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淵淺

顧淵跟我結婚那晚,帶了個女人在我們的婚牀上折騰。
還要我給他們點事後煙,拿紙巾。
後來三年裏,他一共帶過十幾個女人回家。
每一個都睡過我的婚牀,享受過我的服務。
我但凡眉頭皺一下,顧淵便冷笑:「是你害死你姐姐,害死我愛的人。」
「我怎麼作踐你都得受着,這是你該贖的罪。」
可有一天我被顧淵的女人絆倒流產,血流如注。
顧淵踩着我的鮮血,和女人歡愛。
那天我在冰冷的地上趴了半個小時,咬牙爬起來。
收拾好行李,離開顧家。
這罪已經贖完了,我不伺候了。

-1-
我在臥室枯坐了一夜,聽着隔壁的動靜。
顧淵帶了女人回來,嬌聲歡笑,絲毫不掩飾他們的快樂。
天快亮時,顧淵給我打電話:「秦淺,過來一下。」
聲音低沉慵懶,帶着饜足:「帶着溼巾和打火機。」
我閉了閉眼。
放下手裏那張懷孕兩個月的檢查單。
指尖發麻,深呼吸好幾次,拿起私密溼巾和打火機。
攏好衣服,走到隔壁,推開門。
滿屋子靡靡之味,顧淵的新歡宋婷躺在他懷裏嬌笑。
看見我進來,她驚叫一聲,拿被單遮住自己。
我麻木地走過去,把溼巾遞給宋婷,又ṱû₄給顧淵點上煙。
宋婷把我推開:「哎呀,羞死人了!」
顧淵笑了:「昨晚也沒見你害羞。」
宋婷把臉埋在顧淵懷裏。
顧淵揮揮手讓我去放洗澡水:「婷婷喜歡多少度你知道,別放錯了。」
我低頭轉身,聽見宋婷在身後說:「好歹是你太太,這樣好嗎?」
顧淵ƭůₐ漫不經心地笑:「都是她應得的。」
我腳步頓了頓。
心一陣刺痛,像是被無數根針扎透了。
顧淵起身穿衣,出去打電話。
我麻木地放着洗澡水。
宋婷披上睡袍,倚門看我:「你好可憐哦。」
「顧淵都不把你當人看呢。」
我手頓了頓。
宋婷笑道:「我家狗都比你有尊嚴。」
我抬不起頭來,唯剩一份倔強:「你說完沒有。」
宋婷冷哼:「既然覺得難堪,還佔着顧太太的位置幹什麼呢?」
她朝我走過來:「你明知道顧淵喜歡我。」
「他碰都不碰你,得多噁心你?」
我聽得難受,水龍頭一關,就要出去。
可宋婷卻正好伸出腳,一下把我絆倒。
冷笑道:「跟傭人一個地位,你給誰甩臉子呢?」
我重重摔在地上。
肚子狠狠砸到門檻。
鮮血從身下流出來,血腥味鋪滿空氣。
我一頭栽倒在冰冷的地面。
宋婷見狀慌了:「我不是故意的,怎麼這麼嚴重……」
她揚聲叫顧淵:「阿淵你快來!你太太摔倒了!」
顧淵匆匆走來,衝到我面前。
我肚子疼得厲害,掙扎着求他:「送我去醫院,我疼……」
他手動了動,可看着地上那攤血,卻又收回手去。
眼裏是濃濃的嘲諷:「想去醫院?」
我點點頭。
他低頭笑了笑:「三年前的今天,秦深就是在一灘血裏走的。
那時候誰送她去醫院了?」
他摟過宋婷,踩着我的鮮血走過:「這房間全是血臭味,換個房間,洗鴛鴦浴。」
頭暈得厲害,快要支撐不住。
宋婷頻頻回頭看我。
不安地問:「她沒事吧?」
顧淵嗤笑:「禍害遺千年,她怎麼會有事。」
「她命賤,能活着呢。」
眼前一片黑暗。
閉上眼前,聽見顧淵「嘖」了一聲:「該活的不活,該死的不死。」

-2-
我暈了過去。
恍惚看見姐姐站在我面前,纖瘦溫柔。
摸着我的頭:「乖淺淺,不要難過。」
「姐姐從來沒有怪你。」
「你不是看了我的日記嗎?你知道我不怪你的。」
我點點頭。
我一夜沒睡,並不是在聽顧淵和宋婷的動靜。
而是在看我姐姐藏起來的日記。
那本泛黃的日記,我花了整夜,看了兩遍。
我委屈地拉住姐姐的手:「姐姐,我想你。」
「我想跟你走。」
姐姐笑着搖頭:「你還小,別學我。」
眼前突然漫天血紅。
像她離開那天。
我放聲大哭,卻留不住姐姐。
再睜開眼,我滿臉眼淚,趴在冰涼的地板上。
我咬牙爬起來,扶着牆回到房間。
將孕檢單和姐姐的日記藏起來,換好衣服,撐着去醫院。
這個孩子不要了。
醫院做手術的女人很多,只有我形單影隻。
醫生說胎兒保不住了,需要做手術刮宮。
我躺在手術牀上,看着天花板,感受着體內的冰涼疼痛。
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
姐姐,好疼。
我在醫院躺了一天,顧淵一個電話沒打。
倒是我爸媽給我打來:「上次我們灌醉顧淵,你應該懷上了吧?」
「去醫院檢查沒?」
我看着天花板:「檢查了,懷了。」
我爸高興得歡呼:「太好了!這回合作項目肯定成了!」
我打斷他:「可是流掉了。」
我爸滯了滯:「什麼?」
我淡淡道:「是懷了,但流掉了。」
我媽尖叫一聲:「你個小雜種!你怎麼敢的!那是顧家的崽!」
「你知道能帶來多少好處嗎!」
她破口大罵:「你這種私生女,上不得檯面,爛泥扶不上牆!」
我爸也咬牙罵我:「你姐姐要還在,怎麼會像你這麼沒用!」
「你連你姐姐腳趾頭都不如!」
「怎麼死的不是你呢!」
我無聲地笑了。
我也想啊,怎麼死的不是我呢。
我看着天花板,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喝酒,沒有走錯房間。
沒有和顧淵滾在一起,她一定還活着……
眼淚滾滾掉落下來。
在醫院躺到晚上,顧淵打來電話。
曖昧的輕喘着:「在哪呢?回來煲個湯,我和婷婷要好好補補。」
我淡淡道:「醫院,手術。」
顧淵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笑罵:「想騙我關心你?」
我直接掛了電話。
幾分鐘後,顧淵發來微信:「真在醫院?」
我沒回。
他又問:「哪個醫院?」
我還是沒回。
十幾分鍾後,顧淵竟然找了過來。
一把推開門,走了進來。
脖子上帶着曖昧紅痕,身後跟着院長主任,主治醫生,一大堆人。
他站在牀頭,皺眉看着蒼白的我。
不耐道:「肚裏的孩子都保不住。」
「你還能幹點什麼?」
我看着天花板,沒有說話。
我承認,我是個廢物。
從生下來就是,沒有任何人期待我到來。
顧淵回頭問醫生:「死不了吧?」
主任笑道:「不會不會,就是普通的流產手術。」
顧淵盯着我慘白的臉:「給她最好的營養,最全面的檢查,別落病根。」
停了停,又跟醫生說:「麻煩您費心。」
醫生嚇了一跳,我也詫異地抬起眼皮。
顧淵是顧家獨子,這是顧家的醫院,他不會跟人這麼客氣。
彷彿看出我的詫異,顧淵淡淡道:「你別自作多情。」
「我只是還沒折磨夠你。」
我苦Ŧú₍笑着不說話。
想起結婚當晚,顧淵帶了女人上婚牀。
歡娛之後,點了支菸,朝我笑:「你費盡心機想爬我牀,進我家門。」
「現在進來了,快樂嗎?」
我沒說話。
姐姐死了,我就是贖罪的行屍走肉。
越痛苦越好,快樂與我此生無緣。

-3-
顧淵再沒來看我。
我出院後他也沒回家,我自己坐小月子,休息了幾天。
顧母聞訊來,拉着我冰涼的手嘆息。
「Ṭũ̂ₕ顧淵讓我來看看你,他不懂事,我替他道歉。」
我低頭沒說話。
顧母訕訕笑:「有個好項目被顧家拿下了。」
「淺Ţûₓ淺,我拉你孃家一起做,好不好?」
保養得當的貴婦嘆着氣:「淺淺,顧淵過兩年就懂事了。」
我低頭沒說話。
顧母嘆了口氣:「你姐姐很愛顧淵,看你姐面上,再顧他兩年……」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家門突然被人推開,顧淵走進來。
坐在沙發上笑問:「媽,嘆什麼氣?」
他笑容俊朗,吊兒郎當,可偏偏眼神極暖。
一時看愣了我。
記憶裏剛認識顧淵時,他就是這樣,吊兒郎當,卻把我姐姐呵護得極好。
讓我豔羨。
可姐姐走了,顧淵就很少這樣了。
此刻他道:「嘆氣幹什麼?誰又惹着您了?」
顧母揉着太陽穴:「兔崽子,你對淺淺好點。」
「淺淺要真走了,我收回你在顧家一切權益。」
顧淵眼神瞬間冰冷,笑容不再。
點了支菸,噴了口煙霧,透過煙霧看着我。
淡淡道:「你想走哪?」
顧母不悅:「你給我好好說話!小心我真收回你繼承人的地位!」
顧淵冷笑着站起來:「隨便。」
他攥住我手腕,扯我起來:「學會告狀了?長本事了。」
手腕被攥得生疼,我一聲不吭。
由着顧淵把我扯上樓。
顧母嘆了口氣:「早晚你要後悔。」
顧淵沒聽見,把我扯到二樓,扔到牀上。
扯鬆了領帶:「秦淺,從前利用你姐姐接近我。」
「現在又利用我媽?」
「不就是想要嗎,你說就行。我就當是免費的雞……」
他壓在我身上,動作粗暴如對待牲口。
我狠狠推開他。
坐起身來,看着顧淵:「咱倆離婚吧。」
顧淵怔了下。
眯起眼睛,捏住我下巴:「你也配提離婚?罪贖完了嗎?」
我掙扎開:「我沒罪。」
顧淵冷笑:「那你姐姐怎麼死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五一十道:「看見咱倆上牀,氣死的。」
「是咱倆,不是我單方面強了你。」
顧淵愣住了。
足足過了一分鐘,他才張口:「是你爬我牀,我喝醉了!」
我笑笑:「單我一個人,做不來那事。」
顧淵呆在原地,一言不發。
過了一會兒,轉身摔門而去。
我在臥室枯坐良久,開始收拾行李。
姐姐說我沒錯,我就沒錯。
拿起姐姐日記時,不小心翻開泛黃的紙頁,娟秀的字跡躍然紙面。
上面寫着:「有時候人類死亡,不需要疾病,也不需要意外。」
「只需要鈍刀割肉般,耗盡她的心力。」
「心力耗盡了,這個人也就快死了。」
我看着那幾行字跡,眼淚憋不住掉下來。
把日記放進行李箱,我又轉身收拾衣服。
我沒有幾件好衣服,最珍貴的,是一件多年前的裙子。
米白色,連衣裙,到膝蓋,翻領束腰。
是我姐姐喜歡的顏色風格,也是她送我的生日禮物。
別人都說,我穿上這件裙子,披着頭髮很像我姐姐。
衣服被我洗得很乾淨,只衣襬處有淡淡血漬。
洗了多次,還是沒洗掉。
那是我的落紅。
也是我姐姐的催命符。

-4-
我是個私生女,我媽十九歲生下我,才發現我爸有老婆。
我媽瘋了跳樓了。
我被我爸送到鄉下,很快把我忘記了。
直到十八歲成年,我爸想起我能聯姻,把我接回家。
別人都看不起我,罵我,笑我,欺凌我。
只有我姐姐會保護我,安慰我。
她說我沒做錯,錯的另有其人,可承受代價的是我。
顧淵是姐姐的男友,愛姐姐如命。
因着姐姐,也對我很好很好。
曾有一次,我撐不住了,想跳河去找我媽媽。
顧淵發現不對勁,追到河邊救我上岸,緊緊抱着我。
「你不是沒人愛,我愛你,姐姐也愛你!」
聞訊而來的姐姐,紅着眼睛打了我一巴掌。
然後抱着我哭:「憑什麼你要去死?」
「該死的又不是你!」
「你沒有媽媽,可你還有我啊!」
那天姐姐一直哭,直到我承諾好好活着,她才露出溫柔笑容。
姐姐喜歡笑,可笑容總帶幾分憂愁。
後來我和顧淵滾牀單被她撞見。
姐姐也還是跟我擠出個笑容:「別怕,姐姐不打罵你。」
姐姐確實沒打我,沒罵我。
可她自殺了。
如今我看着她留給我的裙子,抱在懷裏,捨不得鬆開。
手機鈴聲打斷回憶,是顧淵打來的。
他喝醉了,聲音低沉:「我在夜語 318 包房。」
「你現在過來。」
我不想去。
顧淵帶着酒意低笑:「秦淺,你別想躲。」
「不管你怎麼抵賴,是你的罪孽,你躲不開。」
我深吸口氣:「我馬上去。」
我要跟顧淵說清楚,我沒罪,以後再也不會贖罪。
我要離婚。
到會所時,包廂男男女女衆星捧月,圍着顧淵。
顧淵摟着宋婷,長腿交疊放在茶几上。
指着我,讓衆人叫人:「叫大嫂。」
又指指宋婷:「這是小嫂子。」
包廂裏一陣竊笑聲。
宋婷不依:「你又開我玩笑。」
顧淵親了她一口,拍拍身側:「過來給我們倒酒。」
「順便給她喂水果。」
我站着不動。
顧淵「嘖」了一聲:「上次你流產,把婷婷嚇壞了,你得給她壓驚。」
我還是沒動,只是覺得眼前的顧淵好陌生。
初相識的顧淵不是這樣的。
他眼中常帶笑意,總是叫我阿淺。
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開導我,要我積極生活。
會比姐姐更早發現我不對勁,飛奔到河邊救我。
現在的他,判若兩人。
他還在催我:「過來給婷婷敬杯酒,說聲對不起。」
我嘆了口氣,還是倒了杯酒,朝宋婷示意:「對不起。」
顧淵眯起了眼。
我一飲而盡道:「我佔着顧淵妻子的位置,耽誤你太久了。」
「但你放心,明天開始,顧淵歸你了。」
宋婷眼中閃過一絲狂喜。
仰頭一飲而盡:「謝謝你成全我們!」
包廂裏全是恭喜聲,卻沒人注意到,顧淵沉着臉。
我朝他點點頭:「離婚協議你來擬,我什麼都不要,只要儘快離婚。」
說完轉身就走。
只是還沒走出包廂,就聽身後一聲巨響。
顧淵砸碎了菸灰缸,大步朝我走來。
宋婷驚叫:「阿淵你去哪!」
顧淵沒理她,抓住我的手腕,大步往外走。
一路走到停車場,讓司機開車。
他在車上冷冷看着我,咬牙道:「你揹着一條人命,才折磨三年就受不住了?」
「你怎麼有臉跟我提離婚?!秦深的命怎麼算?!」
我低頭道:「難道那天你就沒錯?」
顧淵咬牙打斷我:「閉嘴!」
他升上隔板,把我按到他身上。
「最近長了反骨了?秦淺,你這種貨色,我太瞭解了!」
「你又想要什麼?
是你家的項目?還是想要個孩子穩固地位?」
「流產了不甘心是吧?行,我滿足你!」
他撕開我的衣服。
我瘋狂掙扎,卻掙扎不開。
我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狠狠給了顧淵一耳光。
動作戛然而止。
顧淵愣愣地看着我,捂着臉。
我咬着牙:「我要離婚,我噁心你,我不想看見你了,聽懂了嗎?」
「你覺得我有罪就有罪吧,那又如何!」
「法律沒說我有罪!」
顧淵沒說話。
只是探究地看着我。
過了半晌,問道:「外面有人了?別人教你說的?」
我閉着眼睛,連回答都不想。
顧淵打開車窗。
冷風灌進來,吹得人皮膚冰涼。
他望着窗外,聲音沙啞:「你想怎樣就怎樣,哪那麼便宜。」
「你別想離開。」

-5-
宋婷打電話來,要顧淵去接她。
顧淵一向對她有求必應,這次卻反常皺眉:「自己回去吧,我累了。」
宋婷嬌嗔:「不行,人家就要你接——」
顧淵一言不發,掛了電話。
宋婷再打來,顧淵拉黑了號碼。
那晚他沒出去,也沒帶人回來。
只是在院子裏抽菸,抽了一宿。
清晨,帶着一身寒氣,坐在牀邊看着我的睡顏。
我驚醒,看見顧淵用眼神描摹着我的輪廓。
見我醒來,他轉過臉,淡淡道:「項目給你家了。」
「想Ṱū́⁰要孩子也可以滿足你。」
「但你要外頭有人,我饒不了你。」
我搖了搖頭:「我沒有男人。我也沒想要你的孩子。」
「更不想要什麼項目,我真的只想離婚。」
其實那孩子是個意外。
三個月前,我又一次喝醉,而他又一次認錯人,一次關係結下的意外。
顧淵深深看着我:「秦淺,你別得寸進尺。」
「你真覺得你沒錯嗎?第一次,第二次,哪次不是你主動發浪?」
我呼吸一窒。
他說得對。
我們的兩次關係,每次都是我主動抱住了他。
我去吻他,求他要我。
第一次,顧淵愣了下。
然後像瘋了一樣要我,我姐姐推門時牀還在吱呀吱呀響。
那天顧淵跪在我姐姐面前,反覆抽自己耳光。
可姐姐只是在笑,好像很解脫。
晚上我求原諒,她反而給我倒了杯牛奶,給我唱兒歌,哄我睡覺。
我很快被哄睡着,睡得很香。
直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把我驚醒……
姐姐走了。
我爸媽尖叫着扯我頭髮,扇我耳光,罵我是婊子賤人。
怪我不看好姐姐。
顧淵紅着眼恨不得殺了我:「是你主動的。」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說的對。
我是賤人。
但他也是。
顧淵起身去公司。
臨走時看着我,欲言又止。
過了幾個小時,他給我發了條微信:「以前的事,要不算了。」
我看笑了。
那些事怎麼能算呢。
新婚第一夜,他帶回來一個女人,叫我去買避孕藥,給那女人。
第二夜,他換了個女人,讓我送小雨傘給他用。
第三夜又是一個,這個疼哭了,我要給她布洛芬。
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三年。
顧淵帶了十幾個女人回家。
直到遇上宋婷,他不再換了。
有時宋婷會賴在顧淵懷裏,當我面問:「你真對她一點感情沒有?」
顧淵嗤笑着不說話。
似乎宋婷問了一個白癡問題,不值得回答。
我那時候特別想去找姐姐,可又怕姐姐怪我,不要我。
我不敢死。
如果不是找到姐姐的日記,我將行屍走肉過一生。
可姐姐日記裏說過,我沒錯。
她說我一看就是被下藥了。
就像姐姐自己,十八歲時被下藥,陪城中首富。
洛家得到第一桶金。
二十歲再被下藥,陪某位公子,洛家雞犬升天。
洛家越有錢,姐姐喫的抗抑鬱藥越多。
直到和顧淵相愛,顧淵的背景足夠護住她。
那時候姐姐才停了抑鬱藥。
那天一看我潮紅的臉,她就知道我被餵了藥。
她就猜到,因爲她和顧淵吵架冷戰,爸媽害怕了。
他們想要獻祭另一個女兒,留住顧淵。
他們叫顧淵來家喫飯,叫我陪酒,叫傭人送我進錯房。
熟悉的套路,再一次喚醒姐姐的痛苦。
送她走向死亡。
日記最後,姐姐寫道:「對不起啊,淺淺,姐姐心力耗盡了。」
「以後不能保護你了。」
「我在痛苦中煎熬,沒能好好看這個世界,真希望淺淺能替我去看看啊!」
眼淚打溼日記。
我合上本子,收好東西。
最後給顧淵發了條微信:「我要離婚。」
顧淵秒回:「做夢。」
「我和宋婷斷了,項目多給你家點。」
「別煩我了。」
我再發微信,他沒有回。
我嘆了口氣,提着行李箱走出了家門。
顧淵從來不知道,離婚不是目的,離開纔是。
踏出顧家前,電視上我爸媽正在剪綵。
紅光滿面,風頭正盛。
託我和姐姐的福,攀上顧家的大腿。
他們已經到了從前不敢想的高度。
我打了一個報警電話,又錄了一段視頻,發到了網上。
我知道這會引起軒然大波,這是他們應得的。
提起行李箱,拿起姐姐的日記,我頭也不回,離開了顧家。

-6-
顧淵一上午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開會到一半,他霍然起身,大步離開。
在大廳遇到紅着眼睛的宋婷。
宋婷拉着他的手:「前臺不讓我上去,以前都不用通傳的……」
「阿淵,你說過你愛我。」
顧淵看着宋婷那張肖似秦深的臉,面無表情:「我只是愛你的臉。」
推開宋婷:「別再找我了。」
「否則我就把你早年陪酒的視頻放在網上。」
宋婷不可置信:「顧淵!你怎麼這麼無情!」
顧淵笑了:「無情嗎?我不覺得。」
他不是無情,是感情只給了秦深。
或者還有別人,算了不想了。
顧淵開車回家,想着跟秦淺講和。
一生漫長,總不能餘生都用來彼此折磨。
過去的事,也真該過去了。
秦淺想要孩子,那不是不可以。
可一進門,顧淵愣住了。
家裏什麼都沒少,但直覺就是一片寂靜。
傭人說,秦淺提着行李箱走了。
走時認認真真跟每個人說再見。
顧淵頭「嗡」地一聲。
時光似乎回到秦淺跳河那個下午,一樣的心慌不安。
手機瘋狂響了起來,是秦淺爸媽:「淺淺怎麼在網上那麼說我們!」
「淺淺不接電話,讓她滾過來!」
顧淵耐着性子:「說你們什麼了?」
兩夫妻突然住了嘴,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顧淵掛了電話,打開手機一看。
秦淺穿着米白色連衣裙,對着鏡頭,聲音顫抖卻堅定。
「我實名舉報我爸媽,給女孩下藥,送去搞財色交易。」
「我自己就是受害者,被我爸媽下過兩次藥。」
「我這裏有名單,是姐姐找到的,只是還沒等她行動,她就過世了。」
顧淵愣住了。
突然想起那兩次發生關係,秦淺一直在叫難受。
可他喝多了,他沒有理會。
有種叫做心虛的情緒,悄悄冒出頭來。
他瘋狂給秦淺打電話,發微信。
可秦淺的手機號變成了空號,微信顯示大大的歎號。
顧淵想秦淺就算走了,總得給他留句話吧,留個紙條也行。
他們可還沒離婚呢。
可找遍全家,秦淺什麼都沒留。
顧淵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冰水,壓壓情緒。
心虛又冒出頭來,不斷在心裏問他:「你是真的認錯了嗎?」
「你真不知道,那是秦淺,不是秦深嗎?」
不斷地詰問,讓顧淵頭痛欲裂,把冰水換成了威士忌。
幾杯下去,詰問聲卻不停止,要把他逼瘋。
顧淵錘着頭,想着秦淺訴說被下藥時微紅的眼圈。
最終忍無可忍,大聲喊道:「別問了!我知道!我當時就知道是秦淺!」
「我想要她!我早就喜歡上她了!」
顧淵頭疼得厲害。
本來他以爲秦淺也喜歡他,以爲秦淺勾引他。
那一晚他本來可以停止,可他渴望秦淺太久。
渴望成了魔怔。
之前和秦深冷戰,就是因爲他不知道怎麼面對這件事。
索性遠離這姐妹倆。
可他沒想到,一時的衝動,卻害了秦深。
他無法接受秦深離開,無法接受自己害死了女友。
巨大的後悔和內疚,讓他把所有的罪過推給了秦淺。
讓秦淺贖罪,讓秦淺愧疚,就顯得他無辜多了。
這樣他才能心安理得。
可他從未想過,原來秦淺是被下藥的。
她,從來沒想要過他。

-7-
顧淵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機械地撥打已經成了空號的號碼。
秦淺不愛他。
不可能,她怎麼會不愛他。
就算是下了藥,也總該有一點點真心吧?
助理打電話來:「顧總,和秦家的合作,您看怎麼辦?」
顧淵漠然道:「讓他們死。」
助理答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秦家從此會在商界除名,做過的孽也要頂格宣判。
這個家族要覆滅了。
這樣秦淺能原諒他了嘛?
秦淺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滿腦子都是她。
秦淺剛從鄉下來,怯生生叫姐姐哥哥時,他心猛然一動。
她跟在秦深身後,溫溫柔柔看着他笑時,他像是沐浴暖陽。
秦淺跳河那天,認認真真跟他說再見,他突然就心慌到窒息。
不善游泳,卻毅然跳下河,將她救起來。
緊緊箍着他,生怕她離開。
那天秦深看了看他,突然紅了眼。
他頓時心虛了一下。
可後來才發現,秦深是捨不得秦淺。
可他也捨不得秦淺。
顧淵發了條視頻,放在網上。
面色憔悴,看着鏡頭:「淺淺,回來吧。」
「是我的錯,我知道你無辜了。」
「你回來,我什麼都補償你。」
顧淵皮相不錯,又是顧家獨子,視頻傳遍全網。
所有人都感嘆顧淵深情。
幫着在網上呼喚秦淺。
偶爾有人評論,說顧淵在裝深情。
說顧淵每天帶女人回家,要秦淺去點事後煙。
還要伺候那些外圍洗澡。
但評論剛發出來,就被人罵爆了:「你就看不得有錢人也有真情是吧?」
「你看看顧總多憔悴,就衝這臉色,我賭他愛秦淺入骨。」
那些評論都被罵得不敢說話。
可秦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哪裏都找不到。
顧淵僱了不知多少私家偵探,只要有一點線索都親自飛過去尋找。
顧母極度不滿意,已經第二次提起,要撤掉顧淵的繼承人資格。
可顧淵哪顧得上這個。
他滿心都是秦淺。
網上轟轟烈烈找,現實裏砸了大價錢找。
秦淺就像消失了,就是找不到。
顧淵又連發了幾條視頻,把秦淺這個名字傳得到處都是。
所有人都知道,顧家獨子瘋了一樣找秦淺。
終於有一天,秦淺有了消息。
有個包裹寄到了顧家,寄件人寫着秦淺。

-8-
那是一本日記的複印件。
但複印得很清晰,一看就知道是秦深的筆跡。
日記裏夾着一張紙條,寫着「到秦深的墓前看。」
顧淵看着紙條,眼淚溼潤了眼眶。
那是秦淺的字跡。
顧淵拿着日記衝到秦深的墓園。
總覺得秦淺一定在這附近,在等着看他表現。
興許心軟了,就會回來呢。
顧淵站在秦深墓前,看見上面嵌着秦深的照片。
突然覺得如鯁在喉。
心虛又冒出頭來。
帶動着前所未有的愧疚,攪得他心裏翻江倒海。
顧淵低頭讀日記,轉移注意力。
隨手翻開一頁,寫着寥寥幾行字:「爸爸給我下藥,媽媽把我送到王總牀上。醒來想死,但不敢。」
「又被送出去了,想死。」
「有個男生說喜歡我,他叫顧淵,他眼睛真好看。」
顧淵的手開始發抖。
突然想到,秦深的笑容總是帶着憂傷。
可不管他怎麼問,秦深總是說:「你不會懂的。」
原來她受過這麼多傷。
顧淵忽然想,那發現自己和秦淺滾牀單那天,秦深得多絕望。
手抖得厲害,他強撐着又翻開一頁。
「好愛顧淵,有他在,不想死了。」
「他就是我的支柱。」
顧淵有點窒息,深深吸了一口氣。
感覺每個字都化成刀子,狠狠紮在他心裏。
他快速翻過去,往後看。
「爸爸養在外面的妹妹來了,媽媽氣得不行,要我打妹妹,可我憑什麼聽我媽的,她纔是最壞的。」
「妹妹好單純,好像我之前。爸爸想把她送給誰呢?想想就難過。要不,我來保護她吧。」
顧淵想起當初,他們總是三人出行。
秦深連看愛情片都要拉着秦淺。
他以爲秦深只是好熱鬧。
原來是要保護秦淺。
他嘆了口氣,再往下看。
Ŧůₑ「顧淵好喜歡看妹妹。心裏有點害怕。」
「顧淵總是問我妹妹的事,好久沒跟我擁抱過了。」
「顧淵跳下河救妹妹,抱着妹妹不放。有點心碎。但好歹妹妹沒事。」
顧淵渾身發抖。
像是陰溝裏的老鼠被扔在了陽光下。
他不敢抬頭看秦深的照片,低頭機械地翻着日記。
翻到最後幾頁。
字跡潦草,寫的人心緒煩亂:「顧淵說要自己靜一靜,我懂。可我不能說,說了我就會失去他。原諒我自私。」
然後是幾頁空白。
空白過後,滿紙淚痕:「顧淵和妹妹在一起了。」
「妹妹是被下藥的。爸媽答應我不給妹妹下藥的,騙子。」
「顧淵沒喝醉,他是清醒的。騙子。」
「淺淺,姐姐不怪你, 可是姐姐心力耗盡了。陪不了你了。」
「姐姐的開局太難打了, 姐姐想重開一次。」
日記結束在這一句。
顧淵立在原地, 抖得像篩糠。
喃喃道:「秦淺,這是你的報復,對不對?」
他眼圈發紅,滿臉淚水:「可你報復對了。我心痛得厲害。」
原來秦深早就知道他喜歡秦淺。
她什麼都知道, 她眼看着爸媽和男友同時背叛她。
看着妹妹和男友發生關係, 還要努力告訴自己不能嚇着妹妹。
顧淵心痛到無以復加, 腿一軟, 跪在墓碑前。
巨大的愧疚姍姍來遲,顧淵抱着墓碑,泣不成聲。
「不怨淺淺, 都怨我,是我害了你……」
墓碑上秦深的照片看着前方,不願意低頭看一眼哭泣的男人。

-9-
那天開始, 顧淵徹底不去公司了。
每天在墓園喝酒,在網上發視頻,尋找秦淺。
「我只想當面說聲對不起。要殺要剮隨你。」
「我對不起你姐姐, 也對不起你。」
網上不再讚揚, 漸漸開始傳,顧家養廢了兒子。
顧母果斷換了侄子做繼承人。
顧淵卻也不甚在意。
現在的他形銷骨立,沒有一點當初的英俊。
臉色發黃,喝出了酒精肝。
冬天穿着單衣單鞋,在墓園一坐就是一天,活脫脫自虐。
這天降大雪, 顧淵還是穿着單衣, 喝着冰冷的酒。
酒入愁腸, 卻沒轉化成熱量,反而嘔出兩口血。
身體冰涼,醉醺醺看着秦深的照片:「我這輩子, 第一對不起你, 第二對不起秦淺。」
「你們都不要我,應該的。」
秦深不說話。
顧淵苦笑着靠在墓碑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有人掃墓, 發現顧淵的屍體, 已經凍僵了。
緊緊抱着秦深的墓碑, 怎麼都分不開。
掃墓的女孩報了警, 警察來收屍, 詢問了幾句, 讓女孩離ţū́⁶開。
女孩回到墓園,把秦深的墓碑打掃得乾乾淨淨。
沒有一絲雪花。
她看着墓碑的照片:「姐姐,我回來了。」
「你要我替你看看世界, 我看完了, 好大好美,好有意思。」
「可我還是想你。
我應聘做墓園的管理人員了,以後能天天陪着你啦。」
「只是你要快點投胎啊, 別讓顧淵再找到你。他應該快到了。」
女孩朝墓碑眨了眨眼:「姐姐,快點投胎,我們下輩子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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