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成功後,我留了下來。
我告訴太子,我有系統,但凡他負我,我就讓他永遠都找不到我。
他滿眼深情,聲聲懇切:「孤定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可後來,他還是爲了白月光負了我。
白月光靠在他的懷裏,語氣輕淡:
「怎麼不讓你的系統把你接走呢?」
「殿下,我就說她是騙你的,這世上纔沒有什麼系統呢。」
「姐姐編撰謊言籠絡殿下,着實品行低劣,這種事就算告訴我,我都是做不來的。」
太子皺了皺眉,面色不耐又冷漠:
「爲了籠絡孤,你當真是不擇手段!」
「還說讓孤永遠都找不到你,我看你是巴不Ṫū́ₓ得永遠都不離開孤。」
我的腦中突然響起久違的電子音:
【宿主,想回家嗎?】
-1-
攻略男主成功後,我留了下來。
他很愛我。
我曾嗔怒地告訴他,我有系統,但凡他負我,我就讓他永遠都找不到我。
他冷峻的臉上,薄如蟬翼的睫羽忍不住一顫。
「孤定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偏執,篤定。
所以我深信留下來是正確的,我們定會攜手到老,恩愛白頭。
可自從付晚姝回來後,他就變了。
付晚姝藉着視線盲區裝作被我推下湖後,裴璟毫不猶豫地跳湖救人。
付晚姝靠在他懷裏,渾身溼漉,盡顯曲線玲瓏。
「表哥你知道的,我一向人淡如菊,向來與世無爭,可姐姐卻因爲咱們年少的情分誤會我,還因此要置我於死地,我不爭,可有人卻認定了我要爭。」
她蹭了蹭裴璟的胸膛,神色悽楚:
「表哥,姝兒委屈。」
裴璟渾身一僵,卻並未推開,反而將人抱得更緊了。
他抿起脣看向我,俊美無儔的面容盡是驚怒。
我抿了抿嘴,還是解釋道:
「阿璟,我沒有推她。」
裴璟突然就炸了,怒吼道:
「你沒推她,難道她是自己跳湖的嗎?」
「姝兒體寒,最是碰不到涼水,你難道要告訴孤,她在拿命陷害你嗎?」
我的心臟仿若被一記重拳猛擊。
渾身戰慄。
是。
她就是自己跳的湖。
她就是在拿命陷害我。
這些話在脣間轉了又轉,最終只落得幾個字:
「阿璟,你不信我。」
曾經說過只會對我交付後背,只會信我的人,滿目失望地呵斥我:
「孤親眼所見,如何信你?」
「姝兒不過是同孤有青梅之誼,你便如此嫉恨於她。」
「沈南溪,你當真變得不可理喻!」
話畢他抱着付晚姝轉身離開,再沒有看我一眼。
我的鼻尖忍不住湧上酸意。
付晚姝多次自導自演被我加害的戲碼,對裴璟說是我在嫉妒她同他的年少情分。
不過是小女子的小把戲,可裴璟偏偏就信了。
他信付晚姝。
不信我。
解綁系統時,系統的忠告猶在耳邊:
【人性難猜,情愛害人,不建議宿主因爲愛情留在書中世界,請好自爲之。】
我的眼淚忍不住啪嗒落下來。
我知道,我留下來終究是錯了。
-2-
可我終究是回不去了。
解綁系統就意味着再也無法聯繫系統。
意味着再也沒有了回去的通道。
我抱坐在牀上。
一片冰涼。
房門被突然打開,頎長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聲音低沉:
「姝兒體寒之症病發,需純陽之體的女子取心頭血爲藥引。」他頓了一下,「孤記得,你就是純陽之體。」
他將一把匕首放到桌上,眸色古井無波:
「孤給你機會,主動取血。」
「這是你,欠姝兒的。」
我抬眸看他,只覺面前這個清貴俊美的男人是那般陌生。
那年南下巡鹽,裴璟遭到刺殺,是我替他擋了劍,救了他。
而我因此被一劍刺入胸膛,九死一生。
一向冷靜自持的裴璟徹底慌了神。
那夜瓢潑大雨。
他抱着我挨家挨戶敲門尋醫。
哪怕摔在地上滾了一身的泥,他都將我牢牢禁錮在懷裏,抱得異常穩固。
淚水伴着雨水,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狼狽得猶如一條喪家之犬。
他聲音嘶啞瘋狂:
「溪兒,我定會將傷你的人撕得粉碎!」
「溪兒,我絕不會再允許任何人傷你分毫,任何人!」
「溪兒,你要活下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真的不能……」
空曠寂寥的長街。
他是那般情深意切。
可如今,他卻要爲了另一個女人,要在我受過傷的胸膛上劃下刀痕,親自取血。
心口的舊傷驟然傳來一陣刺痛,痛意剎那遍佈全身。
痛徹骨髓。
我艱難開口:「爲什麼?」
他看向我的眸中閃過疑惑。
我強忍痛意,質問道:
「那年雨夜,你抱着我說再不會讓任何人傷我,如今你是要親手傷我嗎?」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裴璟。你負我。」
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聲音陡然悽切:
「可究竟是爲什麼啊?你很愛付晚姝嗎?那我算什麼?」
他定在原地。
須臾間,慌了神。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抱住我,聲音急切:
「孤怎會愛她,她曾救過孤,救過孤的母后,孤是當恩人對待她罷了。」
「若不是你這段時間對她太過分,孤也不會冷待了你。」
「溪兒……」
他低頭就要吻我,被我狠狠推開。
他逐漸平靜下來,聲音轉淡:
「孤是承諾過不會讓人傷你,可你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扛,這是兩碼事。」
裴璟好似自覺太過冷酷,輕嘆口氣後低聲哄道:
「溪兒,乖,欠了別人本就要還的。」
「姝兒對孤亦是重要之人,你要和孤一樣好好待她。」
重要之人?
我微微皺眉,有些塵封的記憶慢慢顯露。
我纔想起來。
京都曾盛傳付晚姝是太子愛而不得的白月光。
付晚姝卻早早被許配給鎮守邊疆的歷王,太子羽翼未豐,不敢和皇帝叫板,無奈之下痛失所愛。
此後,太子再未近女色,直到遇見我。
整個京都都說我是付晚姝的替身。
我曾直言問裴璟謠言是否屬實。
裴璟笑得不以爲意,捏了捏我的臉說都是些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
他說付晚姝只是對他有恩而已,說他唯一愛過的人只有我。
我信了。
到頭來,卻是信錯了。
付晚姝就是他的,白月光。
我平靜看他,聲輕而篤定:
「我沒推她,更不欠她。」
「裴璟,你可曾記得我說過,我有系統,但凡你負我,我就讓系統把我接走,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
我直視他的眼眸:
「我向來,說話算話。」
一字一頓,字字清晰。
-3-
裴璟頓住,眼眸中閃過掙扎。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付晚姝被人攙扶着闖了進來。
她撲通一聲跪在裴璟膝頭。
那張柔弱的臉,蒼白可憐。
「表哥,姐姐她不是故意推我下去的,體寒之症是我的命數,不要因我而傷害姐姐。」
她伏在裴璟膝頭蹭了蹭,聲音輕柔無辜:
「我本不是什麼重要之人,死了便死了吧。」
裴璟憐惜之情溢於言表,看向我的眸子陡然間就冷了。
「南溪,有些話說多了,就難以讓人相信了。」
「來人,請太子妃取心頭血!」
粗使嬤嬤們齊齊闖了進來,她們用盡力氣將我控制。
刀鋒劃過我的心口,鮮血淋漓。
啊……
我疼得根本說不出話,尖叫一聲後咬牙撐着不讓自己痛暈過去。
可付晚姝卻暈倒了。
只是因爲看了一眼我的傷口,覺得太過血腥恐怖,就被嚇暈了過去。
一切皆因她而起,她卻還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說害怕。
當真是,可笑。
我雙手攥緊了拳頭,指尖深陷掌心卻渾然不覺。
裴璟看到付晚姝暈倒,慌忙抱着她就要離開。
我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喊道:
「裴璟!你如此傷我可還對得起我?」
「你當真不怕我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嗎?」
他抱着付晚姝的背影一頓,愣在原地。
付晚姝此時卻醒了過來,嬌弱地說了一句:
「表哥,我好冷好怕……」
裴璟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沒有看我一眼。
我這才明白。
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那自是,她一出現便光芒萬丈。
其他人皆黯然失色,皆成路人。
而我早已是那褪色的,路人。
-4-
我被整整取了七日心頭血。
七日的時間。
我變得面無血色,整個身軀極度貧瘠,虛脫。
滿是蒼涼。
而付晚姝竟真的好了。
過了幾日,我終於有力氣坐在梳妝檯前看看自己蒼白的面容時,付晚姝面色紅潤地出現在我的臥房。
她說她是來道謝的。
「若不是姐姐割血,我也不能好得這般快。」
「我要謝謝姐姐爲我做出這般大的犧牲呢。」
她一襲白衣勝雪,烏髮垂落如瀑,陽光稀稀落落地灑在她身上,清雅好看。
好一朵聖世白蓮。
我皺了皺眉沒理她。
她站在暖洋洋的陽光下,聲音輕而柔:
「可是姐姐,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血啊,我只要喫兩服藥就好了。」
「都怪太子表哥,誤會了我不說,還害得姐姐割血獻身。」
她笑得那般溫婉,說出的話卻字字淬了毒。
我猛地看向她,下意識握緊拳頭,直至右手中的玉簪將手掌勒出了深深的印痕。
啪!
玉簪霎時被我捏斷,劃破皮膚,血流了滿手。
我怒道:「滾出去!」
若不是裴璟縱容,付晚姝豈能奸計得逞。
我恨極了裴璟。
我要和離!
我要離開東宮!
此生黃泉碧落,與他再不復相見!
我再次怒吼:「付晚姝,給本宮滾出去!」
付晚姝得意地欣賞着我的憤怒,嘴角微勾,不爲所動。
須臾,她好似在窗外看到什麼。
她突然間摔倒在地,手特意落在碎了的玉簪上,剎那鮮血淋漓。
砰。
門被陡然踹開。
裴璟背光而立,如神祇降臨,救贖落難的聖女。
他急忙抱起付晚姝,查看傷勢。
他看向我的目光淬火,聲音冰冷徹骨:
「沈南溪!姝兒來跟你道謝,你怎又傷害她?你就這般嫉恨姝兒嗎?」
我的心口猛然刺痛,如被一根長針貫穿刺入,痛得四肢百骸陣陣戰慄。
我強撐着不讓自己倒下,盯着裴璟的眼睛道:
「太子殿下!本宮沒有傷她,沒有!」
「殿下讓本宮說多少次才肯相信呢?」
「是要讓本宮徹底死了,給付晚姝騰了位置,才肯滿意嗎?」
字字泣血。
生疏的稱呼讓裴璟一愣。
他闔了闔眼,轉眸看向我被碎玉簪劃破的手,眼眸劃過心疼。
卻還是語氣冷淡道:
「你從一開始就騙了孤,讓孤如何信你?」
我皺眉不解:「什麼?」
付晚姝虛弱地靠在他懷裏,語氣輕和:
「如今你既這般難過,怎麼還不讓你的系統把你接走呢?」
我驚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向裴璟。
他竟然將我的隱祕堂而皇之地告訴了他人!
付晚姝抬頭貼了貼裴璟,嬌嗔道:
「表哥,我就說她是騙你的,這世上纔沒有什麼系統呢。」
「雖然姐姐她編撰謊言不過是爲了籠絡表哥,但到底是品行低劣,這種事就算告訴我,我也是做不來的。」
我怔怔地看着裴璟。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信過我。
他不信我有系統。
不信我是爲了他才留下來的。
更不信我可以永遠消失,讓他再也找不到。
他還把我的這些隱祕當作玩笑一樣,滿不在乎地講給了另一個女人。
讓另一個女人居高臨下地嘲弄我。
「裴璟,你把我當作什麼?你們的玩物?所以我的事情就可以隨隨便便地說給他人嗎?」
裴璟面色掠過慌亂和愧疚,卻很快隱匿不見。
他皺了皺眉,矜貴的面容不耐又冷漠: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系統,你的確是騙了孤。」
「爲了籠絡孤,你當真是不擇手段!」
「還說讓孤永遠都找不到你,我看你是巴不得永遠都不離開孤。」
胸前的傷口疼得愈加劇烈,胸腔中的憤懣直衝天靈。
噗。
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
我再也支撐不住,應聲倒地。
我不再開口,只覺渾身冰涼,眼淚忍不住洶湧而出。
淚如雨下。
我的的確確,是再也離不開這裏了。
我再也聯繫不上系統。
再也回不了家了。
都怪我。
裴璟蹙眉,不耐煩道:
「太醫說你身子沒什麼大礙,別在這裝虛弱騙孤。」
「你若想走,那就讓你的系統來接你,否則你就算死,也得給孤死在東宮!」
我的腦中突然響起久違的電子音:
【宿主,想回家嗎?】
-5-
我渾身仿若凍住。
凝神屏息聽系統說話:
【前宿主沈南溪你好,鑑於你攻略成功獲得的高額積分幫助本系統連升三級,本系統很是感激,特此回來再給你一次選擇剝離的機會。】
鼻尖驟然湧上酸澀,我坐起身,仰了仰頭,把淚水徹底逼了回去。
裴璟以爲我終於放棄辯解掙扎。
「本來取七日血就夠了,如今你又害姝兒失血,今日還需再取血一次,來人!」
他的聲音逐漸緩和:
「南溪,你只要不爲難姝兒,變回你曾經善良大度的樣子,孤還是會疼你的。」
我沒分給他半絲眼神,再次向系統確認:
「只要這副肉身死亡,我就可以回家了是吧?」
系統冰冷的電音回得乾脆利落:
【是。】
壯碩的粗使嬤嬤端進來盛着放血碗和匕首的託案,這次不等她們動手,我主動拿起匕首。
我用力站起身,手持匕首。
「這次,我親自來。」
本要抱着付晚姝離開的裴璟一愣。
我劃開自己的皮膚,血流進碗中。
須臾,嬤嬤大叫起來:「夠了!夠了!娘娘您一次不能放這麼多血!」
裴璟折回身,皺眉看向我:「沈南溪,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我停止放血,匕首抵在傷口處,一手端碗。
嘩啦啦。
碗中的血盡數傾倒,血流滿地。
我笑着看他:
「太子殿下,這碗血,就當祭奠你我曾經的情義。」
裴璟好似有些心慌。
他把付晚姝放置在美人榻上,直直地向我走來。
聲音微顫:
「溪兒,今日不取血了,好不好?」
「是孤太氣了,是孤不好。」
「溪兒莫要跟孤置氣。」
他好像很在意我的樣子。
可明明。
負我的,是他。
不信我的,是他。
取我心頭血的,也是他。
我親自把血取給他看了,他怎麼又反悔了呢?
他要拿走我手中的匕首,想給我上藥止血。
我避開他的觸碰,平靜地用力一插。
匕首的刀鋒瞬間插入我的胸口。
「裴璟,此生我最後悔,愛上你。」
嬤嬤們尖叫起來:
「啊!娘娘自戕了!」
裴璟好似被平地驚雷駭住,猛然抱住我,嘴脣哆嗦幾次都說不出話來。
須臾,他終於找回聲音:
「傳太醫,快傳太醫!」
他的嘴脣發顫:
「溪兒,你就知道這樣拿捏孤。」
「你死了我該怎麼辦……」
「溪兒,你死了我該怎麼辦……」
那年雨夜,他也曾說過同樣的話。
當時我是怎麼答覆他的?
冰冷雨夜,我滿心暖意:
「阿璟,爲你死,我心甘情願。」
「若有來世,你我一定要長相廝守,永遠在一起。」
可如今,我看着他這張熟悉又陌生的俊美面孔,只覺得比那年雨夜還要冷。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抬眸直視他驚愕無措的眼睛。
一字一頓:
「裴璟,我纔不會爲了你死。」
「我的系統來接我回家了。」
「你我此生,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不復相見。」
裴璟臉上的血色,剎那褪盡。
-6-
一切都結束了。
我想,我已經順利剝離魂魄了。
意識逐漸清晰,我問道:
「系統,我可以回家了嗎?」
雖然我原來的身體已經癌症晚期,但還是有時間和父母朋友告別的。
我沒有比此時更想念父母親友的關懷和溫暖。
我想立馬見到他們,好好抱一抱他們。
系統電音響起:
【宿主肉身並未死亡,無法剝離魂魄送宿主Ţú⁽回家。】
什麼?
我瞬間睜開眼來。
就看到坐在我身側面色擔憂的裴璟。
我胸前的傷口已經止血,付太醫正在爲我診脈。
付太醫。
付家旁支子弟,是付晚姝的人。
是他配合付晚姝,告訴裴璟需要我的血給付晚姝治病。
是他告訴裴璟我的身體沒有大礙,讓裴璟認爲我Ŧŭ̀₄是在裝虛弱。
我平靜地抽回手放進被子裏,緩緩轉過身,不理會衆人,不讓付太醫診脈。
只是輕微的動作,就拽得我心口生疼。
我抿嘴咬牙,生生忍住這刺骨的痛意。
裴璟沒有察覺,只當我還在耍脾氣。
他輕聲哄道:
「溪兒,諱疾忌醫如何能治好身子,莫要孩子氣。」
「孤不生你氣了,等你養好身體,孤陪你去靈山拜送子觀音,你我也該有個嫡子了。」
成婚三年,我遲遲未孕。
我多麼盼望和他有一個孩子,可他卻不甚在意。
自從付晚姝回來後,他連陪我去靈山拜菩薩都不願意了。
如今他願意了,可是我半分都不願意。
我闔了闔眼,平靜道:
「我醒了,就說明我沒事,殿下和太醫都離去吧,我想休息。」
裴璟嘆了口氣,不由分說地抱起我,強硬拿出我的手腕給太醫診脈。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輕聲道:
「不讓太醫看個清楚,讓孤如何放心。」
我別過臉去,只覺噁心。
付太醫呀的一聲,引得裴璟眉頭一皺。
付太醫驚訝道:「太子妃胸前傷口的位置偏一點就會傷到心脈,分寸拿捏得剛剛好,像是有意爲之。至於太子妃的脈象,十分平穩有力,想必太子妃受傷之前提前服用過補血聖藥,否則失血如此,脈象不會這般平穩。」
坐在旁邊的付晚姝捂嘴驚詫:
「難道姐姐是爲了圓上系統這個謊言,又爲了恢復往日的榮寵,所以特意做戲給殿下看的?」
裴璟周身的氣息,驟然冷了。
-7-
裴璟冷冷地放下我,揮退太醫,聲音沉得厲害:
「爲了爭寵,你連自己的命都算計上了,可真是好得很。」
他掐住我的下顎,眼眸沉黑:
「沈南溪,孤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怎麼那麼會裝呢?」
「不是說系統來接你回家了嗎,怎麼不讓系統出現在孤面前,跟孤證明你沒說假話?」
「孤最恨被人欺騙,但凡再有一次,孤定會先休妻,再送內獄。」
系統突然出聲:【宿主之前的積分還有剩餘,可需要兌換有關道具讓本系統爲宿主作證?】
我輕聲回答:「不用。」
他輕易就相信了付太醫的說辭。
不過是他不信我。
所以再多的解釋都沒有意義。
我要做的,就是儘快回家。
裴璟盯着我的眼眸,好似要在我的眼睛裏看出心虛和羞愧才能印證他所言非虛。
時間如凝滯的長河,我平靜回望。
良久,久到只能聽到彼此呼吸的聲音,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太子殿下,多可惜啊,被你識破了。」
「殿下,我就是你說的那種人,被我騙了整整Ṭû₄七年,這滋味不好受吧?」
「還把我送進內獄,殿下可真仁慈,何不直接殺了我呢?是不捨得我這個騙子嗎?」
裴璟的面容剎那鐵青。
他發狠地掐住我的脖子,聲音從牙縫裏飄出:
「你以爲孤不敢嗎?」
我挑釁地吐出幾個字:
「你,不,舍,得。」
他的眼眸更加狠厲,手上的勁道更大了。
對,就是這樣。
把我掐死,讓我回家。
而他,將永遠活在親手掐死髮妻的陰影裏。
此後經年,當他終於揭開付晚姝的真面目。
他將在無比的悔恨中,永無寧日。
-8-
我還是沒能如願。
裴璟在最後收了力道,將我狠狠摔在牀上,帶着付晚姝揚長離去。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
呼吸的困難硬生生擠出了我眼角的淚。
我捂着胸口,只覺面頰一片冰涼。
我問系統:「等我死了,這具身體會怎麼樣?」
【宿主成功死亡後,這具身體會在三日後憑空消失。】
消失?
也好。
不用在這個世界留下任何痕跡了。
我仰頭試圖逼回淚水,內心荒涼一片。
爲了避免我再以尋死覓活之法爭寵。
裴璟命人收了臥房裏所有的利器,還派了專人監視我。
而我又不能用系統道具達成目的,否則就是違規。
一時間我沒能找到尋死的機會。
兩日後,侍女告訴我付晚姝在靈山拜佛時暈倒了,太醫說是貧血之症。
我皺眉,這與我何干。
還沒等我細想,房門就被一腳踹開。
裴璟抱着付晚姝,一臉盛怒闖了進來。
「沈南溪,若不是你害姝兒失血過多,她怎會得貧血之症!」
「你造的孽,必須由你償還!」
我轉眸直直地看向他:
「那正好啊,把我的血全放給她,Ṱũₘ最好放得乾乾淨淨!」
裴璟冷哼出聲:
「激將法對孤沒用。」
「太醫說了,你服過補血聖藥,你的血就是藥,只要把你們的手腕劃開傷口,然後傷口相貼放置,利用子母血蠱,就可以將你的血直接輸送給姝兒,姝兒的病就會好。」
他甩給我一個透明藥瓶,裏面赫然躺着一隻肥碩的半透明蟲子。
「你服母蠱,她服子蠱。」
我的手不自覺握緊。
直直地看向付晚姝。
什麼補血聖藥,我根本沒服用過。
更不可能存在我的血就是藥的情況。
不過又是一次故技重施,可裴璟偏偏深信不疑。
我渾身的血液都冷了。
我轉眸盯着裴璟的眼睛,聲音沉靜:
「你要對我下蠱,是嗎?」
裴璟一頓,沒有說話。
付晚姝又醒了過來,她捂着胸口艱難起身,虛弱開口:
「表哥,不要爲我傷了姐姐,都怪我的體寒之症,一失血就加重,是我的問題,如何能怪得了姐姐?」
「姐姐,你不要怪表哥,當年我爲了救皇后不小心墜湖,又爲了給表哥找貴妃陷害他的證據,被關在冰庫一天一夜,這才落了體寒之症,表哥只是太想彌補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
裴璟一臉心疼地抱起她:「傻丫頭,你跟她解釋做什麼,若不是她害你,你如何會寒症復發。」
他不看我,聲音寒涼:「南溪,不是我要對你下蠱,這是你欠姝兒的,欠了人,就該還。」
可付晚姝的寒症復發是假的。
她被我陷害是假的。
她失血過多,更是假的。
我半分都不欠她。
我的眼眶紅得厲害,還是沒忍住:
「我根本沒害過她!」
「我沒有嫉妒她,沒有推她墜湖,沒有害她失血,我什麼都沒有做,是你不信我!」
他轉過頭,滿是失望和憤怒:
「那你要孤怎麼信你?孤親眼所見,還能有假不成?」
又是這樣,他還是這樣……
我的眼眶蓄滿了眼淚,啪嗒,大滴的眼淚一顆顆砸落:
「哪怕蠱蟲對身體有害,哪怕我會血盡而亡,會死,你也要堅持如此,是嗎?」
裴璟一怔,語氣緩和:
「不會的,我問過太醫,子母血蠱是益蠱,在身體內只會幫宿主造血養身。」他旋即嘆了口氣,「溪兒,孤是被你氣狠了,可就算如此,孤也不會傷你的。」
可系統提示我,子母血蠱就是以母蠱宿主之養分滋養子蠱宿主。
母蠱宿主最後的結局,就是外表紅潤健康,內裏血枯而亡。
我定定地看着他。
才發現,我曾認爲英明神武的人,是這般蠢鈍如豬。
-9-
裴璟以爲我還會像上次一樣拒不配合。
他叫了人強逼我用蠱。
我深吸一口氣,朗聲道:「不必了,太子殿下,我自己來。」
我向系統確認道:「只要在蠱蟲輸血時捏爆蠱蟲,我就會死亡是嗎?」
系統答道:【是。】
它停頓了一下,說道:【我查了一下劇情,當年救皇后和太子的人不是付晚姝,而是付晚姝的二等婢女紅羅,她已經被付晚姝殺害了,我可以將證據找出來給你,你可以揭露付晚姝。】
明明還是冰冷的電音,我卻聽出一絲關心來。
鼻尖酸澀得厲害,我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
「不用了,是我愛錯了人,裴璟如何我已經不在乎,我只想回家。」
系統沉默了。
我繼續問道:「我這副身體,可以在我死亡後立馬消失嗎?」ƭùₘ
我要讓死亡具象化。
送他一份帶着黑暗死亡氣息的難忘景象。
方纔對得起,我曾經爲他付出的這份情義。
我相信,他會終生難忘的。
系統道:【可以,你的積分足夠兌換這個工具,甚至你還可以選擇身體消失的特效,例如逐漸淡化、碎片消失、瞬移消失等。】
我淡聲道:「那就選擇逐漸淡化吧。」
【好。】
我服下蠱蟲,在手腕劃下一道傷痕,對準付晚姝的傷口。
蠱蟲從傷口處探出頭來,母蠱就要和子蠱對上時,我立馬抓住母蠱,硬生生扯出來。
鑽心的痛意直讓我剎那面色慘白。
裴璟驚怒:「沈南溪!你在耍什麼花樣!」
我沒理他,正要捏爆母蠱,系統突然出聲:
【等等,宿主我有禮物要送你。】
在所有人的靜默中,一個巨大全息屏幕出現在空中。
系統的聲音在衆人耳中響起:
【裴璟,你不信本系統的存在,如今可信了?】
【付晚姝陷害本系統的宿主,本系統特此播放過往影像,還原事態真相。】
裴璟好似被凍住。
須臾滿臉震驚,不敢置信地看向付晚姝。
付晚姝的臉,瞬間白了。
-10-
轟隆隆。
巨大的雷電聲響起,窗外下起了暴雨。
付晚姝被嚇得一哆嗦。
全息屏幕開始播放付晚姝做的所有事。
不僅是陷害我的事情,還有勾結太醫將我的身體掏空的事情。
甚至是早年間殺害紅羅並取而代之,騙取皇后和裴璟的信任的事情。
裴璟的面色從震驚,不敢置信,化作驚怒和恨意,又化作一陣陣絕望至極的後悔。
原來他以爲的恩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原來沈南溪真的沒有嫉妒付晚姝。
原來沈南溪真的沒有傷她。
原來沈南溪的身體真的很虛弱,虛弱得快要死了。
原來沈南溪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不僅不相信沈南溪,還因爲這個騙子將沈南溪傷得如此之重。
他的眼睛猩紅一片,神色發狠地看向付晚姝。
猶如一隻鎖定獵物的猛獸。
付晚姝面色慘白如紙。
她死死咬住脣角,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整個人猶如即將被判死刑的罪犯。
我平靜而坐,古井無波。
內心再也翻不起波瀾。
裴璟陡然拽起付晚姝,將她摔在地上,指着屏幕怒吼:
「這就是你說的溪兒害你?」
「原來是你陷害溪兒,還害得溪兒失血過多,身體被徹底掏空,你還敢聯合太醫騙孤說溪兒沒事。」
「付晚姝,你的救命之恩是假的,你的寒症是假的,寒症復發是假的,需要溪兒的血更是假的!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的聲音含着滔天的怒火,看向付晚姝的神色,滿是厭惡。
付晚姝哆嗦着嘴,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裴璟深吸了好幾口氣,垂着眸不敢看我。
良久,久到系統放完所有錄像,久到整個房間只聽得到窗外肅殺的暴雨聲。
一如當年的那個雨夜。
淒涼無助。
裴璟跌跌撞撞地摔在我面前,望着我的眼神,破碎不堪。
堂堂七尺男兒哽咽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溪兒,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是我偏聽偏信,是我錯怪了你,是我傷害了你。」
「溪兒……」
他的聲音陡然哽住,眼淚滾滾從眼眶落下,一顆又一顆砸下,浸溼了襟口。
絕望猶如實質包裹着他的全身,直讓他喘不上氣來。
比之那年雨夜,還要悲絕。
他好似突然想起什麼,整個人渾身一顫。
一雙鳳眸快要沁出血來,哽咽着哀求我:
「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都信了,我信你的話,我信你有系統,你沒害她……」
「可不可以,不要丟下我?」
那張色授魂與的臉上,盛滿了悲慟絕望。
-11-
我沒理他,只靜靜地把玩着手中的母蠱。
他終於恢復了力氣,把我整個人牢牢禁錮在懷裏。
「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垂着手,淡漠道:
「不好。」
他的身軀微微一顫。
我狠狠推開他,看着他的眼睛:
「我說過,但凡你負了我,我就會讓你永遠都找不到我。」
「我也說過,我向來,說話算話。」
我輕輕笑了笑,笑着笑着,淚流滿面:
「裴璟,我給過你機會了呀。」
「是你不在乎而已。」
他仿若被一記重拳擊中,愣愣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他好似終於想到什麼辦法。
他突然拿起匕首,衝向付晚姝。
他用抹布堵住付晚姝的嘴,死死按住付晚姝,在她的心口劃開一道血痕,鮮血直流。
他聲音陰狠:「付晚姝,溪兒因你而受的苦,我要你加倍奉還。」
他在付晚姝的胸口劃下一道又一道的刀痕,又在付晚姝的雙手手腕如法炮製。
付晚姝痛得渾身痙攣,面如菜色,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等到付晚姝就要失血而亡時,他又吩咐人將太醫院院首叫來給付晚姝療傷治病。
他冷冷地吩咐:「不用多好的藥,只需別讓她死了。」
我知道,他還要將付晚姝折磨許久,方能解心頭之恨。
我覺得無聊極了。
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卻總是要怪到別人身上,仿若自己是個受害者。
「裴璟,不要在我面前演這一出復仇戲碼了,很沒意義。」
「真正傷害我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我真是煩透了。
我當初,真是瞎得厲害。
啪。
我將手中的母蠱捏爆。
母蠱體內的液體流了我滿手。
黏膩厭煩,一如現在的裴璟。
我應聲倒地,徹底沒了呼吸。
裴璟連忙抱住我,急聲高呼:
「太醫!太醫!快看看溪兒怎麼了,治不好溪兒,我讓你全家陪葬!」
可當他再低頭看的時候,卻發現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透明瞭。
他驚駭在原地。
一瞬間明白我所說的永遠都找不到我是什麼意思。
裴璟痛苦哀號:
「溪兒!溪兒……」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他想用力抱緊我,用盡全身力氣想把我留住,卻發現已經摸不到我的身體了。
我的身體幾近透明,只餘一點點殘影。
他的雙手用力交叉,卻只能抱了個空。
這個世界,再沒有沈南溪。
-12-
【恭喜宿主,成功剝離身體。】
系統本是冰冷的電子音,此時卻讓我聽出一絲愉悅的情緒來。
好似知道我的疑惑,系統繼續道:
【因爲宿主的出色表現,讓我連升三級,我因此獲得了情感代碼,有了人類的情緒。】
【這次的全息投影和對外對話道具,無須宿主積分兌換,算是我送你的小禮物。】
【剩餘的積分恰好夠兌換你原本的任務獎勵:癌症痊癒,獲得一個完全健康的身體。】
我驚喜過望:「系統,謝謝你。」
再次睜眼的時候,面前是神色激動的父母,周圍站滿了我的同事好友。
我真的,回來了。
肅殺的暴雨不見。
涼薄的背叛不見。
刺骨的痛意不見。
書中世界的波雲詭譎被刺眼的陽光和親友的關懷徹底隔絕。
我淚如決堤。
一把撲到父母懷裏,放聲痛哭。
「爸,媽,我終於回家了。」
陽光明媚,春色正好。
我的癌細胞也徹底消失。
未來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真好。
-13-
我順利出院回家。
沒多久我就重返職場,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業。
又過了很久,系統音又出現在我腦海,說是主系統派發了回訪任務。
系統又帶着我的靈魂回到書中世界,讓我看到我離開後的這個世界又發生了什麼。
裴璟目睹我的死亡又親眼看到我的離奇消失,一夜白髮。
他發了瘋似的瘋狂報復付晚姝,報復付家。
卻提前觸發了付家和歷王的陰謀。
原來當初歷王謀反失敗,被人當場誅殺,是假的。
付晚姝害怕被牽連,求助裴璟接她到東宮避難是假的。
付晚姝和我爭寵是真,卻更是爲了能夠有更多機會接近裴璟,蒐集更多的情報。
歷王沒有死,也沒有輸,在幾個月的蟄伏後,立刻捲土重來。
歷王憑藉着從太子府獲得的情報,以及和付家的裏應外合,成功篡位。
皇帝和太子裴璟,皆成了階下囚。
裴璟當初若是沒有輕信付晚姝,根本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他有的是機會發現端倪。
皇帝在天牢裏破口大罵裴璟昏庸愚昧,無能愚蠢,蠢笨賽豬……
裴璟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
他手中拿着一把匕首,一刀刀往自己的心口和手腕上扎。
嘴裏嘟囔着:
「溪兒,我把每一刀都還給你,甚至更多,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溪兒,回來吧好不好?」
「回來吧……」
一刀又一刀。
直至血盡而亡。
曾經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今像一隻臭老鼠一般被人扔在天牢不管不顧。
直至屍體臭了,開始腐朽,開始生了蛆蟲,直讓皇帝被嚇破了膽子,連夜寫了讓位詔書,這才被人抬了出去。
付晚姝早在歷王殺進京城前就被裴璟折磨得不成人形。
髮色灰白一片,枯乾如草,面色更是像一個老嫗。
胸口和手腕上的傷痕繁雜斑駁,新舊疤痕疊加在一起,早已看不出來是人類的皮膚。
她被歷王救出東宮時,依然精神失常。
嘴裏不斷嘟囔着:
「我錯了,是我害了沈南溪,我對不起沈南溪……」
「表哥,我是真的愛你的呀,表哥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姝兒啊……」
歷王眉眼閃過嫌棄厭惡,草草把人扔給侍衛,交代還給付家了事。
付家看付晚姝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直接扔到了乞丐窩。
付晚姝在骯髒的乞丐窩裏,被人欺辱致死。
而付太醫,早在我死亡的當天,就被裴璟一劍抹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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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被扔到狼山,成爲獻祭山神的口糧。
付太醫一家嚇破了膽,舉家脫離了付家家族,搬離了京城。
所以後來歷王論功行賞之時,他們也沒能獲得半分好處,只能在家裏捶胸頓足。
裴璟死後,靈魂脫離身體,看到了我。
他的眼眸頓時就亮了。
「溪兒,你是來接我去你的世界的嗎?」
我嗤笑出聲:「怎麼會,你在想什麼?」
「我回到這裏,只是爲了親眼看看,你這樣是非不分,狼心狗肺的人會有如何悽慘的結局。」
裴璟沒有惱,苦澀地笑了下:「也好,那溪兒如今滿意了嗎?」
我沒理他,告訴系統可以帶我走了。
裴璟慌了,急切求道:「溪兒,可以帶我去你的世界嗎,我就遠遠地看着你,不會打擾你的生活的。」
我皺了皺眉:「裴璟,你讓我噁心,我永生永世都不要跟你活在同一個世界裏。」
說完我消失在他面前。
裴璟在原地,徹底崩潰。
(正文完)
裴璟番外
不知道爲什麼,付晚姝說什麼我就都信了。
也沒有去查證。
我總是下意識認爲付晚姝是弱女子,而溪兒是最厲害的女子。
想當然地覺得付晚姝被溪兒欺負是合理的。
所以付晚姝帶來的付太醫說什麼,我就信了。
他說付晚姝寒症復發需要溪兒的心頭血,說不會傷到溪兒,他會制定專門給溪兒調養身體的方子。
那時候父皇病重,命我監國,朝中事務繁忙,我沒有多想便答應了。
我總是覺得眼見爲實,所以當我親眼看到付晚姝在溪兒面前墜湖,便下意識認定是溪兒推的她。
當看到付晚姝倒在地上,手被碎了的簪子扎得鮮血淋漓時,我下意識認定是溪兒推了她。
付晚姝說溪兒嫉妒她同我的年少情分,我一半開心,一半又厭煩。
開心的是溪兒這般在乎我。
厭煩的卻是溪兒如此小女子器量,和我當初愛的那個瀟灑肆意的爽朗女子, 截然不同。
我年少時, 母后不得寵, 多次被後宮妃嬪耍一些小女子的把戲陷害。
害得母后和我喫盡苦頭。
所以我最是厭惡小女子的陷害把戲了。
我把這股厭煩帶入溪兒的身上。
我堅信我是對的。
溪兒就該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
可到頭來卻是付晚姝耍小女子把戲陷害了溪兒。
而我,竟親手傷了溪兒。
我一刀刀在付晚姝的心口劃出血痕。
她被綁在柱子上,哀號響徹地牢。
我只覺得恨無可恨。
我用匕首抬起她的下巴, 聲音狠厲:
「叫什麼?你的痛意可及得上溪兒的萬分之一?溪兒可是流了整整七碗心頭血, 你這才哪兒到哪兒。」
我恨極了付晚姝。
若不是她,我和溪兒還是一對相愛的伴侶。
溪兒不會傷心絕望Ṭü⁽,更不會離開我。
後來歷王突然出現在京郊, 而我驚覺自己手裏的佈防圖和兵符皆消失不見。
這才明白,付晚姝是付家和歷王派來的奸細。
我沒有很擔心, 也沒有太多反抗的想法。
那骯髒的皇宮, 就是喫人的妖怪,將我的母后喫了, 將溪兒喫了,又將我也喫了。
既如此,那這天下給了別人又何妨。
我一摸臉頰, 冰涼溼潤,竟是又流淚了。
我到底是從何時變得如此不信任親近之人的?
又從何時變得如此蠢笨,竟連奸細都沒認出來。
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其實是相信系統的存在的, 是我無意間說漏了嘴,被付晚姝聽了去。
她說這個世界根本沒有系統, 溪兒騙了我。
若我不信,不妨用她的法子試探試探。
他讓我在溪兒受傷害的時候忍着不去理會, 若是有系統, 溪兒定會讓系統出現的。
可是系統沒有出現。
我突然就信了付晚姝說的, 溪兒從一開始就騙了我。
我最恨欺騙了。
可當系統的聲音出現, 碩大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出現在我面前,播放着付晚姝在暗地裏做的勾當。
我除了驚駭, 更是後悔到窒息。
是我,親手斷送了我同溪兒的感情。
溪兒無辜被我懷疑被我傷害, 更是被我背叛。
後悔猶如一張大網把我網得嚴嚴實實,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跟溪兒認錯,我乞求溪兒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我的溪兒啊。
她徹底不要我了。
當她徹底消失在我面前之時, 我徹底瘋了。
我瘋了一樣報復付家和付晚姝。
可我的溪兒, 再也不會回來了。
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我跟歷王要了一把匕首,他想要順利得到讓位詔書, 我可以幫他。
那個老東西,殺了我母后還要繼續控制我,我便讓他親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皇位被人搶去。
當第一刀剖開胸膛時, 痛意剎那遍佈全身。
絲絲麻麻的疼痛,令我一時間冷汗淋漓。
溪兒那時是不是比我還疼?
那些粗使嬤嬤向來手重。
想及此,我的心口更疼了, 痛如錐心。
我瘋狂地在自己身上劃下一道道刀痕。
痛到麻木。
痛到窒息。
都不及我對溪兒愧疚的萬分之一。
也許是我的悔意感動了上蒼, 我竟在死後見到了溪兒。
我驚喜極了, 一瞬間好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以爲溪兒終於原諒了我,來接我了。
溪兒卻說她是來看我得到報應的。
也對。
我把溪兒傷得那般深, 她不原諒我也是應該的。
溪兒徹底走了。
我的心徹底死了。
若有來生,唯願我能做溪兒身邊的一株香草。
靜默陪伴,便足夠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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