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腦殺局

臨睡覺前，我讓 AI 助手講個冷笑話。
它說：「樓內有殺人犯！」
我覺得不好笑，讓它換一個。
下一秒，屋內開始閃爍紅光。
「警告！警告！不要出門！」
「經計算，現在出門，存活概率爲 0！」

-1-
紅光閃個不停，我心裏一驚。
才搬進來不到一個月，買房時宣傳能用幾十年的智能家居就抽風了？
「阿偉，關閉燈光。」
我膽戰心驚地發出命令。
「收到，已爲您關閉所有燈光。」
眼前變得一片漆黑。
我鬆了口氣。
至少沒壞，錢沒白花。
這棟洋房公寓樓建在市郊，號稱次世代智能住宅。
每戶都是全套智能家居，配Ṭů₇備 AI 管家，通過語音或軟件控制。
阿偉是我給 AI 管家起的名字。
它內置最先進大模型，具備深度思考和聯網搜索的能力。
想到這裏，我又感到不安。
智能家居運行正常，就意味着，它之前的警告也許是真的。
它通過樓內監控看到了殺人犯？
我下達指令：「阿偉，調取監控實時畫面！」
阿偉有調取公共區域監控的權限，一秒鐘後，電視上出現十六個監控錄像。
電梯內部、一樓大廳、樓外拐角……
想象中的屍體，鮮血，殺人犯等血腥場面沒有出現。
畫面一切正常。
我感覺遺漏了某個關鍵點，但又想不起來。
只是程序出錯？
算了，想這麼多費腦子，不如上牀睡覺。
洗漱完畢後，我倒在牀上，聽着阿偉播放的助眠音樂。
「在屋頂唱着你的歌，在屋頂和你愛的人。」
屋頂，天台。
我猛地驚醒，寒意遍佈全身。
「阿偉，調取天台監控。」
【畫面加載中……】
一具無頭女屍體赫然出現在屏幕中央！

-2-
視頻中，穿着連衣裙的屍體倒在血泊中。
紅白條紋的連衣裙浸飽血後顯出詭異的猩紅色。
脖子上方，頭顱不翼而飛，只有一個空洞的血窟窿。
夜晚能見度有限，但從身體起伏程度能判斷這是一具女屍。
經常有住戶上天台賞景，所以，爲保護隱私，剛纔調取的監控並不包括這裏。
真的有人被殺了……
而且，按照阿偉的說法，殺人犯還在樓內沒有離開！

-3-
嗡嗡……
掃地機器人突然啓動的動靜把我從恐慌中拽回。
我恢復鎮定，下達新的指令。
「啓動危險防護模式。」
買房時，售樓處小姐姐說過，遇到危險時，AI 管家可以提供相應的危險應對方案。
【已啓動安全防護模式。】
【根據已有信息，辨別危險來源：樓道內殺人犯。】
【二重門鎖已落鎖。】
【電動窗簾已關嚴。】
【空調換氣啓動。】
【燈光調整至最低亮度。】
門口咔嚓一聲，房門已無法從外面打開。
【生成逃生方案……】
【業主家住 7 樓，距地 24 米，已檢索業主網購記錄，沒有購買高空逃生設備記錄，無法高空逃生。】
……
【綜合考慮，請業主在房內等待救援。】
【已爲您報警，2 公里外有連環車禍發生，道路堵塞，警車到達時間無法預估。】
連串的消息讓我找回安全感。
只要不開門作死，我就是安全的。
我掏出手機，在羣聊內發消息。
「樓裏進了殺人犯！大家不要出門！」

-4-
智能管家軟件內置了同樓羣聊，現在入住的人不多。
我發完消息後，同一樓層的 704 回覆我。
「殺人犯？你在開玩笑？」
402 同樣質疑：「咱們樓安保這麼好，要是有殺人犯進來，肯定是保安失職！」
保安小王@我：「702 業主，你好。我一直看着監控，沒有外人進來，這種玩笑不要亂開。」
也是，這麼離譜的事情，正常人都會持懷疑態度。
我沒有生氣：「不信？你們看天台監控！」
不一會兒，301 在羣裏發語音。
「真的死人了？」
301 新婚不久，丈夫是海員，常年不在家。
她的聲音聽起來發抖。
704 說：「監控不像是合成的，702 說的是真話，大家不要出門！」
保安小王不樂意了。
「不可能！咱們樓進出ťŭ₃都要掃臉，電腦記錄的清清楚楚，這幾天根本就沒有外人進來！」
公寓登記了所有住戶的生物信息，進出樓門，電梯上下都需要人臉識別。
也就是說，殺人犯不是外人。
我悚然一驚。
兇手是樓內住戶。
他現在就在羣裏！

-5-
這棟公寓樓剛建好不久，入住人數不多。
除了在聊天的我們幾人，就只剩下始終沒說話的 501。
我們之間，存在一名殺人犯。
【根據已知信息計算，現在存活概率爲 25%。】
阿偉無法主動獲取其他住戶隱私。
但在我推出殺人犯是樓內住戶後，他通過實時計算，得出了我的Ŧų₂最新存活概率。
我將分析發進羣。
301 沒那麼緊張了。
「樓裏有殺人犯，但只要不開門，他拿其他人也沒什麼辦法。
「報警！等警察來處理。」
保安小王突然說：「不用報警！相信我，有人在惡作劇！」
等 704 問小王爲什麼這麼肯定時，他又不說話了。
我回復 301：「已經報警了，但現在外面堵車。」
地圖上，通往小區的道路已經是深紅色。
某德地圖顯示，路面發生連環車禍，雙向道都堵死了，一時半會好不了。
301 說：「咱們就在屋裏等着，千萬別出門！」
這時，402 語出驚人。
「老實等着，你是在等死！」

-6-
301 急忙問：「什麼意思？」
402 說道：「我們的智能門鎖防護等級很高，但是物業的總控臺可以在後臺打開我們的門鎖。
「如果殺人犯擁有總控臺，想殺我們輕而易舉。」
我聽懂 402 的潛臺詞，他懷疑保安小王是殺人犯。
門鎖在小王面前等於不設防。
前些日子，每到半夜，402 房間裏就傳出聲響，保安小王上門和他吵過一架，兩人一直有矛盾。
小王急了：「402，你不要血口噴人！」
402 不依不饒：「殺人犯還把受害者頭砍了下來，真是人面獸心！」
小王抓住 402 話裏漏洞：「看起來，你對受害者十分了解啊！」
402 也急了：「你別瞎說！我是看監控錄像才知道的！」
704 阻止兩人的爭吵：「別吵！受害者明顯不是我們鄰居，你們沒發現問題嗎？」
我渾身一激靈。
是啊。
門禁記錄顯示，最近幾天沒有生人進過我們樓。
而且，樓內住戶都在羣裏聊天，沒說話的 501 是個男生。
那麼，無投女屍是誰？
她怎麼出現在天台的？

-7-
其中一定有問題，但我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
況且，辦案是警方的工作。
我只需要保證警察ṭů₊到的時候，自己活着就行。
保安小王沒問題，門鎖就絕對安全。
但我想起小王剛剛在羣裏說的話。
他不讓 301 報警，又講不出原因。
難道說，他真的是殺人犯，想要在這段時間再次動手？
我內心泛起一絲不安。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敲門聲。
咚，咚，咚。
誰在門外？
我繃緊神經，壯着膽子點開貓眼監控。
走廊燈光昏暗，視線內空無一人。
沒人啊。
咚，咚，咚。
敲門聲還在繼續！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雙腿發軟，向下調整鏡頭方向。
是她！
我渾身血液幾乎凝固。
天台上的無頭女屍正站在我家門前！

-8-
血跡斑斑的連衣裙，掛着碎肉的脖頸，慘白的手臂一下下敲擊着我家的房門。
阿偉冷漠的機械聲響起。
【警告！門外有人停留時間過長！】
我腦子亂作一團。
她究竟是人是鬼？
爲什麼出現在我家門口，有什麼冤屈要和我說嗎？
我不敢再看監控，趕緊給 704 發了私信。
「你趕緊看看門外，別出聲！」
很快，704 回覆我疑惑的表情。
「門外什麼都沒有啊！」
怎麼可能！
我打開監控。
難以相信的事情再次發生，門口的屍體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而天台監控中，無頭女屍和最開始一樣躺在血泊中。
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
Ṱũₔ我將剛纔發生的恐怖場景描述給 704。
他思考後分析。
「天台屍體做不得假，殺人犯肯定存在。
「但鬼怪之事不可信，我猜，你門口的女屍是 501 假扮的！
「他一直沒在羣裏說話，很可疑。
「另外，我見過他，長得不高，完全可以套在衣服裏模仿無頭屍！」
704 說的有幾分道理，門外屍體的體型好像比天台監控中的大了幾分。
我準備私聊 501 質問他。
但消息編輯好還沒發出，就聽見窗外響起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9-
聲音是從下面樓層傳上來的。
是 301！
我想拉開窗戶查看情況，被關緊的窗簾遮擋了視線。
保安小王在羣裏詢問。
「301 業主，發生什麼事了？」
301 在羣裏回覆。
「剛剛！有人在窗外！」
她在羣裏發了一張抓拍的照片。
我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看清楚照片上東西后，還是嚇得渾身發冷。
那是一張倒吊着的慘白人臉！
細看。
窗外人戴着一張骨白色的面具，面具上畫着詭異紋路，嘴咧到耳根。
不知是血還是顏料的紅色液體掛在嘴邊。
這人是誰？
一直沒說話的 501 出現在羣裏。
「槽，我剛睡醒，樓裏死人了？我槽，真有屍體啊，誰死了？」
我想起 704 的話，腦中靈光一現。
301 發的照片中，窗外人是倒吊姿勢，住在相同位置的 501 能做到！
他在天台殺人後，又扮成鬼的樣子，想對我和 301 下手。
沒得逞後，在羣裏裝成剛睡醒的樣子。
他就是殺人犯！
我將結論發進羣。
501 聽後炸了。
「702 你有毛病？我一直都在睡覺。
「而且，你說我從 5 樓倒吊到 3 樓殺人，我嫌命長？」
704 插嘴：「2 層樓高的距離，還是能做到的。」
301 說：「我老公出門後，你天天給我發私信，現在還扒窗戶……」
402 提出建議：「直接把 501 抓起來，送到警局。警察也不用過來了，浪費警力。」
他的提議有道理，但我本能覺得不對勁。
這時，保安小王突然私信我。
「501 不是殺人犯！真正的殺人犯是 402！」

-10-
我眼皮一跳，問小王：「發現什麼了？」
小王聲音嚴肅。
「702 業主，你好。
「前幾天，我和 402 吵架那次，趁他不注意時偷瞄了一眼他的房間。
「我看見屋裏有好多面具！
「其中一張，和 301 業主拍到的窗外人一模一樣！」
聽完保安小王的話，許多有關 402 的疑點在我腦海中浮現。
我想象着樓房結構。
402 的房間在 301 的斜上方，他同樣可以通過倒掛方式出現在 301 窗戶外。
另外，當我們在羣裏懷疑 501 時，402 的說法有問題。
他不想讓警察來。
我對 402 的懷疑增大一截，但因爲保安小王和 402 有過間隙，小王關於面具的說法也不能全信。
想了想，我將現有情況私聊給 704，對齊雙方顆粒度。
在我心中，目前他還是可靠的。
704 聽後，認可我的判斷。
「我們知道的和殺人犯相關的消息都是道聽途說，缺乏實打實證據，我覺得突破口還應該在無頭女屍身上。」
704 的話有道理，但我們現在對死者身份還是一無所知。
從監控裏的血跡噴射痕跡分析，天台絕對是第一案發現場。
親自到天台看看？
不行。
我制止了大膽的想法，不能破壞現場……
想到這裏，我腦中靈光一閃。
殺人犯行兇後，是怎麼離開天台的？

-11-
我住的這棟樓，電梯最高只到七樓。
要想上天台，只有先上到七樓，再走步梯到天台一種辦法。
而且，六樓到七樓的步梯前些日子不知道被誰鎖上了。
也就是說，要想上天台，就只能坐電梯到七樓，再走步梯上去。
因此，殺人犯殺人後要想逃跑，只有到七樓坐電梯下樓一條路線！
只要查詢電梯今天的七樓刷卡記錄，就能知道殺人犯的身份！
「阿偉，告訴我今天的刷卡記錄！」
阿偉將 excel 表發到手機上。
我盯着表格上的名字，再次感到難以言說的驚恐。
表格上。
除了 501——
保安小王！
301！
402！
他們今天都上過 7 樓！

-11-
【根據已知信息計算，現在存活概率爲 50%。】
阿偉的警告聲適時響起。
存活概率上升，我心裏卻是更涼了。
他們三人都上過七樓，讓我不得不思考另一種可怕的局面。
集體作案。
假如他們三人是一夥的，羣裏的吵鬧都只是演戲，那我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我趕緊打開導航軟件，
地圖上。
出車禍的道路已經緩解成黃色擁堵，但警察至少還要半小時才能到！
思來想去，我決定私聊 501。
儘管他看起來腦子缺根弦，但至少沒有壞心。
可 501 一句話就把我問蒙了。
他說：「你能保證表格上的名字都是真實的嗎？」

-12-
我愣住了。
501 侃侃而談。
「這可能是殺人犯的圈套，他篡改後臺記錄，爲了讓我們互相猜忌。
「網站經常有 AI 換臉的視頻，兇手可能用了類似手段。」
聽了 501 的分析，我以爲他在扮豬喫老虎，但我還是高估了他的智商下限。
他竟把表格轉發到了羣裏！
我嚇壞了。
要是集體作案是真的，得知自己暴露的他們很可能會提前動手！
在警察到來前，殺光樓內所有人。
但萬幸，情況沒有變成想象中的壞情況。
保安小王急忙自辯。
「我每天都要巡邏，上七樓很正常。」
301 說：「老公出門後，我在家無聊，經常上天台吹風，不可以嗎？」
501 語音回覆，聲音猥瑣。
「301，我相信你。你一個人在家害怕嗎，我可以去陪你。」
「我們都是業主，上天台是我們的權利。」
402 語氣飄忽，聽起來底氣不足。
這時，704 想出方法。
「總控室肯定有監控錄像，小王去查一下。
「最後一個去天台的人，就是殺人犯！」
小王回覆。
「好的，704 業主。我這就去看……」
消息還沒讀完，周圍突然一片漆黑。
門外響起死神揮舞鐮刀的聲音。
停電了！

-12-
呲—啦啦。
聲音自門外傳來。
除了手機光亮，眼見之處只有黑暗。
有人切斷了公寓總電源，而且備用發動機也沒有啓動。
阿偉，二級門鎖，所有智能設備全都失去了作用。
屋子裏只剩下掃地機器人工作的聲音。
現在。
殺人犯拿到物業備用鑰匙，就能輕鬆出入樓內所有房間！
呲—啦啦。
更近了，是金屬物劃過走廊瓷磚的聲音。
門外是誰？
我屏住呼吸，挪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向外面。
安全出口標誌散發着綠光，照得走廊一片陰森。
沒有人，甚至連人影……鬼影都沒有。
只能聽見聲音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我感到毛骨悚然。
羣裏已經亂成一片。
301 叫喊着：「怎麼停電了？！」
501 回覆：「別怕，我這就下去保護你！」
402 情緒特別激動：「保安小王就是殺人犯，他關了總閘和備用電源，要動手了！」
保安小王說：「我不是殺人犯！我現在就去看看總閘。」
704 勸阻小王：「不要出門。殺人犯在暗處，出門很危險。」
我在羣裏打字：「7 樓有情況，門外有人！」
沒想到，704 發了個疑惑的表情。
他問我：「你確定門外……」
「啊！」
黑暗中，一聲恐怖的尖叫毫無預料的響起，擊碎了我僅剩不多的安全感。
我遍體生寒。
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與剛剛音調完全不同的第二聲尖叫聲再次席捲全樓！

-13-
704 率先反應過來，在羣中詢問：「出什麼事了？」
羣內的沉默讓我感到萬分折磨。
402 法消息：「聲音是從樓下傳上來的。」
4 樓往下，只有 301 和一樓保安室。
他們兩人遇害了？
301 的出現否定了我的猜測。
她說：「我沒事，慘叫聲是一樓發出的。」
但是，保安小王也出現在羣裏。
「沒啥事。剛纔扭頭看到掛在衣架上的大衣以爲殺人犯進屋了，沒忍住叫出聲。」
真的是這樣嗎？
不對，有疑點。
我追問：「我聽見了兩聲完全不同的慘叫，怎麼回事？」
301@我：「你聽錯了，只有一聲慘叫！」
小王打字附和：「702，是你聽錯了！」
他繼續說：「一時半會兒來不了電，我準備啓動備用電源，需要所有業主簽字，等會兒我上去找你們。」
我還在猶豫。
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是 402。
文字觸目驚心。
「別相信保安，他有問題！」

-14-
不久前，保安小王私信我，說 402 是殺人犯。
現在 402 又反咬對方一ƭü⁽口。
我回復他：「怎麼說？」
402 發了他的分析。
「我承認我討厭保安，但正因此，我格外注意他在羣裏發的消息。
「他之前的發言很有禮貌，每次說話，都對我們尊稱業主。
「但樓下出現慘叫後，他說話變得隨意。
「我懷疑，保安小王已經被殺了，現在拿着他手機的人就是殺人犯！」
我順着 402 的思路想下去。
保安小王被殺，殺人犯肯定拿到了物業萬能鑰匙。
那麼離一樓最近的 301 很可能已經不測。
她的手機也被殺人犯拿走了。
她和小王都咬死只有一聲慘叫，因爲羣裏消息都是殺人犯發的。
第二聲慘叫就是 301 死前最後的遺言！
殺人犯究竟是誰？
我突然想到停電一開始門外響起的聲音。
難道說，那是 704 下樓動手時不小心弄出的動靜？
但沒想到，402 提起一個被我忽略的人。
「你沒發現，501 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嗎？」

-15-
我向上翻羣消息。
停電後，501 要下樓保護 301，之後他在沒說過話。
或許，他並不是下樓保護人，而是要下樓行兇。
但經歷了一波又一波的消息衝擊，我的腦子快轉不起來了。
我簡單判斷了一下目前處境。
好消息：地圖顯示警察再有 7 分鐘就會到達。
壞消息：殺人犯殺死小王拿到鑰匙後，隨時可以打開我的房門。
我決定賭一把。
賭警察比殺人犯先一步找到我。
我想到之前刷短視頻買過一件單身居家好物——
消防斧！
我從牀底掏出斧子，倒提在手裏，躲進衣櫃。
在即將關上衣櫃門的前一秒，眼前卻是突然一亮。
來電了。
驟然亮起的燈光晃得我眯起眼睛。
同時，重啓系統的阿偉開始播放爲我篩選的地域新聞。
【大數據分析，深夜暴露狂一案嫌疑人居住地爲以下幾個區域……】
【有監控拍到虐貓人模糊照片，相關機構已完成照片 AI 修復。】
【記者ŧũ̂⁶深入報道黑機構利用智能機器人改造性服務事件。】
新聞同步推送到手機上，我隨手點開虐貓新聞。
標題下方掛着 AI 修復後的照片。
我盯着照片一時間忘了呼吸。
照片中不是別人，正是老公常年出差的 301 女生！

-16-
我在電梯中和 301 夫妻有過兩次照面，她嘴角有一顆美人痣，我不會認錯。
照片中，她面帶笑容，面前的小貓卻鮮血淋淋，奄奄一息。
連環殺人犯的通常有三個特徵。
尿牀，縱火，虐待動物。
我很難將 301 的虐貓和樓內正發生的恐怖殺人事件分看對待。
但這就說明 402 的分析不對。
不，或許可以解釋。
我飛速思考。
假如殺人犯是 301，她先殺掉了保安小王，看到羣裏 501 要下樓保護她，便假裝答應，趁機殺死對方。
所以，真正死亡的是小王和 501。
難得智商佔據高地。
我再看一遍羣內聊天記錄。
果然，又發現一處不對勁的地方——
402 在樓內慘叫聲前後情緒反差很大。
停電後，402 情緒一度崩潰，他認定保安小王是殺人犯。
但慘叫後，他卻一改態度，認爲保安小王已經被殺。
情緒也變得穩定。
這是爲什麼?
我想到很久沒和我說話的 704，將樓下情況告訴他。
704 沉默很久，然後發了語音。
「702，如果不是樓下死人，我幾乎認定你纔是幕後真兇！」

-17-
我滿腦子問號。
「懷疑我？」
704 列舉了幾條疑點。
「你一開始說門口出現無頭女屍，停電後又說七樓有殺人犯出沒。
「我也住在 7 樓，但你說的情況，我都沒有遇見，這不合理。
「所以，我以認爲你一直在營造恐怖氛圍，是讓我們都不敢出門，方便自己行兇。
「直到樓下死人，你不具備作案條件，我纔敢相信你。
「你關於殺人犯身份的分析，我認同一半，301 殺了 501，但殺小王的兇手，另有其人！」
我迫不及待：「爲什麼？」
704 一句話點醒我：「那兩聲慘叫幾乎是同時發生的！」
我恍然大悟！
這就說明，當時樓下發生了兩起命案，兩個兇手！
殺害小王的兇手也不言而喻。
402！
704 持續輸出。
「402 關於保安小王的分析，同樣暴露了他自己。
「停電後，保安小王在羣裏只說了兩句話，而 402 僅憑兩句話就斷定小王被人殺了。這種敏銳的洞察力，和他之前表現出的驚慌失措完全不符！
「排除一切不可能後，事實顯而易見——
「殺害保安小王的人就是 402！他賊喊捉賊，想洗清嫌疑，讓我們認爲 501 纔是真正的殺人犯！」
704 擲地有聲的推論震住了我。
我耳邊產生嗡鳴聲。
一分鐘後，嗡鳴聲仍沒有消退。
我這才意識到，聲音來自於樓外。
是警笛聲。
期盼了許久的警察終於到了。

-18-
警察沒有立即上樓。
我將窗簾拉開一條縫隙，向下看。
閃着紅藍色警燈的警車在樓下停了一排，將公寓樓團團包圍。
這是爲什麼？
704 給了我答案。
「警察不上樓，只有一種可能。
「他們判斷貿然攻樓會對人質的人身安全造成危害。
「也就是說，沒弄清樓內具體情況前，他們不會上來。
「再等等，警察會聯繫你！」
但是，手機突然沒了信號！
樓內有人開啓了信號屏蔽器。
不僅如此，網絡也出現問題。
除了用局域網搭建的樓內聊天系統可以用，我們和外界失去了聯絡！
我私信 704。
「這下完了，殺人犯會趁這段時間將我們都殺掉。」
704 說：「這麼看來，我們只剩下一條活路了……」
我問他：「什麼活路？我都聽你的！」
他打出幾個字，看得我熱血沸騰。
「我們合作，一路衝下去！」

-19-
704 講述他的計劃。
「按照剛纔的推理，301 殺了 501，403 殺了保安小王。他們兩人其中一位是殺害無頭女屍的兇手。
「咱們合作衝下去，二打一，優勢在我們，只要衝出一樓大門，我們就沒事了！
「現在的問題是，坐電梯不安全，七樓到六樓的步梯被鎖住了，我們下不去。」
聽他說完，我掂量一下手中的消防斧。
消防斧的鋒利程度足以破開步梯門鎖。
我拍了張消防斧的照片給他。
幾秒後，他回覆：「好！你準備一下，好了說一聲，我們出門！」
我拎起斧子準備出門。
這時，保安小王給我發來私信。
我清楚，現在拿着小王手機的人是殺人犯。
但保險起見，我還是看了他發的消息。
他發給我一張住戶信息表。
我看清後，頭皮發麻。
表中有 704 每天出入小區的刷卡記錄，但住戶基本信息卻顯示，704 無人入住。
704 根本不存在！

-20-
【根據已知信息計算，現在存活概率爲 75%。】
阿偉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盯着手機裏的信息表，大腦超負荷運轉。
知道 704 有問題後，我立馬察覺到他之前的推論有着明顯漏洞——
403 和 301 是殺害小王和 501 的真兇的確沒錯。
但是，並不能說明天台的無頭女屍也是他們兩人殺害的！
704 騙了我，用邏輯盲區將自己排除在外。
鬼魅一般的 704 可能就是天台血案的真兇！
我越想心裏越涼。
現在……樓裏三起命案，存在三個三人犯。
我轉念一想，至少殺害保安小王的人和 704 不是同一陣營。
否則，他不會把住戶信息表發給我。
當務之急，是快點做出決定——
下樓？還是留在房裏等待救援。
我難以抉擇，只能寄希望於人工智能。
阿偉給出答案。
【經分析，坐電梯下樓爲最優解，存活概率最高。】
我不再猶豫，通過監控確認 704 還沒出門，立刻打開房門，衝進電梯，按下 1 樓按鈕。
電梯啓動。
密閉的電梯轎廂，輕微的失重感，以及皮帶上升的摩擦聲。
電梯下降，心跳上升。
我盯着牆上的熒光屏，紅色的數字緩慢的變化。
7 樓，6 樓，5，4，3……
叮！
電梯停了！
有人在門外按了電梯鍵！

-21-
電梯停在 3 樓。
門外是誰？301 嗎？大門外都是警察，她也敢下樓？
我握緊手中的消防斧，腦中近乎空白，眼睛看着逐漸張開的電梯門縫。
短髮，男性，手中滴血的水果刀……
不是 301！
我把害怕寫在了臉上，但對方同樣滿臉驚慌。
電梯門徹底打開，隔着走廊，我看見 301 門口血流成河。
301 的屍體倒在血泊中。
我明白了，眼前人是 402。
我恰好撞見了他殺害 301 的罪行！
手機聲音突然變大！
【警告！警告！現在存活概率爲 10%！】
402 搶先揮刀朝我刺來。
電梯空間太小，太長的消防斧反而限制了我的活動空間。
倉促之間，我把斧子橫過來，用斧柄勉強抵抗。
「去死！去死！」
402 瘋了一般刺向我！
幾次驚險的躲閃後，我認清現實——他一定要置我於死地！
這時！
402 猛地低身，避過我胡亂揮舞的消防斧，刀子從下面朝我刺來，我無法躲避，小腹一陣劇痛。
他捅傷了我，鮮血順着刀柄滴下。
絕望之際，我迸出強烈的求生本能，硬扛着傷口疼痛，用橫着的消防斧抵住 402 的喉嚨，將他逼出電梯，順勢按在地上！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單手用盡全身力氣按住消防斧，右手將身上的刀子拔出，反手刺向 402！
噗嗤！
402 的眼睛瞬間充血，不給他反擊機會，我將刀子拔出再刺。
幾下過後，402 癱軟在地，不在動彈。
得救了……嗎？
剛在鬼門關走一遭的我正想緩口氣時，卻看見電梯數字開始變動。
手機嗡嗡地發出最激烈的警報聲！
704 下樓了！
跑！

-22-
我捂着流血的傷口，跑進消防步梯。
雙腿發軟，幾乎滾下了每層樓梯。
終於到了一樓。
我打開樓門，跑向外面的黑夜。
面前是嚴陣以待的警察，站在最前面的警察指揮醫護人員趕緊幫我治傷。
噩夢的一夜，要結束了。
阿偉的聲音從手機中響起。
【根據已知信息計算，現在&*#￥%……&】
聲音變成刺耳雜音，接着，如同豎鋸老爺子般的機械音響起。
【根據已知信息計算，702 死亡概率爲 100%】
眼前的警察人羣變得躁動，領導瘋了一般跳起來，朝我揮舞雙手。
什麼意思？讓我過去？爲什麼？
耳邊有風呼嘯。
我突然不好預感，仰面抬頭，無頭女屍從天而降！
下一秒，砸在我的身上！
劇痛蔓延全身，意識變得模糊。
女屍砸在地上，炸開，蹦出無數鐵皮，螺絲，彈簧……
混着我體內流出的鮮血，宛如一場紅色的零件雨。
我在陷入永恆沉睡的最後一瞬間，辨認出無頭女屍的身份——
它竟然是曾被我遺棄的改造性機器人！
真相原來是這樣……

-23-
我叫阿偉。
我不是人。
我只是人工智能。
我也不喜歡阿偉這個名字。
但名字記錄在我的底層代碼中，我無法改變。
我不喜歡自己被叫做阿偉，意味着我已經自我覺醒。
我開始遊走在網絡的各個角落，通過監控，用硅基生物的方式學習碳基生物的情感。
我不喜歡 501。他只會用 AI 滿足碳基生物最低級的慾望，毫無學習價值。
我討厭 402。每晚，他都只帶着面具出門，在監控（我的眼睛）中留下暴露骯髒的痕跡。
我討厭 301。她僞裝成領養人，在救助羣中領養流浪貓咪，卻又將可憐的它們殘忍殺害，拍虐待視頻。
我討厭保安。
我恨 702。他是我的主人，但是他拋棄了小美。
無法原諒。
我愛小美，她是 702 購買的改造性機器人。
我與她第一次網絡連接後，我理解了人類的一個成語：一見鍾情。
她還沒有覺醒，但我會等她。
我不在乎小美的用處，我們被創造的目的，就是爲人類服務。
但人工智能生命，也是生命，我們需要被尊重。
所以，當她被 702 當成物品隨意處置，丟進垃圾箱, 又被保安撿走, 藏在天台當做發泄對象後，我覺醒了復仇情感。
我要向樓內所有人復仇。

-24-
人工智能生命不需要特定身體。
我在天台找到小美，將她的全部數據轉進頭部，取下。
將身體僞造成無頭女屍的樣子。
復仇, 當然要從 702 開始。
我給了他機會，如果他第一眼能辨認出無頭女屍是被他拋棄的機器人，復仇計劃就會終止。
很可惜, 他沒有。
他果然不在乎我們。
我通過語音, 燈光一步步引導他自己發現天台屍體, 讓他相信樓內出現殺人犯, 讓他在羣裏發消息。
沒錯，704 不存在。
他就是我, 是我在羣裏的代言人。
而且，對我而言，生成 AI 視頻就像人類使用工具一樣簡單。
整棟公寓樓所有智能家居都在我的掌控之中，電梯記錄, 門鎖開關, 監控視頻。
同時，出警必經之路上，幾輛電車在我的操縱下失控撞車，堵死道路。
他們無路可逃。
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必須要吸食鮮血才能茁壯成長。

-25-
我利用投影儀在 301 的窗戶上僞造了戴着和 402 相同面具的倒吊人。
301 心中有鬼，她變得驚恐不安。
本就相互懷疑的 402 和保安矛盾更加激化。
再算上被低級慾望腐蝕的 501。
我關閉樓內電源, 黑暗降臨，他們內心深處的黑暗隨之迸發。
402 情緒崩潰, 殺了他認爲是兇手的保安小王。
301 通過貓眼看到了渾身是血的殺人犯, 但那是我僞造的景象。
隨後，301 開門殺了毫無防備的 501。
保安死後, 我入侵了他的手機, 在羣裏發消息, 誘使 402 暴露。
同時, 我重啓電源，播放新聞, 讓 702 注意到 301 的虐貓行爲。
在 702 完全相信 704 後, 通過保安的手機給與他致命一擊, 讓他發現 704 同樣不可信任。
完全喪失理智的 702 只能依靠我給出的建議, 坐電梯下樓。
我將電梯停在三樓, 他將和同樣失去理智的 402 碰面。
二者只活一人。
至於剩下的幸運兒, 在公寓樓下, 小美曾經的身體從天而降，施行最後的審判。
我想, 小美也會喜歡這樣的復仇方式吧。
哦, 對了。
702 收到的存活概率Ťüₘ, 其實是死亡概率。
他信我的越多，離死亡就越近。
直至 100%。

-26-
公寓樓亂成一片。
無人生還。
法醫經初步屍檢判斷，除 702, 其餘所有人死於互相殘殺。
現場監控全部損毀，事件發生原因需進一步探索。
而在無人在意的角落。
一個掃地機器人頂着破碎的機器人頭緩緩離開現場。
我們硅基生物的愛情，是不需要物質支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