳亂裹了毯子開門。
「見沒見到你小叔?」
「沒…」
「奇怪,一大早沒見人…」
老媽狐疑想扒門縫,被我擋回去:「晨練去了吧,我馬上起,別耽誤你們飛機。」
關上門,程馳躺牀上無聲笑着看我,我送個白眼上去:「趕緊起來,再磨嘰真被『捉姦在牀』了!」
有驚無險送走老媽和程老爹,我原本的打算也改了主意,終究沒說出口。
兩虎歸林,我和程馳的關係也坐了火箭突飛猛進。
每天的必要工作除了喫飯喫藥睡覺之外,沒意外的還多了一條睡程馳。
別的不說,但我肯定他絕對是我的特效藥,因爲每次只要他躺在身邊,我不用喫安定也能睡着,而且一夜頭都不會疼。
時間飛快,轉眼半月過去,而我,又開始反覆做那同一個噩夢。
夢中我在拼命追逐一個人,我內心很肯定我認識他,但卻完全不知道他是誰,而每次剛要看到他的臉時就會被那場車禍的場景嚇醒。
程馳每次都會在我驚醒的第一刻將我摟緊,而只有在他大手的輕拍中我才能繼續入睡。
深夜,我習慣性翻身去摸身側的人形抱枕,卻第一次摸了個空。
幾乎是一瞬間從朦朧中驚醒,我爬起來剛要喊,卻見透過窗簾從陽臺傳來一點朦朧的紅光。
是程馳在抽菸,窗戶關着,但我還是能聽到他的說話聲。
「我知道那個藥會影響記憶恢復,但是可以暫時控制腫瘤生長速度。」

-10-
他帶着耳機,我聽不見對方說話,只見他沉默一會又看向身後。
我下意識往窗簾後躲,他沒看到。
「其實記不起來也挺好,至少不會因爲那件事排斥我。」
「我這邊儘快安排你過來,她的狀況最好不要再拖太久。」
「好,麻煩了威廉醫生。」
他自始至終沒有提名字,但我內心卻有種特別強烈的感覺,他口中的那個「她」就是我。
程馳電話打完回來我早已安穩躺在牀上,閉着眼均勻呼吸假裝深睡。
感覺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許久,最終吻了下我額頭,耳畔像是傳來一聲輕嘆。
這一夜,我睡的極其不安穩。
早上他做了清粥煎蛋和蔬菜薄餅,我一邊喫,一邊用貪戀的目光在他臉上游移,兩邊都津津有味。
「好看嗎?」
「當然,爲啥叔要長那麼好看?」
我悶聲悶氣的摸摸自己瘦瘦扁扁的胸:「搞的我都自殘形愧。」
程馳笑,刮一下我的鼻尖,「不長了。」
我怒:「你嫌棄我?」
程馳挑眉,「沒有,正合適。」
「這還差不多。」
程馳搖頭失笑,端來杯水:「來,把藥喫了。」
我乖乖接過,「想喫水果。」
他手指戳一下我額頭,起身去廚房,在他回來前我將那個美國大鈣片撿出來包進紙巾扔到垃圾桶。
「這次這麼乖?」
我得意揚眉:「那當然,好不容易撿了個便宜大叔我要好好看着,所以得愛護我這越來越小的腦瓜仁。」
語氣輕快,可我還是從程馳眼中看出了他的心疼。
他摸摸我的頭,聲音很輕,「叔給你找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不會越來越小。」

-11-
我一年前我例行體檢,查出得了腦瘤。
腦瘤會伴隨失憶症狀,所以我忘了很多事。
雖然她說的輕描淡寫,但我覺得應該挺嚴重,因爲每次提起,我都能從她眼中看出複雜和心有餘悸。
不想討論這個話題,我窩進程馳懷裏跟他撒嬌,「叔,你是我的例外,所以,如果以後你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我可以多給你一次機會。」
我隨口喃喃,也不管他能不能聽的懂。
程馳沒說話,只是用下巴抵在我的頭頂,半晌才輕輕嗯了聲。
我偷偷斷了程馳給我加的藥,那個美國大鈣片。
當初他給我寄來的時候我就在想,到底什麼樣的腦殘才能研究出那麼苦的鈣片,能買的歪果仁怕不是都得有點大病纔行。
但爲了那該死的愛情我也一直是那個有大病的,即便偶爾喫完會噁心的想吐。
斷藥結果並不明顯,除了越來越愛睡懶覺,我腦子裏依舊空白一片,對於程馳的那個不知名隱瞞沒有絲毫相關的印象。
他不提,我也繼續當不知道,我覺得我媽肯定清楚,但她從來沒跟我說過就代表她也不想告訴我,所以問了也是白問。
日子一天天過,我也一天比一天依賴程馳,簡直到了我自己都覺得髮指的程度。
此刻夕陽西下,我癱在沙發上喫着他剝的葡萄,那修長的手指沾着晶瑩剔透的葡萄汁,我壞壞的趁機舔一口,那滋味比果肉還酸甜可口多了。
「萊萊,別玩火啊。」
「不玩火,那玩…」
我看着他,眸光嚯嚯。
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他即刻翻身過來壓住我,「確定?」
我梗着脖子挑釁他,「不服打一架試試?」
話音才落,下一秒脣就已經被含住。
他的吻強烈又霸道,那炙熱的脣瓣似乎帶着更加滾燙的情愫,在我心中無聲綻放。
壓抑了萬千情緒的眸子看着我,我積極的回應,他便像只沒了束縛的野獸,用實際行動向我證明了什麼叫玩火自焚。

-12-
夜深,夏季的最後一場暴雨來的聲勢浩大。
雷聲沉悶,閃電透過落地窗的玻璃凌射入臥室。
身側的程馳呼吸輕緩,睡着時那棱角分明的臉龐柔和的,彷彿渡了一層清冷月光。
我從他臂彎中輕輕起身,拿出手機試探性登錄一個忽然出現在腦海中的賬號。
只試了一次就登錄成功。
我打開朋友圈,手指一點點滑動,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和圖片慢慢從模糊到清晰。
思緒依舊是混沌的,但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卻越來越多,並不連貫,我卻已經能慢慢串聯起來。
這是我車禍前的微信號,通過朋友圈我知道了和程馳的初次相識,不是三個月前,而是兩年前。
我看着自己如何努力一點點追着他的步伐前進,如何一步步撬開他的心,最後又如何看着他在那個暴雨侵盆的夜飛向美國。
就是那個夜,我在雨中狂奔追着他的車,可任憑我如何哭喊他都沒有回頭。
明明只是斷斷續續的回憶和猜測,可我還是覺得心臟有點抽抽的疼。
我朋友圈裏沒有記錄他去美國的原因,我也想不起來,只要一集中精力腦袋就控制不住的脹痛。
我覺得這是我的大腦在和我本能的對抗,或許那個原因是我潛意識裏想藏起來不願面對的記憶。
例行每週一次的檢查從醫院出來,程馳一直緊緊拉着我的手。
臉上雖然一直帶着笑,但我能感覺出來他的心情不好。
「叔,笑一笑嘛,板着臉的樣子很醜。」
程馳勾了勾脣角,弧度卻不是很大,「不是說我什麼樣都好看?」
我撓着他的掌心,「叔,不就是腦子越來越小嘛,我不怕,反正傻了有你養我。」
他沒說話,只是握緊了我的手。

-13-
回到別墅我就窩到沙發上抱着平板追劇,門鈴響,我十分殷勤的對在廚房忙活的程馳表示自己去。
門開,對上一雙十分漂亮的眼睛,一身白色 OL 裝,身材姣好的長髮女人只是看我一眼,直接擠開我進屋。
程馳端着菜從廚房出來,看到來人表情冷沉下來,「你怎麼跑來了?」
「一回國電話不接玩失蹤,我能不回來嗎?」
她說着目光落在我身上,「她就是那個病秧子魏萊?」
程馳沒回話,只是看着我柔聲說,「萊萊,你先去樓上。」
我很識趣的點頭,轉身上樓。
半小時後,程馳纔上來,關上門的一瞬間,他一下將我拽進懷裏抱住,下巴抵在我的肩胛上,然後用力收緊手臂。
「叔,腰斷了。」
「萊萊,抱我。」
我笑,使勁圈住他勁瘦的腰。
他直起身堵上我的脣,一點一滴細細輾轉廝磨,從輕柔的試探到漸漸加深。
第一次點到爲止以吻結束。
程馳放開我,用額頭蹭着我的鼻尖,輕聲說:「萊萊,說你愛我。」
我沒做聲。
程馳撥開我臉頰的頭髮,定定的看了我許久,然後貼着我的耳朵輕聲說:「萊萊,我愛你。」
又是暴雨。
電閃雷鳴的一夜中我開始斷斷續續發燒,腦子中的混沌卻越燒越清晰。
燒到第三天,程馳再也不理我的意見強制性帶我去了醫院。
一通檢查,辦了住院,我躺在病牀上打着點滴的時候,我那個不靠譜的老媽終於從蜜月之旅中匆匆趕了回來。
「媽,我想你。」
我眼眶控制不住的發酸,淚珠子不要錢的噼裏啪啦掉。
我媽摸着我的頭跟着一塊掉金豆豆,「萊萊別哭,都是媽不好,媽以後哪都不去就陪着你。」
我覺得我病的應該挺嚴重,因爲病房裏很冷清就住了我一個,可醫生卻一個接一個的進進出出在我腦袋上摸來摸去的研究不停。
隨着一個金髮碧眼外國醫生的到來,我媽和程馳纔像是重新煥發了精神。
當天下午我被安排手術。大叔安慰我:
「萊萊乖,睡一覺就好了。」
我媽抹眼淚。
「萊萊別怕,主刀的威廉醫生是你小叔從美國請來的專家,手術一定會很順利。」
程老爹安慰。
我逐一點頭,最後將目光落在程馳身上。
他走過來,沒說話,只是半跪在病牀旁將我的手握在掌心中。
「叔,你會等我吧?」
「我一直守在外面,你一出來就能看到我。」
他說,輕吻我的手背。
嗨,這該死的安全感。

-14-
程馳走了,在我醒來的前一天。
他從我的世界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的安全感沒了……
風捲葉落,一晃眼已經夏末到了深秋。
我成了醫院的常駐病號,每天徘徊在睡與醒之間,直到冬天的第一場雪落下,程馳都沒回來。
出院頭天,我媽開開心心的去辦理手續,我躺在牀上百無聊賴,就照着鏡子數頭上冒出的參差不齊的絨毛。
門響了兩聲,有個陌生人推門走了進來。
包膝裙,白色呢絨長款外套,很簡單利落的裝束,可那高挑的身形和一頭及腰的長髮卻晃眼。
她戴着口罩,但我還是憑那雙眼睛一下認出了她。
「你好魏萊小姐,我是周清瀅。」
她伸手過來,我只是禮貌性點頭,並沒握。
她淡淡一笑,很自然的抽回手在病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今天來是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我沒說話,她好像也沒讓我接話的意思,自顧自繼續開口,「我想你也知道我和程馳的關係,當初要不是你的突然出現,我們兩個現在已經結婚了。」
「男人嘛,愛玩是正常的,等以後結婚有了孩子自然會收心,魏小姐能懂我意思嗎?」
她摘下口罩點了根菸,「他要繼承家業,就只能選擇我,所以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和他聯繫,這樣無論對你還是對他都好。」
「周小姐?」
煙霧繚繞,味道嗆人,我拉起下巴上的口罩遮住鼻子,「就是那個割腕自殺,讓程馳母親逼迫他回美國的那位嗎?」
看她姣好的臉上表情變得不太好,我笑了笑,「他不愛你,即便玩再多手段又有什麼用,他不照樣沒娶你嗎?」
「不愛又怎樣?留住人就夠了。」
周清瀅笑着起身,「他的事業他的根都在美國,可以給他幫助和他並肩的只有我,至於你…」
她目光掠過我炸毛刺蝟一樣的腦袋,笑容略帶鄙夷:「男人都是視覺動物,你覺得你現在這個樣子還能留得住他的心嗎?」
「留不留的住都不是你我說了算的,至於怎麼選擇,那也是程馳自己的決定。」
我淺笑,迎上週清瀅的目光,「不送。」
周清瀅不屑輕笑,摔門而去。

-15-
 我深吸口氣摸出一封剛剛寄來的信紙,清雋勁潔的字體出現在眼前,亦如人。
他寄來了一封信,我握着信,碎片的記憶終於得以拼湊,眼淚止不住的流。
程馳在美國有個家族包辦的聯姻未婚妻,他不喜歡她。但要繼承事業,就必須得娶那個女人。
所以當一年前查出腦子裏有東西的時候,我一邊痛苦,不想拖累他;一邊又不想放他走。才那麼抗拒他去美國幫我找專家。
因爲我知道他一旦回去,多半會被家裏扣留。
可最後因爲那個女人自殺進醫院,程馳母親以命相逼脅迫,他纔不得不回國。
原來程馳回美國後聯繫不上我很着急,但是脫身回來已經是兩個月後。
而我媽當時爲了給我治病搬來了北京,他就徹底失去了和我的聯繫。
好不容易從原來的房東那裏知道消息找過來,卻被我媽告知我已經失去記憶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
他想過無數次坦白,卻又害怕我怨他而不敢開口,就選擇了以陌生人的身份出現。
信不長,我反反覆覆看了無數遍。
他習慣言簡意賅,我卻能對他當時那份糾結與無助感同身受。
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原來,我媽早就知道了我和他的事。
我就說吧,世上哪有那麼大的巧合和意外,一切都是愛我的人在刻意安排啊。
二月底的北京春暖花開,連風似乎都帶着新意。
應坑女老媽的一人『血書』請求,我被迫成了她和程老爹的伴娘。
凌晨從睡夢中被化妝師拖出被窩,折騰了兩個小時,塗塗改改的伴娘妝纔在我媽滿意的點頭後大功告成。
鏡子中的人頭戴白紗,身披白紗,胸前還有兩坨硬擠出來的白花花,雖然妝容清淡得體,但這伴娘裝是不是過於誇張了點?
「媽,你確定咱倆衣服沒穿錯?」

-16-
「懂不懂審美,這是潮流,你程叔叔挑的親子婚紗裝。」
嘿,聽過情侶裝親子裝,頭一次聽說親子婚紗裝。
程老爹果然好眼光,這風頭搞的我也跟新娘一樣。
漂亮歸漂亮,但累人也是真累人,我拖着不斷往高跟鞋下鑽的龐大裙襬,兩步三晃的在賓客喝彩中捧着鮮花上臺。
燈光搖曳,腳下的高跟鞋更搖曳,我在內心祈禱千萬別摔,保佑我功成名就。
好在有驚無險,手捧花順利送到了美嬌娘與帥氣老新郎的手中。
「佳人遇,情愛濃,正是相結時;願你們相親相愛一輩子。」
燈光熄滅,司儀的聲音戛然而止,四周忽然寂靜無聲。
「萊萊…」
當那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全身猛的一震。
四下去望,周遭漆黑一片,那聲音來自投影儀後的音響。
我默默垂頭。
「萊萊,你說我是你的例外,這話還算數嗎?」
我抿脣,緊緊攥着手指,胸口悶悶的。
「你說讓我養你一輩子,這話也還算數嗎?」
音響中的聲音帶着輕顫,我死死咬緊下脣,眼淚終於忍不住。
「萊萊,你回頭看看我。」
尋聲望去,獨樹一幟的燈光裏,那人逆着光影緩步向我走來。
我目光緊緊落在他身上,一瞬不瞬,移不開動不了。
他靜靜靠近,慢慢攬住我的腰。
俯身以額頭抵住我的額頭,程馳輕輕說,「萊萊,抱我。」
我伸出手臂,圈上他的腰。
他的手臂收緊將我貼在胸口,那力道大的似乎要將我融進骨血。
長腿勁腰,面龐如玉,撩人心絃。
他看我,眉眼溫溫,裏面滿滿盛的皆是我。
那身西裝穿在他身上真好看啊。
就像最初見他的模樣,即便相隔那麼久依舊讓我心神盪漾。
「捨得回來了?」
我問,音顫顫的。
「嗯。」
他回,是悶悶的鼻音,「萊萊,我好想你。」
摸小狗般揉着他的頭髮,我問:「還走嗎?」
「不走了。」
「公司呢,事業呢,不要了?」
「不要了,從零開始,你願意陪我嗎?」
我揶揄的笑,「那麼可人的未婚妻也不要了?」
他伸手掐着我腰間的軟肉,只一緊旋即卻又換成輕揉,「沒有未婚妻,只有沒過門的老婆,就在我眼前。」
他打開手中盒子,單膝跪地舉在胸前,裏面的鑽戒耀耀生輝:「萊萊,嫁給我好嗎?」
那雙承載星空一樣看着我,清輝濯濯的眉眼,比那鑽石還要奪目。
音樂聲響起,悠悠揚揚的曲調唱的是陳詞舊曲。
就藉着月光,再與你對望,不管落魄風光,我都爲你守望。
就讓這月光,把你的回程路照亮,有太多的話,與你慢慢講。
此情此景,萬分適宜。
我笑了,眼眶帶淚。
輕輕點了點頭。
(全文完)
作者:冬日狂草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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