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夢新生

87 年,我沒錢上大學,跟風買了彩票,竟中了頭獎!
可兌獎時,我翻遍了全身,也沒找到那張彩票。
周文軍安慰我,趙雅芳照顧我。
我以爲我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丈夫和閨蜜。
自此,任勞任怨了一輩子。
直到臨終前聽到了兒子的心聲:
【等她死了,爸和趙姨就能修成正果了。】
【何必等這一輩子,不就是當年拿了她一張彩票嗎?】

-1-
看着面前的大學錄取通知書,我一陣恍惚。
土黃色的老式信封裏,白底紅字的一張薄紙上,龍飛鳳舞地寫着我的名字。
承載着我年輕的未來。
我重生回了 19 歲。
門口傳來了鄰居王嬸的閒聊聲:
「慧蘭這孩子真是可惜了,明明考上了這麼好的大學,卻沒錢去上。要是爹媽還在,就不會讓孩子喫這種苦了。」
「幸好,周家那小夥子厚道,人也長得俊,有前途,下月他們就要結婚了吧?」
我一怔,這纔想起 19 歲時我的處境:
父母雙亡的孤女,無依無靠,沒錢沒地。
上輩子的我,因此不得不放棄了上大學。
而和周文軍結了婚,然後……
我一陣膽寒。
立刻掏了掏口袋,想看看身上還有多少錢。
卻摸到了一張和錢不一樣的紙。
上面印着大大的「獎券」二字。
正是後來中了頭獎的那張彩票!
捏着這張獎券,我差點落下淚來。
我抹了把臉,用力推開了房門,對着鄰居大聲說:
「我不結婚,我要去上大學!知識改變命運,我們婦女也要擁抱新時代,不管多苦多難,我都要去上大學!」
這輩子,我會把握住這張獎券。
也把握住我曾經錯失的人生!

-2-
前世,我沒錢讀大學。
當時,社會福利有獎募捐券,也就是後來大家說的彩票,剛發行不久。
我跟風買了一張獎券,開獎時竟中了頭彩!
我滿心歡喜,以爲自己可以去上大學了。
可翻遍了全身,都找不到這張頭獎彩票。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後,趙雅芳已經做了一桌子菜,周文軍關心地詢問我發生了什麼。
看到他,我再也抑制不住滿腔委屈。
撲進他懷裏放聲大哭。
他緊張地擁住我,趙雅芳也着急地安慰我。
他們對我說:「就算失去了這張彩票,沒辦法上大學,他們也會一直陪在我身邊。」
一個是我青梅竹馬的未婚夫,一個ŧù¹是我最要好的閨蜜。
我哭得更厲害了。
暗自下定決心,一輩子都會對他們好。
我和周文軍結了婚,後來又有了孩子。
趙雅芳畢業後留校,周文軍也進城打拼了。
只有我,留在老家,拉扯兒子長大,照顧年邁的公婆。
對於這樣被囚困的人生,我不是沒有怨言。
我時常覺得自己就像一頭被栓在石磨上的驢。
一輩子,都只能圍着磨一圈又一圈地打轉。
伺候半身不遂的婆婆睡下後,我會在夜裏哭泣、怨懟。
恨丈夫的不着家,兒子的不懂事,公婆的不理解。
可每每想到丈夫和閨蜜曾經給過我的關懷。
我又會擦乾眼淚,繼續生活。
有時,我也想要追憶曾經錯失的人生。
我會找出原來上學的書本來看。
兒子會冷哼着質疑我:
「你也看得懂化學書?趙阿姨纔是化學教授,你連大學都沒上過!還不如多幹點活!」
我只能悻悻地放下書本,去餵豬、去做飯、去搓洗公婆沾了屎尿的髒衣褲。
我總是會幻想:如果自己也能去上大學,人生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可那張大學錄取通知書,卻不知何時再也找不到了。
直到給公婆送終後,我被接進了城。
卻在趙雅芳家裏,找到了那張寫着我名字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我心中生起了疑慮,失魂落魄地去了大學找她。
卻聽到周圍的學生喊她:
「葉教授。」
我難以置信。
可牆上的任職欄裏,她的照片下,竟赫然寫着我的名字!
「葉慧蘭」
宛如五雷轟頂,我這才知道:
原來,趙雅芳頂替了我的大學名額,用我的身份畢業、留校。
然後步步高昇,成了現在國內知名的化學教授!
難怪。
無論我多麼期盼地央求她,她也不願意和我多說大學裏的事,更不許我去她的大學找她玩。
後來,她甚至不願意回村了。
原來竟是這樣!
我無法再壓抑心裏多年來的痛苦和怨懟,崩潰地在大學裏大哭大鬧,驚動了安保和校領導。
可週文軍急匆匆地趕到後,卻護住了臉色煞白的趙雅芳。
他對所有人解釋說:
「抱歉,我的妻子患有精神疾病,剛進城受了刺激,說的都是瘋話。」
趙雅芳也抹着眼淚:
「是啊,她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嗚嗚嗚……」
被蓋上了精神病的烙印後,我更加無力維權。
最終,鬱結於心,重病倒下。
臨終時,才從兒子的心聲裏,聽到了一切的真相。
原來,我的彩票自始至終都沒有被弄丟,而是被他們偷走了!
我的好丈夫,偷了我的彩票,遠走高飛!
我的好閨蜜,偷了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冒名頂替!
他們甚至還早已揹着我,成了一對人人豔羨的鸞儔鳳侶!
原來,竟是他們,偷走了我的人生!
而那個向來看不起我的、喫裏扒外的兒子。
明知如此,卻從未告訴我,與他們一起,生生瞞騙了我一輩子!
如果可以,我寧願從未生下過他……

-3-
重生回來,我看着錯失了大半輩子的大學通知書。
喜極而泣。
老天有眼!
竟給了我重新改寫命運的機會!
這一次,我一定會牢牢把握住!
我小心翼翼地將通知書和彩票藏好。
拿出日曆簿,細心計算日子。
未免夜長夢多,我不打算在這裏待到去大學報到前。
等到彩票開獎那日,我會兌完獎金,就離開這裏。
懷揣着我的通知書,在城裏勤工儉學,直到報到那天。
開啓屬於我的新生!
我在彩票開獎的日期上畫了個大紅圈。
還有五天。

-4-
周文軍下工回來時,趙雅芳也一起進了門。
前世,他們也經常這樣同進同出。
我從沒覺得哪裏不對。
今天,他們倒沒像往常那樣談笑風生。
趙雅芳低着頭,悶悶不樂。
周文軍則在一旁安慰她,滿臉心疼。
前世的這一天,我剛收到錄取通知書,一見他們回來,就興奮地報喜。
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見我直挺挺地站在屋裏,他們略微一驚。
一路都牽在一起的手,這才後知後覺地猛然鬆開。
原來一直都這麼明顯。
只怪我眼瞎。
沒等我說什麼,周文軍就先冷聲道:
「雅芳心情不好,你今天怎麼沒做飯?」
我看着他們,沒說話。
趙雅芳連忙拉住周文軍的手臂,聲音柔柔的:
「慧蘭大概是不太舒服,文軍哥哥,你好好說話呀。」
周文軍臉色稍霽:
「那現在去做吧,晚點喫沒關係。」
我靠着牆沒動,只說:
「今天手疼。」
周文軍皺了皺眉,還要再說什麼,趙雅芳就含着淚說:
「文軍哥哥,你別和慧蘭吵架,今天我來做飯就是了。」
她膚白貌美,身材嬌小,楚楚含淚的模樣,別提多令人心疼了。
周文軍馬上就急了,追着她進了廚房。
看都沒看我一眼。
許久,他們才端出飯菜。
喫飯時,趙雅芳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手指上也包了一塊紗布。
周文軍數落我:
「你今天亂髮什麼脾氣?害雅芳都切到手了,雅芳本來就不太會做飯。」
趙雅芳連忙說:
「文軍哥哥,別這麼說慧蘭,都怪我不太會做家務,不如慧蘭那麼熟練。」
她聲音輕軟,語速和緩,說話都像在撒嬌。
前世,我一直以爲,她是每次都維護我的知ṱüₕ心閨蜜。
可現在,我只覺得噁心:
「今天心情不好。」
周文軍臉色一變:
「對了,隔壁家的王嬸說你的錄取通知書來了,你和雅芳報的是一個大學吧?」
我看着趙雅芳:
「你的到了嗎?」
趙雅芳滿臉的委屈,卻還是硬擠出一個笑,眼中竟暗含着期待:
「當然啊,慧蘭,我們又能做同學了呢。」
與她對視的同時,我竟然聽到了她的心聲!
就像臨終前,我聽到兒子的心聲一樣。
她嘴上說得好聽,心聲卻是:
【憑什麼啊?!葉慧蘭這頭蠢豬都考上了,我怎麼可能沒考上?!】
我渾身發涼,只覺得毛骨悚然。

-5-
我手中的勺砸進碗裏,發出一聲脆響。
趙雅芳面露憂色,關心道:
「呀,慧蘭,怎麼這麼不小心?」
「今天收到了這麼大的好消息,怎麼悶悶不樂的,發生了什麼嗎?」
可她的心聲卻是:
【周文軍說他會幫我想辦法的,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不行,我絕不能眼睜睜看着葉慧蘭去上大學!她一個孤兒,樣樣都不如我,憑什麼能考過我,去上大學?!】
我一陣心寒,不想再聽了。
轉而看向周文軍。
周文軍皺眉,抬頭:
「你今天怎麼了?這不是天大的喜事嗎,明天我們一起去外面慶祝一頓?」
對視時,我也聽到了他的心聲:
【雅芳都落榜了,她怎麼就考上了?】
【就算考上了,她也沒錢去上。與其浪費這個機會,還不如讓雅芳替她去。】
即使已經蹉跎過一輩子。
即使已經知道了一切的真相。
但親眼看到他們虛僞的嘴臉,親耳聽到他們醜惡的真心話。
我還是不免眼眶酸澀。
爲什麼?
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原來這麼多年來,ŧúₘ我所以爲的最親近的丈夫、最要好的閨蜜,對我竟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心,甚至只有滿腹的貶低和虛僞!
我低着頭,顫抖着放下碗筷。
「我喫好了。」
回屋後,我悄無聲息地大哭了一場。
平復了許久的情緒後。
我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打算了。
還有四天。

-6-
第二天一早,我挎上揹包,就出了門。
周文軍今日上工竟晚了點,撞個正着。
見我要出去,他皺眉問:
「你去哪?聽說你昨天去獎券攤湊熱鬧了?」
我捏緊了包,心怦怦直跳。
周文軍裝若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長得濃眉大眼,模樣周正高大,十分英俊,又有文化,以後定然會有出息的。
是鄉里不少姑娘的夢中情人。
我們青梅竹馬,我從小就會跟在他身後,「哥哥」、「哥哥」的叫。
我父母還在世時,我們就結了親。
後來,父母不在了,周文軍也對我這個孤女多有照顧。
雖然還沒正式登記結婚,但我們也分房住在一個屋檐下。
他也曾幫我趕走過兇惡的野狗,護着我走過漆黑的夜路。
孤身一人後,從未有人如此爲我遮風擋雨,對我關懷備至。
所以,前世,我纔會對他那樣的死心塌地。
可現ṭū₋在,我已經不會再被他迷惑了:
「隨便看看。」
周文軍應了聲:
「那些獎券都是騙人的,你身上錢不多,別浪費在那些糊弄人的東西上。」
我含糊着,低頭離開。
進了縣城,我一邊問一邊找,終於找到了縣婦聯辦公室。
接待我的是個面容和善的中年婦女:
「小妹妹,是生活上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一對視,我就聽到了她的心聲:
【和我閨女差不多大,居然這麼瘦,天可憐見的。這麼慌張,一定遇到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她。】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來自他人對我的真心實意的關心。
我的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
哽咽着從包裏拿出那張錄取通知書。

-7-
婦聯的李阿姨拉着我的手,安慰了許久。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也煥然一新。
期盼起了充滿希望的未來。
可回到家後,剛打開房門,我就愣住了。
只見我的房間裏一片狼藉。
生活用品、書本、衣物……
我的一切,都被翻得一塌糊塗!
我驟然想起,前世也有過這麼一天。
當時,周文軍說什麼東西找不到了,要大掃除,把全家都翻了一遍。
前世的我,沒有多想。
甚至還以爲他有急用,幫着一起翻找。
可現在……
我錯愕地看着周文軍。
他揉了揉頭髮,蹙眉不耐地解釋:
「找不到東西,把家裏翻亂了,抱歉。」
可他的心聲卻讓我如墜冰窖:
【她到底把錄取通知書藏到哪去了?反正都上不了,爲什麼還捂着不拿出來?雅芳都悶悶不樂好幾天了。】
【她居然買了獎券,難道還奢望能中獎去上大學嗎?】
【不過她運氣一向不錯,真中了也麻煩,還是先替她收着吧。】
宛如一腳踏空,從美夢跌回了地獄。
一想到我又要像前世那樣,被他們敲骨吸髓,榨乾一輩子。
我就控制不住地顫抖,憤怒着急地大吼:
「你憑什麼亂翻我的東西?!」
周文軍從沒被我這麼大聲過,愣了下,才心虛地撇過頭去:
「我只是在找東西。」
他想了想,又蹙眉道:
「你最近怎麼了?昨天……」
我還沒說完,我就越過他,衝進了房間。
我的牀鋪也被翻亂了,我抽出牀底的一個大鐵盒子。
打開後,裏面是我的戶口簿、身份證,還有一些其他重要證明。
我一直將這些重要的東西收拾得很整齊。
可現在卻全亂了。
好在東西都還在。
唯獨我昨天小心翼翼放進去的那張彩票,不見了!
「我放在裏面的東西呢?!」
一想到上輩子牢籠一般的人生,我就無法遏制地感到崩潰。
難道重生一世,我卻還是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周文軍別過頭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死死地盯着他,他卻不肯和我對視。
我心急如焚。
只有三天了。
我該怎麼辦?

-8-
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將自己需要帶走的證件、衣物、隨身物品,一一打包。
我正準備將需要變賣或清理的東西搬出去。
周文軍敲了敲門。
我們還沒結婚,在家也是分房睡。
開門後,周文軍說:
「那天喫飯,我們說好了,要出去慶祝一下。」
「我們馬上也要結婚了,也該置辦點新婚用品了。」
上輩子,我拿到大學通知書,卻沒錢去上。
跌入人生低谷之後,是周文軍陪在我身邊安慰,給了我很多溫暖和關懷。
我以爲他會是我的人生歸宿。
所以,絕望之後,我很快振作了起來。
滿心甜蜜的開始操持起婚事。
當時,我央着周文軍陪我一起去選婚禮上的喜服和佈置,再去城裏拍一組婚紗照。
可我等來的,卻是他和趙雅芳帶回來的,皺巴巴的喜服,和挑選好的婚禮用品。
他說:
「今天看到一套合適的,雅芳說好看,就替你試了試。」
趙雅芳也羞澀地說:
「文軍哥哥非要我試一試,還要我來挑那些,慧蘭,你不會怪我吧?」
看着那件已經有過試穿痕跡的喜服,我心中酸楚,強顏歡笑:
「怎麼會呢……」
趙雅芳似笑非笑。
而當我獨自展開那套喜服時,裏面卻悠悠飄出了一張照片。
是一張彩色的結婚照。
上面的人赫然就是穿着喜服的周文軍和趙雅芳。
他們對着鏡頭,笑得甜蜜燦爛。
那是連我都沒有的彩色結婚照。
那一晚,我竭力告訴自己,他們只是在幫我。
都是我想多了。
卻還是止不住地傷心落淚。
可就連第二天的婚禮,我都是紅腫着眼睛度過的。
當我去補妝時,甚至在轉角處,聽到有人悄聲議論。
說比起我這個新娘,趙雅芳這個伴娘,反倒和新郎更登對。
我的心裏頓時被刺出了一個血洞,空落落的漏着風。
上輩子,我爲了這場婚禮忙前忙後,到頭來,卻只成了一個可笑的配角。
這輩子,我避之不及,他卻主動提起了。
我只覺得諷刺。

-9-
看見我的房間變得空空蕩蕩,周文軍一愣:
「你屋裏……東西怎麼這麼少了?」
我一邊收拾一邊說:
「弄亂了,發現很多東西不想要了。」
周文軍可能自覺理虧,輕咳一聲:
「雅芳已經在外面等了,我們走吧。」
我和他們一起去了縣城。
趙雅芳似乎心情好些了。
一路上,她都和往常一樣,纏着我。
不停地詢問我,關於錄取通知書的事。
她挽住我的手臂,做出一副好閨蜜的樣子,聲音甜軟地說:
「慧蘭,我們今天是來慶祝你收到大學通知書的,你怎麼還悶悶不樂的呀?」
「慧蘭,我還沒看過你的錄取通知書呢?以前你都會拿給我看的。」
「你放哪兒了啊?真的收到了嗎?不會是怕我們因爲這個就疏遠你,所以才說……」
以前,她也都是這樣同我親近的。
她是我的同學。
她長得漂亮,人又溫柔嘴甜,好像從一開始,她就特別親近我。
同學嘲笑我是沒爹沒媽的孤兒時,是她挺身而出,爲我說話。
我跟不上課業時,是她拉着膽怯的我,去辦公室找老師一一講解。
我以爲考試成績不夠好,捏着卷子掉眼淚時,是她抱着我的肩柔聲安慰。
我對她依賴又感激,成了最要好的閨蜜。
每次周文軍接我上下學,她也都會挽着我一起走。
我們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說着話,她也會和周文軍鬥嘴。
後來,我們三個就經常一起喫飯、逛街、聊天。
有時,甚至都沒有我……
我頓住了腳步,看着她,幽幽問道:
「你不是也有嗎,爲什麼還這麼好奇?」

-10-
趙雅芳的臉色頓時變了。
她臉色鐵青,咬着脣,卻強行扯出一抹笑:
「慧蘭,我、我只是關心你呀……」
她說着,眼眶就溼潤了起來。
像是我欺負她了一樣,楚楚可憐。
可與她對視的我,分明就聽到了她真實的心聲:
「葉慧蘭算個什麼東西?!她憑什麼敢這麼對我!她這個……」
就算已經預料到。
但那些不堪入耳的惡毒咒罵,依舊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呵,原來,這就是我的好閨蜜!
我真不明白,她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咬了咬牙,忍住了眸中的熱意,正要推開她挽着我的手。
周文軍卻皺眉,像個兄長一樣嚴厲地道:
「慧蘭,你怎麼能這麼說話?雅芳她只是關心你!」
他緊張焦急地哄着趙雅芳。
我在一旁看着,只覺得可笑。
「我不知道你這幾天在發什麼脾氣,但你也不能這麼對雅芳說話。」
「雅芳這麼關心你,你就是這樣恩將仇報的?」
趙雅芳攔住了周文軍,哭哭啼啼地說:
「文軍哥哥,你也別怪慧蘭了,都怪我,不知道說了什麼,又惹慧蘭不高興了。」
「雅芳,怎麼會是你的錯?她最近也不知道是喫錯什麼藥了。」
周文軍又擺出那副哥哥的樣子教育我:
「慧蘭,道歉。」
我靜靜地站着,只無辜地說:
「我有說錯什麼嗎?」
他們兩人聞言,皆是一愣,臉色難看。
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不再多說,轉身獨自離開。

-11-
我又去了縣城裏的彩票攤。
我已經記不得上輩子除了頭獎外的其他號碼了。
我與攤位上的工作人員說了好久的話。
然後,又買了一張。

-12-
我先回了家,趁沒人在,我仔仔細細地翻找了一遍。
可哪裏都沒有那張彩票。
我正急得滿頭大汗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我心頭一緊,剛從周文軍的屋子出ƭṻⁿ來,就撞見了進門的趙雅芳。
她是一個回來的人。
「我跟文軍哥哥說,想和你單獨說說話,他就讓我先回來了。」
見我不說話,她看了看我背後大開的房門。
「你在文軍哥哥房間裏做什麼?」
我不想回答,她卻先笑了:
「不會是在找那張彩票吧?」
我猛然抬頭。
卻見她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譏諷。
「葉慧蘭,你還真以爲自己能憑一張彩票改命嗎?」
我瞪大了眼,氣得渾身發抖:
「趙雅芳,我對你那麼好,從沒有對不起你過,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趙雅芳冷冷地看着我:
「你一個孤兒,和周文軍定親,還考上重點大學,憑ƭṻ₆什麼?」
她說着又笑了起來:
「可惜,你就算考上了大學也沒錢去上。」
「就算真的結婚了,在他那裏也永遠比不過我。」
我眼眶發酸,心寒至極。
見趙雅芳要走,我連忙問:
「你們到底把我的彩票藏到哪裏去了?!」
趙雅芳哼聲說:
「放棄吧,你找不到的。」
可對上她那雙奚落的眼睛時,我卻聽到了她的心聲:
「她死也不會想到,周文軍會藏在後院的舊倉庫裏吧」
這一刻,我心如鼓擂!

-13-
趙雅芳走後不久,周文軍就回來了。
他帶了幾個飯盒:
「白天你直接走了,餓了一天了,喫飯吧。」
菜冷了,賣相也不好看了。
一看就是他和趙雅芳下午喫剩下的。
我一陣反胃,一言不發地去廚房自己炒了菜。
周文軍皺眉:
「慧蘭,我們都要結婚了,你這又是做什麼?」
我看着他:
「是呀,我們都要結婚了,可你這些天來都和誰在一起呢?」
周文軍臉色驟變。
半晌,才找補道:
「你在說什麼?雅芳是你的閨蜜,我們也都是因爲你,纔會……」
「你知道你走了,雅芳有多傷心嗎?她還非要先回來找你,主動和你解開誤會。」
「誤會?」
我笑了:
「她說我就算考上了大學,也沒錢去上。」
「說我就算和你結婚了,在你心裏也永遠比不上她。」
「這是誤會嗎?」
周文軍臉色蒼白,嘴張了張又閉上。
我不想多說了:
「你心裏怎麼想的,你自己知道。」
在我波瀾不驚的視線裏,他最終狼狽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14-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很早就起了。
爲了不讓他察覺到任何異樣,我依舊做好了早點。
周文軍上工前,背對着我,堅定地說:
「慧蘭,無論如何,我的妻子都只會是你,明天,我們就去縣城領證。」
我沒有回答。
確認他走後,我拴好了大門。
轉身快步向着院子裏的舊倉庫走去。
明天就是彩票開獎的日子!
我必須要去找到屬於我的那張彩票!
舊倉庫裏滿是灰塵,我沒有急着進去。
昨天晚上,我已經在腦海中模擬了無數遍,該如何尋找。
我仔細觀察裏面的灰塵,慢慢找到了最近曾被人動過的痕跡。
周文軍藏得並不算好。
只是舊倉庫平時都不會有人去。
順着地上淺淡的腳印,走到角落裏的櫃子前,手指順着灰塵上明顯的指印,拉開了一個不起眼的抽屜。
裏面有一本舊書,而當我仔細翻找時。
我的彩票,就被夾在裏面!
我捏着這張失而復得的彩票,幾乎喜極而泣。
用力吸了幾下鼻子,平復了躁動的心情。
想了想,拿出了口袋裏的另一張彩票。
放回了舊書裏。
將一切都還原後,離開了舊倉庫。

-15-
我對這裏已經沒有任何留戀了。
不可否認,周文軍和我從小青梅竹馬,感情深厚,他也確實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爲我遮風擋雨。
可這些愛情、恩情,上輩子,我也都已經還完了,甚至綽綽有餘。
我收拾好的行李,帶到了縣城裏,找李阿姨借住了一晚。
第二天,我按着記憶中的時間,來到了彩票攤。
彩票攤前早已人聲鼎沸,聚滿了等着開獎和看熱鬧的人。
人羣中,我遠遠看到了周文軍和趙雅芳的身影。
我壓低了問李阿姨借來的帽子,遠離了他們。
開獎的人很大聲,從最低的獎項開到最高的。
人羣裏響起驚呼,有人驚喜地上前領獎,也有人唉聲嘆氣。
更多的人,屏住了呼吸,等待最後的大獎。
我也是。
「720395!720395!有沒有?頭彩!」
當最後一組數字被大聲地報出來時。
我熱淚盈眶,激動得揮舞起了雙手!
「我!是我!」
周圍的人都驚歎着,爲我讓開路。
我一路擠到了彩票攤前。
當着主持人的面,從包裏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張彩票。
「720395!」
正是中了頭獎的那張彩票!
這輩子,我終於把握住了屬於我的一切!
主持人紅光滿面地大聲宣佈:
「恭喜這個姑娘,一等獎,獎金 5000 元!」
正當我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能降落時,人羣中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張獎券不是她的!是她偷來的!」
我錯愕回頭,正對上趙雅芳怨毒的雙眼。
她指着我,大聲說:
「她根本沒錢買彩票,她一直寄住在別人家,是她偷了主人家的彩票!」

-16-
大家一時議論紛紛,主持人也遲疑了起來。
不知道該怎麼辦。
強烈的恐懼感將我吞沒,我彷彿回到了那天去大學的晚年。
明明是趙雅芳在撒謊,明明是她頂替我,可我百口莫辯。
無論怎麼解釋,都沒有人相信我。
甚至聽信周文軍的話,認爲我是個滿口胡話的精神病!
冷汗溼透了我的衣服,大腦一片空白。
難道這輩子,我也無法擺脫被他們利用、踐踏的命運嗎?
「你們有什麼證據胡說八道?!」
一道有力的女聲傳來。
是李阿姨的聲音!
「買獎券的那麼多人,如果人人都說中大獎的獎券,是偷自己的,那還有什麼好賣的?!」
「按照規矩,票在誰手上,獎就兌給誰!」
衆人這才紛紛醒悟:
「是啊,這獎券又不記名,就算丟了,被別人撿到,也只能認。」
「對啊,要真能這麼說,我也說頭獎是我的嘞!」
「而且誰知道,她說得是真的還是見錢眼開?口說無憑。」
趙雅芳的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周圍也有人數落她:
「小姑娘,你真的認識人家嗎?可不能看了錢就亂講話。」
「你這麼說,也要講證據的。」
「要不還是報警,讓警察來處理吧?」
邊上的周文軍極力將她護在懷裏。

-17-
這時,李阿姨也擠到了我身邊:
「慧蘭,他們就是你說要躲着的人?」
我觸到她關心的眼神,聽到她表裏如一的心聲。
這才終於感覺有了依靠和勇氣。
含着淚點頭:
「是的,李阿姨,就是他們。」
我深吸一口氣,對着衆人大聲說:
「這獎券就是我自己買的,我沒有偷拿過任何人的!」
「我之前就跟李阿姨說過,攤主如果記性好的話,應該也記得我。」
可光這樣,也不夠可信。
我想了想又說:
「聚在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買了獎券的,纔會來看開獎,他們口袋裏應該也有獎券,請大家幫忙看一看。」
衆人的目光紛紛投向他們:
「對啊,你們身上也有吧?」
「要不是這姑娘說的,就把口袋翻出來看看啊。」
周文軍和趙雅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後,彩票攤維持秩序的保安站到了他們面前。
從周文軍捂着的口袋裏,拿出了另一張彩票。
正是我後來買的那張。
保安對這種事也有經驗了,故意問:
「你們說中獎的那張獎券是你們的,那你們把中獎的號碼報一下。」
他們頓時愣住了,支支吾吾的,誰都說不出來。
彷彿是要挽回一點顏面,周文軍堅持ẗū⁻道:
「反正就是中獎的那一張!」
周圍響起了奚落不屑的笑聲:
「哎喲,小夥子,照你這麼說,我還說中獎的都是我買的呢!」
「都買獎券了,怎麼還這麼玩不起?」
「好端端一個大小夥子,這麼欺負一個小姑娘,還想霸人家的錢……」
周文軍的身形都慌了一下,死死咬着牙關,狠狠地盯着我。
像是在埋怨我,爲什麼不聽話。
趙雅芳眼珠一轉,卻又說:
「我們本來就買了兩張,是被她偷了另一張,才只剩下了這張!」

-18-
我再也忍無可忍,大聲道:
「她胡說,買了兩張彩票的人明明就是我,被偷獎券的也是我!」
「六天前,我來買了第一張,但是卻被周文軍偷走了!」
「我是借住在他家裏,因爲我們定過親,可他卻偷了我的獎券。所以我三天前,又來買了第二張,攤位的工作人員,如果記性好,應該記得我,那天我們說了挺久的話。」
那工作人員當然也在場,聞言也認出了我:
「對,是這個小姑娘,當時猶豫了好久。」
既然有了這個機會,我索性就敞開了,將兩輩子的話都說個清楚:
「周文軍,你明明和我定了親,現在卻和別的女人一起,算計我、污衊我,想要霸佔我的獎券!」
「你做出這樣的事,大家有目共睹,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嫁給你!」
「趙雅芳,你明明應該是我最好的閨蜜,卻一直和我的定親對象糾纏不清,還嘲笑我沒有錢上大學,想要偷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冒名頂替,我以後都不可能再認你這個朋友了!」
李阿姨也站出來爲我作證:
「我證明,慧蘭那天來找我,還特地把她的錄取通知書交給我保管,就怕被人偷了!」
趙雅芳猛然抬頭,與我交匯的視線裏滿是怨毒嫉恨。
她沒想到,我居然會一早就把錄取通知書藏在別人那裏。
害她終究沒能得手。
我的聲音情真意切,再加上鐵證如山。
人羣中,更不乏有認識他們的人。
衆人也紛紛斜眼看向他們:
「哎喲,這還是搞破鞋啊?放以前,可是要被浸豬籠的,或者抓緊去槍斃的!這種男人怎麼嫁得?」
「自己考不上大學居然還想冒名頂替,這不是要毀了別人的一輩子嗎?還好沒得逞。」
「這樣對人家,還好意思說是未婚夫和閨蜜?真是狼心狗肺,一對狗男女,呸!」
……
在衆人指指點點的唾罵聲中,周文軍和趙雅芳臉色鐵青,頭都抬不起來。
最終,落荒而逃。

-19-
看着他們離去時狼狽的身影。
我終於長舒一口氣。
幸好,這輩子,有這麼多人,願意聽我說話,站在我這一邊。
我鼻尖一酸。
苦盡甘來。
拿着這 5000 元的獎金。
我終於可以去到我上輩子沒法去的大學了。
李阿姨幫了我許多。
我想要給她一些獎金作爲答謝。
她卻堅決拒絕:
「慧蘭,你去城裏上大學,要用錢的地方多着呢。你自己留着,省着點花。」
「我們是婦女工作者,Ṫűₐ阿姨的工作,就是幫助你們這些遇到困難的姑娘,怎麼能要你的錢呢?」
「如果你真要感謝阿姨,就好好學習,以後報效祖國,也和阿姨一樣,幫助更多和我們一樣遇到困難的婦女。」
她的話如暖流般流淌進我心底。
彷彿兩輩子的陰霾終於散去。
我撲進她的懷裏,放聲大哭。

-20-
我去了上輩子沒能去的大學。
期間,也曾斷斷續續地聽到過一些老家的消息。
周文軍和趙雅芳自從那件事之後,名聲徹底臭了。
雖然沒有被認定是流氓罪,但是也不得不結了婚。
結婚了, 趙雅芳也就沒辦法再復讀高考了。
鄉親們都覺得他們做人不厚道, 不願意和他們來往。
周文軍的工作也黃了, 又帶着趙雅芳, 日子很不好過。
他們也試圖聯繫我, 寫信、電話, 甚至跑到學校裏來找我。
我當然都避而不見。
周文軍在信裏說,都是趙雅芳勾引他,但他和趙雅芳什麼都沒有。
他拼命想要解開「誤會」,希望能挽回我。
他還說,他這輩子的妻子, 只有我一個。
和趙雅芳結婚,只是被逼無奈。
我只覺得可笑。
抬手燒掉了那些信。

-21-
畢業後,我沒有選擇留校。
而是努力考進了國家科研單位。
就像李阿姨說的那, 用自己的學識, 報效我的祖國。
後來,我成了知名的科研工作者。
名氣和成就, 都遠比前世頂替我的趙雅芳響亮得多。
我沒有再結婚、生子。
將我的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國家。
人到中年, 我去接退休的李阿姨進城養老。
不可避免地聽說了周文軍和趙雅芳的事。
他們說,周文軍自那以後, 就一蹶不振。
找不到正經的工作幹, 帶着趙雅芳一道, 窮困潦倒。
他們也總是爭吵。
後來, 周文軍染上了黃、賭、毒,一發不可收拾。
回家後,還會對趙雅芳拳腳相加。
趙雅芳懷過孩子,但也被周文軍打沒了。
流了幾次後, 就再也不能生了。
再後來,周文軍欠了一屁股債,被打斷了腿。
有一天失蹤了,不知道是跑了,還是徹底沒了。
那些債主就看住了趙雅芳。
逼迫她在縣城乞討,或做些見不得人的營生……
我聽了有些唏噓。
心中五味雜陳。

-22-
萬萬沒想到的是,離開前,我竟然會在街邊看到趙雅芳。
她早已沒有了昔日的白嫩漂亮, 頭髮枯黃, 臉頰浮腫衰老,神情滄桑呆滯。
如果不是她叫住了我,我根本不會認出她。
「葉慧蘭!你憑什麼?!你去死!去上大學的明明是我, 爲什麼?!爲什麼這一切和上輩子不一樣?!」
她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卻被保護我的警衛攔住。
我聽出來。
她也重生了。
我看着她, 早已心緒平靜:
「趙雅芳,重來一次,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不是你的。」
「你曾經偷走了我的人生, 可從別人那偷來的, 終歸不會變成你的。」
「這一切,不過是,惡有惡報。」
不顧她淒厲的叫罵聲。
我轉頭, 離開生命中的最後一絲泥濘。
自此,光照大地,海闊天空。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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