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程見津向我告白那天，我看見數不清的彈幕。
【果然，比起男女主那對啞巴，我更磕這對。】
【都是假的，別忘了男配是爲了讓女主考第一纔跟女配告白的。】
【女配寶寶你先答應他，後面追妻火葬場超帶感的。】
追妻火葬場的前提是愛。
可我並不喜歡程見津。
-1-
抱着籃球的程見津把我堵在過道，俊朗的面孔帶着羞赧。
「觀微，我喜歡你。」
剛下體育課，整個走廊熙熙攘攘都是人。
程見津這話像是在水裏投了一塊石頭，整個人羣瞬間炸鍋。
「高人氣校霸和冷臉學霸，這是什麼青梅竹馬偶像劇情節？」
「看吧，我就覺得觀微和程見津不對勁。」
聽着周圍的議論聲我有些疑惑。
程見津有發什麼瘋？
明明前不久他還說喜歡上了新來的轉校生白心月，要告白來着。
程見津額頭沁出一層薄汗，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其他原因。
眼前彈幕又開始滾動。
【跟其他人告白都不忘偷偷看女主嗎？】
【程見津，你小子別太愛了。】
【女主寶寶別傷心啊，程見津是爲了讓你考第一纔跟觀微告白的。】
我順着程見津隱晦的眼神看過去，正好捕捉到白心月眼底那一抹晦暗。
發現我看她又恢復了以往溫柔的模樣。
「恭喜你啊，你和阿津很般配。」
我：「？」
什麼就我和他țũ̂ₗ很般配了？
我向後退了兩步，躲開程見津想觸碰我的手。
「程見津。」
我嘆了口氣，「比起談戀愛，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及格。」
我繞過程見津準備回教室，程見津失落的愣在原地，像一隻被人拋棄的大狗。
彈幕又開始爲他抱不平了。
【我就知道惡毒女配沒那麼簡單，她不會也喜歡上男主了吧？】
……
我腳步放慢下來。
有些疑惑。
所以，男主是誰？
-2-
午餐時間，我打好飯後找了個角落坐下邊喫邊梳理劇情。
按照彈幕所說，我所處的世界是一本以白心月爲主角的僞骨科虐戀救贖文。
現在的劇情正進展男主寧琛察覺到自己對白心月那不堪的感情。
爲了制止這份感情，他把白心月從貴族高中轉到四中。
程見津自然也不是簡單人。
他和白心月在四中的這段經歷，讓男主喫了幾百章的醋。
至於我，作爲女主的對照面，我自私又惡毒。
母親早亡的我從小敏感扭曲。
無法接受程見津愛上別人，後面更是因爲嫉妒女主瘋狂作死。
我嚥下最後一塊糖醋排骨。
話雖如此，但我還是沒有辦法接受我一個三觀正常，遵紀守法，連紅燈都沒闖過，業餘愛好是看喜羊羊的小女孩因爲得不到程見津的愛而破防黑化成法外狂徒。
這多荒謬啊！
至於程見津，有些難評。
雖然彈幕都說他是什麼深情男二，但我覺得說他是舔狗都有點侮辱舔狗了。
舔狗至少還舔了。
程見津純純眺望犬。
他愛上了白心月，但不敢說，只能默默守護，一路上爲她掃清所有的阻礙，也就是我。
彈幕表示：【雖然女配爲了和程見津上同一所大學放棄好幾道大題，但是深情男二隻能是女主的。】
【狗作者你一點都不心疼男配。】
SO？
所以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作者心不心疼程見津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她應該挺恨我的。
月考成績出來了，我刻意關注了一下白心月的成績。
哪怕我不是第一，她這成績也不可能突然逆襲成第一的。
我並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別人的假想敵，反正我的對手一直是自己。
我與我周旋，寧做我。
程見津告白被我拒絕後，跟個泔水桶一樣又在憋着別的壞主意。
「觀微，你能幫我看看這道題怎麼做嗎？」
我瞥了一眼程見津的卷子，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
那感覺就像是華妃重生歸來，避開了歡宜香暗暗發誓這次一定要生個大胖小子，結果發現自己是男人。
我自認爲自己對他的學習也算盡心盡力，哪怕是最簡單的基礎題，我也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給他講。
這次也不例外，在我寫完解題步驟後，發現他眼神死死黏在白心月身上。
我用筆敲了敲桌面。
「程見津。」
程見津依依不捨把眼神從程雪身上收回來，看都沒看草稿紙上的解題步驟。
「觀微，我有點沒看懂能麻煩你再給我講一遍嗎？」
程見津長得很好看，看人時勾人的桃花眼裏永遠蓄着一汪春水。
彈幕又是一陣狂歡。
【誰懂這種陰溼男鬼僞裝成熱情小狗的反差感！！！】
【也不怪女配動心，換我我也心動。】
如果每次給程見津講題被氣到心臟驟停算心動的話，那我確實挺愛他的。
「這道題我給你講過第三遍了，老師在課上也講過例題，所以，」
我眼神淡漠看着他。
「你如果不聽就不要再浪費我時間了。」
說完我團起那張草稿紙，毫不猶豫扔進垃圾桶。
眼前彈幕又開始滾動。
【臥槽，女配有病吧！】
【學習好有什麼可狂的？】
【裝什麼？現在認真學有個屁用，反正最後也會因爲想跟程見津在一起放棄寫大題。】
【……】
有病！
我並不理會彈幕的謾罵，重新抽出一張草稿紙繼續投入題海。
-3-
程見津爲了干擾我學習，先是上課故意跟我說話擾亂我思緒，接着又故意藏我的筆記和卷子。
我因爲找不到卷子被老師批評，下課後程見津從自己桌兜裏掏出我的數學卷子，聲音滿不在乎。
「我抄完卷子忘記給你了。」
他將卷子塞回我手裏，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觀微，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會生氣了吧？」
我沒有理他。
他這麼做已經不能用開玩笑來狡辯了。
趁着課間，我去了趟辦公室。
委婉地向班主任表示了我不想和程見津做同桌。
班主任喝了口茶水，又呸呸幾聲將茶葉回保溫杯。
他看向我的眼神滿滿都是不贊同。
「觀微啊，當初安排你和程見津做同桌就是想着你學習好能帶帶他，這怎麼程見津成績剛有起步你就準備退縮了。」
「而且自打你跟程見津坐了同桌以後他打架的次數都少了。」
「你啊，不能仗着學習好就這麼自私知道嗎？」
換座看來是沒希望了，我離開辦公室前他還向隔壁班老師吐槽。
「我就不愛帶女生多的班級，事多，麻煩。」
下節課就是班主任的課，他從教室進來冷冷掃了我一眼。
意有所指道：「某些同學不要仗着學習好就瞧不起學習不好的同學。」
班裏一時議論紛紛，程見津垂着眸子，落在我臉上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
他嗤笑道：「觀微，你這樣挺沒意思的。」
「在你眼裏學習就這麼重要嗎？」
我和程見津從小一起長大，也就是爛俗的青梅竹馬。
我作爲父母口中的別人家孩子，是整個小區孩子的噩夢加公敵。
程見津是我唯一的朋友，他總是站在我身邊一臉驕傲告訴別人。
「觀微聰明又努力，考第一理所當然。」
可是現在，他似乎不這麼想了。
放學鈴聲響起，程見津起身走到白心月位置上彎腰跟她說着什麼，惹得白心月笑個不停。
我沒有理他，拿起書包起身離開。
自從程見津因爲送白心月回家把我丟在校門口一個小時後，我就再也沒有跟他一起回家。
程見津選擇以朋友之名守護白心月，我依舊選擇做別人眼中不近人情的冷臉學霸。
程見津因爲打架再一次被請家長的時候，我正在辦公室幫數學老師改卷子。
事情經過大概就是，隔壁班的男生調戲白心月，程見津氣不過覺得那幾個人玷污了自己的女神，跟人起了衝突。
程叔叔向班主任再三保證不會再犯後，離開前看着安靜改卷子的我嘆了一口氣。
「你什麼時候能跟微微一樣就好了。」
我不語，批改完卷子出辦公室時候看見和朋友笑作一團的程見津。
看見我來，他那幾個兄弟用胳膊捅了捅程見津，故意笑着起鬨。
「程見津跟我們幾個混在一起就不怕你的小青梅又生氣？」
有人捏着嗓子陰陽怪氣學我。
「程見津，能不能收收心好好學習啊！」
程見津打斷他們的模仿，嗤笑道：「她以什麼身份管我？」
「其實觀微這人挺沒意思的，腦子裏除了學習就是學習。」
他伸了個懶腰，聲音懶散。
「青春嘛，就要活在當下。」
我沒有停下，繼續向前走去。
反正，我和程見津已經不同路很久了。
身後似乎傳來程見津慌張的聲音。
「臥槽。」
「觀微出來你們怎麼沒人跟我說？」
「算了，聽到就聽到唄！」
「她還能把我喫了不成？」
-4-
程見津再一次帶着傷來上學的時候，沉寂已久的彈幕又開始熱鬧起來了。
【我嘞個修羅場啊！】
【男主看到有女主跟程見津有說有笑估計氣瘋了吧！】
【程見津離開後，女主可是被她哥哥狠狠懲罰了。】
【可惜剛懲罰的時候就黑屏了，我可是尊貴的會員，有什麼是我不能看的？】
【……】
要我說程見津也是有病。
他當舔狗就當，還跑去人家家門口挑釁。
沒被打斷腿都算他跑得快。
白心月進班的時候，眼眶泛紅，嘴脣紅腫而嬌豔。
想起彈幕所說的【懲罰】我眉頭跳了跳。
這就是健康的戀愛固然重要，但畸形的戀愛更加精彩嗎？
【我都不敢想男主轉來跟女主一個班有多精彩。】
【就這個雄競爽！】
男主轉來的時候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大家好，我叫寧琛。」
「我這次來四中是爲了一個人。」
這暗示意味極強的一句話引得彈幕嚎叫不止。
【知道知道，爲了女主嘛！】
【正妻的地位，小妾的心態，勾欄的做派，活該你小子有老婆。】
寧琛眼神轉了一圈，最後落在我身上。
金框眼鏡後眸子意味不明。
「觀微同學，我爲你而來。」
彈幕：【……】
我：「……」
聽到班裏同學曖昧的【哦~】時我疑惑抬頭，正好看見白心月委屈的眼神。
給程見津心疼壞了，陰沉着臉厲聲質問我：「觀微，你什麼時候認識的他？」
我：「不知道。」
程見津不信，彈幕也不信。
【死綠茶裝什麼？明明參加競賽的時候見過。】
【用這種方法引起男主注意嗎？哈基微你這傢伙（扶額苦笑）。】
說起競賽我好像有點印象，當時那個第二名叫什麼來着？
好像就叫寧琛。
但我對他真沒印象。
畢竟，我沒必要花費時間專門去記一下第二名叫什麼名字。
寧琛轉來以後總是轉悠在我周圍，只要他一靠近總有一雙幽怨的眼睛盯着我。
怪滲人的。
體育課，我像往常一樣找了個安靜的角落背單詞。
旁邊有人爭吵，我隱隱約約聽見抽噎的聲音。
「哥哥。」
「我什麼都聽你的。」
「你不要喜歡觀微好不好？」
彈幕比我先認出是誰。
【男主你快說啊，你快說你喜歡的人是白心月啊！】
【其實寧琛也很糾結的，畢竟他媽媽是女主她媽害死的。】
【喜歡上殺母仇人的女兒是個人都接受不了吧！】
寧琛背身而立，看不清表情。
「白心月，別以爲你媽嫁進寧家就是寧家人了。」
「我喜歡誰跟你有關係嗎？」
風吹的樹影婆娑，將女孩的哭聲襯得更加哀怨。
她流着淚厲聲質問寧琛。
「那我跟別人在一起你也不管嗎？」
寧琛依舊冷漠。
「跟我有什麼關係？」
彈幕的心疼溢於言表。
【寧琛你小子利用女配刺激老婆是吧！】
【寧琛你小子這會還認不清自己的心，等老婆被真的傷心的時候有你心疼的。】
【小心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兩人先後離開，彈幕也沉寂下來了。
下課鈴聲響起，我將單詞書重新裝回兜裏，起身離開。
寧琛的心不知道自己喜歡白心月，但嘴巴知道親她。
可怕的很。
-5-
彈幕說寧琛愛白心月，只是認不清自己心。
所以他藉着我瘋狂刺激，傷害白心月，冷漠欣賞着白心月爲他失魂落魄，爲他傷心欲絕。
一個人的愛需要靠作踐來體現嗎？
彈幕說寧琛童年很可憐，他的敏感和尊嚴不允許自己愛上白心月。
所以，他們只能愛恨糾纏。
可是，這一切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寧琛和白心月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而我未來的每一次不幸都和他們有關。
觀衆會爲男女主的絕美愛情而流淚。
也會心疼苦苦守護，愛而不得的男配。
ŧũ̂₂唯獨對女配苛刻至極。
我不想參與他們的愛恨情仇，也不想成爲女主幸福人生的對照。
我只是想好好學習，考上大學。
僅此而已。
在我又一次把寧琛帶來的早餐扔進垃圾桶時，他嘆了口氣，語氣帶着縱容無奈。
「觀微，你真的很難追。」
寧琛要追我這話我自然是不信。
就如彈幕所言，他只是想借我刺激白心月而已。
但是，程見津信了。
今天放學，程見津罕見的和我一起走。
一路無言。
回到家，程見津止住我開門的動作。
「觀微，你不能和寧琛在一起。」
他眉頭緊擰，像是十分煩躁，攥着我的手也很用力。
「你跟寧琛在一起，心月會傷心的。」
我仰頭看他，聲音在空曠的樓道格外清晰。
「所以呢？」
「這些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程見津但凡承認自己喜歡白心月，我都敬他三分坦誠。
他喉嚨滾動了幾下，眼神刻意迴避我。
「我也是爲了你好。」
「你和寧琛家世相差太大，你們兩個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而且，」
他語氣一頓，像是有些猶豫。
「觀微，你爸因爲小三氣死了你媽，你難道也要當破壞別人感情的小三嗎？」
我手一抬，巴掌毫不猶豫甩在程見津臉上。
【男配這話就過分了吧！】
【女配做了還怕別人說嗎？】
【樓上的我忍你們很久了，劇情發展到目前爲止，觀微也沒有做錯什麼吧！反倒是不張嘴的男女主把女配當套用。】
【怎麼，配角的命不是命是吧！】
彈幕又吵了起來。
上小學的時候，有同學拿這事嘲諷我被程見津打了回去。
曾經保護過我的盾，在此刻變成了矛。
狠狠地刺向了我。
我目光沉沉看着程見津。
那個和我一起長大的程見津好像在一瞬間徹底死去。
-6-
那天的爭吵後，我和程見津開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冷戰。
程見津幾次想道歉都被我冷漠的眼神擋了回去。
考試那天，我出門的時候碰見程見津。
他站在樓下，像是在等我。
「對不起。」
程見津，每次犯錯我都會原諒他。
可是這次，我突然不想了。
程見津幾步追上我，往我手裏塞了一瓶牛奶。
嗓音帶着沙啞的笑意。
「就像以前那樣，喝了我的牛奶就不許生我氣了。」
上了公交後，我將那瓶牛奶毫不猶豫扔進垃圾桶。
考試成績出來那天，寧琛代替我成了年級第一。
而我，則因爲缺考一門直接滑出年級前五十。
從校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發現程見津在走廊等我。
他躲開我的眼神，像是有些心虛。
「觀微，你別傷心。」
彈幕比我更清楚程見津心虛的原因。
【你們說觀微知不知道程見津給她的牛奶有問題？】
我側身越過程見津。
我不明白程見津想讓我考砸的動機。
白心月雖然成績有進步，但是連班級前二十都沒進。
比起白心月，我更願意相信程見津暗戀寧琛。
畢竟寧琛真的因爲他考贏了我。
程見津攥住我的手腕。
「我帶你去散散心。」
「就像小時候那樣。」
我跟着程見津翻牆逃課，去了小時候常去的那家冰粉店。
誰都沒有提起當初的不愉快。
喫完後，我和程見津一人咬着一根冰棍往回走，正好碰見查學生逃課的教導主任。
看見我和程見津ťüⁿ身上四中的校服，他的臉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
「你們兩個上課時間在外面瞎晃悠什麼？」
「觀微，尤其是你，學校耗費心血培養你可不是讓你逃課談戀愛的。」
程見津沒有慌張。
也沒有拖累我的愧疚，反而像是如釋重負一般鬆了一口氣。
他輕聲說：「觀微，對不起。」
我咬了口冰棍，慢條斯理問他：「怎麼，故意帶我出來是你主人給你下的任務？」
-7-
我掏出兜裏的請假條遞給主任，及時和程見津撇清關係。
「老師，我有請假條。」
眼前的情況顯然是超出了彈幕的認知範圍。
【臥槽，誰給觀微劇透了？】
【程見津故意帶女配撞上教導主任，就是爲了破壞女配在師生心目中品學兼優的形象。】
【現在觀微破局了，後面她在全校師生面前檢討劇情肯定不在了。】
嗯，在全校師生面前檢討的人變成了程見津。
週一升旗結束後，程見津帶着檢討書在當中宣讀。
這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沒有什麼稀奇的。
站在我身邊的白心月扯着我的袖子，小聲替程見津抱不平。
「觀微，我覺得你應該跟阿津道個歉。」
「你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他肯定不會跟你計較的。」
我和程見津從小一起長大，但我們兩個似乎都不瞭解彼此。
我沒有想到他會因爲白心月隱晦的一句不想讓我和寧琛的名字並排出現在榮譽榜上就給我下藥。
我本來想不明白作者設置這個劇情的用意。
彈幕的話提醒了我。
一次逃課可能沒有什麼。
但是這次逃課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
後面程見津會帶着我逃課，抽菸，夜不歸宿。
理所當然，我的墮落與女主的奮發自強成了鮮明對比。
我嗤笑一聲，抽回自己的袖子。
「白心月。」
「誰要陪你們演這噁心的戲？」
-8-
我又一次向班主任提出換座位。
這次態度很堅決，班主任幾次勸說無果後陰沉着臉把我帶回教室。
「我這班級廟小，容不下你觀微這座大佛。」
「來你自己挑挑你想和誰坐。」
我站在講臺上，有人在好奇張望，咬耳討論，也有事不關己，埋頭刷題的。
偶爾有想站起來的迫於班主任的威壓又坐了回去。
班主任似乎是很滿意目前場景。
張嘴就是陰陽怪氣。
「觀微，看來沒有人想和你坐。」
「你看要不這樣，我去跟年級主任申請一下讓你轉班吧！」
「人吶，不能光顧着學習，也要學學做人。」
我並不覺得自己的人品有什麼問題。
程見津喜歡打架惹事，班主任就專門安排我和他做同桌。
班主任說我性格安靜，成績好，能管得住程見津。
可這些並不是我的責任。
憑什麼我不想做這個調停者就是我人品有問題？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門口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班主任的說教。
「我倒是覺得觀微同學的爲人沒有問題。」
我循着人聲看向門口，年級主任身後是陰沉着一張臉的校長，再往後有個記者模樣的女生扛着攝像機。
我垂着眸子，看來校長費心安排的這一場戲要被班主任毀了。
我缺考是因爲送一個迷路的小姑娘去去警察局。
小姑娘家長認出我身上的四中校服，把錦旗送到了校長那。
恰逢學校評估，校長便約了電視臺的人想把我救人這事好好宣傳一下，以此增加四中的社會聲譽和招生競爭力。
校長費心謀ẗũ̂₈劃的一切就這樣被班主任的一番說教毀了。
記者離開後，班主任被校長叫走了。
我回到原先的位置收拾東西準備搬去隔壁班。
程見津奪過我的書包。
他沉默看着我，許久才沙啞着嗓子開口：「觀微，我就這麼讓你討厭嗎？」
「我只是學習不好而已。」
我沒有理他，將桌兜裏的所有東西收拾好才從重新從程見津手裏奪過自己的書包。
我盯着他緊蹙的眉頭突然笑了。
「程見津，說笑了。」
「學習不好只是你最不值一提的缺點而已。」
-9-
從我轉到一班後，眼前的彈幕似乎很少出現。
但是程見津和白心月的傳聞還是不斷傳入我的耳朵。
比如程見津似乎和白心月走得很近，兩人隱約有談戀愛的趨向。
白心月想喫小蛋糕。
程見津就逃課翻牆出去跑幾條街去給她買，然後被騎着電動的保安大叔攆進花圃。
淪爲全校的談資。
再比如，寧琛和程見津因爲白心月打了一架。
兩人雙雙被叫了家長。
然後剛出辦公室白心月就撲到程見津懷裏哭到不能自己。
安靜了許久的彈幕因爲程見津肆意張揚的愛沸騰起來。
【一人血書求讓男二上位。】
【樓上+1】
【男主讓你死傲嬌不長嘴。】
我側眸瞥了一眼手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把程見津後背戳一個洞的寧琛。
他眸色幽暗，不知在算計什麼。
寧琛想利用我刺激白心月失敗了。
不過，白心月用程見津刺激寧琛貌似成功了。
放學後，我向往常一樣站在公交站點等公交。
偶然碰到程見津一行人。
寧琛笑吟吟看着我。
「觀微同學，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書店？」
接着，他目光落在和程見津旁若無人打鬧說笑的白心月身上。
「心月，你跟我一起去。Ŧú²」
不是問句，是肯定。
程見津呈現保護狀態將白心月護在身後，惡狠狠盯着寧琛。
「你不要再想着控制心月。」
「她不想去！」
寧琛倒也不生氣，他手指噠噠敲着桌面，臉上嘲弄的笑像是在嘲笑程見津不自量力的笑。
「你是什麼身份？」
寧琛目光重新回到低頭咬脣糾結的白心月身上，淡淡道：「所以，你跟誰走？」
彈幕一下興奮了。
【嘔吼，雄競修羅場又要來了嗎？】
【我居然莫名期待女主拒絕，然後被狠狠懲罰。】
【是的，這就是我們骨科的好處，哪怕吵得再兇都得回家喫飯。】
男主和男二劍拔弩張，硝煙味十足。
彈幕很滿意目前的現狀。
但是好像沒有人在乎我的想法。
我：「我不願意。」
白心月像是找到話頭一樣弱弱開口：「如果觀微同學介意的話我可以不去。」
「畢竟，她不喜歡學習不好的人。」
我：「？」
我不想成爲你們 play 的一環很難理解嗎？
果不其然彈幕又開始了對我的討伐。
【死綠茶，裝什麼？不就是想和男主單獨相處嗎？】
程見津也跟了過來。
「那我也去！」
彈幕：【寶寶真乖。】
【男二就該又爭又搶。】
我：「……」
正好公交車來了。
我緊急避險，一個潘周聃轉身上了一旁的公交車。
我：「婉拒了哈！」
-10-
時間轉眼就來到高三。
這三年程見津以朋友名義爲白心月做盡荒唐事。
而男主寧琛因爲程見津喫盡了醋。
不過這些都和我沒有關係了。
畢竟我沒有因程見津自甘墮落成襯托女主真善美的惡毒女配。
這三年除了那次缺考我一直都穩居第一。
寧琛是第二。
彈幕對此非常不滿。
【男主怎麼能是第二名呢？】
爲什麼不呢？
我的成ţŭ̀ₚ績是我付出努力的正面回饋。
我的競賽成績和平時成績都不錯，拿到了學校的保送名額。
但我依舊決定參加高考。
高考前幾天，學校爲我們組織了動員會。
太陽西沉，金色的暮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給走廊盡頭的一對身影渡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暮色消音，情話三緘。
寧琛低頭吻了白心月。
他自嘲道：「白心月，你贏了。」
「我不想再喫這種沒有名分的醋了。」
歷盡千帆的男女主互訴心意，相擁而泣。
我轉身折返。
卻看見站在不遠處，臉色蒼白的程見津。
我想，他應該聽見了白心月那句：
「我只把程見津當同學。」
「哥哥，我喜歡的只有你。」
程見津以朋友的名義守護白心月，卻沒想到在白心月心裏他連朋友都算不上。
我越過他，準備離開。
程見津伸手拉住了我，他眸子半垂，眼神落寞。
「觀微，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可憐？」
我垂了垂眸子，眼前彈幕似乎又出現了。
【女配，你快安慰他啊！】
【可憐的小狗傷心壞了吧！】
【程見津這種陰鬱小狗就得觀微這種內核穩定的女孩來治癒。】
我突然想起以前那個班主任爲了程見津消停一點安排我和他坐同桌。
他說：「觀微，程見津這種刺頭只有你能制住。」
現在彈幕也說，程見津只有我能治癒。
似乎從來都沒有人問過我願不願意。
在創作者眼裏，我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爲了襯托女主。
後來，男女主在一起，我又需要無私治癒受傷的男配。
可是，憑什麼？
我站在原地，表情淡然看着程見津。
「跟我有什麼關係？」
-11-
高考結束後，我去了心儀的大學學了喜歡的專業。
每天都在爲學分和專業課奔跑。
程見津和白心月這些人對我來說已經很遙遠了。
研三的時候恰逢四中百年校慶，我作爲優秀畢業生代表上臺致辭。
看着臺下一張張稚嫩的臉龐感慨萬千。
「有人的高中生活宛如一幅炫彩奪目的畫卷，而有的人的高中只是用卷子和習題冊積累出來的出路。」
很顯然我是後者。
「其實大多數人的青春沒有早戀，沒有打架，沒有偶像劇那麼誇張，她們的生活是無數的卷子和習題。」
「但這樣的生活恰恰是最真實的生活，你不是別人的配角，也不是無關重要的 NPC。」
「你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所以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再次碰見寧琛是在意料之外。
我陪着老師參加商業晚宴，恰好碰見寧琛帶着一個樣貌姣好的女孩，兩人異常親密。
女孩挽着寧琛手臂，幾個合作伙伴看見這一幕開口奉承調笑寧琛。
「家裏有嫂子這個校花就夠讓哥幾個羨慕了，外頭還養着個溫柔解語花，寧總真是豔福不淺啊！」
寧琛眉眼半闔，只道了一句。
「贗品而已。」
宴會結束，主辦方恭敬把我和老師送上專車。
一轉身，卻看見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的白心月。
以及，爲白心月撐傘，自己大半個肩膀被雨水淋溼的程見津。
看見我，程見津表情似乎有一瞬間愕然, 很快就被隨後出來的寧琛吸引了注意力。
程見津把傘塞給白心月就衝上去跟寧琛扭打到一起。
「寧琛你他媽還是個人？」
「心月還懷着你的孩子，你這樣對的起她嗎？」
白心月撐着傘, 無助的站在原地，淚流不止。
作者筆下的結局停留在男女主的婚禮。
她說寧琛和白心月會永遠幸福。
沒人知道永遠是多遠。
也沒有人想到王子和公主的婚後生活是一地亂麻。
我無意觀看這場鬧劇, 上車離開。
回去途中, 老師好奇我和程見津幾人的關係。
我擦去車窗上的霧氣, 窗外的風景逐漸清晰。
我說：「曾經的同學，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在作者筆下，我是阻礙男女主幸福的惡毒女配。
而在我的世界裏，無論是男主女還是程見津，對我來說只是無關重要的路人而已。
-12-
我老師是國內新銳行業的頂尖人才。
她一生沒有結婚, 將自己奉獻給國家。
她像一束光一樣照亮我以後的道路。
她是我想要成爲的人。
所以在她問我願不願意跟着她去保密單位時我自然是欣喜若狂的答應了。
在正式離開前, 老師給了我一週時間處理自Ṱűₓ己的私事。
我自從上了大學後就和ẗúₓ老家斷了聯繫，我爸臨終前無論繼母怎麼樣哀求我也沒有回去。
我不能對不起我媽。
我也不能不對不起無數黑夜裏蹲在被子裏哭泣的，那個小小的自己。
找你上次偶遇後，程見津一直髮消息給我。
翻來覆去就一個意思。
「心月想見你。」
我坐在咖啡廳看着對面的白心月，她瘦的可怕，瘦小的身軀彷彿被風一吹就倒。
我突然意識到, 作者可能也不愛她筆下的女主。
在原先的故事裏, 白心月大學畢業就和寧琛結了婚。
彈幕所謂好磕的點居然是白心月在校慶典禮上那句：
「我是第二是沒什麼了不起，可我的男朋友是第一名。」
作者給予了白心月姣好的容顏, 讓她擁有程見津無條件的愛慕和付出，寧琛爲了她放下上一輩的仇恨。
名校畢業, 老公事業有成, 她像是擁有了一切。
可是又像是什麼都沒有。
作者給白心月的一切，似乎都是爲了配得上寧琛而已。
白心月放下杯子。
「我決定和寧琛離婚了。」
我抬了抬眼，有些意外。
她繼續說。
「寧琛這麼多年都沒放下你。」
「他養在外面的那些小三小四都有你的影子。」
她猛地起身，情緒似乎有點激動。
「觀微，看到我現在這樣你一定很得意吧！」
我什麼都沒說，起身離開。
離開咖啡廳的時候, 看見在門口等白心月的程見津。
他面容憔悴，看來這些年過得並不好。
程見津從兜裏掏出一張揉皺的草稿紙。
他說：「觀微, 我後悔了。」
「如果我當初聽你的話好好學習, 是不是今天的結局就會不一樣。」
高考結束後程見津的成績只能勉強上個本科。
他選了和白心月一樣的城市, 選擇繼續以朋友的身份守護白心月。
故事的發展似乎和原先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少了我這個惡毒女配而已。
程見津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大多都是些成芝麻爛穀子的舊事。
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愉快的懷疑。
說到最後, 他聲音似乎是有些哽咽。
「觀微, 對不起。」
「我不該曾經仗着你喜歡我就隨便作踐你。」
我冷淡打斷他的回憶。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幫助你學習是班主任強制要求的，我也不想管你。」
程見津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握着草稿紙的手指因爲用力而發白。
他張了張嘴, 什麼也沒說。
我看着程見津手裏那張被我扔掉的草稿紙皺了皺眉。
「程見津, 你的人和你做的事一樣不合時宜。」
「挺噁心的。」
他眼神黯淡了幾分，試探性開口。
「那我們以後還能再見面嗎？」
我蹙了蹙眉，良久卻是笑了。
「程見津, 你算什麼東西？」
出發那天，闊別已久的彈幕重新出現了。
【我磕的 CP 還是 BE 了，嗚嗚嗚嗚。】
【我倒是覺得對觀微而言，這個結局纔是 HE。】
【就是就是。】
【觀微是大女主, 纔不會耽於兒女情長。】
我不懂大女主的概念。
但我覺得，每一個認真生活，願意爲自己夢想爲之努力的女孩都是大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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