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妹在春日宴上失了清白。
我的未婚夫衛言見狀,故意揉亂自己的衣裳。
我和其他人到時,就目睹他與嫡妹衣衫不整的一幕。
向來溫潤如君子的他,頭一次說了慌,稱是自己醉酒輕薄了嫡妹。
周圍人朝我投來古怪的目光,方纔空中突兀出現的文字如雪花般翻湧。
【嘿嘿,這就是男女主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中了藥,再醬醬釀釀好刺激!不過男主就這麼跑了?留女鵝一個……有點下頭。】
【沒辦法,男主是敵國皇子,不跑等着被抓嗎?還好有男二救場,不過他怎麼會和心機女有婚約?】
【還不是女配設計攀附!現在衛世子差不多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1-
「萬般過錯皆在衛某一人,是我醉酒輕薄了沈三小姐。她是被我強迫,我會……爲此負責。」
衛言的聲音低啞。
他身姿如松,站在凌亂的牀榻前。除開始時慌亂一瞬,到現在神情已一派釋然和堅定。
只衣襟散亂,連冠都斜向一邊。
是我從未見過的狼狽模樣。
印象裏,他總進退有度,舉止端方,萬不會如此不成體統。
地上有被撕毀的鵝黃色衣裙。
就是傻子也知方纔發生了什麼。
他身後是縮在被褥裏,像只受驚小鹿般的沈玉漱,我的嫡妹。
聽了衛言的話,她似鬆了口氣,臉頰上未褪去的紅暈如春日桃花,溼漉漉的杏眼偷瞄過來。
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裏,有對這不堪的一幕震驚,皺眉的。
更多的,則是投向我古怪而同情的目光。
畢竟京城裏誰不知道,堂堂定遠候世子衛言,不知被下了什麼迷藥,不顧家中反對,硬要娶我一介庶女。
我臉色煞白,指甲死死掐住掌心,才勉強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大哥沈真衝了進來,目眥欲裂:
「混賬!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麼!」
他二話不說揪起衛言的衣領,氣極反笑:「負責?你要如何負責?枉我以爲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禽獸不如!」
「毀了我小妹清白,豈是你輕飄飄一句醉酒、負責,就可過去得了的?!」
其實按道理,我應該像以往一樣懂事、顧全大局,上前勸阻。
無他,只因這場面實在太不體面了。
但我卻腳生根了般怔在原地,目光落在推門起就突然出現在半空的一排排文字上。
【嘿嘿,這就是男女主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中了藥,再醬醬釀釀好刺激!不過男主就這麼跑了?留女鵝一個……有點下頭。】
【沒辦法,男主是敵國皇子,不跑等着被抓嗎?還好有男二救場,不過他怎麼會和心機女有婚約?】
【還不是女配設計攀附!現在衛世子差不多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她在男二與女主寶寶之間橫叉一腳,跟小三有什麼區別?】
【男二針不戳,好有擔當,他不愛誰愛!言云 cp 我先磕爲敬!】
來不及思考所有的信息,我抓住了一個重點。
衛言他,是爲了沈雲漱的名節,主動負起責任的?毀了沈雲漱清白的,根本不是他?
怎麼可能!
他不是知道我與沈雲漱向來不和的嗎?
也厭惡她仗着嫡女的身份屢屢欺我,說她心思惡毒、性情刁蠻,世所罕見。
還賭咒發誓此生唯愛重我一人,向沈家提了親求娶我,我們的婚約都已經定下了。
現在,又怎會不顧自己臉面,也要保住維護沈雲漱呢?
他就沒想過我的處境,會被人如何看待嗎?
我不願相信。
可眼看着衛言目光無意間觸及後面的我時,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但很快就攥緊拳頭,滿是堅決的樣子。
我宛如當頭一棒,心也跟着下墜。
腦海裏忽然閃過許多畫面。
-2-
我看見,經此一遭,原本我與衛言的婚約給了沈雲漱。
我成了京城裏的笑話。
本就有很多人對我一個身份低微的人嫁給衛言很不滿,現在都嘲諷我,說我使不入流的法子勾引衛言又怎麼樣,還不是當不成世子夫人。
這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
幾天後,沈雲漱主動找上我,說春日宴上發生的事另有隱情,約我到茶樓見面解釋。
我猶豫之ṭŭ̀⁸後還是去了,看見的卻是欲對我圖謀不軌的尹家大少爺。
是及時趕來的衛言救了我,他把尹少爺打了個半死。
後面跟着匆匆來遲的沈雲漱。
她慌亂地說:「我只是想彌補二姐姐,所以才約了尹少爺。我聽說之前他們一起遊玩過,又看他對二姐姐情根深重,父母親也有意把姐姐嫁給他,所以想撮合一番。」
「畢竟雖不是我本意,可我還是搶走了你……真不知道會是這樣。」
我恨。
既恨那個無恥小人,又恨沈雲漱。
難道不是你騙我來此相見?跟他遊玩不過是因他家頗有權勢,不好拒絕而已。
尹少爺酒囊飯袋,最是好色,整日流連於青樓,我嫁過去也是做妾的,我此生最恨爲人妾室,怎會願意?要你撮合什麼?!
可衛言卻安慰她:「不知者無罪,你是好心,真正有錯的是那個姓尹的畜牲。你無需自責。」
一句話,令我如墜冰窟。
其實我沒被那尹少爺得手,只是肩頭的衣物稍稍破損。
但沈雲漱着急解釋,忘記關上了門,動靜太大,外面的人都注意到了。
我名聲算是毀了,再也許不了好人家。
意識到這點,我崩潰哭泣,衛言緊緊摟着我,一遍遍說還有他,他定守諾要我。
與沈雲漱同嫁他的那天。
她爲正妻,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我爲妾,只有一頂小轎,半夜從後門匆匆抬進了定遠侯府。
在侯府的日子過得很煎熬,衛言嘴上說會好好待我,眼睛卻總忍不住落在活潑明媚的沈雲漱身上,追逐着她而去。
對沈雲漱的怨憤促使我設計針對她,可最後灰頭土臉的卻是我。
旁人暗地裏譏笑:
「哎呀,庶女就是上不了檯面。」
「得了便宜就偷着樂吧,沒準當初就是故意設計訛上衛世子的。」
定遠候夫人拿也我當丫鬟使,她看不上我,時不時警告:「進了我侯府,就認清自己的身份,收一收你那些狐媚手段!做妾也算抬舉你了。」
「若是先一步生下男孩,也得養在主母膝下,別有什麼非分之想!」
夜深人靜,我只覺滿心苦澀。
兜兜轉轉,竟還是爲人妾室。
命運爲何如此捉弄我?
倘若有所選擇,我怎會嫁進來!
連帶着衛言,我也怨他了。
後來,盛國攻打齊國,齊國的都城破了,其他人都撤走了。
我和衛言落在後面,中途聽說本來跟着大部隊的嫡妹自己跳下馬車,不見了。
衛言很着急,說要去找嫡妹,我苦苦哀求他不要走,兵荒馬亂,豈是我一介弱女子能護好自己的。
可他還是堅定地拂開我的手,皺眉:「容兒,現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時候。雲漱現在生死未卜,我怎可棄她而去?」
「你先呆在這裏,等我找到她,再回來接你。」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丟下我一人在半道上。
他走後不到一刻鐘,四五個盛國士兵就發現了我。
我不堪受辱,咬舌自盡。
死後靈魂看到,沈雲漱被盛國三皇子摟在懷裏,她只象徵性地掙扎,氣呼呼的,「放開我!大壞蛋!我纔不做你的王妃呢!」
比起反抗更像是調情。
他們的前面是半跪在地上,滿臉不甘的衛言。
好笑,太好笑了。
這就是他所說的「生死未卜」?
記憶中的痛苦掙扎實在太真實,令我幾乎喘不上氣。
我明明只求餘生安穩,爲何會淪落到這般淒涼的下場?我不甘心!
-3-
「我只問你一句,你娶不娶她?」
大哥陰沉着臉,喝問。
我回過神,後背浸出了冷汗,聞言默默垂下眸。
前世這個時候我已經反應過來,上前阻止,頂着被大哥罵得狗血噴頭,盡力給這場鬧劇收拾爛攤子。
畢竟在場的有許多外人,還有男子,有什麼事也該私下裏說。
後來兩家的長輩做主把我同衛言的婚約換成沈雲漱。
我本以爲衛言是無可奈何的。
偶爾碰面,視線相撞,我倆是一樣的苦澀和無奈。有緣無分,不過如此。
可實際上呢?局面竟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我和沈雲漱之間,他選擇了沈雲漱。
哈,多麼可笑。
衛言抿了抿脣。
臉上浮現一抹掙扎,久久不語。大哥氣得拎起拳頭就要揍上去。
「不!不怪他,大哥!」沈雲漱突然出聲,語氣苦澀而低落,「我當時也喝醉了,不小心走錯了路,纔會撞上衛世子。如果一定要論個是非的話,我也有錯。」
「你還幫着他說話!」
沈真咬牙切齒,滿是不解和心疼:「小妹,你、你何苦這麼作踐自己啊!」
沈雲漱苦笑,抬起頭,故作不在意的模樣,自嘲道:「大不了我當尼姑去,一輩子青燈古佛,也是我的命……」
衛言猛然回頭看她。
眼神中流露出不贊同和不忍心的意味。
沈雲漱咬脣,與他倔強對視。
他們兩兩相望許久,一個不服輸,一個眼底深處翻湧着掩飾不住的憐惜和情愫。
終於,衛言注視着沈雲漱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在發誓,決然道:「是我對不住三小姐。我衛言,會娶沈雲漱爲妻!」
我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居然沒有多心痛。
因爲在得知一切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對衛言徹底死心了。
不成想,我什麼也沒做,也能被遷怒。
「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
沈真冷哼一聲,重重鬆開了抓緊衛言衣衫的右手,朝沈雲漱溫和安撫道:
「雲漱,你不該怪自己。真正有錯的另有其人。」
他將視線移到我身上,冷聲質問:「沈玉容,你身爲姐姐,就是這麼照看妹妹的?」
「讓她一個姑娘家喝了那麼多酒、獨自跑到了男子的廂房?你是何居心!」
沈雲漱順着大哥的目光,看到了站在一邊的我,眼神略有些閃躲。
【我去,大哥你發現了華點!】
【女配被抓住了吧!好惡心啊,就想女鵝出醜!】
【她沒想到還有男二幫女主。屬實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周圍的人看我的目光異樣起來。
也覺得我是故意的,只是沒想到鬧出了這麼檔事。
我的貼身丫鬟小梅急忙替我辯白:「大少爺!這怎麼能怪我家小姐呢!」
「明明是三小姐自個兒要同別人拼酒,我家小姐勸她,她還笑我家小姐矯情……」
「住口!這裏沒有你一個丫鬟說話的份!」沈真大怒。
我不着痕跡擋在小梅前面。
冷眼看沈真爲了在衆人面前給自己最疼愛的小妹洗白,把鍋扣在我頭上。
情不自禁露出諷刺之色。
他們都不給我留臉面,我也不必給沈雲漱留。
我當即捏着帕子,委屈道:「是三妹妹自己要喝酒的,我攔過,卻被她失手推倒。」
「衣角被酒水粘溼了,是故去換衣了。等我換好衣服就聽有人說這邊出了事,才匆匆過來。」
「當時大部分人都在場,總有人看見的。三妹妹,你也說說,我有沒有說謊?」
我定定地看着她。
「我、我又沒說是你的錯……」
眼瞧着其他人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沈雲漱一僵,梗着脖子道。
呵,你是沒怪我,可你卻不發一言,任由污水潑在我身上。
【話說這次女配好像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她也絕對不安好心,只是沒來得及下手罷了。】
周圍人竊竊私語:
「還是沈三小姐自己有問題。」
「也算是跟自己姐夫搞在一起了。我都要同情沈二小姐了。」
沈真也聽見了這些聲音,眉頭皺得死緊,臉色愈發陰沉,看我的眼光除了壓抑的怒氣,還透着三分厭惡。
在他的想象中,我該是唯唯諾諾地認錯的。
絕不是像現在這樣反駁。
也是,以往我低頭的次數還少嗎?哪怕明知不是我的錯,也要認。
誰叫我是庶女呢?天生低人一等。
我心裏直冷笑,面上則疑惑道:「原來三妹妹沒怪我嗎?那爲何方纔不替我解釋一句?」
「你的話,大哥更易相信纔對。」
沈雲漱頓時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沉默許久的衛言皺了皺眉,語氣罕見地有些重:「夠了!容兒,我知你心中有氣,要打要罵衝我來。不要遷怒於三小姐。」
到底是誰在遷怒誰?!
我佯裝受傷,連退數步。
偏過頭,捂着嘴低咳了幾聲,深吸了一口氣:
「衛世子誤會了,我沒有遷怒。」
「只是有些着急,想要解釋清楚。畢竟我是真心想三妹妹好,卻不被理解。情急才失了分寸。」
衛言話一出口就自知失言,有些懊惱地想要開口補救,卻被我一句「衛世子」的生疏稱呼驚住。
他呆在原地,彷彿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肉眼可見地慌張、心虛起來,卻獨獨沒Ṫũₒ有後悔。
我垂下頭,聲音帶了一絲哭腔:
「我身體不適,有些頭暈,先告退了。」
不給任何ẗŭ̀ₐ人挽留的機會,轉身匆匆忙忙帶着小梅走了。
呵呵,這爛攤子,我不收拾了。
-4-
馬車上,我猶覺得恍若夢中。
離開了沈雲漱,那些文字都消失了。
不過上面透露的信息卻被我牢牢記在心裏。
上面說,沈雲漱已經不是原來的沈雲漱了,而是被穿越女佔據了身子。
難怪,難怪半年前嫡妹自從落水後,性情大變。
以往不學無術的她張口就能作詩,篇篇具是佳作。
還女扮男裝逛青樓、對許多常識一竅不通。
也不知什麼時候,衛言就在我耳邊不斷提起她,明明我早就同他坦白厭惡沈雲漱。
他說:「沈三小姐變了好多。我今天看到她居然給了路邊的乞丐碎銀。」
「沈三小姐似乎本性不壞,只是年紀小,有些頑劣罷了。而且她本事不小,你不知道方纔……」
他大概自己也不知道。
談起沈雲漱時,他不再是鎖緊眉頭,不欲多說的態度中藏着輕蔑,而是嘴角揚起輕淺的笑意。
「我與三小姐達成了君子協定,她今後不會再欺負你了。」
我沒多說什麼。
心裏卻很不以爲然,嗤笑狗能改的了喫屎嗎?
在我看來,她還是一樣的傲慢任性,只是手段更加隱蔽了。
是,她的確不會再做出推我下水取樂、當着其他貴女的面取笑我的惡事來。
可是她會擺着無辜的臉,輕飄飄一句「二姐姐沒跟我說啊,我不知道」。
就讓所有的錯罰在我身上。
大哥、父母和祖母都偏心她。
我能感覺到,她看不起我,甚至更加有意無意要壓我一頭。
而衛言,他好像關注起了她。
我有所察覺,卻沒辦法阻止,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安慰自己,他總是要娶我做妻子的。
「我的小姐怎麼就這麼命苦,」小梅憤憤不平,「衛世子怎麼能這麼對您!本以爲遇到良人,沒想到他竟做出對不起您的事。」
「說不準是三小姐故意的!她就喜歡同您搶。別的就算了,現在連夫婿都要搶!」
我止住了她的話頭,「慎言。」
「是,只是小姐您今後可怎麼辦?」小梅深呼吸,復而擔憂,她是知曉我心意的,「萬一那尹少爺又來找你……」
怎麼辦?
想起尚書之子尹鵬的嘴臉。
我滿心厭惡。
從之前的文字來看,沈雲漱就是話本里的天命女主,我就是她的墊腳石。
似乎逃不開這樣的命運。
本以爲靠着衛言,我能脫離沈家的泥潭,沒想到他最後居然也向着沈雲漱。
我早該知道的,從來不會有好事無故落在我頭上。
想要過得好,唯有自身費盡心思一搏!
我短暫絕望後,很快就堅定起念頭。
無論如何,我也不要再落到前世的下場!
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出現在我腦海。
令我心臟砰砰直跳。
「小梅,快,找些胭脂塗抹在我身上,然後再陪我去一個地方。」我眼裏燃燒起火焰,做出決定。
過了一會,我和小梅中途下了馬車。
走了許久。
終於,在破廟中找到了我想找到的人。
-5-
那人一身黑衣,黑布遮住半張臉。
倒在乾草裏。
我在小梅擔憂的目光下,走上前,一把扯開了他下半張臉的黑布。
不愧爲男主,長得很好看,面容俊逸。
更重要的,的確是在記憶裏看到過的,盛國三皇子盛行淵的模樣。
只是現下,他雙眸緊閉,臉上冷汗津津,似乎在忍受着很大的痛苦。
我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想到他未來會護在沈雲漱身邊,給我下絆子,包括不限於找劫匪挾持我、掉包我準備好的宴禮……
點點恨意襲上心頭。
突然,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手勁大得像是要生生捏碎。
原本昏迷的人驀然睜開眼,眼中沒有一般人剛睜眼後的迷茫,反是一片清明。
正好對上我眼中未收斂的仇恨和嫌惡。
他微微一愣,譏削道:
「人人皆道沈家二小姐有菩薩心腸,常施粥救濟窮苦百姓。現在看來,不過如此。」
「對待一個昏迷的人竟如此不客氣,沒有半分憐憫,可見傳聞有誤。還是說因爲四下無人,便露出真面目了?」
他一口叫破我身份,語氣玩味中帶着不屑,烏黑的眸中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
要知道,他沒有帶人皮面具。
這是真容。
雖然自信一個無知的深閨小姐定不會認得他,但終歸是惹了麻煩。
我一驚,手腕被抓得生疼,卻沒慌張,冷聲:「放開我!」
「哦?我爲何要放開你?」
盛行淵懶洋洋道:
「你對我無禮,我對你無禮,很公平,不是嗎?」
「我可沒得罪你吧?沈二小姐。」
我直勾勾盯着他,直把他看得皺起眉,臉上迅速劃過一抹不耐煩。
我眼眶泛紅,顫抖着聲音,喃喃道:
「沒得罪我?你說,沒得罪我?」
「你打暈我,綁住我雙手,矇住我眼睛,撕毀我衣物……」
我面無表情地陳述,眼淚卻漸漸蓄滿,話語因哽咽而停頓了一下。
悽然一笑:
「你玷污了我。」
淚珠滾落,好巧不巧滴在了他的手背,他似被燙到了,手上的力氣一減。
下意識抬眼,與我含淚又決絕的眸光相對,微微一怔。
沒等盛行淵反應,我伸出藏在背後拿着匕首的右手,狠狠向前一刺。
卻被早就暗中防備的他及時擋住,匕首無法寸進分毫。
「小姐!」小梅驚呼,衝了過來。
「別過來!」
我扭頭衝她大喊。
趁此機會,盛行淵反手奪過匕首,將我拽至懷中,牢牢控制住我的雙手。
外人看來,好像我整個人都跌坐在他懷中,被他緊緊摟住。
小梅霎時間紅了眼眶,要與他拼命:「登徒子!放開我家小姐!」
「小梅!你快走!這是我跟他的恩怨!」
我扭頭,仇恨地瞪着他:「你現在大可以殺死我,因爲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殺了你。」
盛行淵略顯急促的呼吸落在我耳畔,又壓抑住,頓了一會,才無奈解釋道:
「相信我,沈小姐,此事絕非我本意。我是個殺手,出任務時中了藥,不得已才借你來解藥。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活命。」
「且不提你殺不了我,哪怕殺了我也無濟於事,事情已經是發生了。」
「我可以答應你,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裏。而我也不會殺了你,怎麼說你也算救了我一命。恩將仇報的事我做不出來。」
賭贏了!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從之前的文字得知,盛行淵中了很烈性的藥,而且帶有毒素。
會使五感會漸漸喪失,在視覺、聽覺喪失後,他找到了沈雲漱解藥。
而且爲確保不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特地做了一些措施。
剛解好毒,只恢復聽覺時,就聽到有人來了,匆匆跑了。
正好,方便了我。
與其將來讓他爲了沈雲漱視我於案板上的魚肉,不如我此時主動出擊!
心裏這麼想,我面上卻從掙扎到心如死灰。
確定我不會也無法再對他動手,盛行淵鬆開了我,將匕首握在左手。
不着痕跡地打量我,眼裏半是沉思半是裝出來的歉意。
「你說你活不了命,所以拿我當解藥,可我該如何活呢?女子的貞潔大過天。說到底,都是逃避責任的藉口!」
「他跟你,也一樣,滿口謊言、棄我於不顧……」
不給他細想的時間,我一邊諷刺,一邊無聲流淚,宛如魔怔了般自語。
也不看他,任由他複雜遲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而後起身,不顧青色裙襬染上草屑,搖搖晃晃、失魂落魄地往門口走去。
一、二……心裏在默數。
低沉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
「我不喜欠別人,以後有難,吹響這個哨子,我可以答應你三個要求。」
我沒有停頓。
啪嗒一聲,是物品掉落的聲音。
那聲音惱怒起來,又帶着一絲篤定:
「哼,不識好歹。你會後悔的。」
我側頭,蒼白的臉頰因情緒激動染上點點紅霞,沒有回應他,而是啓脣:「今日我殺不了你,來日有機會,我必親手了結這樁孽緣。」
我知道,這個角度能將我的美貌最大程度發揮出來。
果然,盛行淵注視我的目光愣了愣,呼吸一窒。
待聽清我的話後,無所謂地回:
「好啊。但願你有這個本事。」
其實我有點失望。
畢竟按文字所說,他得知與他雲雨的是沈玉漱後,可是很主動地待在她身邊當個護衛,說要報恩。
怎麼到了我這裏,就只是三個要求?
我難不成真的不如沈雲漱?
我死死咬脣,有些不甘。
算了,有總比沒有好。我再也不要將命運交付他人手中。說我不擇手段也好,卑鄙無恥也罷,我就是要活下去。
-6-
回府後,我並未第一時間去找父親和祖母。
既然知道討好無用,左右還是被拋棄,我又何必再上趕着討好?
不過很快,就有人請我去祖母那邊。
雲姨娘拉着我的手,殷切囑咐:「該低頭就低頭,好嗎?萬一你出了什麼事……」
她語帶哽咽。
我這次沒有應聲,只說了一聲:「別擔心。」
……
「跪下!」
「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哪怕有再多的藉口,也不可否認你沒照顧好雲漱。」
祖母在高座,陰沉着臉,蹙眉斥道:
「怎麼說家醜也不可外揚,可你倒好,非但不在外人面前護着雲漱,還陷她於難堪的境地!」
「你們是姐妹,雲漱出了事,你大哥說你兩句爲雲漱挽回名聲,你竟如此惜身!一點也不像話!」
「若不治你一番,讓你這股風氣帶壞了沈府,老身如何面對列祖列宗?就罰你抄寫一百遍佛經,當是給雲漱賠罪了。」
好一個家醜不可外揚,只許把鍋往我頭上推,卻不允許我解釋一句。
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的名聲就不是名聲了?我憑什麼要爲她的錯誤買單?說是姐妹,她可曾待我如姐妹?
這些祖母都不在意,她理所當然覺得,我就該爲沈雲漱鞍前馬後。
哪怕我再怎麼日日給她請安、捏肩,在她膝前盡孝,也不敵沈雲漱一句撒嬌。
我沒吭聲,只垂眸,遮掩諷刺的目光。
「你把同衛世子的婚約給雲漱罷。此事,我已經與你父親商量好了。」
她也沒覺得我會頂嘴,雲淡風輕地命令。
「至於你,也的確到了該嫁人的年紀,」祖母猶豫了一會,很快想起什麼,「之前尚書之子不是對你另眼相待嗎?尚書府的門楣,哪怕做妾,也不算辱沒了你。」
我低眉順眼:「好。我會試着與他多接觸接觸的。」
祖母訝異地瞧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感嘆道:「原以爲你是個心氣高的。」
「畢竟連我也不知道你何時勾搭上衛世子,還令他娶你爲正妻。沒想到還算懂事。」
我扯了扯嘴角,面色不變,她沒瞧出端倪,滿意點頭:
「不錯,你退下吧。」
我起身時,腿已經麻了。
若我不同意,她恐怕會一直叫我跪着,前世可不就是這樣嗎?
懂事?以前可能是,但現在我已經膩煩了。
祖母的眼神可真不好。
-7-
三天後。
定遠侯府下了聘禮。
當然不是給我的,而是給沈雲漱的。
兩家都默認了當初要嫁給衛言的,不是我,而是沈雲漱。
我等了一會,纔出院子。沒想到還是在廳堂裏撞見了衛言和沈雲漱。
目不斜視準備過去,卻被沈雲漱叫住。
「二姐姐,我知道你容易亂想,也不喜歡我,對我誤會很深。」
沈雲漱嘆了一口氣,似在糾結怎麼同我溝通。
「但我跟衛世子沒什麼的。他要娶我,只是單純爲了對我負責。」
不像是在道歉,反而像是在宣誓主權。
若是以往,我恐怕早就被她這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往我痛點戳的話氣白了臉色。
說不準還會陰陽怪氣幾句,破壞了在衛言面前辛苦維持的,那副溫婉柔弱的大家閨秀的形象。
畢竟可以說,我至今給自己謀條出路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流,離開沈家、不再對人卑躬屈膝種種想法也淪爲泡影。
可我只是輕輕笑了笑:「哦。」
「三妹妹,我不介意的,你同衛世子是天作之合。」
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讓準備滔滔不絕的沈雲漱一噎,她驚疑不定地掃了我一眼,有點不信我說的「不介意」。
衛言今天身穿月牙白的錦袍,如芝蘭玉樹,光風霽月。
他上前一步,同樣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只以爲我在說氣話,苦笑道:「容兒,你是在怪我對不對?可那天我別無選擇。」
「別說這樣的話,好不好?我們之間……」
他本來是要說什麼的,目光觸及已經撐不下笑容,神情落寞的沈雲漱,一下子止住了聲。
「我今天是來找雲漱的,」衛言垂下頭,有些難以啓齒,還是說,「不是找你的。讓你空等我這麼久,抱歉。」
他們這互相在意對方的樣子,是不是把我當瞎子,誠心給我添堵啊?
前世我正是察覺到衛言態度的奇怪之處,他分明對我放不下的,可是私下裏問了,他卻只會神色痛苦地讓我別說了。
我心有疑竇,纔會去赴沈雲漱的約。
今生我可不會挑破了他們的情趣,讓自己下不來臺。
索性就裝作瞎子,奇怪道:「衛世子說笑了。誰說我在等你?」
衛言還沒說什麼呢,沈雲漱就叫起來了,語氣酸溜溜的:「怎麼可能呢!二姐姐,你彆嘴硬了,我知道你心裏也放不下衛世子,故意出來看他一眼……」
這時,遠處傳來聲音。
「沈二小姐、沈二小姐!嘿嘿,我來了。」
尹鵬一副公子哥的打扮,搖着摺扇,腳步虛浮地走了過來。
裝模作樣拱手朝我行了一禮,眼珠子卻像粘在我身上,「事不宜遲,咱們走吧!在下已經訂好了船,咱們這就去湖上看風景。」
「二姐姐,你們……」
沈雲漱瞪大眼,視線在我和尹鵬身上游移,好似懂了什麼,大呼小叫:
「二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對得起衛言嗎?你居然變心了!」
「還跟這種一看就很輕浮的男人眉來眼去!」
嘴上這麼說,眼裏卻閃過一絲竊喜和得意。
【女配這麼快就勾搭上別人了?我就說嘛,她表面清高,骨子裏指不定多浪蕩。】
【這麼個醜貨,她也喫的下去?】
【庶女嫉妒嫡女,不擇手段往上爬嘛。理解理解。】
【找這麼個人,也比不上男二。小丑了。】
【雖然但是,好像是男二先不要她的,她爲自己考慮也沒什麼吧。】
「你知不知道他是有難言之隱的!」
沈雲漱說完這句就不說了,而是去瞥衛言的臉色。
衛言眉頭緊緊地蹙在一起,薄脣微抿。
他不信我會這麼快變心,沒阻攔沈雲漱的話,篤定我會立刻澄清。
「沈三小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
尹鵬不高興了。
身爲一個男人,他想在我面前有個好印象,哪怕他的確是個紈絝子弟。
何況他身爲尚書之子,再怎麼說,也不能被人當面落了面子。
以沈家的門第,沈父是戶部侍郎,還不足以讓他忍下羞辱。
他挺起胸來,不屑道:
「論輕浮,我可比不上在場的某位。」
「再怎麼說,我也不會做出強迫良家婦女的事來啊!衛世子,你說對吧?」
呵,你們簡直是一丘之貉。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二小姐都笑了!肯定是認同我的話了對吧!」尹鵬癡迷地看ţũ₍着我的笑臉。
衛言清逸的臉上裂開一抹受傷之色,眼神透露出被羞辱的憤怒和難堪。
見我始終沒否認,他按耐不住了,一把抓住我手腕,沉聲:
「跟我來!」
我試着抽回沒抽動,垂下眸:
「尹公子,你先在外面等我吧。衛世子應當是同我有幾句話要說,無妨的。」
見衛言渾身散發着寒氣,尹鵬也有點發怵,忙不迭道:「好好。」
到了角落,衛言就開始數落我:
「你怎麼能這麼自甘墮落呢?他是什麼人你難道不清楚嗎?」
「不要拿你的終身大事同我置氣!現在就去推了他的邀約!」
見我始終不語,他緩下語氣,不自然道:
「我跟雲漱……只是個意外。」
「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到了現在,他還不同我說真話。
哪怕我在他眼裏即將跳入火坑。
我與衛言是在元宵燈會上認識的。
猜燈謎時,我與他棋逢對手,就此記住了彼此。往後的日子,時常偶遇。
我是後來才知道,他是一個月前從臨州回京的定遠候世子。
我們探討詩詞、對弈,非常投機。
一來二去,互生情愫。
對於這段感情,我一直很自卑,只因我與他身份太過懸殊。
在他面前,我小心翼翼維持自己的形象。
衛言也察覺到了,安慰我說今後有他。
我想起來,其實他從來不會真正爲我出頭,替我做什麼,只會粉飾太平。
他也不懂。
不懂我的處境根本容不得我拒絕,哪怕我拒絕了,也只會在不知道哪天被送上別人的牀榻。
可能他也不是不知其中內情,而是不願意站在我的立場爲我着想。
可是啊,他卻偏偏爲了沈雲漱,舍下臉面!
思及此,我毫不留情道:「衛世子,我們已經沒關係了。我也不需要你的什麼交代。」
「請衛世子別對我的事指手畫腳。」
「這對你、對我、對三妹妹都好,不是嗎?」
說到這裏,我看向不遠處頻頻假裝不經意往這邊瞥的沈雲漱。
衛言順着我的視線看去,呆愣了一下。
沈雲漱與他的視線撞上,不甘又怨念地咬了咬脣,立刻轉頭跑走。
衛言登時往她的方向走了幾步,想要追上去。
回過神後,立在原地,神情罕見地狼狽而慌亂。
我瞭然笑笑,「去看看吧。三妹妹畢竟是你的未婚妻呢。」
衛言目光追隨着沈雲漱離開的方向。
聞言,皺起眉頭,合上眼又睜開,像在壓抑怒氣,失望而疲憊地看着我:
「容兒,能不能別抓着那件事不放?我跟雲漱不是你想的那麼齷齪。」
「今日就算你攔我,我也要去看看她,免得她出什麼事。怎麼說她也是你妹妹,你難道就不擔心她嗎?」
說完這番質問,立刻動身去追沈雲漱了。
連我方纔的話都沒聽清,還以爲我是要阻攔他。
-8-
「太欺負人了!」
傍晚回到院子。
剛合上門,小梅就忍不住吐露心中的憤怒。
「三個賤人!」
見我只是坐在桌前,準備抄寫未抄完的佛經,猶豫問:
「小姐,難不成你真要嫁給那種人?」
「那尹公子可是、可是當着你的面同其他女子調情啊!」
這幾天,尹鵬時不時就邀請我出去遊玩,在祖母的示意下,我白天赴邀,晚上則回來抄佛經。
很巧,經常能撞見衛言跟沈雲漱。
他們肉眼可見地愈發親密,沈雲漱一口一個「衛哥哥」。
今日在詩會上,我們在一間包廂,因爲其他包廂滿了,只能湊一塊。
大概是想在衛言面前炫耀自己拿下了我,尹鵬沒有詢問我的意見,就大手一揮,非常大度地表示願意接納他們。
尹鵬作爲一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對詩詞歌賦不屑一顧。
而且自以爲我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於是露出了真面目,調戲起侍候在一旁的侍女。
沈雲漱對此是幸災樂禍的,還假惺惺地欲言又止地瞟幾眼我,不住地搖頭嘆氣。
衛言無動於衷,只是買下了好幾副我看上的字畫,送給了沈雲漱。
只因她撐着下巴,說了句:「欸,我房中好像都沒有這樣的字畫呢。」
我想要出價的心也歇了,論財力,我自然是比不上衛言的。
只可惜白來一趟了。
買完衛言才注意到兩手空空的我,意識到我來此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乾巴巴道:
「沈二小姐應當不缺這些吧?」
是不缺,可這也不是缺不缺的問題,而是這些字畫都是孤本,很難代替。
表面上,我自然是微笑表示沒關係。
回憶結束,我回答小梅的疑問:「怎麼可能?與他接觸只是權宜之計罷了,免得不知什麼時候就遭人暗算了。」
「那就好。」小梅鬆了口氣,復而擔心地嘆氣:「怕只怕尹公子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筆尖停頓,墨水暈染出一個小黑點。
神情也苦澀起來。
若無其事地換了張紙,繼續抄寫,「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
半夜,房內只有一隻燭火搖曳。
我從匣子中取出一個玉哨。
它是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窗前的,本來一見到就該丟棄,可那天我卻鬼迷心竅地收了起來。
我盯了它許久,終於下定決心,起身推開窗戶,對着漆黑的夜晚小心翼翼吹響了一個音節。
又驚覺這麼不妥,迅速停了。
一片靜默中,什麼也沒發生。
我緊繃的身體鬆了。
很快又捏緊手中的玉哨。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現在的表情是慶幸居多還是失望居多。
「我說過的吧,你會後悔的。」
清朗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盛行淵像幽靈一般倒掛在窗前,而後輕鬆跳了進來。
他抱着雙臂,揚了揚眉。
一身黑衣卻沒蒙面,嘲弄道:
「現在這不來求我了嗎?」
「你監視我。」我篤定道。
盛行淵沒否認。
我表面沉默,心頭則是一驚。
沒想到他武功如此高強,幸好我早就囑咐過小梅,讓她配合我。
就算只有我們兩個人時,也沒說什麼不該說的。
「喂,你又哭什麼?」
盛行淵煩躁起來,他最討厭這種矯揉造作的女子。沒說兩句就掉眼淚。
而且很虛僞,總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
不過他這幾天也看到了,眼前這個女人日子的確不好過,身份低微到好像府中人人都可踩一腳。
未婚夫都拋棄了她,移情別戀的也不是別人,而是過去經常欺凌自己的妹妹。
眼神裏不由自主帶了些許同情。
「下流!無恥!」
「什麼?」
盛行淵沒反應過來,觸及我羞憤的目光,意識到了什麼。
「哈,你還在意這個?我又沒看什麼不該看的,只是想找機會還你的人情。」
他扯了扯嘴角,神情堪稱冷酷:
「什麼下流無恥,都說了只是陰差陽錯。我也會還你這個人情。」
「你還要我怎樣?有完沒完了?」
「你知不知道,我嫁不了人了!」
我像是被他無所謂的態度刺到,連聲質問:
「婚前失貞,被發現了只有死路一條!所有人都會戳我脊樑骨,說我不檢點,包括我的丈夫,他難道不會有芥蒂嗎?」
「這根刺就始終紮在我心裏。你是男子,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疼!」
「你根本、根本沒把我當人!你以爲你是誰!你的要求有多值錢!能讓我恢復清白嗎?」
「我問你,你能娶我嗎?讓我不被浸豬籠嗎?」
回答我的是沉默。
盛行淵臉上懊惱一閃而逝,張了張口,卻沒發出聲音。
「就算你能娶我,我也不願意嫁給如此一個小人!」
氣氛沉默下來。
盛行淵站在陰影裏,神色晦暗地注視我。
半晌,我忽然道:
「你說你是個殺手。」
「嗯。」
「你會答應我三個要求。」
「嗯。」
「那我要你,殺了尹鵬。」
盛行淵微微驚訝地看着我,意味不明道,「果然,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他也沒問爲什麼,只說:
「你這個要求我答應了。」
說完,就跳窗消失了。
他離去後,我默默擦乾了眼淚,方纔的無助、尖銳都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靜。
盛行淵眼裏的同情我當然注意到了。
這很好。
這代表着,他已經站在我的角度,去看待事態了。
對於我來說,可是個很不錯的消息吶。
-9-
沒過幾天,就聽說尚書之子尹鵬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即使有意遮掩,還是有小道消息流傳出來,說他是縱慾過度,磕了好多藥,身體喫不消猝死了。
尚書府發喪。大概也覺得丟臉,喪禮辦得很低調,匆匆忙忙的。
我的心情很愉悅。
看庭院裏的花都燦爛了。
隨處走走,晦氣的是撞上了衛言。
他目光一錯不錯地看了過來。
大概是錯覺,我下意識退後半步時,看到他臉上清晰地閃過一絲痛楚。
我想假裝沒看見,換條路走,衛言看出了我的想法,動了動嘴脣,「容兒,你在躲我是不是?」
「最近無論在詩會還是濟世堂,都沒有看到你。我問濟世堂管事的,他說也不知道你幾時來。」
濟世堂是收留孤兒之所,那裏條件艱苦,我便偶爾帶一些銀子、喫食去。
早在幾天前我就捎信說,最近去不了了。
看來,管事也聽說了衛言的所作所爲,不想給我添堵,沒告訴他我的動向。
「衛世子請自重,」我沒有回應他的話,糾正道,「請世子稱我爲沈二小姐。我們之間並沒有那麼相熟。」
「傳出去會損害我名聲,還請衛世子高抬貴手,莫要拿小女子玩笑。」
「沈二小姐……」衛言艱難道,「我們就不可以像以前那樣嗎?娶沈雲漱是不得已而爲之。」
他幾乎哀求道:
「別躲我好不好?」
以前怎麼沒發現衛言是賤骨頭呢?
我對他不假辭色,他便要上趕着找我。
我蹙眉,正色道:「衛世子就不要說胡話了。」
「以往是我錯看了你,以爲你是正人君子,沒想到也能做出酒後亂性的事來。我沈玉容,不願與你這樣的人有任何干系。」
語調柔弱,卻字字誅心。
衛言身體驀然一僵,羞愧地垂下頭,無力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衛哥哥,我收拾好了,咱們今天去哪?」
歡快明媚的女聲剛響起,我眼前就就閃出彈幕。
【女配怎麼老是私下裏勾引男二啊?太水性楊花了吧。】
【話說有人看見男主嗎?】
【好像要後期出場吧。】
看見我,沈雲漱眼裏閃過一絲嫉恨。
我回頭,輕柔地笑:「三妹妹來的正好,我就不打擾你與衛世子了。」
沈雲漱只是警惕地看着我,沒有出聲。
我沒在意她看我如同看情敵的懷疑目光,準備離開。
擦肩而過時,她輕聲:
「二姐姐,我馬上要與衛言成婚了,將要成爲他的妻子。不管怎麼說,事情已經發生,你就是怨我恨我,我也認了。」
「我們的婚約是命運的結果。不管是爹孃還是他的爹孃,都很滿意。」
「所以我求你,能不能別再勾引他了,行嗎?」
我抬眼,與她視線相對。
她有點退縮,又理直氣壯:
「我知道,你之前找上尹公子,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想一輩子榮華,不惜自甘下賤。哪怕那尹公子風流成那樣,也不在乎。」
「可他死了,你就又回頭找衛言。」
「你要點臉成嗎?你知道你這種行爲叫什麼嗎?是第三者,要被打成過街老鼠的。」
我扯了扯嘴角。
這顛倒黑白的話,還真有沈雲漱的風格。
沈雲漱似乎以爲這是挑釁,神情變得很難看。
我走後,只聽得背後傳來軟軟的聲音:
「衛哥哥,我疼。」
【男二好溫柔啊,一聽女主說心口疼,立刻眼神就心疼了,還扶住女主。】
【嗯?是我的錯覺嗎?女主是不是在學女配啊?不是吧?綠茶婊和白蓮花有什麼好學的!】
【沒人懂嗎?女配長得蠻好看的。】
【上面的,顏控沒救了。】
【姐妹清醒一點,她雖然美麗,但心是黑的啊……】
剛擺脫了他們,我進房間,就聞到一股血腥味。
-10-
「你受傷了。」
「沒事。只是出了一點意外。」
盛行淵半坐在地上,腹部儘管用紗布包裹,還是滲出了鮮血。
他對此沒有多說,而是道:
「你的要求我完成了。」
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很輕鬆,還有餘力把現場改成迷惑世人的模樣。
只是之後又撞上了另一波黑衣人,他們人多勢衆,交手喫了虧。
他現在哪也不安全。
本是來齊國祕密蒐集軍情的,沒想到連番出意外,城防圖沒搞到不說,行動是愈發招搖了。
不知不覺就來了這裏。
何況,她很好拿捏。
哪怕受傷了,也殺不死自己。
「你要是無處可去,可以在這裏呆一段時間。」
盛行淵微微詫異地抬頭。
本以爲迎接的是厭惡的目光,沒想到面前這個女人垂下來的複雜視線中還參雜着絲絲縷縷的擔心。
真善良啊。
盛行淵漫不經心地想,一點好處就能夠不計前嫌。
真蠢。
他一雙黑眸肆意打量她泛紅的臉頰,聲音是虛弱的:「好啊,多謝了。」
入神之際,目光下移,落在她白皙纖細的脖頸上,喉嚨輕輕滾動。
她沒注意他的目光,躊躇片刻,小聲:「謝謝。」
匆匆轉身:
「我去給你拿藥。」
「抱歉。」
盛行淵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忽然道:
「我那天對你很粗暴。」
「一心只想解毒,沒考慮你的感受。」
果不其然,抬眼看她身影一頓。
糟糕,不該提的。
盛行淵心裏罕見地升起了後悔。
什麼意思?我頭腦風暴,懷疑我了?
謹慎起見,我沒回話,只是連呼吸都放輕了。
就聽身後那人小心又不自然道:
「你……之後有沒有不舒服?我順手拿了一些藥,可以緩解……可能有點晚了,不過說不定有點用。」
……
她應該不懂吧。
身邊只有一個小丫鬟,連個嬤嬤都沒有。
處在這麼尷尬的境地,更不敢跟別人說。
其實,他原先也不懂。
只是在殺尹鵬,蹲在青樓時,聽到了一耳朵關於這方面的事。
青樓女子們在一塊認真討論,他腦海裏想起了她,也不由仔細去聽。
聽她們說,女子的身體都很嬌貴。
他想起,在破廟裏,他抱住了她,只覺得從來沒有抱過這麼柔軟且溫暖的東西。
又想起,哭泣的她、紅着眼明明很害怕卻強撐的她、罵人又含着一絲希冀問能不能娶她的她……
心尖一顫,有些發癢。
若有所思地盤算,女子是嬌貴,她應當只會更嬌貴。
於是趁沒人時,順走了幾瓶藥。
飛檐走壁時,只覺胸口那處發燙,不慎落到了一羣黑衣人中間,於是發生了交戰。
自覺丟臉的他是不會說出去的。
「不用。」
快步出了房門,我鬆了口氣。
沒發現就好。
不過也不容易發現我冒名頂替的事。
就算他去查,發現我與沈雲漱同一天失身,覺得有些巧合,也不會以爲給他解毒的人是沈雲漱。
畢竟衛言已經承認了是他毀了她清白。
他定然不會往這方面想。
我思考再三,放下了心。
-11-
第二天,祖母和沈夫人要帶我和沈雲漱去敬安寺上香。
馬車前,沈雲漱拉着祖母的手撒嬌,直把她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看見我,她的臉就拉下來了,怪聲怪氣:
「老身是老了,使喚不動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這人哪,最重要的還是孝順。瞧我的雲漱多乖巧,很討老婆子歡喜。」
話裏話外是在點我。
因爲我近日不去她那邊端茶伺候了,請過安就走了,也不再主動留下侍候了。
不過她拿沈雲漱跟我比較,也真夠好笑的。
據我所知,沈雲漱近日總是追在衛言後面,好昭告世人,他們纔是一對。
壓根沒時間去孝順她,就連請安都有好幾次沒去。
而且我很好奇,如果祖母知道沈雲漱已經不是原來的沈雲漱了,還會這麼愛護她嗎?
我一臉爲難又惶恐道:「祖母息怒,非是玉容不想去祖母那邊,只是前些日子您要我罰抄的佛經還沒抄完,實在不好意思在祖母面前礙眼。」
「不過聽來,還有三妹妹在祖母身邊說話,那我就放心了。」
沈雲漱的表情頓時尷尬起來。
她三天能去祖母那邊一次就不錯了!
祖母也一噎,惱怒嘴硬道:
「雲漱孝順不是在是不是陪我說話,而是心裏記掛我這個老婆子。」
呵呵,你這麼想最好。
我心裏嘲諷,面上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慚愧道:「原來如此,我會向三妹妹多學學的……」
祖母看起來更氣了,重重敲了敲木杖。
轉身帶着沈雲漱上了馬車。
沈夫人睨了一眼我:「愣着幹嘛!還不上來!」
「一見你那個受氣包樣子就來氣,不知道的,還以爲誰欺負你了呢!」
我就低着頭不說話,期期艾艾的,讓她更加心堵,只能眼不見心不煩地偏過臉去。
敬安寺人很多。
就連定遠侯夫人也來了,衛言隨在她身側。
我自覺找個由頭消失了。
定遠侯夫人見了祖母她們,目光一亮,立刻找上來說話。
他們聊得非常親熱,完全不見當初與我定親時的冷漠。
也是,一個庶女,娶做正妻,對定遠侯府這種最看重家世的來說,相當於蒙羞。
京城沒有哪個有頭有臉的人家這麼做的。
何況娶沈雲漱這件事,在定遠侯夫人看來,也是衛言對不起在先。
沈雲漱偷偷拿眼瞧衛言,羞澀地抿了抿嘴。
衛言卻瞧着有些憔悴。
畢竟,明眼人都知道他與沈雲漱的婚約是樁醜事。大家明面上不說,心裏指不定在笑話呢。
衛言雖然身體站在那邊,眼睛卻在分神,不住地往人羣裏飄,似乎在找什麼人。
我收回眼神,往離他們更遠的方向走。
等我再回去時,定遠侯夫人已經不在了。
沈雲漱臉色很蒼白,突然吵着鬧着要下山。
祖母和沈夫人還要去聽經,又不放心她一個人下山,就吩咐我跟她一起。
小梅被我差出去辦事了,馬車上,就我和沈雲漱兩人。
還有不停翻滾的彈幕。
【女主不要傷心啊!男二肯定不會不管你的!他肯定會回頭找你的!】
【什麼情況,男二不管女主了?】
【也不是不管吧,就是說會幫女主找到那個損害她清白的人。然後女主就難過了。很明顯,女主想聽的不是這個答案。】
【男二應該說,我會對你負責一輩子的!我覺得男二他本意肯定不是想丟下女主啦,只是怕女主介意,只是想幫女主解決這個問題吧。萬一隨便哪個人跳出來說這件事,女主的清白不就毀了嗎?】
【小情侶能不能張張嘴啊!你們張張嘴,孩子都遍地跑了!】
【他們張嘴了,還要男主幹嘛?】
【呃……有沒有覺得女主有點作啊?】
哦,原來是跟衛言吵架了啊。
我看着沈雲漱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無趣地垂下眸。
行至半路,馬車忽然停了。
馬伕說可能是車輪被石頭絆住了,他去看看。
眼前的文字忽然密集起來。
【前方高能。】
【賊匪來襲!我是路人,我先走!】
-12-
我瞳孔一縮。
賊匪?
糟糕,前世我因當衆露了肩膀,祖母嫌我丟臉根本沒帶我來敬安寺,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一出。
而這些文字現在才說這個。
現在跳馬車還來得及嗎?
可惜下一秒,馬車外就響起粗礦的聲音:
「裏面的小娘子聽着,識點趣,自己下來。」
「讓爺幾個爽爽,說不準還能帶你去山上做壓寨夫人!」
然後是一通大笑。
聽起來他們的Ťű̂⁹人很多。
我面色白了。
沈雲漱也被嚇到了,神情驚恐,捂着嘴不敢說話。
「還不動是吧?那老子就親自動手了!」
外面的聲音陰狠,「先殺了這個馬伕,再來寵愛小娘子。小娘子,千萬別等得心急了!」
我掐着手心,保持鎮定,下了馬車。
「等一等!」
看見我的一瞬間,爲首的賊匪眼前一亮,他身後的兩個賊眉鼠眼的小弟吹了聲口哨。
我看了一眼。
一、二、三……差不多有八個人。都拿着刀劍。
「真是賺了!這麼漂亮的小娘子!刀劍無眼,你乖乖聽話,老子保證不傷你。」
賊首搓了搓手,用淫邪的目光看我:
「快過來,讓爺好好疼疼你。」
「你先放開馬伕。」我冷靜道。
賊匪想了想,同意了。
被抓住的馬伕重重地摔在地上,感激地看了一眼我,然後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賊首上前。
我閉上眼,看似放棄了希望。
實則不然。
之所以下馬車,與賊匪周旋,全是因爲剛纔的一條彈幕說:
【好像這裏就是男女主相認的時候!男主本來在這裏與人接頭,看見了女主,於是救下她了。】
再賭一把,賭盛行淵看到我,會出面解救。沒道理他救了沈雲漱,不救我吧?
藏在袖中的簪子默默握緊。
「住手!」
沒想到,先到的是衛言。
見到欲對我出手的賊首,他眼睛都紅了,提劍要衝過來。
此刻,沈雲漱從馬車內伸出頭,驀然大喊:「衛哥哥,救我!」
衛言猶豫一秒後,還是選擇了回頭。
就這一剎那的失神,賊首猛然向前伸手一抓,想要抓住我。
千鈞一髮之際,一抹劍光如白色閃電。
那人的手掌被人一劍砍斷。
我睜開眼。
就看到一身玄衣帶着半張面具的盛行淵擋在我身前。
他神情冷冽,輕易就結果了賊首。
失去了老大,其他的賊匪都慌不擇路地跑了。
只有兩個倒黴鬼,因爲靠得近,被盛行淵持劍刺死。
盛行淵收劍,上上下下地掃視我,好像在確認我有沒有事。
我的目光則不由自主地瞥向後續的文字。
【男主中的是其實是帶有催情的蠱毒,女主跟她交合後手腕會出現印記。男主看見了女主的印記才認出女主的。】
看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立刻看向不遠處。
沈雲漱一隻手正掀起簾幕。
她根本就沒事,神情有些閃躲。
我的眼神很好,可以看見她左手手腕處有一絲紅色的線條若隱若現。
「容兒,你沒事吧!」
衛言急忙跑了過來。
盛行淵剛想回頭時,我撲上前死死抱住了他,像溺水的人抓緊最後一根稻草。
語氣帶着哽咽:
「我好怕。」
他的身軀僵硬了一下。
接着渾身就猶如被火燒般發燙。
猶豫了一會,一雙大手覆上我的背,輕輕拍了拍。
盛行淵的聲音沾上了幾分暗啞,又竭力維持滿不在乎的語氣:
「別怕,我不是來了嗎?」
耳尖已然紅透了。
【我去我去!這不是男主嗎?誰能告訴我,問什麼他抱的是女配啊啊啊!】
【上面劇透的,你再看看呢。】
【啊?啊?不是男主救了女主,然後他們相認的嗎?劇本是現在這樣的嗎?我眼花看錯了?】
【這對嗎?這不對吧?】
目睹這一幕的衛言僵住了,臉色很白,身體似乎晃了一下。
還是上前,隱忍道:「多謝這位兄臺仗義相救,不知兄臺姓甚名誰,我好報答一番。」
沈雲漱已經從馬車上鑽了出來,雙手垂下,不甘心地看了過來。
我便佯裝不好意思地推開了盛行淵。
擋在他面前,對衛言說:「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嗎?」衛言咀嚼着這兩個字,沉默了,抬眼看盛行淵的眼神多了敵意。
盛行淵也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眼底挑釁。
二人的火花味很濃。
「衛世子的好意可能要辜負了,只是我與沈二小姐有些淵源,是以無需言謝。更不需要一個外人插手我們的事。」
「聽說衛世子好事將近,恭喜啊!」
「想必前面那位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吧。衛世子真是關心自己的未婚妻啊,聽到她的呼喊,就毫不猶豫地回頭了。」
衛言神情慌亂起來,看向我的臉色,結結巴巴道:「容兒,不是這樣的,我……」
「我沒事了,你快走。」
我沒理他,而是扯了扯盛行淵的衣袖,低聲道。
語氣中的緊張維護明顯極了。
生怕他不肯走,還勾了勾他手心,比了個二。
意思是這是第二個要求。
盛行淵將視線移到我身上,眼睛閃閃發亮,看起來有幾分意氣風發,聲音溫柔:
「好。」
與之相對的是,衛言的臉色更白了幾分。
盛行淵離開沒一會兒,定遠侯夫人和祖母她們姍姍來遲。
-13-
祖母看到孤零零站在一邊的沈雲漱,連忙將她摟在懷裏,眼底淚花閃爍:
「哎呦,雲漱嚇到了吧?有沒有傷到哪裏?沒事了沒事了。」
沈雲漱撲到祖母懷裏嗚咽:「祖母,我還以爲見不到你們了。」
沈夫人心疼女兒,見地上的屍體差不多推測到方纔發生了什麼,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我兒受苦了。」
而後衝我質問道:「怎麼回事!遭遇劫匪,你就這麼把雲漱扔在一邊嗎?」
衛言試圖解釋:「沈夫人,方纔……」
卻被沈夫人打斷:「我不信你說的,雲漱,你來說發生了什麼。」
衛言無措地看向沈雲漱,期待着她能說一兩句話。
可她躲着,把臉埋了起來。
感受到衛言的視線,才含糊其辭道:
「不怪二姐姐的,是我沒反應過來。我們剛纔遇到劫匪攔截馬車,二姐姐沒說一句話就下了馬車。」
「之後衛哥哥來了……」
絕口不提她那聲差點害死我的呼喊。
她的說辭也成功令沈夫人誤會,當即咬牙切齒地瞪着我:
「好哇,遇到危險,你竟然想拋下妹妹獨自逃生!」
「你好大的膽子!回去之後家法伺候!」
所謂的家法,就是打十棍。
足可以讓我半個月下不了牀。
獨自逃生?呵,她們也不想想,那麼多人圍堵,我怎麼跑!
【這女主怎麼變味了啊。說話一股怪味。】
【怎麼感覺男主和女配配一臉啊?】
衛言不可置信地看着說出這種誤導性話的沈雲漱,一陣失神。
我柔怯地上前,掉了兩滴淚:「母親說這種話就冤枉我了,我是想替三妹妹引走這些賊匪的。」
「這些賊Ṫü₆匪一共有八人,他們將馬車團團圍住,不知馬車上有兩個人。我不得已纔想着犧牲自己救三妹妹。」
「看我腳下的屍體也知道,我的處境比三妹妹兇險多了。不信的話,還有馬伕可以作證。只是他現在恐怕已經跑回家了。」
說完我看向沈雲漱:「沒想到三妹妹會誤會了我的行爲。實在是事態緊急,我來不及說話,我以爲三妹妹懂的。」
「畢竟三妹妹躲得很好,一直沒有出聲。只有衛世子到時,才喊了一嗓子呢!」
沈雲漱霎時面紅耳赤。
祖母和沈夫人方纔含怒的表情也僵住了,接着就如同調色盤般變化起來。
她們知道,我沒必要撒這種謊,何況還有人證。再看看沈雲漱的臉色就什麼都明白了。
祖母咳嗽了一聲,出面道:「這樣啊。你這孩子是個有心的,既然只是誤會一場,家法處置就算了吧。」
定遠侯夫人這時配合着說:
「三小姐也是被嚇到了,纔沒說清楚。也怪言兒沒有護好她。」
「依我看,兩家的親事不如提前吧!」
說着,她不帶任何情緒地瞥了一眼我。
在她眼裏,我就是個帶壞衛言、使他不聽自己話的狐媚子。
衛言猛然喊道:「母親!」
「閉嘴!你的未婚妻在這邊,你現在站在哪裏?沒看到雲漱被嚇到了嗎?」
「你對不起人家在先,也同意了要娶人家!還如此拎不清嗎!」
衛言的雙手握得死緊,嘴脣發白。
不僅沈雲漱和他母親都對他不滿,就連我都厭惡和鄙視起他。
他平生頭一次體會到了無力。
我站在他旁邊,聽見他低聲喃喃:「不該是這樣的……」
我心中不僅毫無波動,反而有些疑惑。
這不是他自己選的路嗎?現在又作出這副姿態幹什麼呢?
祖母看了一眼神情難看的衛言,不悅地皺眉,不過該罵的定遠侯夫人已經罵完了,便頷首同意將婚期提前。
「是我沒說清楚,」這時,沈雲漱深吸一口氣,看向我,「不過方纔還有一位義士,衛哥哥沒來得及趕上前,還是多虧了他,才救了在劫匪手下的二姐姐。」
「而且看起來,二姐姐與他很親密呢,兩人還抱在一塊!」
她說:「二姐姐,你們之前是不是認識啊?你們不會……要真是那樣,你就直說嘛。祖母肯定會把你許配給他的!」
「也算是成全有情人了!」
「不過二姐姐,你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姐姐你在認識衛哥哥和尹公子之前就認識他了嗎?」
她用故作懵懂直率的語氣,若有若無地在說我亂勾搭男人,水性楊花。
「不過我有點擔心你,那人隨隨便便就殺人了。雖然殺的都是山匪,不過他卻一點也不猶豫,說不準不是個好人……」
我沉默了。
沈雲漱眼裏閃過一絲快意。
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衛言警告地掃了一眼。
她委屈地咬脣,不再說話了,不過卻倔強得意地看着我。
祖母皺眉看我,「是三丫頭說的這樣嗎?你跟一個男子抱在一塊了?」
「嗯,當時我被嚇到了。而且還、還認錯了人,我以爲是……」我像是不自覺地看向身側的衛言。
衛言也在深深地凝視我,眼中翻湧着情緒,嘴脣翕動。
我抿了抿脣,「因爲以爲自己要死了,沒想到被人救了,大起大落才抱了那人。」
「他是我之前救助過的一個青年,撞見我遇險仗義相助的,我們之前並無其他。」
便不再說了。
這種事情,越描越黑。
定遠侯夫人冷哼:「救人雖是好事,可還是要注意分寸!特別是男女之間!」
沈夫人道:「罷了,明日便替你相看人家。最好將婚期定在雲漱之前。你身爲姐姐,先出嫁也是應當的。在此之前你便禁足在房間!」
我柔順地垂下頭:「是。」
【怎麼感覺女配有點可憐?】
【快看男配,他好像快碎了!】
【早在女配說她是認錯人才抱的,他就碎了,好像要哭了!】
【怎麼回事?這劇情的走向怎麼有點不懂了啊!】
-14-
剛回到房間,沒來得及鬆口氣,猝不及防被人從背後攬住腰肢。
熟悉的聲線比往常多了幾分別樣的意味:
「回來了?」
聽到盛行淵的聲音,我本來繃緊的身體放鬆了些許,接着試圖掙開他的雙手:
「你做什麼!放開!」
他乖乖地放開了。
我轉過身,狠狠地瞪他一眼,也不知道罵什麼好,便啐道:
「你發什麼神經?」
不知道想到什麼,他非但沒生氣反駁,嘴角還微微上揚,忽而莫名其妙道:
「說起來,我是第一個見到沈二小姐有如此活力一面的人吧?」
「第二個要求讓我走,是不是擔心我啊?」
我像是被他戳穿了心事,故作鎮靜:「我只是怕到時候說不清跟你的關係,而且你還是個殺手。萬一你被官府抓住,跟你有關係的我也會遭殃。」
盛行淵自信道:「放心吧!官府抓不住我。」
「對了,我叫行淵,你記住了。」
「第三個要求,想好了沒?什麼都可以。」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充滿了暗示和某種期待。
我目光閃了閃,推脫道:「還沒想好呢。」
他有些失望,還是道:
「沒關係,等你想好再說。」
「四日後,七月初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
我遲疑着點頭。
他笑開,眼裏閃爍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之後就沒話講了。
我很不自在,可盛行淵卻好像察覺不到一般,有意無意要與我黏在一起。
含糊了半天,我翻了好幾頁書,他才說:
「我要走了。」
「你等我。」
我不怎麼走心地「嗯」了一聲,盛行淵才心滿意足地起身離開了。
臨走前還若有所思地問我:「你那個妹妹……」
我心頭一緊,好端端的,他提沈雲漱幹什麼。
莫非還是看到了她手中的印記。
亦或者他見沈雲漱第一面就被她吸引了?如同話本中的男女主一見鍾情那般?
「要不要我幫你解決她?」
我繃起來的神經微微放鬆,道:「不用。」
他聲音聽來有點可惜:「行吧。」
-15-
沈夫人隨意給我一疊畫像,讓我選一個做夫君。
我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大部分是想把我塞進去做妾的。
也沒明着拒絕,只說自己要挑一挑,四日後再給答覆。
只是我沒想到,衛言會瘋成這樣。
第四日深夜,我本來在等盛行淵,沒想到衛言竟然翻進我房間。
見我穿戴整齊,一愣。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也沒糾結這個,直接拉起我的手。
「玉容,跟我走。」
我皺眉看他,沒動。
衛言呼吸急促:「玉容ṭū́ₕ,你聽我說,我同沈雲漱之間沒什麼的。」
「損害她清白的根本不是我!只因爲當日,我見她被人毀了清白,賊子又不知所蹤。恰時有人來了,不忍心她被千夫所指,所以才站了出來。」
「這只是權宜之計。我想着,等找到了那個罪魁禍首,不管他是誰,都讓他娶了沈雲漱。把這件事情公佈,讓一切迴歸正軌。」
我沒說話,只嘲諷地看着他。
不忍心還是真的動心了,我又不是沒眼睛。
衛言見我這副神色,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失控,完全拋卻了世家公子的風度和禮儀。
「誰要娶她!我的心上人明明是你啊!」
「我知道你不信我,沒關係,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我們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我會同你慢慢解釋的。然後我們一起生活,做一對尋常夫妻……」
他竟然想逃婚!還想把我帶走!
衛言沒敢再看我,大概也覺得做這些事的時候沒考慮我的感受心虛了,用力拽着我往門邊去。
「你們哪也去不了!」
門突然被踹開。
盛行淵拎着披頭散髮、臉上有好幾道鞭痕的沈雲漱,站在門口。
森冷的目光落在衛言與我交疊的手上。
額頭青筋暴起。
「衛哥哥!衛哥哥救我!」沈雲漱看見衛言,眼裏燃起了希望,流淚大哭,「他是個瘋子!嗚嗚嗚……」
「他毀了我的容!快救我呀!」
【誰能告訴我劇情怎麼崩?】
【男主剛纔嚇死我了。他還是男主嗎?他爲什麼命人拿鞭子打女主啊?還說什麼要給女配出氣。看到女主手腕就愣了,然後一路拖着女主來這裏……救命,他好凶。】
【這什麼情況?男配怎麼也在這裏?】
衛言只顧着警惕盛行淵,擋在我面前。
壓根沒看她一眼。
沈雲漱臉上的希冀漸漸變爲絕望。
盛行淵終於開了口,聲音宛若地獄閻羅:「沈玉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你怎麼敢騙我!」
「若不是我想着把你帶走前,好好教訓一下你的妹妹,我怎麼可能知道,」他俊逸的面容扭曲,「怎麼可能知道,春日宴上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你!」
看來他還是發現了。
我心裏倒沒多少意外。
騙局終究只是騙局,不得長久。
我平靜地看着他暴怒模樣。
「你竟然耍我!利用我不算,還要跟別人雙宿雙飛!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我告訴你,我、絕、不、允、許!」
【女配好勇!這都敢騙!】
【小聲說一句,我怎麼感覺有點刺激呢!男主好像自家老婆嫌他沒用要跑了的怨夫。】
聽他說春日宴,衛言立刻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原來那個人是你!」
接着微微冷笑:「太好了!不管玉容和你發生了什麼,但與你有肌膚之親的,是沈雲漱,也是你手上抓的這個。」
「你要找人負責,也該找她,玉容跟你沒關係!」
盛行淵聽罷,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將沈雲漱甩開,一腳踹在衛言的身上。
他武功高,而且還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接將衛言踹倒在地上,哇的一聲嘔出一口血。
就這樣,盛行淵依舊不滿意。
他抽出腰間的劍,狠狠一挑,將衛言的一隻胳膊砍下。
鮮血四濺伴隨着撕心裂肺的喊聲。
接着,盛行淵陰晴不定地看着我,劍尖猶沾着血。
像是想拿劍指向我,卻又生生忍住。
【有一說一,女配這下慘了。男主身份尊貴,從來只有他耍別人的份,沒人敢騙他。男主肯定不會放過女配的。】
【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折磨她了。】
【男配都慘成這樣了,一招秒。她也一定好不到哪去。】
我撇了一眼彈幕,又將視線落到盛行淵身上。
盛行淵臉色愈來愈漆黑,上前,死死攥緊我的手。
「放開玉容!」
衛言已經痛得站起不來,在地上怒吼。
盛行淵壓根就不看他,聲音沙啞:
「忘記這件事。」
說完這句,他挺直的背脊忽然彎了。
相反的,是越發輕鬆的語氣:
「我是盛國三皇子,跟我走。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以後不再會有人欺負你。忘記今晚的事,我什麼、什麼都不知道。那個人就是你。我依舊會報答你,我說過的,三個要求,都算數。」
「第三個要求,就是讓我娶你對吧?好!我答應你。」
他語速很快,像是生怕我拒絕,自說自話。
【不是大哥就這?你都去派人刺殺齊國太子了,對待感情怎麼不硬氣一點啊!好歹說一句,我要囚禁你,讓你白天黑夜都只能跟我纏綿呢!】
【上面的,住腦。】
一直聽到這裏的沈雲漱也聽懂了,拼命從地上爬了起來,聲音尖利:「你中藥,是我救了你!ƭú₇你要報答的人也該是我!」
盛行淵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只顧着盯緊我的神色,不肯放過一絲一毫。
「盛行淵,你可真好騙。」
我說了今晚第一句話。
盛行淵的眼睛立刻紅了。
他別過臉去。
我問:
「那三妹妹呢?」
他立刻回:「我不認識她!你要是介意,我可以除去這個屈辱。」
他扭頭望向沈雲漱的神情陰狠而厭惡。
沈雲漱情不自禁跌在地上,她怕了:「不,不,別別殺我!」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哭着求我:「二姐姐,我不想死。你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們的!求求你,救救我吧,只要你說一句話,他肯定會放過我的!」
盛行淵猶豫了,停頓了下。
看向我。
看來他是不想殺死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三妹妹,你可能不記得了吧。」
我聲音飄忽:
「我七歲那年,你說想看兔子,把我一個人丟在山裏頭,說找不到兔子不許回來。」
「十歲那年,你推我入水,我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
「十四歲,你誣陷我偷拿你的玉釵,造謠我不乾淨了……」
「你覺得,我現在會放過你?」
我緩緩走向院子中央。
盛行淵沒阻攔,他覺得我是逃不了的。
眼神也不再有遲疑,而滿滿的是對我的心疼。
「我……我沒有。」
沈雲漱縮了縮脖子,哭了:
「不對,不,我根本不是你說得那個沈雲漱,我是穿越者!之前這些都不是我做的!」
門外忽然多了一個人。
是祖母,她指着沈雲漱顫顫巍巍說了一句:「妖女。」
然後昏了。
「你要怎麼帶我走?」
盛行淵正擰眉看向突然出現在這裏的祖母,聞言道,「我已經派人把持住了沈府……」
「好像不行了呢。你聽。」我側耳。
「奉太子殿下之命,捉拿敵人!」
一羣身披鎧甲的士兵迅速衝了過來,屋頂上突然多了很多弓箭手。
「沈小姐,你先走。這裏就交給我們吧。」
領頭的將軍衝我道。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盛行淵呆住了。
「原來,你早知道我的身份,從始至終,都是故意和我演戲的嗎?」
他很快恍然。
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嘴脣顫抖。
「沈玉容,你負我!」
我朝他做了一個口型:「既無情義,何談相負?」
盛行淵,從一開始,我們之間就只有仇恨。
對待敵人,不需要心慈手軟。
「好,好個心懷國家的女子。輸給你,我認。」
盛行淵慘淡一笑。
那一剎那間,一滴淚水似乎從他左眼劃落。
快得像是錯覺。
廝殺聲很快響起。
我背過身,離開了這處戰場。
沈府早已被人佈下了天羅地網,只待盛行淵入甕,任他武功高強,也插翅難逃。
【救命,女配這是把男主玩得團團轉啊!怎麼感覺比女主還女主!】
【所以說我們的視角纔是女配嗎……】
-16-
盛行淵來齊國是爲了盜取軍事機密的。
上一世,他藉助沈雲漱拿到了機密,回去親自操練士兵。
中途還派人來齊國締結盟約,約定三年內不互相出兵,兩年後卻公然違背了盟約。
不過這一世,他跟沈雲漱沒有交集,而且還受了傷,根本無力盜取城防圖。
於是他改變了計劃,預計在七月七日,齊國太子外出狩獵時,刺殺太子,令齊國因爭奪儲君之位而內亂。
他說七月初七有重要的事和我說,我就知道,他要動手了。
而我早就令小梅帶上信物找上太子,將一切和盤托出。
事關國家大事,還有盛行淵送我的玉哨作爲物證,太子很快就相信了。
在知道具體時間後, 將計就計,假裝被追殺失足跌下懸崖。
盛行淵以爲計劃成功,於是派人把持沈府, 準備帶我一起走。
殊不知他的一舉一動, 早就被太子殿下的人看在眼裏。
「你就是沈三小姐,果然有勇有謀,巾幗不讓鬚眉。」
皇宮內, 太子欣賞地看着我:
「此次捉拿盛國暗探, 你功不可沒。封你爲郡主如何?我已經上書給父皇, 他同意了。」
「多謝太子殿下。」
我俯身一拜。
「盛三皇子要見你。」
我搖了搖頭。
我與盛行淵的糾葛到此爲止。前世他縱容士兵, 在齊國國都燒殺搶掠, 間接性害死了我。
如今他也被抓住, 不可能再得到盛國皇帝的信任了。
至於他之後是被祕密處死, 還是在談判桌上當作籌碼, 已經不關我事了。
太子點頭表示諒解, 「不見也好。」
我走出皇宮,小梅在等我, 笑着喊了一聲:「小姐!」
-17-
後來,我聽小梅說沈雲漱被沈家趕出去了, 因爲祖母醒來後, 一直叫她妖孽, 說她根本就不是她的孫女。
命人把她趕走, 要不然她就去死。
沈雲漱毀了容,日日躲在家裏,足不出戶。
如今沈家除了沈夫人和沈真, 幾乎沒人待見她。
祖母一見她就情緒激動, 來回說沈雲漱被不知名的女鬼佔去了身子, 來沈府就是爲了害死府上的所有人。
她說的多了, 沈夫人也升起了懷疑, 試探了一下,果然發現了不對勁。
這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兒!
勃然大怒, 將沈雲漱關在了柴房, 到處找高人做法。
沈府經常給我傳信, 要我回來。
現在我當上了縣主,他們便都上趕着要巴結我。
我無一例外都是拒絕,順手還給他們添了麻煩。
定遠侯府徹底與沈府結了仇。
他們兩家徹底撕破臉。
因爲衛言自己給自己戴綠帽的事情已經街頭巷尾,無人不知。
誰都笑他蠢。
丟了自己清清白白的未婚妻, 撿一個沒人要的破鞋。
定遠侯府也同樣淪爲了笑柄,於是對造成一切的沈雲漱和沈府心懷怨恨,在朝堂上使絆子, 令沈父和沈真的官職一降再降。
我坐上轎子,準備去封地時,忽然在遠處看到一個獨臂青年。
青年一身白衣, 鬍子拉碴, 望向我的眼神繾綣,又有一絲自卑。
見我看過來的目光,下意識往身後陰影處躲了躲。
是衛言。
雖然那日他撿回來一條命, 但因爲丟了胳膊,已經失去了世子之位。
我只瞧了一眼便收回眼神,毫不留戀地上了轎子。
展開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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