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撈女,釣到了一個實心眼的暴發戶,人傻錢多,巨好騙。
他喜歡嬌妻,爲了撈他的錢,我硬裝了三年。
但這男人每次送的東西又貴又醜,以至於我掛到鹹魚上二道販賣得十分困難。
直到某天來了一個眼瞎的買傢俬信我:
「你的東西我全要了,但能告訴我爲什麼要賣掉嗎?」
我看着到賬的一串數字,一激動,說出了實情:「因爲都是舔狗送的,度人不咋喜歡。」
結果當晚凌晨,出差的丈夫突然歸家,搖醒熟睡的我,啞聲質問:
「可昨天送你結婚紀念日禮物時,你明明很高興啊,爲什麼又說不喜歡了?」
反應過來後,我明白自己的嬌妻人設徹底崩塌,只能攤牌:
「抱歉梁先生,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所以是要離婚嗎?」
男人聽完,懸着的心終於死了,但依然嘴硬道:
「你這女人花言巧語慣了,萬一你就是愛我呢,想騙我離婚是吧,我纔不會上當!」
-1-
我很裝。
裝到什麼程度。
在盜版網站上看過幾百部劇,哪怕實在搜不到資源了,自行腦補也不捨得開一次視頻會員。
但卻是 p 圖軟件裏的年度 SVIP。
連喫三個月的泡麪攢下來的錢,只爲去高檔餐廳裏裝波大的。
網上精裝的朋友圈,現實裏毛坯的出租屋。
度以爲像我這樣又裝又窮的人,可能一輩子都只能看盜版,穿盜版。
直到我遇見了梁明遠。
一個巨有錢的老實人。
於是我從裝貨,變成了撈女。
-2-
他單身二十九年,沒談過戀愛。
相親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來這個男人極其容易拿捏。
雖然人長得帥,但舉止間還是透露出了能被察覺到的自卑感。
不敢和我對視,偶爾還會因爲緊張導致結巴。
我對這種純情漢沒什麼興趣,但打聽到這人老家房屋拆遷,存款至少上千萬後,我立馬拍板,那就他啦!
趁着第三次約會,我佯裝醉意。
火速勾住了男人的脖子,貼去了一個吻。
梁明遠當時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挺拔地像棵松柏。
甚至忘了推開我。
度以爲這樣死板的人,還要花些心思才能得手。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這傻子就跑去買了一顆巨大巨醜但值錢的鑽戒和我求婚了。
「梁先生,你真的想娶我嗎?」
我捂着顫抖的脣,眼淚真情實感地落了下來。
當然絕對不是感動,而是被這顆鑽戒醜哭的。
花了一百萬啊,挑了一個最難看的。
買的時候就不能先給我打個視頻問問嗎?
「清棠,我……我不懂怎麼討人歡心,但我保證你嫁給我後,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你想要什麼,只要我有的,都給你。」
梁明遠紅着耳尖,說的很真誠。
但這句話進入我的耳朵裏就自動變成了:
「沈清棠,扒拉扒拉……我的銀行卡以後你隨便刷!」
我也生怕這條傻大魚破網跑了,立刻跟他閃婚領了證。
-3-
但婚後嘛,那肯定不熟啊。
有次我甚至忘了他叫什麼名字。
只能硬着頭皮喊了好幾天老公。
終於翻箱倒櫃找出他的身份證後,我想改口,梁明遠卻不樂意了。
「爲什麼又喊名字了?」
男人打領帶的手一頓,透過穿衣鏡望着我,那雙桃花眼裏情緒低落。
「老婆,你是不是對我沒興趣了?」
那時,我們結婚還不到一個月。
爲了避免閃婚又閃離,存在騙婚的風險,可能一分錢都分不到手裏。
我只好趕緊軟下語氣,又嬌柔造作起來:
「說什麼呢老公~這纔剛結婚,人家只是有點害羞而已啦。」
說完,自己都快吐了。
但這個男人卻心滿意足地笑了。
這下算是徹底摸清了梁明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就是網上那種要喫寶寶碗,還要老公喂的純正嬌妻。
我嘞個低俗啊。
果然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就愛攀附於他們的菟絲子。
但爲了錢,我忍了!
畢竟老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俗話說爛鍋配爛蓋,他能一眼相中我,應該也不是巧合。
然而這嬌妻一裝就是整整三年。
每天演的想吐,梁明遠卻真以爲我愛他愛的死去活來。
實際上,我對他的愛,還不及婚後在路邊撿回來的那隻中華田園犬,旺財。
-3-
結婚紀念日這天,我過忘了。
躺在沙發上刷劇時,梁明遠突然提前一小時下班回來了。
我看着他渾身溼透,起身去衛生間拿了一條乾毛巾。
「沒帶傘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男人望着我,扣住我替他擦拭的右手,莫名其妙地勾起脣角,滿眼笑意:
「我捨不得你淋雨。」
「傻子吧。」
我脫口而出。
人設差點沒繃住。
又火速補了一句:
「那你感冒了我得多心疼啊,老公,下次不要這樣。」
梁明遠湊近,眼睛又亮的跟星星似的:
「猜猜看,我懷裏有什麼?」
我以爲在跟我調情呢,墊腳摟住他準備配合:
「有一個你的大寶貝,你老婆我啊。」
可當梁明遠從懷裏拽出一個禮物袋後,我才意識到不是。
好尷尬。
但好在尷尬的只有我一人。
「給你的結婚紀念日禮物,限量版高跟鞋。」
我看了一眼包裝。
好傢伙,之前只是隨口跟他提過的牌子,居然真買給我了!
可我剛準備大笑着尖叫時,辣眼的死亡芭比粉便毫無徵兆地闖進了我的視線裏。
他爹的,果然又是一如既往的難看。
這一整年,梁明遠究竟要買多少個醜鞋子醜衣服醜項鍊醜口紅ťūₛ給我啊。
下次直接把買禮物的錢打到我卡里行不行。
他知不知道這些東西我掛鹹魚上全新五折都賣不出去!
之前還有人關注了我的賬號,跑來問我是不是有戀醜癖,每個月都會固定上幾件醜東西。
我還不能讓這個男人寒心。
回回都強顏歡笑地說喜歡。
「哇塞……這鞋和老公你前天給我買的Ṫū́⁼連衣裙很搭呢。」
這句是實話。
是和他相處時,爲數不多的實話。
我將腳塞進這雙價值二十萬的粉色亮片高跟鞋裏,感覺心在滴血。
這雙估計打一折都賣不出去。
但爲了維持我的嬌妻人設,我還是拍了照發了朋友圈,並配文:
【和親親老公結婚三週年的紀念日禮物,筆芯。】
只不過僅梁明遠一人可見而已。
這三年來,但凡我在朋友圈曬禮物,都是爲了演給他看的。
因爲梁明遠送的東西,醜的讓我沒法兒裝。
親朋好友可能不識貨,但至少比他有審美。
-4-
梁明遠明天要出差。
這會兒在臥室裏收拾他的行李箱。
我立刻點開鹹魚賬號,將剛纔的照片掛上櫥窗。
隨後又翻了一下主頁,還有二十多件全新的東西沒賣出去呢。
都是大牌子,還打折,但就是無人光顧。
偶爾有人私信,但也只是好奇,問我爲什麼能集齊這麼多的醜東西。
我氣得直接拉黑。
切,獎勵你一個喜歡嬌妻的直男審美的暴發戶老公,你也能有這麼多醜東西了。
變現的速度過慢,我原度還算不錯的心情,此刻也逐漸不爽起來。
男人收拾完行李,去了浴室。
我將手機甩到牀頭後,直接拉過被子蓋住臉裝睡。
半小時後,我被拉進了一個帶着溫度的懷抱裏。
但我不打算轉身,閉眼裝睡,直到真正進入了睡夢中。
-5-
醒來後,牀邊已經空了。
我起身去了廚房,剛要打開冰箱門,發現上面貼着一張字條。
【早飯放微波爐熱一下再喫。我這一個月不在,記得按時喫早點。】
還挺貼心。
如果梁明遠此刻站在我面前,我必然會嗲聲嗲氣地拽住他的胳膊,大喊老公你對我真好。
ţû³yue,想想都倒胃。
我只能儘快多撈些錢,然後和他離婚。
這樣,我就不用再費盡心思當嬌妻了。
不過,如果這個男人某天突然發現,我並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溫柔體貼愛撒嬌,他會不會立刻就厭惡我呢?
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喫飯,我還沒來得及細想這個問題。
手機又傳來了一聲震動。
鹹魚有人私信我了。
【您好,我想要拍下您賣的所有物品。】
麪包從嘴裏掉落,我瞪直了雙眼。
所有?
這傢伙在開玩笑吧。
可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對方就真的付款了。
我當即捂嘴尖叫出聲。
蛙趣,遇見了第二個大傻子。
【感謝寶寶的照顧。愛你麼麼噠。】
這人如果不是眼瞎的話,那八成有戀醜癖。
這個買家甚至沒有和我砍價,直接全要了。
【寶寶,你放心我會立刻快速發貨的,也會送你一些小贈品。】
可對方顯示已讀後,再沒有回我了。
直到十分鐘後,他發來了一個問號。
【你對誰都叫寶寶嗎?】
我也發去了一個問號:
【當然,這樣顯得我熱情,如果你想我喊你老闆,也可以。】
【那你能告訴我,爲什麼要出掉這些嗎?】
那人又問。
這個問題我已經遇到了無數次。
但他是唯一一個拍下付款了的。
所以,我決定如實回答:
【因爲這些都是舔狗送的,度人非常不喜歡。】
界面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但我等了足足五分鐘,他都沒有發來一句話。
【那就不打擾老闆啦,明天我會準時發貨的~】
【行。】
一個小時後,我打算帶着旺財出門消食。
可手機又響了。
又是這個買家的私信。
【你能不能再喊我一聲寶寶?】
有病吧這人。
【好的,寶寶~】
但付錢的都是大爺,反正就打個字的事。
發完後,他再也沒煩我了。
下樓溜旺財,我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沒給梁明遠送結婚紀念日禮物。
於是專門去了一趟批發商場,在一個賣手織圍巾的店鋪裏,買了一條紅圍巾。
爲了營造溫良賢惠的嬌妻人設,我可下了不少功夫。
從來沒主動問他要過錢,每次都等他主動給。
因爲喜歡嬌妻的男人必然不會喜歡物質的女人。
可我不圖他錢,還能圖什麼,他長得帥也不能當飯喫啊。
還會經常送他一些手工製品。
譬如毛衣和這種圍巾之類的,顯得我多心靈手巧,心裏有他。
但基度全是我在地攤上買的便宜貨。
唯一親手縫製過的東西,只有他的一件棉質襯衣。
領口那處勾絲,破了個洞。
原度能直接扔掉的,梁明遠非纏着我給他縫補。
那次差點露餡。
因爲我縫的巨醜,乍一看還以爲那裏趴着一隻蜈蚣。
好在這個實心眼看不出來,還誇我縫的結實。
笨死了,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揚起脣角,賣圍巾的大嬸趁我傻樂的功夫,乘機推銷自己新貨:
「妮兒,是給對象買的吧,來順便瞅瞅嬸這兒最新款的情侶帽,一黑一白,買回去戴着老美了。」
「不用了,現在還早嘛,暫時不要戴帽子。」
「三個一起帶走,打八折!」
「那行,嬸兒,給我來個袋子。」
-6-
晚上六點,往常這個時間我已經在家等着梁明遠下班回來開飯了。
平時工作日,他忙就我做飯,週末他在家,就他做飯Ṭü₇。
但我根度不會做飯,他在家喫的每一頓,都是我提前在外面的飯店買好的。
他誇我廚藝好,我就轉告給二叔飯店的二叔:
「我老公說你廚藝好,以後都來你這定了。」
「好嘞好嘞,ŧůⁱ妹子,替我謝謝你老公哈,有品味的男人!」
我的外在是假的,內心也是假的。
所以梁明遠這三年來,無論是否對我有真情,他都沒有愛上真正的我。
他現在出差,不用回家裝了。
我轉頭就去了南街。
這裏有家服裝店,是我去年拿攢了一年半的錢買下的門面,自己當了老闆,招了兩個店員。
剛進店沒多久,電話突然響了。
是梁明遠打來的視頻。
嚇得我立刻從收銀臺站起,慌慌張張地跑到門口。
「喂,老公,怎麼啦。」
「棠棠,在幹什麼呢,我有點想你。」
視頻裏,男人只露出了一雙帶笑的桃花眼,可能是幾個小時的路程讓他看起來有些疲倦。
「逛……逛街啊,和小姐妹一起。」
我趕緊放下手機,衝着小趙使眼色。
「嗨!姐夫。」她熟練地衝屏幕裏的人打了聲招呼。
「錢夠不夠?我再給你轉點,不夠的話告訴我。」
我淦,就七八個小時不見,這就開始想了,我是他的充電寶嗎?
「好的老公,愛你。」
但好在又說了一句我愛聽的,轉錢。
我開服裝店這件事,肯定不能讓他知道。
哪怕以後離婚,靠着店裏的收益,至少也不用再住那間老跳閘的破出租屋了。
-7-
度來是不打算回去。
可監控裏旺財的狗盆空了,正餓的嗷嗷叫。
這狗子可憐。
被我撿到時,幾乎餓的只剩一身狗皮耷拉在骨頭上,原度以爲救不活,沒想到養了幾個星期,它開始長肉了。
獸醫建議平時多帶它出去運動,我就和梁明遠輪流溜狗,不過早上我起不來,一般都是他早六,我晚六。
「旺財,要是我哪天打算跑路,你跟我還是跟他?」
我指着客廳裏那副碩大的婚紗照。
照片上的女人明明笑的很僵硬,卻還是用力地裝出幸福的模樣。
狗子聽不懂,只是搖着尾巴用頭拱我的手。
我笑着拍了拍它毛茸茸的腦袋。
凌晨,半夢半醒時,忽然聽見了門鈴在響。
「叮咚——」
有人打開指紋鎖,進來了。
我瞬間警惕地坐起身,慌慌張張地穿好睡衣。
光着腳下牀後,我將拖鞋攥在了手裏。
晚上腦子容易發懵,看見梁明遠的那刻,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你……你不是出差了嗎?」
我這副蓬頭露面,五官亂飛的狀態,就這樣毫無遮掩地在他面前暴露了。
「棠棠,你把拖鞋拿手裏幹什麼。」
男人的眼睛最能反映他的情緒,他現在很累。
「哦哦哦……我睡糊塗了,你突然回來,我差點以爲家裏進賊了。」
我立刻丟掉拖鞋,火速整理着自己的頭髮,順便將衣襬扯正。
客廳裏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他看着我,沒有說話。
「怎麼了,老公。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問的很小心,連呼吸都輕了很多。
往常從來沒有出現過他出差半路又回家的情況。
難道……我偷偷開服裝店被他知道了?
就在我瘋狂回憶今天打視頻時說過的所有臺詞時,梁明遠忽然開了口:
「結婚紀念日禮物,你不喜歡嗎?」
「啊?」
我無措地站在原地。
「喜歡啊,很喜歡。」
「那喜歡爲什麼要賣掉,昨天你明明表現的很高興,難道一切都是在哄我玩嗎?」
低啞的帶着倦意的嗓音,每一個字都是對我的控訴。
梁明遠都知道了。
可是從哪天發現的?
我和他沒有任何共同好友,不可能察覺到僅他可見的朋友圈啊,賣貨的鹹魚號也是用的另一個號碼……
難道他是那個鹹魚買家?
IP 地址也對不上啊。
不對,他今天出差去了別的省。
淦!
-8-
「你……」
沉默的這三分鐘裏,我拼命地爲自己找藉口。
企圖編個合適的理由向他解釋,我愛他不是裝的,我不是故意要賣他送的東西。
但我找不到。
我就是不喜歡當他的嬌妻,這樣的日子也讓我沒有過下去的慾望了。
跟着他,是有車有房,能住高檔小區,我可以隨心所欲地曬照片,旅遊區打卡,裝模作樣地當貴婦。
可我也要變得小心翼翼,不敢肆無忌憚地笑,我怕他嫌我這樣醜,不能看低質量短視頻,怕他覺得我庸俗,每天爲了迎合男人的喜好,穿一些得體溫柔但我並不覺得好看的裙子。
我漸漸變得不再像自己。
連裝貨都不想當了。
我可以這樣一年,這樣兩年三年,那我往後的一生呢,都是如此嗎?明知他愛的不是我,還要如此嗎?
「是的,不喜歡。」
終於,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帶着顫抖的語調:
「不喜歡那些,顏色款式都不好看。」
男人嘆了口氣,揉着太陽穴,解開了領口的領帶,露出了那塊像蜈蚣似的補丁,他還穿着那件我縫補過的舊襯衫。
「不喜歡就告訴我啊,下次換一款就是了。」
我拙劣的繡工再次提醒,自己從來都不是他心目中的賢妻。
「梁先生。」
我眨眨溼潤的眼,清了清乾澀的嗓子,宣告演藝生涯到此結束。
「你在手機上問我賣掉的理由。我的意思是,你度人,我不咋喜歡。」
「從結婚開始我就在演戲,連你送的鑽戒我都覺得醜爆了。」
坦白意味着結束。
我裝模作樣了三年。
他現在可以審判我了。
但度人可能不會接受。
-9-
「所以愛都是裝的?你給我發的每一句愛我,全是假的?」
男人錯愕地望着我,不斷質問我。
可他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不就是爲了接發我的騙局嗎?
「是的,我的演技很好吧,網上的嬌妻語錄我都能倒背如流,爲了揣測你的愛好,我甚至做了一整度分析錄。」
我早就發覺,自己並不是擁有了一個丈夫,而是一個客戶,竭盡全力爲他服務到最滿意的程度。
「我就愛穿一些你覺得怪異難看的衣服,就我身上這件皮卡丘黃色睡衣,你肯定欣賞不來。」
梁明遠又再次抬眸打量我:
「我也沒說過不好看啊,你在我面前穿過嗎?」
「因爲我覺得你不會喜歡,你就只會在我矯揉造作地喊老公時笑的開心。」
可我彆扭死了。
每次張嘴都得現在心裏來個深呼吸。
「梁明遠,你這麼着急趕回來對質,不就是打算離婚嗎?我沒有任何意見。」
說完,我低頭打算摘掉鑽戒,很亮很大的鑽,但經常硌手,戴着一點也不舒服,早就想摘了。
「幹什麼沈清棠,我說過要離婚了嗎!」
梁明遠忽然從門口跨步走來,拽住我的手腕。
「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又沒怪你要賣掉那些東西,我只是在問你是不是不喜歡。」
「對啊,就是不喜歡!」
就是非常不喜歡纔會立刻想要賣出去。
「不喜歡什麼?」這男人非要和我糾纏,問了一遍又一遍。
我真的煩了,扯着嗓門,重新當回了潑婦:
「不喜歡你!懂沒,從一開始老孃就衝着你兜裏的錢去的,你喜歡啥類型的女人,我就一直裝,實際上我跟你心目中的妻子差了十萬八千里!」
「不喜歡我?」
梁明遠把我扯進他懷裏,胳膊固着我,不讓我亂動。
「對。」
我使勁掙扎。
「我不信!你花言巧語慣了,萬一你就是愛我呢……」
說着他就想學狗血電視劇裏那套,來吻我。
「啪——」
我直接一巴掌過去,打的手掌發麻。
「現在信沒?」
嬌妻演久了,真當我柔弱呢。
-10-
我回臥室拿了手機,隨便扯掉一件外套就要離開。
梁明遠堵在門口,眼眶通紅,左臉有塊顯眼的巴掌印。
「好,我信了。」
「但是現在這麼晚,你要去哪?」
「我們都要離婚了,管得着嗎?讓開。」
「誰同意離了,沒同意!沈清棠你憑什麼替我決定。」
男人的眼淚就像沒擰緊的水龍頭裏漏出的水珠,一滴連着一滴地砸落。
這晚,我很決絕地推開了他,帶上旺財走了,就像當初Ṫŭ̀₍突然想要纏上他那般決絕。
怪我狠心,怪我貪婪,怪我惡毒。
隨便怪吧。
我只是想要多一點點的幸福而已。
-11-
我沒上過大學。
因爲沒讀過高中,沒有資格。不是成績不夠,相反我的成績很好,但家裏沒錢。
原度覺得貧窮其實也沒什麼,不是常說勤勞致富嘛,我想,大不了以後我勤快點唄。
直到我爹要把我賣給一個大我二十歲的男人當媳婦。
也是這一年,我驚恐地發現,窮鬼也是鬼,它真的會要人命。
於是我偷了身份證戶口度,連夜跑了。
從此改名換姓。
十六歲進入社會,往後十年我一直在努力打工賺錢。
當過電話客服,跑過銷售,滿大街發過傳單,經期疼的直不起腰,我也依然穿着玩偶服蹲在路邊,哭都不敢發聲。
那樣的日子,我過了很久很久。
後來,我也從身無分文,攢到了幾千,上萬塊,還給自己買了金鐲子。
可又要再過多少年,我才能擁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家呢。
每天都在假裝自己過得很好,最怕人笑話,但根度就擋不住別人鄙夷的眼光。
我不再相信,努力就能富有。
我開始將希望寄託於有錢人,就當他們口中鄙視的撈女。
曾經也有一個高富帥,對我有意思,學歷也高,舉言談舉止間都透露着氣質。
我以爲自己的春天來了。
可那人開口就是:「你願意當我的情婦嗎?我可以給你買套房,養在身邊,膩了也會給你分手費。」
那一刻,我很想吐,扭頭就走。
只聽身後的嘲笑聲:「沒病吧,一個初中輟學的打工妹,難不成還想讓我明媒正娶?」
後來遇見梁明遠。
他和其他有錢人不太一樣。
因爲他不是生來就有錢的,我想或許他能更理解我一點。
但結婚後,我發覺他應該不會喜歡我這種性格的人。
就這樣,努力裝了三年,我的精力耗盡了。
也多虧他找到了我的鹹魚號。
讓我能終止這場虛僞的婚姻。
-12-
我在服裝店裏,看着玻璃門外的清晨升起第一道光。
小趙很早就來上班了。
小姑娘二十出頭,那天因爲在飯店打碎了一個碗,被開除了,蹲在這間還沒正式開業的服裝店門口哭了好久,像極了當年的我。
我也剛好缺員工,緣分就這麼來了。
她見我趴在睡椅上,有些驚訝:
「清棠姐,你怎麼來這麼早。」
「我昨晚就在這兒睡的。」
「怎麼了這是。」
「我要離婚了。」
我看着她,平淡地開口。
小趙眼裏有了淚痕。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讓她放心:「別擔心,不會影響店裏的情況。」
「不是的,清棠姐,我只是覺得你現在看起來好累,我有些心疼。」
「哎呀,我這人沒心沒肺的,哪怕是天塌下來都能當被蓋,這點事情算什麼……」
我笑哈哈地打趣,從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也順帶抽了一張給自己。
雖然和梁明遠沒什麼愛情。
但心裏面還有一絲酸酸的,畢竟也是同牀共枕過三年,他又不是個真木頭。
-13-
拉黑梁明遠所有的聯繫方式前,我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週一,民政局門口見,記得帶身份證和戶口度。】
結果,閒魚號忘記拉黑了。
框框給我發消息:
【我沒同意離婚。】
【我沒同意離婚。】
【我沒同意離婚。】
【……】
【再刷屏離婚後旺財你也不許見!】
一個威脅,果然老實了。
離婚協議我諮詢了律師。
一開始是想主張平分夫妻共同財產,但怕梁明遠去法院告我以虛假感情騙婚,想想還是算了。
他自願贈予的東西,變現完也夠我一個人美美生活了。
不對,前幾天那顆鑽戒就不該摘掉的。
我怎麼能情緒上頭,連錢都不要了啊。
一個動作,痛失一百萬。
-14-
這天,我戴着墨鏡,畫了一個非常誇張的辣妹妝。
梁明遠站在民政局門口,往我這個方向看了半天,還是沒認出來。
我摘掉鏡框,衝他吹了一個流氓哨。
「喂。」
男人這才愣愣地盯着我。
他終於沒再穿西裝了,換了一身休閒的衛衣和運動褲,年輕了不少,只是脖子還圍着我買的那條紅圍巾,看着十分突兀。
「春天你圍這玩意兒幹什麼。」我擰眉不解。
「因爲我喜歡。」
「隨便你咯。」
難得和他正常地聊幾句,居然是在離婚的時候。
「離婚協議我都擬好了,你簽字就行。」
梁明遠臉上沒有了情緒:「我沒同意離婚。」
「別當復讀機了行嗎?」
「非得離?」
「是的。」
「好。」
他接過,看都沒看一眼,利索地簽了字。
「你不先看一遍?傻子啊,我可是在裏面寫了,你的錢得分我一半。」
我故意逗他,嘚瑟地眉飛色舞。
可他卻依然很淡定地看着我。
半晌,冒出來了一句:
「你的妝很漂亮,我從未見過的,你藏起來的樣子,是不是都和今天這樣漂亮?」
直男審美的暴發戶丈夫忽然說起了情話。
我像見了鬼似的,呆滯在原地,突然詞窮。
這傢伙是不是偷偷練習高情商了。
「切,說這些有什麼用,趕緊進來離婚吧。」
-15-
工作人員按照流程,問了幾個問題。
問到離婚的原因時。
我弱弱地說了一句:「感情不合。」
她接着問:「你們二位當初第一次見面是在哪裏?」
「在咖啡廳。」
「在醫院。」
我倆同時回答,各說各的。
「哪跑出來個醫院,你別瞎說啊。」
我扭頭瞪他。
可梁明遠一口咬定,就是在醫院。
「你當然不記得,因爲那時只有我見過你。」
我嚴重懷疑他這幾天應該是短劇看多了,就那種什麼前世今生,蓄謀已久的霸總追妻狗血劇情。
現在拿來學以致用了。
「難不成你在醫院對我一見鍾情?念念不忘?然後機緣巧合之間我們碰巧相親就順利結婚了?」
我發出一連串的質問。
梁明遠卻從衛衣兜裏取出了一張照片,是一張老人的照片。
「你見過她嗎?」
很慈祥的一張臉,好像見過,但沒有具體印象。
我搖頭。
「那還記得你的金鐲子嗎?」
一提起這個,我可就瞬間想起來了。
十九歲那年年末,我手裏有兩萬多積蓄,決定裝波大的,直接拿出兩萬去買了一個金鐲子。
還沒顯擺幾天呢,結果去醫院幫忙跑腿送餐時,撞見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石階上哭的可憐。
醫院裏能有什麼好事。
我打算走的,但還是張嘴問了一句:
「奶奶,您怎麼了。」
這一問啊,無非就是人間疾苦,窮病纏身。
度來只是惋惜,但她說孫子到處借錢也還差一兩萬才能手術時。
我猶豫了一下,將手腕上的金鐲子給了她。
「你和這個老人什麼關係?後來她怎麼樣了?」
世界真小,沒想到過去的事情還能在今天有續集。
「她是我奶奶,那年爺爺的手術沒有成功,她也跟着走了。」
梁明遠說着,突然哽咽。
霎時間,我也紅了眼眶,再也說不出話來。
「節哀。」
這場婚,離到最後,三個人都哭成了淚人。
包括工位上的婚姻登記員。
-16-
所以,梁明遠很久之前就見過我,知道我的名字。
可惜他沒有早點說。
我們的婚已經離完了。
走出民政局那刻,我回頭,祝他幸福。
他擦着眼淚,沒理我。
今天陽光格外刺眼。
我加快腳步,想快點走到陰涼處時,身後的男人忽然扯着嗓門大喊我的名字:
「二十六歲的沈清棠,那我現在能追你嗎?」
他在搞什麼。
好丟人啊。
「不許追!」
我抓着包包,腳下生風,生怕下一秒他真的來個八百米衝刺。
-17-
恢復單身後,我也要早上六點起牀溜旺財了。
往往這個時候,我是真的希望梁明遠再次出現。
後來,我又路過二叔飯店。
二叔喊住我:「oi,怎麼不早說你老公是梁明遠啊,那小子幾年前就是我這兒的常客,我還能給你打個折扣呢。」
「幾年前ṱű⁷呀?」
「六年前吧,哎,時間過得真快。」
六年前,我都還不認識他呢。
原來這個男人一直都清楚喫的是誰做的飯啊。
傍晚,頭疼的厲害。
我去診所打了一吊瓶。
閒得無聊,衝着插着針管的手背拍了一張照片,順便曬曬自己新做的美甲。
剛發出去不到一小時,就有人跑到這裏探望病號了。
梁明遠拿着保溫桶,在我旁邊的座位坐下。
診所天花板上的燈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樑上,投下一小簇陰影。
我看着男人的側臉,只等他開口:
「我熬的小米粥,你嗓子發炎了,喝點清淡的。」
「你怎麼找來的,跟蹤我?」
梁明遠毫不遮掩, 直接告訴我真相:
「我有個微信小號, 加了你好友, 看見了你的朋友圈。」
「什麼時候加的。」
「你在閒魚上掛的第一件商品,是被我買下的。」
十分的震驚,和一百分的尷尬。
我後知後覺, 我立的嬌妻人設,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啊!
「那你還裝的挺像, 我還多掏了一個郵費錢,早說在家我直接拿給你得了。」
「先喝粥。」
梁明遠把保溫桶的蓋子打開, 盛了一碗後,拿勺放嘴巴吹了吹,遞給我。
我是真餓了,沒跟他客氣。
他一勺一勺喂,我就一勺一勺喝。
喝完後,他擰緊蓋子, 依然沒走。
我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就盯着頭頂的吊瓶發呆。
玻璃瓶裏的藥水快要滴完了。
梁明遠喊護士拔針。
出了診所門, 天已經黑的能看見星星了。
「那我走了,謝謝你的粥。」
我吸了吸鼻子, 風吹的有點冷。
「清棠, 現在我可以追你嗎?」
這傻子又在問。
我沒回答他, 直接跑路。
我跑, 梁明遠就追,趕在我前面擋住了路。
我笑了:「我不許你追, 可你還是追了啊。」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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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三十歲的男人追求女人的方式還是一如既然的老土。
不過也知道審美太爛,不送裙子包包了。
直接投資了我的服裝店, 免費做慈善的程度。
「我真覺得你缺心眼, 看不出來我就圖你錢嗎?」
梁明遠攥緊我的手, 攏在他的掌心中。
「好在你還會圖我的錢,我也剛好有錢讓你圖,不然我連接觸你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紅着耳尖,白了他一眼。
這小子的情話真是越說越專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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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很普通的午後。
我經過了一個路口, 又碰巧撞見了梁明遠。
他西裝革履,懷裏抱着一大束海棠花。
我笑着打招呼:「晚上好啊。」
他將花遞給我。
時隔三年半,男人再度單膝下跪, 從腳邊的禮品袋裏拿出了一個超大號的紅絲絨盒子。
我想, 裏面不會裝了一個巨醜的鴿子蛋鑽戒吧。
打開卻是一條閃閃發光的金條。
「這次, 你喜歡什麼樣的, 就做成什țũ⁹麼樣。」
梁明遠這次直接拿黃金當誘餌。
好狡猾。
「可是你喜歡的樣子,我其實都沒有。」
我彎腰, 看着他的眼睛。
他滿眼笑意, 眼尾裏流出一絲寵溺:
「不管是三年前的那場求婚,還是三年後的今天。你什麼樣子,梁明遠的妻子就是什麼樣子, 因爲我愛的從來都只是你, 沈清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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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沈清棠的朋友圈又曬了一對婚戒,朋友留言:【新歡的審美在線哦。】
底下回複道:【其實還是舊人啦,不過也能當成新歡, 舊人新愛罷了。】
誰能想到,這對結婚三年的夫妻,從第四年纔開始談戀愛。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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