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0 年 3 月 21 日,陰天
從今天開始,我決定寫日記,也許是害怕死亡,我想在彌留之際記錄下我所剩不多的日子,來緩解自己的焦慮。
是的,我得了絕症,我就要死了。
醫生說按照最壞情況推測,我只能活六個月,即便進行手術,也只是儘可能地延長幾個月的生命,而手術費對於我這種普通家庭來說就是一串天文數字。
與其花錢治療,不如留些錢給妻兒,生病的只是我一個人,不能拉着他們陷入深淵。
我在醫院的臺階上坐了好幾個小時,又抽了一整包煙,最後決定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家。
妻子詢問我的體檢結果,我告訴她我只是血糖有點高引起的頭疼而已。
妻子似乎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叮囑我少抽些煙。
讀小學的兒子也在一旁學着他媽媽的語氣,叫我多喫些蔬菜。
我從噩耗的恍惚中擠出微笑看着兩人。
真希望這樣的生活能保持到永遠。
2120 年 3 月 25 日,晴
我想儘可能地爲我的妻兒多賺些錢,但這樣身體似乎有些承受不住。
這幾天我的頭更痛了,而且會時不時流鼻血,雖然被兒子看見了,不過好在妻子沒有發現。
我告訴兒子,流鼻血這件事是我和他之間的祕密,不要告訴媽媽。
兒子認真地點點頭答應了。
2120 年 3 月 26 日,陰天
今天又去醫院開了一些藥,但是我覺得這些藥似乎沒有什麼效果。
離開醫院時,我遇上了一個推銷員,他遞給我一張名片,似乎是一家醫療科技公司。
他說他們現在有一個醫療項目需要進行臨牀試驗,需要志願者。
試驗完成後會有一筆豐厚的報酬,並且很有可能會治好我的腦瘤。
我一聽就知道是騙子,但我還是收下了他的名片。
命不久矣,我竟然連騙子都會選擇相信。
2120 年 4 月 1 日,小雨
我和妻子說我要出差一趟,然後我決定去那家醫療科技公司試試。
畢竟參與試驗能得到一大筆酬金,即便治不好我的病,起碼能改善一下妻子和兒子未來的生活。
根據名片上的地址,我來到了那家醫療科技公司。
負責人聽說我是來參與醫療項目的臨牀試驗,於是很熱情地爲我安排了休息的房間,然後拿來好幾本厚厚的合同。
我再三詢問他能給多少錢,他說有一千多萬。
一千多萬!我聽着感覺很不真實,甚至沒有概念,那可是我這輩子都賺不到的這麼多錢,於是我大概翻了一下合同,大多都是保密承諾之類的條款,我想都沒想就直接簽下了我的名字。
但願我能得到最好的結果吧。
2120 年 4 月 2 日,陰天
今天他們讓我躺在一個純白色的房間裏,然後抽走了我好幾管血,第一天治療就這樣結束了。
如果只是這樣抽幾管血就能拿到一千萬,那就真是太好了。
2120 年 4 月 5 日,雨
自從抽了血之後,我就無所事事地在這過了好幾天,也不知道下一步治療什麼時候開始。
不過,只要我還住在這家公司裏,他們就不可能捲鋪蓋走人。
另外,今天同妻子還有兒子通了視頻電話,但是按照負責人的要求,我只能使用公司內部的設備進行視頻通話。
那麼多天沒有看見妻子和兒子,我差點沒忍住流下眼淚來,但是爲了不讓他們知道我的真實情況,我還是忍了下來。
2120 年 4 月 7 日,陰天
今天負責人來找我,他說試驗設備已經準備就緒了,最終治療明天就會開始。
他讓我不要太緊張,治療過程中會給我進行全身麻醉,當我醒過來之後身上的病痛就沒了。
我當然不相信他那些說辭,聽起來就像是安慰我的話一樣,這種話我在醫院聽過很多次,也都已經聽膩了。
我只是關心那一千多萬什麼時候匯給我。
他說會在我清醒之後,打到我的銀行賬戶上。
聽到他明確的承諾我鬆了一口氣。
聽天由命吧。
真想再對我的妻子和兒子說一聲,我愛你們。
2120 年 4 月 8 日,晴天
我醒來後,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獲得了新生一般,我的病完全好了,腦袋裏那個瘤子不見了,就連我的血糖值還有血壓也恢復了正常。
只能說這次治療就像魔法一樣,這家公司居然做到了治療絕症。
而且正如他們所說,我醒來後,我的手機就收到了短信提醒,我的賬戶裏多了一千多萬。
天吶,我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就像在做夢一樣。
我現在已經回到了家中,剛剛我抱着妻子和兒子開心地轉了好幾圈。
但是我不能告訴他們實話,我只能告訴他們我這次出差談生意很成功,簽下的生意得到了很多的分紅收益。
我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生活,什麼叫做活着。
2120 年 4 月 12 日,陰天
今天我去公司把工作辭了,然後又去買了別墅和車子,連欠的債也一次性還清,這樣也還剩下很多錢,我打算做點生意,好好體驗一把重獲新生的感覺。
2120 年 5 月 3 日,晴天
做生意之後有些忙,所以很久沒有寫過日記了。
今天妻子說,她總覺得最近出門有人盯着她,但是每次她回頭卻沒有人,這讓她覺得有些瘮得慌。
我稍稍安慰了一下她,讓她不要胡思亂想。
我想着也許是因爲兒子現在去到了名牌的寄宿學校,家裏平時沒人才會讓她有些害怕。
所以我給她訂了幾張機票,讓她和她的幾個好姐妹去旅遊,放鬆放鬆。
她雖然心有餘悸,但還是答應了。
這樣一來,我也有更多機會和祕書小麗幽會了。
2120 年 5 月 6 日,暴雨
妻子去旅行了,這段時間我就直接把小麗接到了家裏。
沒有了妻子的束縛,我和小麗在家裏徹底釋放了彼此的情感,這讓我感覺很好,雖然有些對不起妻子,但是我認爲這是男人都會犯的錯吧。
2120 年 5 月 7 日,暴雨
最近的雨可真大,本來我可以和小麗舒舒服服地待在家裏,但是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居然朝我臥室的窗子扔石頭。
還好牀離窗戶比較遠,玻璃碎開時沒有傷到我和小麗。
我走到窗戶旁向外看,卻因爲暴雨的原因,一個人都沒看見。
氣死我了,明天還得讓人上門修窗戶。
心情都變得糟糕了。
2120 年 5 月 9 日,晴天
連續下了幾天暴雨,今天是難得的大晴天,我帶着小麗開車出去郊遊。
海灘的感覺真好,呼吸着鹹鹹的空氣我不禁感嘆人生無常,上個月我還是一個將死之人,如今卻生龍活虎地和小麗在沙灘打鬧。
這就是人生啊!
我們一直玩到很晚纔回家,真是暢快。
也許是今天玩得太累了,我居然現在就已經困了,眼皮子都已經開始打架了。
可我總有感覺渾身不舒服,總覺得有人在家裏看着我,可家裏就只有我和小麗,一定是因爲太累了,頭也暈得厲害。
不行了,必須得睡了。
2120 年 5 月 10 日,陰天
小麗失蹤了,我一覺醒來小麗就不在我的牀邊,我在房子裏找了好久也沒找着她。
看來不是和我玩躲貓貓遊戲,應該是出門了。
也不和我說一聲就出門,真是太不把我當回事了。
2120 年 5 月 11 日,陰天
一天了,小麗還是沒有回來。
難道她已經走了?
雖然是個小三,但是一聲不吭就走了也太絕情了,最主要的是她連行李都沒有帶走。
真是太奇怪了。
算了,再過兩天妻子就該回來了,小麗提前走了也好,明天就把她的東西給清理掉。
還得請人給家裏做個大掃除,妻子比較敏感,我可不想妻子回來找到其他女人的頭髮。
對了,我明明記得我之前把我和妻子的合照給蓋住了,今天怎麼又翻過來了?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2120 年 5 月 12 日,特大暴雨
今天真是把我氣死了,那個清潔工什麼都不會,身上還臭得要死,他幹到一半居然還睡着了,於是我就把他趕出去了。
要不是後天妻子就回來了,我絕對要找這個清潔公司理論一番。
窗外的雨真大,下了一整天了,還時不時打雷,真有夠嚇人的。
這樣的天氣,讓我有些沒有安全感,再加上最近總覺得家裏有人盯着我,我可能是中邪了吧,但是爲了安全起見我把所有的門窗都給鎖上了。
可那雨聲和雷聲還是令我無法入睡,而且我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我決定搬到相對安靜些的客房去睡,這下應該能睡個好覺了。
2120 年 5 月 13 日,特大暴雨
那個該死的清潔工,昨天晚上居然想殺死我,還好我搬到了客房睡覺,不然我早就死了。
不過是罵了他幾句,那個清潔工就一直記恨着我,要殺我,果然這個世界上的神經病太多了。
好在我拿棒球棒悄悄從背後偷襲了他,但還是被他給跑掉了。
於是我趕緊報警,警方來之後擔心清潔工還會回來,於是在我家周圍派了警員保護我。
這下我終於可以放……
……
……
我回來了,真正的我。
該死的克隆體!
2120 年 5 月 14 日,晴天
終於結束了。
這段時間我強忍着病痛的折磨,只是爲了能正大光明地回到家中。
是的,我的腦瘤還在,而那家所謂的醫療科技公司把我忽悠成爲了他們的試驗品。
從我被麻醉後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打算殺了我,讓那個傳輸了我所有意識和記憶的克隆體代替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治療」。
當然那個克隆體是不知道這件事的,他只會覺得公司既幫他治好了病,還拿了筆鉅款給他。
不過好在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當初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死人堆裏,除了太陽穴有兩個針孔以外並無什麼傷口,甚至連衣服都還是我被麻醉時穿的衣服。
荒郊野嶺,大量的屍體散發出難聞的腐爛氣味。
我發了瘋似的往外跑,最終離開了那個屍坑,可沒走幾步,我身後的屍坑就開始燃起熊熊大火。
如果我晚醒幾分鐘,那我應該就和那些屍體一樣被焚燒殆盡了吧。
好不容易我找到了一條公路,可我渾身邋遢,根本沒有人願意載我一程。
又因爲病痛折磨,我鼻血也止不住地流,那樣子難免讓人看着害怕,於是我只能徒步走回家。
在經歷了幾個小時的行走後,我終於回到了家裏。
而當我準備進入家裏時,卻發現家裏空無一人,甚至連傢俱都落灰了。
鄰居看見我後,雖然看着我身上很邋遢,但是依舊來同我客套着。
當我問他們我的妻兒去哪了,他們卻反過來問我是不是當了暴發戶之後被刺激了。
我聽着鄰居的話一頭霧水,只好重新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然後去到了公司。
一進公司就被老闆叫去,他說雖然我已經辭職了,但是公司永遠歡迎我的到來,還問我有沒有興趣投資一筆。
我最後依舊是逃離了公司,他們都說我好像瘋了一樣,而我卻感覺除了我以外全世界都瘋了。
最終,我還是在一衆熟人詭異的眼神中得知了妻兒的下落,他們說是我得到一大筆錢後,帶着妻兒去住大別墅了。
當時的我依舊是覺得他們都瘋了,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呢?
可當我來到那棟別墅門前,卻從那房子的落地窗裏看見了他——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他的行爲舉止和我一模一樣,就連習慣性的動作都和我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我不敢輕舉妄動,萬一被他發現了我的存在,也許會傷害我的妻子和兒子。
所以我只能在暗中觀察。
直到有一天,我被人抓住了,科技公司的人。
他們是從監控發現我從死人堆裏逃走了,於是在這守株待兔。
他們似乎知道我是將死之人,也並沒有對我做些什麼,只是與我面對面地談話。
從談話中我才知道這場試驗的目的。
這家醫療科技公司開創了一種將意識傳輸給克隆人的技術,介於試驗的倫理道德性還存在爭議,所以他們無法獲得試驗品,於是有很多像我一樣的人,身患絕症、飽受慢性病的折磨或者無法治癒的心理疾病,便會成爲他們的目標。
意識傳輸完成後,本體會被處理掉,克隆人的倫理問題也就不存在了,因爲本體和克隆體只能存在一個。
試驗完成後,公司會將報酬獻上,當做獻身科學研究的回報,隨後便開始監視克隆體的生活,以收集數據來改進意識傳輸技術。
我聽完後很憤怒,說他們這是欺騙,是反人類的。
但是他們卻說,這些事情都寫在合同裏,只是我沒有仔細去看罷了。
我看着自己親自籤的字,一時間無言以對。
隨後他們讓我用望遠鏡好好看看現在的家。
我通過望遠鏡,看着自己的克隆體和妻兒愉快的生活,我的內心湧出了一種情感——羨慕。
我有多久沒有讓妻子這樣笑了,我有多久沒有和兒子像這樣玩耍了。
看着克隆體那健康的身體,我突然覺得這也許對於我來說很殘酷,但這不就是我想要帶給妻兒的更好的結果嗎?
健康的我、微笑的妻子、活潑的兒子、富足的家庭。
只是我不是我而已。
那一刻我徹底看開了,我懇求那些科技公司的人,讓我看着他們生活,我時日無多,只是想在臨死之前多看看家人們的微笑。
沒想到他們居然同意了。
於是我開始默默地從遠處看着他們,看着妻子愉快地同朋友們逛街,看着兒子和同學們嬉戲,當然還有看着我的克隆體拿着那一大筆錢開始做生意。
雖然克隆體可以說就是我自己,畢竟他承載了我的意識和記憶,但是我承認我開始有些嫉妒了,不過爲了妻兒未來的幸福,我依舊忍住自己躁動的心,將他們的幸福未來視爲我這段日子苟延殘喘的解藥。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的克隆體居然出軌了。
果然,他終究不是我,他有了錢之後,開始拈花惹草,特別是他那個女祕書,明知他有家室居然還主動投懷送抱。
悄悄跟在妻子身後的我,不止一次想要告訴她真相,可我不忍心讓她的笑容變成哭泣的臉,我只能忍一忍,希望克隆體能夠迷途知返。
但是我依舊想錯了,克隆體不僅將兒子送去了寄宿學校,還將妻子打發走,都是爲了把那個女祕書接回家中。
我站在雨中,看着那別墅裏扭動的影子,氣憤至極。
於是我撿起一顆石頭,砸向窗戶。
果然,那克隆體罵罵咧咧地伸出頭來看,而我就站在暴雨中惡狠狠地盯着他,直到他縮回腦袋。
僅僅這樣當然不能消除我的恨意,於是我默默等待着,終於等到了機會。
那一天,看着克隆體和他的小三出門後,我便悄悄進入了家中。
雖然從來沒有在這個別墅裏住過,但是我依舊感覺像回家一樣。
我翻起那被克隆體蓋住的全家福,輕輕撫摸着照片中妻子和兒子的臉,思念之情開始蔓延,而對克隆體的仇恨也逐漸溢出。
我要一點點報復他。
我這樣想着,便往冰箱裏的牛奶加入了安眠藥,因爲我知道我每天睡覺前一定會喝牛奶,克隆體也一定會遵守這個習慣。
做完後,我就躲在了一樓的隱蔽處,默默看着克隆體和他的小三喝下了牛奶,我心中大喜。
沒過多久,這兩人就回到了房間,鼾聲也隨之響起。
那安眠藥效果果然好,即便我用力踏步,兩人依舊像死豬一樣躺在牀上。
隨後我將那個女祕書用巨大的黑色袋子裝起來,藉着月色將她從別墅一路拖拽到一處工地,然後把她活活埋進了一處準備灌入水泥的地基坑中。
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
接下來的一天,克隆體果然開始尋找他的女祕書,而我就在別墅中的花園裏靜靜地待着,看着他在別墅裏踱步。
果然他最後還是放棄了。
與此同時,距離妻子回來的時間也快到了,我斷定克隆體一定會找人做一個大掃除。
於是我故意將別墅門口那個清潔公司的電話廣告改成了我自己的。
我也順理成章地打扮成一個清潔工,進入了別墅,因爲我鬍子拉碴的原因,克隆體並沒有感覺到我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他只是捂着鼻子,一臉不耐煩地命令這我幹這幹那。
我原本打算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襲擊他,但我由於太久沒有睡覺,沒有進食,再加上腦袋裏的疼痛感越發強烈,我居然在中途暈倒了。
醒來時,只看見克隆體一臉嫌棄的樣子,隨後就被他趕了出去。
雖然沒有得手,但我依舊有辦法殺掉他。
第二天夜裏,我憑藉着暴雨的掩護,翻過圍牆重新進入花園。
在一陣巨大雷聲的掩護下,我砸碎了一樓陽臺的玻璃,隨後我從廚房取了一把刀,徑直走向臥室。
看着臥室裏那隆起的被子,我捏緊了手裏的刀,毫不猶豫地,我將那白刃刺入了被子。
可那純白的被子並沒有像我所想的那樣綻放鮮紅,只是無數的羽絨從刀口噴出。
我這才意識到,克隆體並不在牀上,當我回頭時,卻發現他正站在我身後,舉起棒球棒朝我砸來。
我儘可能地閃躲開,可我帶病的身子自然比不上克隆體健康的身體,很快我就被他壓制住。
好在我用盡力氣咬了他大腿一口,趁他捂着腿倒地,我立刻跑下樓,用桌子上的菸灰缸打碎玻璃,扭頭又躲進了狹小的櫥櫃裏。
我就在櫥櫃裏待着,聽着克隆體罵罵咧咧地跑下樓,然後報警。而我則靜悄悄地待在櫥櫃裏藏得很隱蔽。
最後警察什麼也沒找到,只是在房子周圍增派了警力,這對於我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影響,因爲我就在房子裏。
等到了晚上,我躡手躡腳地從櫥櫃力鑽出來,拿着刀慢慢走進書房,只見那克隆體還在埋頭寫日記,而我也毫不猶豫地從背後捂住他的嘴,將刀刺入他的後背。
那克隆體驚恐地回過頭來,雙手胡亂抓着,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清我現在的臉,也不知道在那一刻他是否依舊認爲是清潔工的報復,我扭動着手裏的刀,看着克隆體痛苦的表情,他的雙手逐漸失去力氣,從我的身上滑落。
我終於殺了克隆體。
這個世界上終究將只有一個我。
在收拾了現場後,我利索地將克隆體的屍體用大袋子裝起來,然後躲過門外的警察,將克隆體帶回了科技公司的那羣人面前。
我告訴那羣人,克隆體和我之間如今只剩下我,而他們也可以收回那一千萬的酬金,就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看着克隆體的屍體,那些人似乎並沒有太驚訝,不僅如此,他們還是十分興奮地感謝我,說他們最近其實一直在觀察我和克隆體的關係,這讓他們獲得了難得的試驗數據,他們不但不會回收那一千多萬,還會另外支付我一筆錢,當做這次數據收集的酬勞。
我看着那羣人眼裏的神情,似乎對於他們來說我與克隆體並無區別一樣,他們並不在意我有沒有殺死克隆體,當然也不會在意這次試驗對於我所造成的影響,他們想要的只是那一堆代表着激烈情感變化的冰冷數據而已。
我面無表情地離開了那羣人,他們依舊在我身後歡呼着,而桌上那具克隆人的屍體,也變成了他們茶餘飯後的另一個笑話罷了。
回到別墅裏,我重新打理了一下我自己的外表,剃掉鬍子,剪了頭髮,穿上乾淨整潔的衣服。
雖然臉色不太好,但是與克隆體似乎沒什麼區別。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我突然意識到,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方法能把我的病治好,而我又剛好得到了一筆錢,那我會不會就變得像克隆體一樣呢?
他雖然只是我的克隆體,但是卻有着我的意識和記憶,他的行爲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我的行爲,他就像一個平行宇宙裏的我一樣,做着我原本會做的事。
那這是否意味着,克隆體所犯下的錯,就要我來承擔呢?
我對着鏡子摸着自己的臉,看着那張病態的臉,我居然心生厭惡。
因爲即便我殺了克隆體,也只是殺死了惡的行動者,卻無法掩蓋那惡的源頭就是我自己的事實。
我深呼吸一口氣,又一次洗了一把臉。
那一刻,冷靜下來的我接受了自己是惡的源頭,也成爲了惡的終結者。
現在的我還有幾個月可以成爲善的源頭,還有幾個月可以帶去愛,有善有惡,有始有終,才能稱之爲人,或許這就足夠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寫日記,關上日記後我決定回到客廳裏,靜靜地等待着妻子的到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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