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很久的朋友

發現竹馬恐同後,我閉上了準備表白的嘴。
並小心地藏好自己的性取向。
直到那天,房門一開。
竹馬看見了正塌着腰跪在牀上,毫無防備的我。
我身體一僵,手忙腳亂地四處遮擋。
最後還是不得不硬着頭皮看向他。
他身材極好,白襯衫簡約禁慾,黑西褲硬挺貼合。
但除此之外,我還注意到,他繃緊的腰腹下,褲子的褶皺……

-1-
我有一個愛了很久的朋友。
就在我終於鼓起勇氣準備告白時,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不知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麼,反正祁頌的臉色算不上好看,但言語仍舊保持着該有的禮貌。
「不好意思,沒時間。」
「心意領了,禮物就不收了。」
「有什麼問題可以諮詢你的帶教,我不是一直都有空的。」
掛了電話,祁頌看着我疑惑的眼神,順嘴跟我提了幾句。
他說他們急診科一個新來的男實習生近段時間天天對他獻殷勤。
祁頌自己也覺得奇怪。
那實習生雖然是他導師的兒子,但從前接觸得並不多,而且性格偏內斂,怎麼會天天跑到他跟前晃悠?
直到前兩天,知道內情的同事才偷偷告訴祁頌,說那實習生其實是準備要追求他。
祁頌不想讓對方陷入尷尬,幾次三番拒絕他的示好,只希望那小孩能理解並知難而退。
祁頌邊說邊蹙眉,一副很困擾的模樣。
末了,還一臉一言難盡,似是不解:「男人和男人,好奇怪,不噁心嗎?」
我沒應話。
屋裏的溫度其實正合適,但我只覺得心臟越來越涼,幾乎被凍住了。
你要是知道我的心意,也會覺得我很噁心。
對嗎?
祁頌看見我的臉色,眉頭一皺,立刻收了話頭。
他走過來,十分自然地攏了攏我的大衣,將骨節分明的手指貼在我的額頭上。
「怎麼了?是不是來的路上吹風着涼了?」

-2-
我從小就體弱,經常生病,天天都泡在藥罐子裏。
但祁頌把我呵護得無微不至。
小時候,我們兩家住得近,祁頌三天兩頭就要到我家來。
家裏大人出差的時候,他還會在我家過夜。
因爲他知道我一個人睡覺會害怕,做噩夢了還會踢被子。
爸爸媽媽很歡迎他來,叔叔阿姨更是沒什麼意見,還叮囑比我大兩歲的祁頌要好好照顧弟弟。
其實沒必要囑咐的。
因爲祁頌對待我,用以前同學們調侃的話來形容,就是真真正正的「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祁頌跟我講話總是溫聲細語的。
我經常懷疑他是不是把我當成了什麼玻璃娃娃,大聲一點就會震碎。
關於我的飲食起居,祁頌更是恨不得全權包辦。
他會留意天氣變化爲我增添衣物,會在睡前給我講哄睡故事。
我喝藥時,他永遠能從衣兜裏給我變出一顆大白兔奶糖。
哪怕不在一個學校,他也會每天準時準點送我上學接我放學。
我甚至都不敢跟別人說,在小學三年級之前,我喫進去的飯,都是祁頌一口一口喂的……
或許是習慣使然,這麼多年過去,祁頌待我,依舊如此。
祁頌是醫生,爲了通勤方便,工作沒多久就在醫院附近全款買下了一套房子,還一定要讓我一起住進去。
一年後,我碩士畢業,找了一份教師的工作。
學校距離祁頌家比較遠。
在我的再三勸說下,他才終於打消「重Ṫű̂₉新在學校附近買一套房子」的念頭。
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
祁頌親自打掃佈置,並反反覆覆確認過安全性後,才同意我住進去。
祁頌工作忙,但只要排着休息超過兩天,他就會來我家。
同樣,每週週末和寒暑假,只要沒有特殊安排,祁頌也要我去他家住。
今天是週五。
我下了班,如同往常一般來到了祁頌家。
但心情,卻與平時大相徑庭。
因爲我準備在今天向我暗戀了很久的他表白。
這是我思考了整整兩個月才做出的決定。
以我對祁頌的瞭解,這層窗戶紙捅破後,朋友肯定是做不成了。
要麼情投意合,要麼形同陌路。
我想了很久也想象不到沒有祁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這人已經在我心中深深紮了根。
我知道我離不開他,也許根本無法承受表白失敗所帶來的後果。
但相較於日後只能勉強笑着祝福他結婚生子,我倒覺得不如趁早搏一搏,說不定他心中真的藏着與我相同的情意呢。
我懷着這樣忐忑又期待的心情見到祁頌,卻在開口之前,就已經得到了死亡的宣判——
祁頌討厭同性戀。

-3-
「走,去醫院。」
祁頌的表情已經有點着急了,他給我戴上冷帽和圍巾,牽上我的手。
我的腦子裏一片混沌,但在手指觸碰的瞬間,我回過神來,彷彿被什麼滾燙的事物灼到,竟下意識掙開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胡謅道:「不用、不用去醫院。我沒事,就是剛剛有點暈車了。」
祁頌被甩開的手停留在半空,似乎也愣了一下。
我趕緊說:「能幫我倒杯水嗎?我口渴了。」
祁頌總是很樂於爲我做任何事。
特別是在我主動開口麻煩他的時候,他會更開心。
雖然我也不懂,得益者明明是我,爲什麼他這麼受用?
不過,自從意外發現這一點後,雖然有點不恥,但這確實成爲了平時我哄他的方式。
果然,我看到祁頌眼裏浮現出笑意,他讓我坐下休息,很快倒了杯水來。
我喝了一小口,溫度正合適。
祁頌站在我身後,修長的手指覆在我的頭上,一邊幫我整理被冷帽擾亂的髮絲,一邊問我:「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麼?」
我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頭上那隻手上,像按摩似的,很舒服。
突然聽見這個問題,我的反應像一隻被驚醒的小貓。
「什麼?」
並非是我沒聽清楚祁頌的問話。
我只是想延長對於ṭũ̂₌這個問題的思考時間,下意識地逃避罷了。
哪怕只有幾秒鐘。
我的頭髮已經被恢復原樣,軟軟地搭在前額。
祁頌繞過沙發在我身邊坐下。
我們離得很近,幾Ŧůₖ乎是緊挨着。
他看着我,語氣隨意又溫和:「你不是說有話要對我說嗎?在我接電話之前。」
我握着水杯的手緊了緊。
想說的話哽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雖然艱難,但我最終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最後,我臨時問了一個我一直以來都很想跟他確認的問題。
「對。我是想問你,你談過戀愛嗎?」

-4-
據我所知,祁頌這麼多年來並沒有和誰交往的經歷。
但說實話,我是不太相信的。
他很優秀,性格好,身材好,又生得極好看。
讀書的時候,女孩子向他表白的場景我沒少見。
甚至還有一些偏內向的學姐會偷偷把情書塞給我,拜託我幫忙交給祁頌。
不過這種事我做過一次之後就不再做了。
漂亮學姐請求我幫忙那天,和往常一樣,祁頌騎自行車帶我回家。
人有三急。
一回到房間,我把裝有情書的書包隨手放在桌上,便往洗手間衝刺。
再出來時,我看見我的書包打開着,情書已經不在裏面了。
封面上的愛心貼紙沒被撕開,而手上拿着這封情書的人,面色鐵青。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那封情書就被幾下撕成了碎片。
祁頌冷聲道:「不許早戀。」
這四個字彷彿是他咬着牙硬擠出來的。
說實話,那是我第一次在祁頌的臉上看見這樣的表情。
陰鬱,低沉,隱忍。
語氣雖有剋制,但與往常的柔聲細語還是不一樣。
我一時也有點生氣了。
學姐把任務交給我,我不僅沒完成,還害得她辛苦寫的情書被祁頌看都沒看就親手撕碎。
愧疚的情緒一下充斥着我的內心。
祁頌怎麼可以這樣衝動,這樣不分青紅皁白?
他明明一向都很冷靜。
我走上前,不滿地把他往房間門外推,但沒推動。
見我因兩人力氣懸殊而生悶氣,祁頌立刻配合地抬了抬腳,象徵性地往後退了兩步。
於是我更氣了。
我收回手,轉身走到書桌旁的椅子上,抱着手臂,不理他。
他跟着我,又拉了另一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一副不跟我說清楚就誓不罷休的模樣。
祁頌湊近我,捏了捏我的臉頰,放緩了語氣說:「氣鼓鼓的,像豚魚。」
我拍開他的手,「你纔像!」
沉默片刻,祁頌陡然正色,問:「你,想談戀愛了?」
他聲音都啞了。
我當然沒那麼容易消氣,沒好氣道:「你管我?」
祁頌沒說話了,神色黯淡,但仍直勾勾地盯着我。
最後,我實在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還是悶悶地解釋了情書的來歷。
祁頌聽完,訥訥道:「哦……這樣啊。」
後來,我們兩個一起用膠水小心地將那封情書粘了回去。
我讓祁頌認真地閱讀情書的內容,他照做。
但不幸的是,他好像對這個漂亮的學姐毫無印象。
他看完後,一字一句教了我拒絕的話。
「謝謝你的喜歡,但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他說不管是那女孩兒來找我,還是以後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人向我表白,我都這麼回覆。
還勒令我不許再收情書。
不論是別人給他的,還是給我的。
我好奇地問他:「你居然有喜歡Ţũ̂₎的人?是誰?是誰!」
祁頌見我這麼興奮,斂了笑意。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只捏了捏我的臉,說:「婉拒,婉拒懂嗎?」
不過在那之後,我確實也沒發現過他喜歡什麼人。
但我覺得,要是祁頌以前爲了不讓我學着早戀,偷偷瞞着我談戀愛也是有可能的。

-5-
「沒談過。」
祁頌回答得很快,看我一臉不信,他又笑着很輕地揉了揉我的頭髮。
「我天天和你待在一塊兒,心思也都在你身上,哪兒有時間談戀愛。」
好嘛,他剛剛自己幫我整理的髮型又被弄亂了。
但我非常大方地放過了他。
不得不承認,我成功地被這兩句話取悅到了。
就應該是這樣的。
祁頌的心思就應該全放在易夏的身上。
得意了片刻,我斂了斂翹起的嘴角,又問他:「那你想談嗎?」
祁頌聞言,輕咳了一聲,收回了在我頭上作亂的手。
「如果有合適的人,當然會談。」
雖然我覺得他在敷衍我,但是大腦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
他口中的這個合適的人,爲什麼不能是我呢?
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過在追求他之前,我需要再次確認一件事情。

-6-
那天之後,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和祁頌增加一些肢體接觸。
本意是觀察他到底排不排斥男人。
畢竟下意識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如果真的恐同的話,我肯定能發現。
剛開始,摸手、搭肩、擁抱什麼的,祁頌都照單全收。
不算奇怪,這些我們平時都沒少做,祁頌應該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了。
於是,我準備進行更親密、更進一步的肢體接觸。
週末這天,早晨,大約七點。
祁頌在沙發上看新聞,坐姿隨意,但端正。
今天的祁頌戴着細框眼鏡,他慢條斯理地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斯文又禁慾,引人靠近。
我躲在房門後偷偷看了一會兒,而後解開了睡衣領口處的扣子,若無其事地走出來。
我走得很慢,半眯着眼睛,腳步踉蹌,裝作一副昏昏沉沉還沒完全睡醒的模樣。
祁頌看見我,眉眼彎了彎。
「今天起這麼早?週末可以再——」
「多睡會兒的……」
他中間停頓了一下,因爲當時的我已經面對面跨坐在他的腿上了。
我勾着他的脖頸,把頭埋進他的肩窩,像樹袋熊一樣摟着他。Ţŭ⁴
剛坐上去,我就感覺,祁頌的肩膀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他的手有些無措地停在半空。
我的心微微沉了沉。
但仍沒放棄。
我隨口扯謊,故意拉着尾音軟軟糯糯地說:「做噩夢了,不敢自己睡。」
祁頌聞言,大手輕輕拍了拍我的後頸和背部作安撫,不厭其煩地哄着說一些連小孩子都知道的話。
「夢都是假的,不怕,我在呢。」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趴在肩上的我能感覺到從他喉口處傳來的微震。
我單方面聞到了成熟男性身上荷爾蒙的味道。
我整個人往祁頌懷裏蹭,緊緊地貼着他。
他的胸膛很硬,我撐着他的肩膀稍稍拉開距離,疑惑似地伸出手指,隔着薄薄的襯衫布料,在他的胸膛上四處遊走,嘴裏卻說着無辜的話。
「你的身材真好,我也想練成這樣。」
他呼吸一滯,我能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過了片刻,他才道:「你平時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體力也不太行,容易受傷。」
「但你要是真的想的話,我以後再慢慢帶你練。」
我面上微微一笑,卻暗自腹誹,還不都賴你!
祁頌從小就因爲我身體弱不讓我提重的東西,就連書包重一點了都要幫我背,現在還好意思說我力氣小體力不行?!
但我……確實沒有練肌肉的打算。
看着就累。
還是小鹹魚比較適合我。
於是我欣然接受他的說法:「好吧。」
我終於放過他的胸膛,但目光又盯上了我面前那顆凸起的喉結。
祁頌說話的時候,喉結上下滾動。
很大,很硬,很性感。
我又挑起指尖,危險地在他的喉結上輕輕點了一下。
剛碰完,我就感覺祁頌好像很敏感似的,呼吸停滯了片刻,那顆喉結也輕輕滾了一下。
我抬起無辜的眼眸,說:「你的好大。爲什麼我的喉結那麼不明顯?這也太不公平了!」
這話說完,連我自己都嫌棄了。
簡直像個笨蛋。
絕對不能讓除了祁頌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我說過這麼低智的話!
但祁頌不知是因爲注意力不在我的話上,還是因爲習慣性對我耐心十足,他並沒看出我的故意,又開始哄我:「小小的也很可愛。」
「……」
我並沒被哄住,總覺得他在含沙射影什麼。
但印象中,我幼兒園之後他就沒看過我了,應該不知道我的大小吧。
而且我應該還好吧,就常規大小……
意識到自己竟然聯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我趕緊甩了甩腦袋。
祁頌表面上雖然沒有與平時特別的不同,但他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我知道,他在剋制着什麼。
是剋制着把我推開嗎?
其實心裏很排斥,但因爲我們是發小,所以一直忍耐着?
這麼想着,我難過極了,開始變本加厲地在他身上亂摸亂扭。
突然,我的腰被用力地握住,祁頌在我耳邊喝道:「別動!」
聲音有點啞,帶着隱忍,眼眸也暗了暗。
我在心裏苦笑,終於忍受不了了嗎?
過了一會兒,他輕易地把我攬腰抱起,又很輕地將我放在柔軟的沙發上。
「我先去給你做早餐。」
他拋下這麼一句,將電視調轉至我喜歡的綜藝頻道,就邁着長腿走開了。
大屏電視傳來綜藝主持人嘻嘻哈哈的笑聲。
而我卻好像什麼也聽不到,心像沉到了谷底。
我已經很清楚了。
祁頌真的排斥同性接觸,哪怕這個人是我都不行。

-7-
又是一個週五。
我給學生上完課,剛走出教室,祁頌的電話又打來了。
我看着手機屏幕,深吸了兩口氣,才終於按下接聽鍵,「喂?」
祁頌的語氣帶了一點不容置疑,他說:「今天的課上完了?我來接你。」
我趕緊說:「不用。」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才說:「原因。」
我開始扯謊:「課表有變動,今天有晚課。」
「那你把新課表發給我。今天要上到幾點?」
「有點晚,不然這星期我還是不過去了吧……」
話音剛落,我聽見電話那頭的祁頌嘆了口氣,然後用略顯疲憊的聲音對我說:「易夏,你在躲我。」
我咬着脣瓣,沒說話。
我確實在躲他。
自上次之後,我總是下意識開始躲閃祁頌的視線,有點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我內心的小天使告訴我,別管那麼多,既然喜歡,就要勇敢追愛。
但小天使的對門又住着一個手持魔杖的小惡魔。
他不斷提醒我,對一個恐同的發小懷揣着這樣的心思,實在是有悖常理,太不應該了!
最終,我心裏那桿秤還是偏向了小惡魔。
但這麼多年,我對他的喜歡已經根深蒂固,哪能說變就變。
所以,我打算儘量減少和祁頌的接觸,好讓我收收心。
特別是平時我們倆那些比較親近的行爲都不能再有了!
祁頌要幫我穿外套,我趕緊搶先一步自己穿。
祁頌要給我整理髮型,我趕緊伸手在頭上隨意抓了幾下,說這樣就挺好看的。
上週,我又以工作忙爲由,沒去祁頌家,也沒讓祁頌來我家。
祁頌給我打電話發信息,我依然會接會回,只是沒那麼頻繁了。
白天就說我在忙工作,晚上就說困了想睡覺。
祁頌總是沒說什麼,我還以爲他並不在意。
結果今天,在我中午給祁頌發了一條表示我今天還是回我自己家的信息後,祁頌至少給我打了十幾通電話,而且都是掐着我沒課的時候打。
他早就記過我這學期的課表了,我什麼時候有課,什麼時候休息,他都知道。
我沒敢接,就等着電話自動掛斷後再給他發信息。
其他時候還能用我在批改作業、開臨時會議來解釋。
但放學後的這一通就不得不接了。
我硬着頭皮說:「沒躲,真的有課……」
騙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祁頌直接忽略了我的謊言,說:「到底爲什麼?我哪裏惹你不開心,你可以直接告訴我。」
「不要躲我,好不好?」
語氣近乎懇求。
我捏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你很好,非常好。
一切都是我,是我的問題。
我不該喜歡上你。
我深吸了兩口氣,才說:「因爲我覺得你管我管得太多了。」
「我的大事小事你都要管。我們兩個都是獨立的成年人,我們之間應該有界線。你的佔有慾太強了,讓我……不舒服。」
平ƭű₉心而論,祁頌的佔有慾確實很強,從小就是。
但我一點都不討厭。
我又撒謊了。對不起。
電話那邊的祁頌沉默了,過了很久我都聽不到他的聲音,連呼吸聲也沒有。
就在我以爲電話是不是已經被掛斷了時,祁頌纔開口。
他聲音嘶啞地說:「知道了。」

-8-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辦公室,裏面還有一位男老師。
「易老師,臉色好像不太好啊,沒休息好嗎?」
我正在整理資料,沒看他,只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說:「我沒事。」
那位老師一步步朝我走來,到離我兩步遠時才停下,隨意地倚在辦公桌上。
「一起喫飯嗎?」
他又對我發出了邀請。
我也不知道這位男同事是怎麼發現我的性取向的。
到現在,已經約我二十幾次了。
不過我一次都沒答應。
我從他平時的眼神和行爲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他想追我。
不,他是想泡我。
我依舊婉拒:「不好意思,你自己去喫吧。」
哪知,男同事這一次沒那麼好打發。
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說:「易老師每次都拒絕我,我會很傷心的。」
我不悅地皺起眉,本來心裏就煩,說話自然不會客氣:「那你就傷心吧,離我遠點!」
誰知這人笑意更深了。
「喲,還是一隻會撓人的小貓。」
我滿臉問號,雞皮疙瘩要掉一地。
但礙於是往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事,我沒說什麼,快速收拾完東西就想走,誰知被他一把按住。
「易老師應該知道我的心意吧?」
我沒好氣地道:「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男同事笑了一下,「你一點都不驚訝,看來我們還真是同類。」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又慢條斯理地說:「也是,看你這副樣子,應該更適合上男人的牀。」
我簡直聽不下去,惡狠狠地瞪着他。
誰知,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換了一副表情和語氣。
「好啦,逗你玩兒呢。怎麼說我也是一名人民教師,不會做壞事的。你放心,我只是想和美人兒一起喫個飯罷了。」
他俯下身,以手遮口,湊在我耳邊,小聲說:「我也是下面那個。」
這時,一個頎長的身影突然衝了進來,一把將男同事從我身邊拉開。
是祁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覺得祁頌好像對我那位男同事意見很大。
我站起來,驚愕地問:「你怎麼來了?」
祁頌言簡意賅地說:「接你。」
我說過我不想去他那兒的,怎麼又……
我沉了沉嗓子,突然說:「你回去吧。我要跟我同事去喫飯。」
男同事聞言,也愣了愣。他看看祁頌,又看看我。
我從他微妙的眼神中讀出,他在問祁頌是不是我喜歡的人。
我還沒點頭,男同事就開口了。
「我看你們好像還有話要說。那小易,我先去外面等你!」

我就是不想和祁頌單獨談話才說要跟你去喫飯的啊!
男同事走了,辦公室裏只剩下我和祁頌。
我倍感壓力,頭腦裏的思緒像泡在水裏的米線,還是一團亂。
我原本以爲祁頌會找我談論關於我躲着他、說他管太多的事情。
沒想到祁頌開口的第一句卻是:「你別和他一起——」
他的語氣和平時略有不同。
我能感覺到他還有話要說,只是突然想到什麼,又立刻強迫自己閉上了嘴。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補充:「我沒有要限制你社交的意思。只是怕他心懷不軌。」
我說:「不會,而且我能保護好自己。」
他的手指蜷了蜷,儘量維持着鎮靜,又幾乎是咬着牙說:「他對你有想法。」
我愣了愣。
不過祁頌確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男同事。
想必是從前來學校接我的時候,男同事對我投以的那種輕浮的眼神等舉動,讓祁頌產生了這樣的感覺。
我抿了抿脣,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聽見祁頌說:「你別被他帶壞了。」
聽到這句話,我心頭一跳,也明白了。
祁頌是擔心我被男同事「帶壞」,性取向會變得「不正常」。
苦澀的滋味在我的心底蔓延。
心情真糟糕。
我的臉色應該不太好看,但我控制不住我的表情。
我又說了一句「不用你管」,便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9-
餐廳裏,男同事自顧自地涮着火鍋,我卻沒什麼胃口。
「我沒猜錯吧?他是你對象,對不對?」
我抬起眼睛,嘴角向下垂着,喝了一口啤酒,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是,是我單方面喜歡他。他恐同。」
男同事將蘸了調料的牛肉一口塞進嘴裏,聞言驚愕道:「怎麼可能?!我 gay 達一向很準的!他居然不是?那他每次來接你,看我的時候幹嘛都一副看仇人的樣子?」
我立刻反駁他:「哪兒有?祁頌一向都很溫柔的,好不好!」
「話說你到底爲什麼總是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好奇怪……」
男同事手撐着臉,明媚地笑笑:「我說過了啊,我喜歡看美人兒。」
被當面這麼說,我擺出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
男同事卻不在意,只是突然對我說:「易老師,外面很冷哦。」
我感覺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說:「我知道啊,圍巾在揹包裏。」
他們是在餐廳二樓靠窗的位置,男同事用眼神示意窗外,「我是說,你那小男朋友在下面應該凍得挺冷的。」
我心頭一震,「什麼?!」
我趕緊起身拉起我這邊的簾子,果然看見下面有一道長挑的身影。
祁頌的手插在大衣口袋裏,站在路邊,眼睛盯着餐廳門口看,明顯是在等人。
微風吹動他的髮絲,看起來清冷又孤獨。
我心裏不是滋味兒,跟男同事說了一聲,就趕緊下樓了。
外面真的挺冷的,我剛出店門就打了個寒顫。
祁頌一看見我,就邁着長腿向我走來。
他問:「圍巾呢?」
我以爲他冷得受不了,趕緊說:「在我揹包裏。」
還沒等我有所動作,祁頌已經繞到我身後,從包裏拿出我的圍巾,然後圈在我的脖子上。
我愣了愣,卻也習慣他的體貼。
我說:「你等我幹嘛?」
祁頌的回答和前面一樣,他說:「接你。」
「上車吧。」
我低了低頭,把下巴藏進圍巾裏,說:「我……不去你那裏。」
祁頌微微嘆了口氣,「我知道。其實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你們學校門口了,既然來了一趟,就順便接你回家。」

-10-
祁頌把我送到家門口就離開了。
很乾脆。
我背靠着門,滑落在地,跑着膝蓋坐了很久。
晚上洗完澡,我趴在牀上一頁一頁翻着相冊。
是專屬於我和祁頌的相冊。
我們倆以前不僅會拍合照,還喜歡互拍。
祁頌很好看,比模特還像模特,隨手一拍就是一張氛圍感極強的雜誌封面。
但在祁頌鏡頭下的我,卻生活感十足。
喫漢堡喫得滿臉沙拉他要拍,做夢夢到美食流口水他也要拍。
我捂着眼睛說這些照片太二了,讓他刪掉,結果他不僅沒刪,還做了備份,反問我這麼可愛的照片爲什麼要刪。
我對他的眼光保持懷疑,並嫌棄了一秒。
在他再三保證不會將照片讓除他們之外的第三個人看見時,我才放過了他。
後來這些照片被祁頌洗出來,做成一個相冊,裏面幾乎記錄了我們倆從小到大的回憶。
看了一會兒,旁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我點開來,是一條信息,男同事發來的。
他問我到家了沒,有沒有和小男朋友擦槍走火。
我忽略他的打趣,只回答了前一個問題。
緊接着,他又Ŧŭₔ發過來一條網盤分享信息。
裏面是一個長達四十分鐘的視頻,視頻封面是一串英文。
「你看這個,跟你那個男朋友有幾分像哦,身材也不錯。不用謝。」
我點開視頻,視頻中的主角是一個健碩精壯的男人,坐在一張椅子上,身上只套了一件敞開的白襯衫,袖子被挽起。
但完美的腹肌和結實的手臂只是這條視頻的第二大看點。
他戴着眼罩,露出半張臉,雙手被黑色的絲帶反捆在身後。
身前卻還有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雖然白皙且不算大,但很明顯能看出來,這是一個男性的手。
椅子上的男人現在就因這隻手緩慢的節奏而呼吸錯亂。
看着看着,我突然產生了幻視。
椅子上坐着的人竟然變成了祁頌,而那隻掌控一切的手的主人,是我。
我躺在牀上,將手伸進睡衣裏。
不單是因爲慾望,更爲紓解心中的煩躁。
但是不夠,遠遠不夠。
就在我被觸動了開關似的產生劇烈抖動時,房門被打開了。
我被嚇了一跳,猛地轉過頭,腦子裏轟然一炸。
我看見了站在門口一臉愕然的祁頌。

-11-
空氣裏瀰漫着可疑的甜味。
我身體一僵,手忙腳亂地四處遮擋。
但光靠兩隻手臂哪裏擋得住什麼,反而更像是精心設計出的勾引人的動作。
徒勞地折騰幾秒後,我才終於笨拙地想起被我忽略的被子,於是立刻翻了個身鑽了進去。
密不透風,整個人躲在裏面裝死。
我Ṭùⁿ不得不從被窩裏伸出一隻手,想把手機摸進來。
結果一個不小心,「哐當」一聲,把那手機推到地上去了。
「……」
我聽見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緊接着,手機被好心地撿起,放在我的手上。
我沒有要感謝的意思,立刻抓着手機收進被窩,把視頻掐掉。
然後繼續裝死。
大約過了半分鐘,我隔着棉被,聽見祁頌低低地叫我的名字:「易夏。」
別叫我,我死了,死得很安詳。
祁頌又放緩了語氣:「先出來,別悶壞了, 乖。」
我顫抖着, 死死地扯着被子的邊角。
祁頌現在一定覺得我很噁心。
我怕被子一翻開,就會看見他厭惡的眼神……
祁頌沒說話了,但好像仍在等我。
我忍不住抽噎道:「你就非要讓我難堪嗎?你走吧,我們沒有關係了,以後還是當陌生人好了。」
當陌生人總比被討厭好……
「你想都別想。」
祁頌說完就上手了, 很輕易地扯開了我的被子。
但好像怕我冷, 又把被子圍在我的身上, 只讓我露出一顆圓滾滾的腦袋。
我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下意識抬眼瞪向他。
這麼一瞪,我才注意到他此刻的神情。
是我從未見過的。
猩紅,滾燙, 且危險。
我的視線呆呆地往下一瞥, 這才發現,他繃緊的腰腹下,褲子的褶皺……
祁頌又開口了, 「你……喜歡男人?」
語氣像是試探, 但嗓音卻啞得不像話, 彷彿方纔的那幾句話還是專門壓抑剋制了的。
我心中隱隱有一種預感, 但仍不太敢相信。
我緊抓着被角, 在這道灼熱的目光下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還是承認了。
下一秒,祁頌的脣就用力地貼了上來。
我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 緊接着, 一根線崩斷了。
祁頌閉着眼睛,吻得又狠又深。
然而對我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儘管我已經覺得脣瓣酥麻腫痛,但也只能承受。
許久, 在我快要喘不過氣來時,祁頌終於放開了我。
祁頌微微舔了舔脣, 似是在回味。
我整個人都快要冒煙了。
我捂着紅腫的嘴巴, 指着祁頌,「你你你你你你!」
「我喜歡你,易夏。」
我呆滯了好一會兒,「啊……那你爲什麼……等等……」
我的腦子亂得很,好像思考不過來了。
祁頌喉結滾了滾, 才說:「我很自私,我在很早以前就想把不諳世事的你帶上這條路了。」
「但你從小, 受一點委屈就要找我哭鼻子。我怎麼捨得……拉着你走上這條難免會被一些垃圾指指點點的路。」
「但如果你真的喜歡男人……那抱歉, 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祁頌說了一句, 眼裏的笑意就淺了一分,取而代之的是藏在眼底不忍的些許愧疚。
我心疼壞了,環上他的肩, 笑着在他的脣角親了一口。
「這樣啊……那正好啊, 我也只想跟你在一起。」
聞言, 祁頌一怔,瞳孔也跟着縮了一下。
「你……」
我望着他那副模樣,忍俊不禁地笑了許久, 然後在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傾訴着我的愛意。
易夏表白成功。
他是我愛了很久的朋友。
現在,也是我的男朋友。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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