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上位

挑選暗衛那日，我正要選蕭凌，卻看見彈幕。
【女配選了男主，女主就要被虐了】
【放心吧，男主眼裏只有女主，女配後面會死得很慘】
我手抖了抖，越過蕭凌，指了指他身旁那個瘦弱的少年。
「我要他。」
彈幕又狂刷了，【不是吧，女配這回居然選了反派？】

-1-
【不是吧，女配這回居然選了反派？】
「爹爹，要不……」
我正想要反悔，卻看到彈幕滑了出來。
【上一世，反派落選暗衛，被送去南風館，經受了非人的折磨，黑化後，成了殺人不眨眼的玉面修羅】
我盯着眼前這個宛如豆芽菜一般的少年，實在是想象不出他日後殺人成狂的樣子。
眼前的少年身影看起來很是孱弱，眼神單純無害，看着怪可憐的。
我嘆了口氣：
「要不給他做件新衣裳吧，天冷了，他穿得也太單薄了。」
父親皺着眉，略過了瘦小的宋淮，看了眼他身旁身姿清俊的蕭凌，十分疑惑。
「歲歲，你之前不是吵着要最俊俏的那個嗎？怎麼如今……」
蕭凌聞言，原本悶悶不樂的眼裏瞬間有了光彩，他緊緊地看向我，似乎想聽到我改選的話。
【女配爹真沒眼光，這可是未來美得驚人的反派 BOSS 啊，迷得敵國皇帝不要不要的】
【就是，反派才十二歲，等他這張臉長開了可是傾國傾城的，一點不比現在的男主差】
我看了眼現在營養不良的宋淮，他雖瘦弱，但站如青松，挺且直。
我坦然道：
「在我眼裏，宋淮就挺好的。」
宋淮身子瘦弱，自小就被孤兒館中衆人欺辱，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以爲他會落選。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地偷偷打量着我，目光像小獸一般。
我察覺到後，朝他微微一笑，他趕緊錯開眼去，耳後根卻紅得滴血。
【哇塞，反派年紀小的時候這麼清純的嗎，一點都不像後來淫逸的作風啊】
【怎麼辦，我突然想站反派和女配了，小奶狗怪可憐的，嗚嗚嗚】
我選完後，穆青青終於鬆了口氣，她一眼便選中了蕭凌。
她雖爲庶出，卻自小養在母親跟前，不卑不亢，衣食住行都與我相同。
看着他們兩個好看的人站在一起，雖是主子和侍衛，卻也格外像一幅畫，很是惹眼。
【男主俊，女主美，天生一對，配！】
我越過他們，正要帶宋淮走，蕭凌卻攔住了我。
他不顧一旁的穆青青，而是直直地看向我，眼神陰翳：
「二小姐，爲何不選我？」

-2-
蕭凌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這般不顧禮儀伸手阻攔，可謂是僭越。
我皺了皺眉，想起彈幕飄過的話，也不想再和他過多糾纏。
「沒什麼，我只是選了自己想要的罷了。」
「他身子羸弱，根本就護不住你。」
蕭凌的臉色驟然蒼白起來，竟直接抽出軟劍，向一旁毫無防備的宋淮揮去。
我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擋在宋淮的面前。
「蕭凌，你發什麼瘋？」
蕭凌趕緊收回軟劍，卻也因力度太猛，一時收不住，劃傷了自己的手。
鮮血流淌不停，可他卻仿若不知痛一般，雙眼通紅，聲音微微發顫：
「爲什麼？小姐爲什麼要護他？」
【男主咋了，怎麼開始發癲了】
【肯定是認錯救命恩人了唄，男主真是眼瞎】
【明明就是女配誤導了男主】
【就是啊，要不是女配冒領救命之恩，蕭凌又怎麼會認錯人？】
我看着彈幕滾動的文字，心中不免疑惑，我什麼時候冒充蕭凌的救命恩人了？
爹爹很生氣，直說蕭凌不懂規矩，要把他送出府去。
穆青青在一旁好說歹說，「蕭凌也是擔心姐姐罷了，畢竟是當初可是姐姐帶他進府的……」
爹爹被她說得心軟，這才留下了蕭凌。
帶宋淮回到苑裏後，我讓裁縫給他量身做衣，可裁縫卻被嚇得尖叫。
我趕緊進去，卻纔發現瘦弱的少年，身上竟有數不清的傷痕。
舊疤未愈，又添新傷，真可謂體無完膚。
裁縫連忙請罪：「二小姐，小的還是第一次見這般千瘡百孔的身體，實在是難以入目……」
宋淮神情窘迫，像個犯錯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他緊緊扯住衣服的一角，聲音有些沙啞：
「對不起……我的身體太醜陋了，會嚇到……」
我忍住怒氣，握住他的手，止住他的歉意。
「你沒有錯，不需要道歉……」
做錯事的另有其人，爲什麼要一個受害者來道歉？
「要道歉的應該是他們，絕對不該是你……」
【哇塞，這女配三觀還挺正的，感覺沒那麼壞啊】
【收買人心的手段罷了，以前男主不就這樣被她騙過】
我什麼時候騙過蕭凌？
見我微微愣神，宋淮突然開口了：
「二小姐，你後悔了嗎？我比不上蕭凌，我只是個廢物，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隨時都能離開……」
蕭凌和宋淮被選入宋府訓練後，一個似驕陽明媚，性情討人喜歡，一個卻孤僻怪異，確實不怎麼討喜。
在我看到彈幕前，我也以爲自己必選蕭凌，可看到彈幕後，我覺得選宋淮也不錯，說不定還能挽救一下他的悲慘命運。
我握住他的手，認真懇切地說：
「宋淮，永遠不要貶低自己，你不比任何人差。若是連你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宋淮暗淡的眼神慢慢有了亮光，我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三歲的少年，不禁把他當成了弟弟。
我暗暗慶幸，還好把他領回來了，不然這麼小的少年，以後走歪路多可惜啊。

-3-
日子一天天過去，宋淮不僅越長越高，就連那張臉，也長得越發昳麗了，確有傾國傾城之姿。
尤其那顆淚痣，長在白皙貴氣的臉上，平白添了幾分魅惑。
府裏有不少丫鬟向他獻殷勤，他總是冷冰冰的，誰也不理。
只是每每見到我時，他便會興沖沖地開口，跟我講一些事，彷彿求表揚似的。
比如新學的本領，新學會的招式，說起話來眉飛色舞，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就連彈幕也說：
【真沒想到，反派居然是個高需求寶寶啊】
【哇塞，反派真是一隻忠犬啊】
【怎麼辦，我感覺他們還挺配的】
府裏也漸漸有了不好的流言，人人都說二小姐甚是寵她的暗衛，還說宋淮早就上了二小姐的牀，成了男寵。
流言四起時，正是我和翼王世子議親之時。
翼王世子說什麼也不願娶我，說我名聲壞了，娶回去丟臉。
人人都替我不值，就連穆青青也來安慰我。
她故作大度：
「姐姐莫要生氣，流言始終是流言，總會平息的。」
她說得情真意切，若非知曉這流言有她一半的功勞，我也會嘆一句姐妹情深。
我笑了，往河中投入一顆石子。
「誰說這流言是假的了？」
穆青青微微一愣：
「姐姐，做人要自尊自愛，莫非你真的……」
我打斷她的話：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勸你還是識相點，不然，覆巢之下無完卵，到時候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我的名聲臭了，她一個庶女又能好到哪兒去？
可她卻咬了咬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姐姐，我也是爲你好，想勸勸你……」
【女配真噁心啊，女主好心勸她自尊自愛，她還這樣貶低女主】
【就是啊，女配自己不檢點，還想拉女主下水】
【樓上兩位長點腦子吧，女主這行爲不就純純一朵白蓮花嗎】
我走回院子，正要回房時，卻被一道黑影堵在牆角。
那人身姿挺拔，與三年前相比，長得越發清俊，看向我的眼裏卻帶着一絲受傷。
「蕭凌，你的主子在後頭，你攔錯人了。」
我淡定地看着他，可他苦笑了一聲。
「二小姐，我等的就是你。」

-4-
自從那日選暗衛後，蕭凌便在我面前消失了很久。
如今突然攔住我，是爲了替他主子報復嗎？
【男主快教訓女配啊啊啊，女主被女配欺負了！】
【女配這麼拽，等着捱揍吧】
【只有我覺得女配挺正常的嗎？這男主有沒有男德的，都有了女主，還來跟女配拉扯不清，怪噁心的】
蕭凌把我困在牆上，他的臉離我很近，我有些害怕，想要後退，卻被他抓住手腕。
他急切地開口：
「二小姐，你真的和宋淮在一起了嗎？」
我怒了，一把推開他。
「我和誰在一起，關你什麼事？」
他猝不及防地後退了幾步，突然往地上吐了一口血，血色染了茵茵綠草。
不是吧，蕭凌是豆腐做的嗎，一推就吐血？
我有些茫然，連忙走上前去，有些擔憂地望向他。
「你沒事吧？」
他卻突然反手握住我，將我扯到他面前，情真意切地開口：
「歲歲，求你，不要拋下我，不要和他在一起……」
他從懷裏掏出一朵天山雪蓮，放到我的手裏。
「歲歲，你還記得嗎？你說過，只要我取回雪蓮，便會和我成親……」
我突然頭疼起來，腦海中閃過一些陌生片段。
畫面裏的我高興地取過雪蓮，開心地投入他的懷中。
「蕭凌，我們成親吧。」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頭，說好。
可轉眼間，身穿紅色婚服的蕭凌卻和別的女子成親了。
地牢裏，他用力踩着我的手，冷冷開口：
「穆歲歲，是你騙了我，害我錯過了青青，你就算死一百遍也不足爲過……」
我大聲地說我沒有，可沒有人願意聽我的辯解。
獄卒拿着各種刑具鞭打我，要我交代所謂的真相。
他們夾斷我的手，挑斷我的經脈，吊着我一口氣，說不會讓我好死……
這些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如果不是真的，爲何我的心會那麼痛？
【媽耶，剛剛閃過的都是女配的前世嗎？好可怕啊】
【女配前世真的被男主虐得好慘啊，唉，誰叫她先欺騙男主呢，真是自作自受】
原來啊，那些都是前世的畫面。
我像是重新回到了牢獄一般，心被揪緊，透不過氣來。
蕭凌着急地上前，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歲歲，你放心，這一世，我會好好待你的……」
他正要帶我走時，宋淮來了。
宋淮抽出劍，須臾之間指向蕭凌，聲音也是冷冷清清的：
「放下她。」

-5-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ƭű⁾。
夢裏是猩紅的一片，無論我怎麼呼喊，都沒有人回應我。
有的只有無盡的折磨，等待我的只有一片煉獄……
我從夢中驚醒，等我醒來時，已是月上中天，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邊。
而我卻渾身是汗。
還好，一切都是夢罷了。
我下意識抓住身邊的簾帳，可剛伸出手，卻猛地被另一隻手按住。
那隻手青筋微突，牢牢地按住我，像是隱含了無盡的情緒一般，很是有力。
【媽耶，這麼刺激的環節，怎麼熄燈了？】
【反派跟男主打得你死我活的時候，女配居然就這樣睡過去了？還睡到這麼晚，這也太離譜了吧……】
【……】
一輪又一輪的字幕在上方滾過，那人身上卻傳來危險的氣息，ṱṻ₁令我不禁心頭一顫。
「你……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聽到我的發問後，他似乎是冷冷笑了笑，聲音還帶了一絲自嘲。
「爲什麼，明明我已經這麼努力了，你的眼裏卻還是隻有他？」
「我到底哪裏做得不夠好？」
「我到底哪裏比不上他？」
原來是宋淮，我剛要歇一口氣，向他ṱũ̂ₙ解釋剛剛的一切都是誤會。
可他卻猛地單手抱住了我，那隻手緊緊摟住我的腰，像是要把我嵌入身體一般。
他像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低聲地向我祈禱。
溫熱的氣息在我耳邊流連不斷，這距離也太近了，我不禁有些發熱，想要推開他。
「宋淮，你、你冷靜一點……」
【快聽這聲音，反派是不是要爆炸了！】
【好帶感啊，我是不是上錯車了？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
亂七八糟的彈幕看得我更是頭暈眼花，軟綿綿的一推根本起不了作用。
宋淮卻將我摟得更緊了，我被迫窩在他的頸窩裏，臉燙得像染了風寒一般，熱辣辣的。
「你、你……你放肆！」
可下一瞬間，他卻低聲笑了。
「我放肆？」
骨節分明的手緩緩移向我的腰間，手指微微一挑，轉眼便要解開纏繞的結……
「小姐可知，什麼纔是真的放肆？」

-6-
烏雲散去，月光如水，映得眼前少年的臉，如玉琢般矜貴，凜然不可冒犯。
【這是反派？不愧是病嬌帶感美少年啊！】
【快放開，讓我來，我可以！】
【對不起，我三觀跟着五官跑了，反派這麼帥，怎麼不可以了！】
「小姐，你是不是後悔了，可惜，如今後悔也晚了……」
他的身子越來越傾，緩緩將我壓在榻上。
我正要揮手打他，卻被他單手束住雙手，動彈不得。
少年清冽的氣息在我上方越挨越近，他舉止大膽，早已超過暗衛應守的距離。
「宋淮，你到底怎麼了，你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放開我。
可他卻笑得更加明豔，只是眼角始終帶了一絲憂鬱。
「小姐看錯人了，我一直就是這樣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撫上我的側臉。
烏雲散開，月光照耀之下，他眼尾暈染開來，剎那間，臉竟如妖鬼般豔美，令我心下顫然。
我想躲開，卻被他反抓住下巴，不得不直視他。
【刺激刺激，強制愛，反派終於還是敗露本性了！】
【人前陽光奶狗，人後病嬌狼狗，可憐女配之前還被他騙得團團轉，以爲自己養了個純情少年呢】
記憶中的宋淮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雖不愛在其他人前多言，也不愛笑，可在我面前，他明明是爽朗的少年。
【這小子隱藏得夠深的，實際上，早就偷偷溜進女配房裏好幾次了吧】
【嘿嘿，那不是，每次都摸摸小臉，摸摸小手，就是矜持得很，多虧了女配和男主糾纏不清，要不然也不會把反派刺激成這個樣子】
【只可惜，再怎麼變，男主纔是氣運之子，反派和女配也註定會死……】
看到那個「死」字，我心頭一顫，下意識地往後移。
爲什麼，我這一世明明已經沒有選蕭凌，也沒有阻擋他和穆青青在一起了，怎麼還會死呢？
見到我後退的姿勢，以及失去希望的眼神後，宋淮似乎真的受傷了，他眸中露出哀傷，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自我厭棄。
淡淡的，只聽他輕笑了一聲，宛若自嘲一般，鬆開了我的手。
「是我錯了，不該對小姐無禮。」
「小姐要是喜歡蕭凌，那我這就把他搶回來，不管做牛還是做馬，他都只能是小姐的人。」
他的眼神越發黯淡，正要起身而去時，我卻牢牢從背後抱住了他。
「宋淮，別走……」
「我、我早就不喜歡他了，你信我，好不好？」
「我當初選的人是你，以後也只會是你。」
良久，宋淮都沒有反應。
我以爲自己唐突了，正要撤回雙手，卻被他猛地轉身一抱。
這個懷抱很是溫暖，讓我不禁心頭像冒了芽一般，癢癢的，有些怪異，卻又有些欣喜。
他深深地抱住我，在我耳邊輕輕低語：
「小姐，不要騙我，否則我真的會瘋的……」

-7-
蕭凌失蹤了。
自從那日我暈倒後，便再也沒有見過他。
我本想問宋淮那日究竟發生了何事，可每當我想開口詢問時，宋淮便會一臉哀傷地看向我。
「小姐，你心裏果真還有他，是嗎？」
然後，他便會把我逼到牆角。
用那雙宛若可憐兮兮的小狗眼神看向我：
「小姐，不要再找他了，我真的會瘋的。」
【哎呀呀，反派好可憐啊，女配不要再逼他了，我心疼……】
【看來女配還不知道反派房裏藏了一堆&*%￥，哈哈哈，女配就等着腿腳發軟吧……】
我怕他真的發瘋，被嚇得不敢再問，只好努力忽略心底的那絲怪異。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等蕭凌再次出場時，竟然會成了皇室流離在外的四皇子。
宮宴那天，他一身冷峻，站在皇上身旁，雖風光無限，可眼角卻藏着一絲令人無法忽視的落寞。
他的身子似乎差了許多，臉上帶着淡淡的蒼白，就連穆青青派貼身侍女ťű̂ₙ給他傳話，他也聞所未聞。
穆青青在一旁氣紅了臉，似乎不明白，從前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暗衛，眼裏只有她的暗衛，怎麼變了身份，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宮宴散後，人羣湧動，我正要退去，卻看見了眼前的彈幕。
【都重來第二世了，男主該不會又認錯人了吧？】
【怎麼會，作者大大不是說了，這是男主重生後，修正錯誤，狠狠寵女主的小甜文嗎？】
【明明之前男主跟女主相處的日常都那麼甜的，怎麼遇到女配就&*%￥】
【……】
我看得雲裏霧裏，正欲探個究竟時，彈幕卻突然飛速地劃過，我一時眼花，腳下一滑，就要摔倒時，卻驀然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那人緊緊地抱住我，像失而復得一般，在我耳邊輕聲呢喃：
「歲歲，你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

-8-
我又做了那個夢。
夢裏的我，與這一世的我不同，滿心歡喜地選了蕭凌當我的暗衛。
那個曾說過要一輩子效忠我的少年。
我出生的那天，外婆因趕來見我，路上遇到劫匪，馬車墜落谷底，落下病根。
得知消息後，母親找來高人，卻算出我和外婆相沖，正是因爲我的出生，纔給外婆帶來不幸。
一個月後，庶妹穆青青出生了，外婆的身子也漸漸好轉起來。高人又說，穆青青乃福報之人，正是因爲她，外婆纔會好轉。
從那以後，穆青青雖爲庶女，卻被母親記在名下，喫穿用度無一與我不同。
就連外婆過壽，母親也只會攜穆青青前去祝壽，而我只能留在家裏。
我也曾叛逆過，自己偷偷溜出府，想要去外婆家，卻在路上迷了路，掉到了一處獵人挖的陷阱裏。
我哭得很是大聲，卻反而招來了狼羣。
就在我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時，蕭凌來了。
他一箭射穿了狼的身體，連忙趴在洞穴邊問我：
「你還好嗎？」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見蕭凌，那般明媚的少年，就像陽光一樣，映照在我心上，自此成了我的心魔。
蕭凌是獵戶收養的兒子，獵戶死後，他無依無靠。
我哭着鬧着，終於求父親把蕭凌帶回了穆府。
蕭凌也曾說過要報恩，我以爲他指的是我帶他回穆府的事，可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錯得離譜。

-9-
後來，父親的仇人數次追殺我和穆青青，而蕭凌也爲了保護我，一次又一次地將穆青青拋之腦後。
穆青青雖也有暗衛，但武藝卻比不過蕭凌，所以穆青青受了不少委屈，甚至曾經當着蕭凌的面大哭過。
「蕭凌，你爲什麼只救姐姐，我的命就不是命嗎？」
她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蕭凌的臉依舊冰冷，可眼底卻有了一絲動搖。
後來蕭凌恢復了皇子的身份，也正式向我求親，我心下歡喜，卻吵着鬧着要他親自去採天山那朵雪蓮當聘禮。
他答應了，終於將那朵雪蓮送到我手中。
彼時，穆青青害了一場風寒，久咳不愈，她不願喫大夫開的藥，只一味地向他求那朵雪蓮，可他拒絕了。
穆青青的淚落在側臉，宛如仙女落淚那般悽美。
「凌哥哥，我真的累了，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認出我？」
後來，爲了求和，穆青青主動請纓，當了和親公主，去往敵國和親。
而她出發的那天，正是我和蕭凌的成婚之日。
洞房花燭夜，我披着紅蓋頭，心跳個不停。
我以爲，我和蕭凌彼此相愛，定會相守一生。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蕭凌揭開蓋頭後，迎接我的，竟是一張陌生至極的臉。
蕭凌臉上滿是嘲諷，他惡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到了牆上。
「穆歲歲，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10-
我終於明白，一切都是我的自以爲是。
原來，蕭凌從一開始要找的人，就不是我。
而是穆青青。
蕭凌還是個乞兒時，曾在大街上餓得奄奄一息，彼時，年紀尚小的穆青青正隨母親去探望外婆，還一起在街市逛花燈。
她看到蕭凌倒在一旁，很是可憐，便把自己手上的糕點分給了他。
「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蕭凌。」
「我是丞相府家的小姐喲，你以後長大了就來找我，好不好？」
「好，我會一輩子效忠小姐。」
「……」
看了穆青青留下的信，得知真相後的蕭凌很是震怒。
他恨我冒領了穆青青的救命之恩，害他數次把穆青青置之腦後，如今佳人已去和親，他更是無從追悔，便把所有的怨恨，都撒到了我的Ŧů²身上。
多麼可笑，只是因爲他自己認錯人，便讓我承擔了這一切的罪孽。
我雖貴爲王妃，卻儼然與階下囚沒有區別。
他將我關在牢獄，卻轉身迎娶了一個又一個的側妃，只因那些女人與穆青青有幾分相似，他便瘋了似的將她們娶進門。
而我，在地牢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渴到不行時，只能喝檐Ṱů₂邊流下的水。
生不如死的時候，我看見了鐵騎踏破城門，直直闖入牢房。
一個俊美無雙的男人，來到我面前，冷冷地打量着我。
「穆歲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看着眼前這張豔如妖鬼的臉，終於想起了他是誰。
那個當初因落選暗衛，被賣入南風館的男人，後來又爬上了敵國皇帝的牀，一躍成爲皇帝面前的大紅人。
我笑了，笑得肚子生疼。
「宋淮，殺了我吧。說到底，是我害了你，你恨我，不是嗎？」
我渾身都是傷口，腐爛的傷口上甚至還爬滿了蛆，噁心到我自己都不忍再看一眼。
宋淮閉了閉眼，把一把刀丟到我面前後，什麼話也沒說地走了。

-11-
我舉起刀劃破脖頸的瞬間，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溫熱。
就在我漸漸失去一切知覺時，耳邊彷彿傳來了一陣呼喊，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可那到底是誰的聲音呢？
已經不重要了，我想要的，只有離開。
如今，我終於解脫了。
淚滴劃過臉頰，這場夢做得太真實了，真實到我不願醒來。
可有人卻伸出手，輕輕揩去我眼角的淚珠。
「歲歲，我已經向父皇求賜婚了，很快，你就會成爲我唯一的王妃了。」
【瑪德，這個癲公搞什麼，把女配虐得這麼慘，還好意思說要娶女配？】
【嗚嗚嗚，這不是男主重生和女主甜甜蜜蜜的文嗎，爲什麼突然就變成向女配懺悔，作者騙我！退錢退錢退錢！】
【癲公，我可愛又迷人的反派去哪裏了？作者你還我甜文！】
我嚇得趕緊睜開眼，想清前因後果後，努力往身後退了退。
「殿下，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這一世，我絕對不會讓誤會再次上演。
「當初，那個曾給你饅頭的女孩，不是我，而是穆青青。」
我坦然地看向他的眼睛，想讓他憶起當初的一切。
「我的眼角這裏有一顆痣，但是穆青青的沒有，殿下，您看清楚一點，千萬不要認錯人了！」
蕭凌微微笑了笑，忽然用手撫過我的那顆痣，看向我的眼裏滿是憐惜。
「我知道，可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12-
我被蕭凌關在了王府。
無論我絕食，還是摔盤子，蕭凌都不肯放我出府。
「歲歲不喫，看來是廚房做得不好，那掌廚之人的手也該砍了纔是，快來人……」
我怕他來真的，不敢再鬧，只好勉強喫下去。
【男主真的好像那種陰溼男鬼啊，心疼女配……】
【癲公癲婆，鎖死，別去禍害別人了】
【……】
月上中天，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卻猛地聽見門傳來「吱呀」一聲。
難道是蕭凌來了？
我趕緊伸手握住髮簪，就在牀簾被掀開的那瞬間，我用力向前刺去，卻被那人緊緊握住手腕。
「小姐，數日不見，你就這般心狠，想要我死嗎？」
熟悉的音色傳來，我不禁喜出望外。
「宋淮，你怎麼會在這裏？」
可下一瞬，我又開始擔憂起他的處境來。
「你不能在這裏，要是被蕭凌發現，他會……」
可宋淮卻緊緊抱住我，與我十指相扣。
「小姐，跟我走吧。」
我本想說不，因爲出逃成功的可能性實在是太渺茫了，可一看到宋淮的眼，我便再也拒絕不了他。
「好，不管天涯還是海角，我都跟你一起去。」
逃出王府竟比想象中的容易，就在快要出城時，我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宋淮擔憂地看向我：
「小姐，怎麼了？」
我努力忽略掉心裏的異樣，嘴角彎彎道：
「我突然想喫城西的綠豆糕，你去買給我，好不好？」
這聽起來是無理取鬧的要求，可宋淮卻不忍心拒絕我，他笑了笑，說：
「好，那小姐一定要好好地等我。」
目送宋淮離開後，我握緊了拳頭，想要立馬往反方向跑去，卻被一名侍衛攔住。
到底還是被蕭凌追上了。
他騎在馬上，眼神陰翳地看向我：
「歲歲，只要你現在回來，我會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我笑了，只覺得蕭凌真的是病得不輕。
「蕭凌，我可以跟你走，但你要放了他。」
蕭凌神色陰鬱，半晌才道：
「好。」
我被蕭凌禁足了。
又是前世的房間，伺候我的僕人，已經在蕭凌的默許下，開始喊我王妃了。
「王妃娘娘，該梳洗了……」
「我不是王妃。」
「娘娘，莫要與殿下慪氣了……」
我氣得把眼前的水都給翻了。
「說了多少遍，我不是我不是！」
前世的回憶像噩夢一般糾纏我，就在這時，蕭凌卻從屋外進來，接過梳子，耐心地給我梳開纏繞的髮絲。
「歲歲，是我不好，當初我們說好了，我會一輩子替你畫眉梳洗的……」
可我卻置若罔聞，突然有個彈幕彈了出來。
【有沒有人知道反派去哪裏了，這麼不見了，我還怪想他的……】
【樓上的不知道嗎，反派早就……】
我迅速抬頭，趕緊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頭上那些滾動的文字，去看宋淮的下落。
經過這些天的觀察，我算是看清楚了，他們說的反派就是宋淮，女配就是我，而女主則是穆青青，男主就是蕭凌。
可蕭凌卻猛然握住我的手，用悲傷的眼神看向我：
「歲歲ṱû₈，你在幹什麼，爲什麼不看我？」
我推開他，繼續扒開頭頂那一層又一層的彈幕，終於看到了後面的文字。
【早就被男主關在地牢了】
【女配在幹什麼？她該不會看見我們了吧？媽耶，管理員還不快上線
……】
這是我第一次觸碰彈幕，當我觸碰的那一瞬間，所有的彈幕都在瞬間消失了，煙消雲散，無影無蹤。
剎那間，我渾身發寒，直勾勾地看向蕭凌，終於問出了那句話：
「蕭凌，你把宋淮怎麼了？」

-13-
蕭凌怒極反笑，用力地把我按在桌上。
「歲歲，現在陪在你身旁的，明明是我啊，你爲什麼要問那個卑賤之人？」
我笑了，笑得眼角發紅，緊緊用力抓住他的衣襟。
「蕭凌，你在發什麼瘋？你要發瘋，衝我來，別動宋淮一根毫毛，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哪怕同歸於盡！」
那個被我養大的少年，那個好不容易被我養得日漸開朗的少年，怎麼能毀在他這種人手裏？
可蕭凌聽到我說同歸於盡後，卻笑了，笑得開懷，眼角滿是眷戀。
「歲歲，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嗎？」
這個瘋子，我明明在威脅他，可他還以爲我在講什麼情話嗎？
我想甩開他，可他卻握緊了我的手，如畫的眉目漸漸舒展開來。
「既然歲歲想見他，那我便帶你去見他，可好？」
我擔心其中有詐，本想拒絕，可我實在是太想見到宋淮，終於還是忍不住點了點頭。
那時的我，根本不知道，就因爲這一句話，宋淮會因爲我，而遭受到什麼樣的折磨。

-14-
我終於見到了宋淮，在那間曾經關押過我的暗牢裏。
宋淮渾身都是傷，被鎖在木樁上，衣裳上卻沾滿了許多白色渾濁的粘液。
「小姐，不要看我，我現在……好髒……」
牢房裏傳來一股濃重的石楠花味，味道很衝，令人忍不住作嘔。
我心痛不已，立馬衝過去，就在我快要碰到宋淮時，卻猛地被蕭凌從身後緊緊抱住，一把拉了回去。
「歲歲，說好了的Ṭŭ⁻，你只能看，怎麼能碰他呢？」
我跪倒在地上，終於忍不住大喊出聲。
「蕭凌，求你，放了他吧，你要恨，就恨我，別動他！」
那個像阿弟一般，在我身前嘰嘰喳喳的少年，那個好不容易纔愛上笑的孩子，如今，不應該在這裏，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我緊緊抓住蕭凌的衣襬，卑微無比道：
「蕭凌，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只要你放了他，我可以去死。」
可蕭凌卻微笑着將我拉了起來，輕輕在我額上落下一個吻。
「歲歲，你在說什麼胡話呢，我怎麼會忍心讓你死，我只是想讓你做我的王妃罷了。」
「小姐，不要，不要落入他的圈套。」
可我卻什麼都聽不到了，只想蕭凌儘快放了宋淮。
我緊緊拉着蕭凌的袖子，迫不及待地點頭：
「我會乖乖做你的王妃，你放了他，好不好？」
蕭凌滿意地在我脣邊輕啄了一下，任憑不遠處的宋淮如何用力，都掙脫不開困住他的枷鎖。
「好，只要歲歲聽話。」

-15-
我嫁給蕭凌的那一日，天朗氣清，是個看起來很好的日子。
蕭凌滿心歡喜，緊緊握着我的手，說這一世會好好彌補我。
可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一遍又一遍地問他。
「宋淮呢，你放了他沒有，他出府了嗎？」
蕭凌的笑意淡了許多，卻還是忍了下去，撫上我的眉角。
「只要你我完婚，我不日就會放了他。」
他說起話來深情款款，若是上一世的我，指不定會被他打動。
可如今的我，早已什麼盼頭都沒有了。
我呆呆地點了點頭，只要再忍一忍，一切就快結束了。
禮成那刻，我終於再次見到了宋淮，他的筋骨似乎已被人挑斷，雙手無力地被人攙扶着。
我不忍再看。
那個曾意氣風發的少年，早已失去了一切的光彩，黯淡地隱匿於人羣中。
彷彿曾經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醒後便無影無蹤。
我握緊了手心，努力忽略掉心底的那絲鈍疼。
是我錯了，如果我當初沒有選宋淮，他就不會因爲我，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如果沒有我，如果沒有當初，那該多好？
我和蕭凌對飲交杯酒時，他笑得宛如上一世初見。
「歲歲，我本以爲這一世，我們會不一樣的。」
我卻什麼也不想聽，只一味地舉起酒杯，就要一飲而盡時，他卻用力拂去了酒杯。
「爲什麼，你就這般恨我，恨到想和我一起死嗎？」
我無力地倒在地上，看向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蕭凌，兩世了，這一次我明明沒有選你，爲什麼你還是不肯放過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卻抬起我的下巴，逼我不得不直視他。
「我只是想……只是想好好待你罷了……」

-16-
他的脣離我越來越近。
「歲歲，上一世，是我糊塗了。你走後，我才知道，自己根本離不開你……」
他的氣息越來越近，我忍不住撇過頭去，卻被他用力掐住手腕。
「歲歲，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再……」
話音剛落，我卻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地的血。
蕭凌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他用力地掐住我的肩膀，不可思議道：
「怎麼會這樣，你明明沒有喝下那杯酒……」
可我卻笑了，用力拽住他的袖子，一字一頓道：
「蕭凌，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因爲，我根本就沒有在酒裏下毒，而是把毒下在了沉香裏。
沉香點燃, 燃了半宿。
毒入骨髓，無藥可救。
我以爲在這最後一刻, 蕭凌會狠狠宣泄，責備我, 怒罵我,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竟然什麼也沒做，而是抱着我，靜靜等死。
「好，歲歲，這一世，就讓我陪你到最後。」
「不離不棄, 此生不渝。」
迷迷糊糊之間, 我彷彿聽見了叛軍闖入府的聲音，屋檐起火，丫鬟婆子四處逃竄。
火舌瀰漫之時, 我終於掙脫開了蕭凌。
蕭凌想上前握住我, 卻被掉落的梁木砸中，怎麼也使不上力，只好眼睜睜看我向外挪去。
意識消散之際，我彷彿聽見有人在用力喊我的名字，卻怎麼也聽不清。
「歲歲……」

-17-
「誰能想到，楚國好不容易找回的四皇子, 竟然會死在這場宮變的大火裏……」
那人一邊喫餛飩, 一邊搖了搖頭，無奈道：
「就是啊, 聽說皇上本要傳位於他，可惜這位皇子喲, 不愛江山愛美人, 最後就這樣死在了那大婚之日。」
「唉, 你這小丫頭, 怎麼聽個故事就哭成這樣了？」
我擦了擦自己的臉，很是詫異道：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就是覺得有些難過……」
一隻白皙纖長的手伸了過來, 輕輕拂去我眼角的淚珠。
「怎麼了，可有哪裏不舒服？」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俊美男人，連連搖頭。
「我沒事。」
自從那日醒來後，我便失憶了，忘記了很多事情, 而我見到的第一個人, 便是宋淮。
他自稱是我的夫君, 可我卻沒有關於他的回憶。
可他身上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讓我忍不住靠近。
「對不起，我好像不記得你了。」
可宋淮卻笑了笑, 似繁星一般璀璨，點亮了我四周的黯淡。
「無妨，我記得你就好。」
他伸出手：
「歲歲, 你可願意跟我到天涯海角？」
我彎了彎眉角，笑意繾綣：
「我願意。」
只此一生，相伴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