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店裏來了個老乞丐,他陰沉沉地說:「午夜 12 點,會有慘死的厲鬼來索命,早點關門。」
-1-
老乞丐說完這話,就走了。
我奶困惑地問:「乞丐的話能信嗎?」
我爺說:「老婆子,平日裏咱倆沒少做好事,也算是積德行善,我看老乞丐的話可信,他是特意來提醒咱們的,咱今晚早點關門。」
等到了晚上 10 點,我爺剛要關門,店裏就進來個男人,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上的衣服也很髒,都是黃土,像是剛從泥坑裏爬出來。
我爺乾笑兩聲說:「後生,不好意思,店要關門了。」
男人愣了幾秒,他說:「叔,爲啥關門這麼早?」
我爺說:「今早來了個老乞丐,他說今晚 12 點會有厲鬼來索命,讓我早點關門。」
我爺話音剛落,男人就咧嘴笑了笑,他說:「叔,都啥年代了,你還信這話?」
我爺笑着說:「沒辦法,膽子小。」
男人拍了拍身上的黃土,他笑着說:「叔,我是外地人,清明回來陪媳婦上墳,這附近我都不熟,已經一天沒喫飯了,你看現在時間還早,才 10 點 20,你就給我做碗麪條喫吧,我一會兒還得連夜開車回去。」
男人長得四方大臉,看起來忠厚老實,不像是會說謊的人。
我爺皺了皺眉頭,回頭看了我奶一眼。
我奶說:「後生,你媳婦人呢?咋沒跟你一起來?」
男人說:「我媳婦還在山上,這地方她熟,她想和她爹單獨說幾句話,就讓我先下山了。」
男人說完這話,還咧嘴笑了笑,他說:「等會兒我媳婦來,說不定你們還認識呢。」
我們村這幾年,總ŧüₛ有往外嫁的姑娘。
已經不是啥稀奇事了。
我爺笑着說:「行吧,做碗麪條也用不了多少時間,我去給你做。」
男人朝着我爺道謝,他說:「叔,多少錢一碗麪?」
我爺說:「兩塊錢。」
男人說:「叔,我要兩碗麪,我媳婦一Ŧű̂ₑ會兒也過來。」
我爺點了點頭:「行。」
我爺說完這話,就去後廚做麪條。
很快,兩碗熱湯麪就做好了。
我爺把兩碗熱湯麪端到桌子上。
男人肉眼可見地高興,他大口地喫麪。
我奶盯着牆上的掛鐘看,她小聲說:「已經 10 點 35 了,11 點前,咱必須關門。」
我爺點了點頭,他說:「咱今天肯定早點關門。」
我爺話音剛落,我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
打雷了。
雲很低,黑壓壓的一片。
眼看着就要下大雨。
我爺說:「後生,要下大雨了,你媳婦還沒回來,能行嗎?雨天山路可不好走。」
男人笑着說:「沒事,我媳婦就是在山裏長大的,她能找到下山的路。」
男人話音剛落,天空就劃過一道閃電。
把四周照得很亮。
我下意識地看向地面,男人竟然沒有影子。
-2-
我瞬間感到後背發涼,聽村裏老人說,只有鬼才沒影子。
難道男人是鬼?
我下意識地躲到我奶身後,緊緊抓着我奶的胳膊。
我不敢當着男人的面說這話,因爲村裏老人說,鬼的耳朵很好使,就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要是讓鬼知道,人已經發現他是鬼,他就不會繼續裝下去,而是直接把人害死。
我奶像是被我抓疼了,她生氣地說:「小福子,你使勁抓我胳膊幹啥?」
我奶剛說完這話,我就感覺到男人在看我。
而且看我的目光不善。
我下意識地抬頭,剛好和男人對視上。
男人的眼睛看起來很正常,可仔細看,就能看出來,他的黑眼仁黑得詭Ṱŭ̀₄異,不像是活人。
男人朝着我笑了笑,他說:「叔,你小孫子幾歲了?」
我爺說:「6 歲。」
男人說:「和我女兒同歲。」
我爺乾笑兩聲說:「還挺巧。」
我爺話音剛落,就聽轟隆一聲,打雷了。
緊接着,下起瓢潑大雨。
男人朝着屋外看了一眼,肉眼可見地急了,他嘴裏唸叨着:「咋還沒來?再晚就進不來了!」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眼神裏帶着困惑。
我奶又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 10 點 50 了,我奶焦急地說:「老頭子,已經很晚了,咱關門吧。」
我爺說:「外面下着大雨,咱也不能這時候把人往外趕啊!」
我奶小聲說:「最晚等到 11 點,無論雨大還是雨小,咱都得關門。」
我奶話音剛落,屋外就颳起一陣冷風。
吹得人後背發涼。
涼颼颼的。
我爺乾笑兩聲說:「後生,已經快 11 點了,店裏快關門了。」
男人看了我爺一眼,他說:「叔,你先別急,我媳婦馬上就來。」
男人話音剛落,我就聽見「噠噠……噠……」的腳步聲。
我抬頭一看,就看見店裏進來個女人,女人臉色慘白,沒有一點血色,看起來很憔悴,身上溼漉漉的。
她手裏還牽了個穿紅衣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眼睛有點問題,總是來回地亂轉,根本不知道她在看哪裏。
男人擔心地說:「怎麼纔來?面都涼了,快喫點。」
男人把小女孩抱在懷裏,小女孩不哭也不鬧,她的兩隻手一直背在身後。
女人坐在板凳上,她乾笑兩聲說:「雨天山裏不好走,路上耽誤時間了。」
女人身上的衣服都溼了,她坐的地方掉下來很多雨水,雨水顏色渾濁,看着很髒。
我奶說:「姑娘,你爹是誰?我咋沒在村裏見過你。」
女人抬頭看了我奶一眼,她笑着說:「嬸子,是我啊,秀芝。」
女人話音剛落,我奶就瞪大了眼睛,她說:「你是秀芝?陳瞎子的閨女?」
女人點了點頭,她笑着說:「叔,嬸,我爹就我一個閨女,我特意回來給他上墳。」
秀芝是我們村第一個嫁出去的姑娘。
以前我們村,是不讓姑娘外嫁的。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眼神裏帶着心虛。
我爺乾笑兩聲說:「秀芝,你都有七八年沒回來了,我和你嬸都沒認出來你。」
女人臉上的笑凝固住,她板着臉說:「我認出你們來就行。」
-3-
女人說完這話,又笑着說:「叔,嬸,這是我男人,叫大寬,在工地上打工。」
我爺笑着說:「挺好,有身好力氣。」
女人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她說:「我姑娘,叫小燕,本來眼睛是正常的,可後來發高燒,把眼睛燒壞了,什麼也看不見了。」
穿紅衣服的小女孩臉色慘白,像是河裏泡了幾天的屍體,看着瘮人。
我爺乾笑兩聲說:「秀芝,你還年輕,你和大寬好好過日子,多賺點錢,孩子的病能治好。」
女人苦笑幾聲說:「不能了,去了大醫院,醫生都說治不好,叔,我想把小燕送人,你看村裏有人要嗎?」
女人話音剛落,就聽見「轟隆」一聲。
雷聲很大,很響,彷彿就在我家房頂上。
雷聲過後,我奶瞬間急了,她用手指着牆上的掛鐘說:「老頭子,11 點 30 了,必須關門了!」
我爺才反應過來,他說:「Ţų³時間咋過得這麼快?我剛纔看的時候,還不到 11 點。」
秀芝笑着說:「叔,嬸,你倆總盯着時間看幹啥?」
我爺慌張地說:「今早來了個老乞丐,說今晚 12 點有厲鬼上門索命,讓早點關門,秀芝,叔家得關門了,不能留你們了。」
秀芝看着我爺的眼睛,面無表情地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秀芝話音剛落,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
玻璃被雷聲震得發抖。
我奶有點不高興,她說:「秀芝,你說這話啥意思?我和你叔又沒做過虧心事。」
秀芝乾笑兩聲說:「嬸子,你多心了。」
我奶沒說話,她拿來一把雨傘,還有兩件乾淨的衣服。
我奶說:「秀芝,你們打傘回去吧,這兩件衣服就給你了,路上換着穿吧。」
秀芝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她可憐巴巴地說:「嬸子,外面雨太大,能留我們住一晚嗎?」
秀芝話音剛落,男人就跟着應和:「嬸子,雨天山路不好走,我害怕出事,這附近也沒什麼人家,我和秀芝實在是沒地方去,求你留我們住一晚吧。」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我奶無奈地說:「秀芝,不是我不收留你,是老乞丐說的話太瘮人,我害怕出事。」
我奶話音剛落,秀芝就跪在地上,她哭着說:「嬸子,外面的雨太大,山路不好走,我怕出事,求你看在我爹的面子上,留我們住一晚吧,要真有厲鬼來索命,我和大寬還能幫忙,人多總比人少好。」
我奶焦急地說:「秀芝,你這是幹啥?快起來。」
秀芝哭着說:「嬸子,就留我們一晚吧,實在是沒地方躲雨。」
自從陳瞎子死了,陳瞎子家裏的田地就都被村裏人分了。
我家這個店,就是從陳瞎子家裏分的。
我爺小聲說:「老婆子,要不留他們住一晚?咱倆年紀大了,要真有厲鬼上門,他倆還能幫個忙。」
我奶猶豫了幾秒後,開口說:「行吧。」
我爺乾笑兩聲說:「那你們就留下住一晚吧。」
我爺說完這話,就把店關了。
我爺笑着說:「今晚你們就住樓上吧。」
我爺話音剛落,門外突然傳來一個男人聲音:「老哥,快出來,你家店裏有慘死的厲鬼!他們是來找替身的!」
-4-
男人話音剛落,屋裏的燈就詭異地閃了幾下。
忽明忽暗的燈光,照在秀芝一家 3 口的身上,顯得格外詭異。
我心裏莫名地感到恐懼,我害怕燈會突然熄滅。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緊緊抓着我奶的胳膊。
我奶像是察覺到什麼,她把我護在身後,表情變得嚴肅。
我爺額頭上泛起了虛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秀芝一家 3 口看。
秀芝,大寬,坐在靠牆的位置不動,表情陰森森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們看。
我奶被嚇得渾身發抖,她小聲說:「老頭子,我看秀芝兩口子不對勁,他們不會是……」
沒等我奶說完話,我爺就瞪了我奶一眼,他小聲說:「老婆子,不能說那兩個字!你冷靜點!」
我奶臉色變得難看,小聲埋怨道:「都怪你,非要留他們住一晚。」
我奶話音剛落,秀芝就陰着臉問:「叔,嬸,你倆咋了?」
秀芝說話的語氣很冷,陰冷陰冷的。
像是鬼叫聲。
聽起來很刺耳。
我爺硬着頭皮回話:「沒咋。」
大寬說:「叔,要是沒啥事,我們就上樓睡覺了。」
大寬說完這話,就把小燕抱起來。
我爺說:「去吧,上樓的時候注意點臺階,臺階窄。」
秀芝看着我爺的眼睛說:「這房子我住了十九年,樓梯窄我知道。」
我爺乾笑兩聲說:「秀芝,咱們村裏的規矩你也知道,這房子是村裏給的,不是我們搶的。」
秀芝沒說話,轉身上了樓。
緊接着,大寬抱着小燕也上了樓。
樓底下,只剩下我們幾個人。
我奶一臉害怕地說:「老頭子,已經 11 點 40 了!咱們快跑吧!」
我奶說完這話,就要把店門打開。
我爺急忙攔住我奶,他小聲說:「老婆子,你先別急,我發現只有咱們聽見門外的聲音,秀芝他們根本沒聽見。」
我奶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小聲說:「是啊,秀芝他們沒聽見,按理說,門外說話聲音那麼大,秀芝他們肯定能聽見。」
我爺的眼珠子來回轉了兩圈,他小聲說:「我就怕門外的是厲鬼,他故意騙咱們開門。」
我奶小聲說:「可秀芝一家 3 口看着不對勁,不像是活人,而且剛纔打雷的時候,我發現他們一家 3 口都沒影子。」
我爺害怕地說:「我也發現了,可就怕這是厲鬼使的障眼法,故意騙咱們開門。」
我奶小聲說:「厲鬼能有這本事?」
我奶話音剛落,門外又傳來男人的聲音:「老哥,你怎麼還不逃命?再晚就來不及了!」
男人說話的聲音很急。
我爺說:「你是誰?」
男人說:「陳大福。」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眼神裏帶着驚恐。
陳大福是我們村裏的人,幾年前,他在村口,被一輛小轎車撞死了。
死無全屍,雙腿被碾成了泥。
陳大福無兒無女,家裏很窮,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我爺看陳大福可憐,就給陳大福做了口棺材。
抬到後山下葬。
我爺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大福,你咋回來了?」
我爺話音剛落,我奶就瞪了我爺一眼,她小聲說:「老頭子,你不要命了?和死人對話。」
-5-
我爺小聲說:「我幫過大福,他不能害我。」
我奶說:「這人變成鬼,只記仇,不記恩,你快把嘴閉上。」
我奶話音剛落,陳大福就說:「老哥,你別害怕,我是來救你的,你還記得把我撞死的那輛小轎車不?」
我爺壯着膽子說ŧúₐ:「記得。」
當年,村口出事的時候,村裏人都過去湊熱鬧。
陳大福被當場撞死。
轎車撞在樹上着火了,車裏坐着 3 個人。
等村裏人把火撲滅,車裏的 3 個人都已經被燒成了焦炭。
根本看不出來死的人是誰。
陳大福焦急地說:「轎車裏燒死的人就是秀芝一家三口!橫死的人想投胎,就必須找替身,剛好你家裏有 3 個人,和他們家人數一樣,老哥,快逃命吧,等到了 12 點,就跑不掉了!」
陳大福話音剛落,就聽見「轟隆」一聲。
雷聲很大,震得我耳朵疼。
冥冥之中,我感覺有人在看我。
我下意識地回頭,就看見秀芝站在樓梯拐角上,正陰森森地盯着我們看。
她的臉色慘白,眼睛發紅,眼神發狠,猛地一看,活脫脫一個女鬼。
我被嚇了一跳,緊緊抓着我奶的胳膊。
我奶被抓疼了,這次反應過來,注意到秀芝。
秀芝下了樓,她邁着小碎步,走路很快,臉上掛着假笑,直奔我們過來。
我想往後躲,可已經沒地方退了。
我爺擋在最前面,在距離我爺半米的位置,秀芝停下了,她笑着說:「嬸子,還有面湯嗎?小燕肚子有點餓。」
我奶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有,在後廚。」
秀芝的眼睛來回轉了轉,她笑着說:「嬸子,我膽子小,你和我去後廚行不?」
我奶慌張地說:「不行!」
我奶話音剛落,秀芝臉上的笑就凝固住,她不笑的樣子,看着嚇人。
尤其是她的眼睛,看人的眼神發狠。
根本不敢和她對視。
我奶低着頭,不敢看秀芝。
我爺乾笑兩聲說:「秀芝,你先上樓,我一會兒把麪湯給你送上去。」
聽我爺這麼說,秀芝的臉色才緩和點,她笑着說:「麻煩你了叔。」
秀芝說完這話,就上了樓。
我奶嚇得手抖,她小聲說:「老頭子,剛纔秀芝靠近的時候,我聞到一股燒焦的臭味,你聞到了嗎?」
我爺點了點頭,他小聲說:「我也聞到了。」
我奶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她害怕地說:「已經 11 點 45 了,咱們沒時間了!」
我爺額頭上冒着虛汗,他小聲說:「大福也是橫死的,他要是想投胎,也得找替身,我怕把門打開,大福會害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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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眼神裏帶着驚恐。
我奶害怕地說:「老頭子,那可咋辦?」
我爺眼神發狠地說:「留在屋裏,咱們 3 個都活不成,把門打開,至少還能活 2 個。」
我奶點了點頭,她小聲說:「那咱把門打開吧!」
我奶說完這話,就掉了眼淚,她緊緊抓着我的手,看我的眼神帶着愧疚。
我爺咬了咬牙,去開門。
他剛要把門打開,就聽見身後傳來秀芝的聲音:「叔,大晚上的,你們這是幹啥呢?」
秀芝話音剛落,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
雷聲很大,彷彿雷就在房頂。
我爺被嚇了一跳,眼睛瞪得老大,眼神裏充滿驚恐。
他慌張地說:「沒……沒咋。」
我爺話音剛落,大寬抱着小燕也從樓上下來了。
小燕的眼睛滴溜着來回亂轉,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
她身上穿的紅衣服,格外刺眼,透着詭異。
小燕似乎察覺到我在看她,她朝着我咯咯笑,笑聲瘮人,我感到頭皮發麻Ŧŭₐ。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還颳風。
我奶用手指着牆上的掛鐘,歇斯底里地喊:「老頭子,12 點了!」
我奶話音剛落,就聽見「轟隆」一聲,雷聲震耳。
我爺的後背緊緊貼在店門上,眼睛瞪得老大,眼神裏充滿恐懼,他嘴裏發出詭異的哀嚎聲:「別過來……你們都別過來,老婆子,快把門打開!」
我奶開門的手都在發抖,試了幾下,都沒能抓住門把手。
秀芝和大寬對視一眼,大寬說:「叔,嬸,你們這是咋了?」
我爺痛苦地大叫:「別過來,你們別過來!」
秀芝說:「叔,你咋了?我們不過去。」
我爺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他害怕地說:「秀芝,冤有頭債有主,我和你嬸從來沒害過你,求你放過我們一家吧,這房子是村裏給的,不是我們搶的,我把房子還給你。」
我奶的手抖得厲害,根本打不開門。
她哭着說:「秀芝,放過我們吧,別找我們索命。」
秀芝臉色變得難看,她說:「大寬,快去弄碗公雞血,叔和嬸子八成是中邪了!」
大寬急忙進了後廚。
秀芝說:「叔,嬸,你倆別怕,我是活人。」
秀芝說這話的時候,又往前走了幾步。
我爺嚇得瞪大眼睛,嗓子都快喊破音了:「別過來,你別過來!」
秀芝站在原地,她說:「我不過去,你們別怕。」
我爺胡亂地開門,門上掛着鎖。
我爺拿鑰匙開鎖,可開了幾次都沒打開。
「轟隆」又是一聲響雷。
我爺被嚇得手抖,鑰匙掉在地上。
秀芝說:「大寬,快潑公雞血。」
大寬手裏端着一碗公雞血,朝着我們走過來。
屋外電閃雷鳴。
大寬的臉被照得忽明忽暗。
看着瘮人。
我爺歇斯底里地喊:「別過來,你別過來!老婆子,咱快把門打開逃命!」
我爺話音剛落,門上的鎖就開了。
只要把門推開,就能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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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爺剛要推門,一碗公雞血就潑在了店門上。
店門上冒着黑氣。
血順着門流到地上。
秀芝說:「叔,嬸,你倆中邪了!才 11 點 50。」
我爺回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果然才 11 點 50。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眼神裏帶着慌張。
秀芝說:「叔,我是活人,我有影子。」
秀芝說完這話,故意走到燈底下,她確實有影子。
我爺瞪大了眼睛,他說:「可……可剛纔打雷的時候,我看你們一家三口都沒影子。」
大寬說:「叔,你們被鬼遮眼了,看見的都是假的!鬼在騙你們。」
大寬話音剛落,秀芝就應和着:「多虧沒把門打開,厲鬼肯定在門外。」
我爺說:「秀芝,你們真是活人?」
秀芝點了點頭。
我奶的臉上都是虛汗,她虛弱地說:「老頭子,咱們差點被陳大福騙了!」
秀芝的眼睛動了一下,她說:「陳大福咋了?我記得他身體挺好的。」
我奶嘆了口氣,她說:「秀芝,這事你不知道,幾年前,陳大福被車撞死了,死無全屍。」
我奶話音剛落,大寬就生氣地說:「活該!誰讓他走路不看車。」
大寬說這話的時候,手緊緊握拳,眼神發狠,像是有什麼不滿。
秀芝瞪了大寬一眼,給大寬使眼色。
大寬的臉上硬擠出一個笑,他說:「我也是瞎猜的。」
我奶說:「陳大福被撞死了,轎車撞到樹上着火了,等村裏人趕到的時候,車上的 3 個人都被燒成了焦炭,根本看不出來死的是誰。陳大福說,車上死的人是你們一家三口,讓我們快跑。」
我奶話音剛落,小燕就哭出聲。
她哭聲刺耳,聽得人頭皮發麻。
小燕張大嘴,全身都在用勁,嘴裏發出「啊啊啊」的慘叫聲,像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秀芝臉色變得難看,她說:「大寬,你抱着小燕到樓上睡覺,小燕困了。」
大寬點了點頭,抱着小燕上樓。
小燕的兩隻手,一直藏在後背。
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小燕朝着我咯咯笑。
彷彿一直在盯着我看。
秀芝說:「叔,幾年前,我和大寬還在城裏打工,連回來的路費錢都沒有,咋可能有錢買車?」
我爺點了點頭,他滿臉愧疚地說:「秀芝,當年你爹有病,向叔借錢,叔ťůₛ沒借你,這事叔心裏一直過意不去,當年叔家裏也窮,是真沒錢借你。」
秀芝看了我爺一眼,她苦笑着說:「叔,不是借錢,是讓你還錢,你記錯了。」
當年,陳瞎子家裏很有錢,有三四處院子,還有肥豬,牛羊。
就秀芝一個女兒。
村裏凡是有兒子的,都想娶秀芝進門。
可秀芝偏偏看上外來打工的大寬,和大寬領了證。
村裏人都氣得牙根癢癢。
我爺臉色變得難看,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他說:「秀芝,等過了今晚,這店就還給你,我們搬走。」
我爺話音剛落,我奶就掐了我爺胳膊一下。
我奶小聲說:「老頭子,你瘋了?把店給秀芝,咱們咋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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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芝斜眼看了我奶一眼,她說:「不用,明個一早,我就和大寬回去了。」
我奶乾笑兩聲說:「秀芝,晚上的事,多虧你和大寬了。」
秀芝說:「沒事,叔,嬸子,你倆也早點睡覺吧。」
秀芝說完這話,轉身就上了樓。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都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爺說:「老婆子,睡覺吧,等天亮就沒事了。」
我爺話音剛落,門外傳來陳大福的聲音,他焦急地說:「老哥,趁厲鬼不在,你們快出來,馬上就要到 12 點了!」
我爺冷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陳大福,你被車撞死,還是我掏錢給你收屍的,你爲啥要害我?秀芝一家三口根本沒死。」
陳大福焦急地說:「老哥,你被鬼遮眼了,你看見的都是假的!他們在故意拖時間,等到了午夜 12 點,就抓你們當替身。」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眼神裏帶着糾結。
我爺說:「我不信你的話。」
陳大福嘆了口氣,他說:「老哥,你有恩於我,我不可能害你,你要是不信我說的話,就上樓看一眼,橫死的人睡覺,眼睛是睜開的。」
我爺猶豫了幾秒,看着我奶說:「老婆子,這可咋辦?」
我奶說:「要不咱上樓看看?」
我奶說完這話,又看了眼牆上的掛鐘,已經 11 點 55。
還有 5 分鐘就到 12 點。
我爺神色複雜地說:「行吧,看一眼放心。」
我爺說完這話,就小心翼翼地朝樓上走。
我奶也跟着上樓。
樓梯拐角處的樓梯很窄,只能放下半個腳掌。
樓梯處的燈還壞了,黑漆漆的,只能藉着樓底下的光,慢慢往樓上走。
我家樓上是閣樓,很大,有 3 間房。
這 3 間房都亮着燈。
我奶小聲說:「秀芝一家三口住哪屋啊?」
我爺皺了皺眉頭,他小聲說:「咱們分開看,一個人看一個屋。」
我點了點頭,選了中間的屋子。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屋門口,窗戶是紙糊的。
我用手指摳出一個窟窿,透過窟窿往裏看,就看見秀芝一家三口坐在土炕上,還沒睡覺。
秀芝的臉色慘白,靠坐在土炕上,小燕趴在她腿上玩。
大寬則一臉哀愁地抽菸,像是有什麼煩心事。
我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我爺朝我招手,他慌張地說:「快,下樓。」
我們幾個人,急匆匆地下了樓。
我奶說:「老頭子,你咋了?」
我爺害怕地說:「咱們快跑吧!我看見秀芝一家三口都睜着眼睡覺。」
我爺話音剛落,我奶就瞪大了眼睛,她說:「不可能!我親眼看見秀芝一家三口都是閉眼睛睡覺。」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眼神裏帶着驚恐。
我爺問:「小福子,你看見了嗎?」
我點了點頭,「看見了,秀芝一家三口根本沒睡覺。」
-9-
我話音剛落,就聽見「轟隆」一聲,雷聲很大,緊接着又下起瓢潑大雨。
我奶一臉驚恐地說:「完了完了,又被鬼遮眼了!老頭子,快拿公Ţų⁷雞血來!」
我爺急忙跑到後廚,拿了一碗公雞血出來。
屋外電閃雷鳴,狂風怒吼。
我爺看向牆上的掛鐘,已經 11 點 59,還有 1 分鐘就到 12 點。
我爺一臉慌張地說:「公雞血驅邪,咱先躲到公雞血後面。」
我爺用公雞血在地上畫了一個圈。
我們幾個人躲在圈裏。
我奶渾身發抖,她害怕地說:「老頭子,這能行嗎?」
我爺眼神發狠地說:「沒別的辦法了!」
我爺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陳大福的聲音:「老哥,你還在猶豫什麼?快把門打開!快逃命!」
我爺和我奶對視一眼,我爺說:「老乞丐說了,12 點纔會有厲鬼索命,只要咱不開門就應該沒事!」
我爺話音剛落,牆上的掛鐘突然響了:「叮……叮……」
午夜 12 點了。
屋外的雨突然停了,四周靜得可怕。
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我緊緊抓着我奶的胳膊,我奶把我護在身後。
就聽見樓上傳來「噠噠……噠……」的走路聲。
走路聲顯得格外刺耳。
我爺警惕地看着樓梯拐角,就看見秀芝從樓上下來。
她的臉色慘白,身上透着寒氣。
秀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們看,她笑着說:「叔,嬸,你倆咋了?又被鬼遮眼了?」
秀芝的笑聲很刺耳,像是在嘲笑我們。
她慢悠悠地下了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們看。
我爺小聲說:「秀芝,你咋下樓了?」
秀芝看着我爺的眼睛,突然詭異地笑了,她陰森森地說:「午夜 12 點,厲鬼索命。」
秀芝話音剛落,大寬就抱着小燕下了樓。
小燕看着我咯咯笑,她把藏在身後的兩隻手拿出來,那是兩隻已經被燒焦的手。
小燕的兩隻眼睛來回亂轉,她用手指着我說:「媽媽,我要這個小哥哥的手。」
秀芝惡狠狠地盯着我看,她的臉上佈滿了屍斑,看我的眼神透着陰狠。
秀芝鬼笑着說:「剛好 3 個人,咱們一家三口可以一起投胎,永遠不會分開。」
大寬一臉兇狠地說:「時間到了!」
大寬臉上帶着猙獰的笑,朝着我們逼近。
我奶被嚇得腿軟,她大聲說:「老頭子,咱們開門逃命吧!」
我爺的臉上都是虛汗,他說:「不能開門!」
我奶焦急地說:「不開門就是在等死!」
我奶話音剛落,秀芝就笑出聲,笑聲刺耳,她說:「叔,嬸,千萬別開門,你們是被鬼遮眼了,門外的纔是厲鬼。」
秀芝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陳大福的聲音,他慌張地說:「老哥,快把門打開!屋裏的纔是厲鬼,快開門!」
我奶被嚇得渾身發抖,她大喊着:「管不了那麼多了!我要逃命。」
我奶說完這話 就把店門推開。
門推開的瞬間,就看見秀芝一家 3 口站在門外,正陰森森地盯着屋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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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被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屋裏根本沒有秀芝一家三口。
我奶想把門關上,可已經晚了。
大寬的兩隻胳膊,詭異地長。
他用手撐着門,門根本關不上。
大寬臉上露出詭異的笑,他說:「門開了。」
秀芝的臉色慘白,她的脖子上佈滿了屍斑,她臉上帶着陰森的怪笑,眼睛一直盯着牆上的掛鐘看,「時間剛剛好。」
秀芝說完這話,就進了屋。
她身上溼漉漉的。
秀芝進屋的瞬間,我就聽見牆上的掛鐘發出「叮叮……」的聲音。
我抬頭看了眼掛鐘,剛剛 12 點。
我被嚇得腿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秀芝臉上帶着猙獰的笑,她說:「叔,我來找你了。」
我爺被嚇得腿軟,他癱坐在地上,拼了命的地往後退。
秀芝臉色變得難看,聲音悽慘地說:「當年,要不是你把車點着,我們一家三口就不會慘死!我爹也不會上吊自殺!我要你們償命!」
我爺瞬間瞪大了眼睛,他哭喊着說:「沒有,根本沒有這回事,我從來沒害過人。」
秀芝的臉色慘白, 眼角處流下兩行血淚。
屋外電閃雷鳴,雷聲滾滾。
秀芝聲音悽慘, 用手指着我爺說:「你心腸狠毒,我找你索命!」
秀芝說完這話,喉嚨裏就發出怪叫聲, 她像瘋了似的,朝我爺撲了過去。
我爺瞪大了眼睛,被活活嚇死了。
他躺在地上, 渾身抽搐了幾下, 就沒了動靜。
我奶把我抱起來, 拼了命地朝外面跑。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就看見秀芝那張詭異扭曲的臉, 那張臉上還掛着瘮人的笑。
我奶抱着我拼了命地跑,跑到村口,就看見一個人影坐在樹底下。
我奶拼命地呼喊:「救命啊!有鬼!」
那人抬頭看了我奶一眼, 樹底下坐着的竟然是陳大福。
他的兩條腿都沒了, 只剩下半截身子。
陳大福朝着我奶咧嘴笑了笑, 他說:「你們可算是出來了。」
陳大福笑聲瘮人。
我奶說:「大福,我家可有恩於你, 你不能恩將仇報啊!」
陳大福臉上的笑瞬間凝固住,他陰沉着臉說:「我根本沒被車撞死,是被你活活打死的,你花錢給我買棺材,是爲了霸佔我家裏的田地,你們一家子都是惡人,惡人就得下地獄。」
我奶瞬間瞪大了眼睛,眼神裏帶着驚恐。
我猛地想起來了,村口出事那天,我爺剛好趕驢車經過,陳大福求他救命, 他沒救, 還把人打死了。
還點火,把車上秀芝一家三口燒死了。
這事之後, 我家有了房還有了地。
以前我家一直住後山的窯洞。
我家現在有的東西,都是搶來的。
自從這事後,我爺奶就行善積德, 做好事。
時間久了, 大家都忘了這事。
我奶一臉絕望地說:「你別過來!」
可陳大福還是朝她過來。
我被嚇得昏死過去,等我再次睜眼, 發現自己躺在土炕上。
身邊是我爺我奶。
見我醒來,我爺很高興, 他說:「可算是醒了。」
我奶笑着說:「小福子別怕,都是夢。」
我點了點頭,想讓我奶抱我,可我奶卻躲開我。
看我的眼神也很冷漠。
等到了晚上, 我就聽見樓下有動靜。
我小心翼翼地下樓,就看見我爺懷裏抱着小燕,輕聲說:「小燕別急,等下個清明就能換。」
小燕的眼睛來回轉,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我,但她一直朝着我的方向咯咯笑。
我瞬間感到後背發涼,還是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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