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鬼殺人

和繼妹搶房間，被繼母扇了一耳光後，我看見了彈幕。
【他們搶的那間房不是鬼屋嗎？半夜十二點一到，那可是百鬼遊行的出口。這不誰住誰死？】
【回樓上，這家人是從外地剛搬來的，被中介坑了，以爲自己撿了大便宜呢，殊不知大難臨頭了。】
【也不一定，躲在倉庫就沒事，那裏有一張陰陽師落下的攝魂符，鬼魂根本不敢靠近。】
【攝魂符能操縱百鬼，鬼魂當然不敢靠近啦。】
看到這條彈幕。
我一怔。
操縱百鬼？
那借鬼殺人，是不是……
我轉頭對繼母笑笑：「那就把房間讓給妹妹吧，我住倉庫。」

-1-
新家在八樓，沒有電梯，我往返了 45 趟，纔將最後一個包裹扛上樓。
伴隨着最後一個臺階。
我小腿一軟，直接癱倒在玄關處。
而全程在屋內吹風扇的繼母，看到這一幕。
薅起我的衣領就一巴掌扇了上來。
叫罵道：「裝累給誰看？你才幹了多點活，就演上戲了？你爸現在不在家，你演也沒人看！」
而另一邊，穿着碎花裙，精緻到鞋尖的小女孩。
看到她媽打我。
笑嘻嘻地將杯子裏的冰鎮牛奶全部倒在我的頭上，說：「既然姐姐這麼熱，給你洗洗臉吧。」
說完，又將濺到地上的牛奶踩得到處都是。
對我說：「家裏好髒啊，姐姐用舌頭舔乾淨吧。」
這般驕縱無禮的行爲惹得她媽哈哈大笑。
隨後更是拽住我的頭髮，大力地往地上按。
眼看着嘴巴就要碰到地面了。
門口傳來沉悶的腳步聲。
母女倆臉色大變，連忙將我拉起。
然後抽出紙巾雙雙跪在地上擦地板。

-2-
爸爸一進家門就看到幹活的母女倆，以及滿身狼狽的我。
我死死地扣着掌心。
祈禱他可以爲我主持一次公道。
哪怕就一次。
讓我知道這個家有我可以依靠的存在。
可爸爸爲了討繼母開心。
明知道他們是故意欺負我，故意演戲給他看。
仍抬起巴掌扇了過來。
訓斥道：「媽媽和妹妹都在做家務，就你跟個祖宗似的，眼裏看不到一點活是嗎！」
他的嗓門很大，但手勁更大。
一巴掌下來，耳朵瞬間刺痛到耳鳴。
連帶眼睛都空白了幾秒。

-3-
也就是這個時候。
我看到了半空中的彈幕。
【這房子不是鬼屋嗎，怎麼有人搬進來了？】
【就是啊，半夜十二點一到，這可是百鬼遊行的出口，這不誰住誰死？】
【也不一定，躲在倉庫沒準能逃過一劫，那裏有一張陰陽師落下的攝魂符，鬼魂根本不敢靠近。】
看着瘋狂滾動的彈幕，我一頭霧水。
我這是被打出幻覺了嗎？
與此同時，繼母眼淚含眼圈地對爸爸說：「若若從來沒向我提過條件，這次搬家，她說想擁有自己的房間。可咱們家就兩個臥室。」
她欲言又止。
繼妹則立馬心領神會地接話道：
「沒事的，我住倉庫就行，把大的臥室留給姐姐吧。姐姐肯定也想擁有自己的獨立空間。」
倆人跟唱雙簧似的。
一來二去。
我爸立馬拍板說：「若若年紀小，住大一點的臥室有助你長個子，吳莜住倉庫就行。」
說完，也不詢問我的意見，直接將我的行李丟進倉庫。
留下一句：「你要是有你妹妹一點懂事，我也不至於這麼操心。」

-4-
彈幕一陣叫絕。
【真是惡人惡報啊，一家子都欺負這個小女孩，結果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們都看不上的倉庫。】
【要是小女孩能翻到倉庫裏的攝魂符，那就更絕了。攝魂符能操縱百鬼，沒準能帶着全家逃過一劫。】
【樓上的可真聖母，他們全家都這麼欺負她了，她還去救，嫌日子過的不夠苦嗎？】
看到這些彈幕的時候，我第一反應是不信。
如果真的是鬼宅，我還找什麼攝魂符？
我直接逃離這個房子不是更快嗎？
彈幕似是看出我的疑惑。
說：【現在是晚上十點，房子所有出口都已經被封死了。】
【百鬼出行前，屋子裏的活物，甭想逃出去一個。】
緊接着，玄關傳來爸爸的唾罵聲：「媽的，剛搬進來第一天，大門就壞了。」
他把垃圾往地上一丟。
「明天再扔。」
衛生間裏的繼母則嘟囔道：「這窗戶怎麼打不開啊？」
片刻後，廚房也傳來她的疑惑聲。
「怎麼都打不開？」
額頭冷汗直冒。
我直接竄進倉庫，帶上了門。

-5-
狹小逼仄的空間放滿了雜物。
我幾乎無處落腳。
可飛快閃過的彈幕，讓我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不知道今晚的這家人是怎麼個死法。】
【一週前，不小心闖進來的健身教練直接被一個醫生鬼活剝了，那慘叫聲，嘖嘖嘖，迴盪整個小區。】
【我還記得有一個男主播，爲了流量獨闖這個房子，結果開播不到一分鐘就被餓死鬼分屍了。】
【對對對，還有一對偷 q 的小情侶，硬是被衆鬼灌了 50 片偉哥，活活累死了。】

-6-
我嚇得癱跪在地上。
這個房子是爲了讓繼妹到重點初中讀書特意買的學區房。
雖然房子年頭久，又是頂樓。
但因爲是學區房格外搶手。
繼母和爸爸說全款要 280 萬。
逼得我們一家不得不把臨省的房子賣了，一起搬過來。
可此時此刻，我才知道，繼母爲了貪錢。
花了十萬塊，買了一個鬼宅。

-7-
藉着月光。
我瘋狂地去找彈幕裏所說的攝魂符。
沒將殺害媽媽的兇手送進監獄，我不能死。
繼母也不能死。
她是媽媽跳樓時，唯一在場的人。
我還需要她幫我出庭作證。
可還沒等翻幾下。
繼母一把拽開倉庫門，對我冷哼道：「大家還沒喫晚飯呢，你不做飯，是要餓死我們嗎？」
我忙去看手錶。
22:30。
距離鬼魂出行，還剩下一個半小時。
我急得滿頭大汗，卻不敢說實話，因爲他們根本不會相信我。
結果話音剛落。
我爸就氣沖沖地衝進來，拽着我的衣領就將我扯向廚房。
發火道：「讓你住倉庫不開心耍脾氣是吧？」
「也就是你媽死得早，否則看到你現在這個不懂事的模樣，氣也被氣死了。」
提到我媽，我眼睛瞬間猩紅起來。
三年前，媽媽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被人推下了樓，一屍兩命。
爸爸一口咬定，媽媽是孕期抑鬱，想不開，主動跳樓的。
可我知道，不是的。
媽媽早上送我上學前，還和我說晚上要帶我去買草莓蛋糕。
慶祝我考試考了一百分。
怎麼會突然就跳樓？
肯Ţű̂₊定是有人推她。
可無論我怎麼哭鬧，爸爸就是一口咬定，跳樓。
然後在第二個月，把繼母和繼妹帶回了家。

-8-
此時此刻，緊繃的情緒讓我一整個大爆發。
衝他大吼道：「你不配和我提媽媽！你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我會親手將害死媽媽的人送進監獄！」
這是繼母進門後，我第一次發火。
也是第一次表達出，我會對媽媽的死追究到底。
這讓爸爸和繼母都怔愣住。
緊接着，爸爸一巴掌狠狠地扇了上來。
力氣之大，讓我的嘴角快速地溢出鮮血。
而另一邊，繼妹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嘲諷。
讓我如墜冰窖。
她說：「你真是蠢得要死，你媽媽就是我媽推下樓的，那又怎樣？」

-9-
繼母一把將她的嘴巴捂住。
爸爸則皺着眉頭，大聲呵斥：「你瞎說些什麼！」
他從不對繼妹發脾氣。
突然發火，讓繼妹瞬間炸了。
大叫道：「就是媽媽將她推下去的！我說實話也不行嗎？」
「當時你不也在場嗎？」
空氣陷入短暫的寂靜。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爸爸。
希望他能向我解釋些什麼。
可他卻快速地將頭扭向一旁。
閃躲的模樣。
讓我瞬間崩了。
「所以你是爲了維護這個賤女人，才一口咬定媽媽是跳樓自殺的？」
「你這麼做對得起媽媽對你的好嗎！」
我的聲音尖銳到有些撕裂。
眼淚更是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我抓起一旁的手機。
「你們這對賤男娼女，我要把你們全都送進監獄！」
可電話還沒撥出去。
就被我爸一把搶去，狠狠砸碎在地。
他抽出褲腰帶。
惡狠狠地說：「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服了，就不配當你爸！」

-10-
他下了死手。
起先我還能還一兩下手。
可最後被他和繼母聯手打到趴在地上起不來身。
期間，繼妹蹲在我眼前笑眯眯地說：「看吧，就算告訴你了，你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她眨巴着眼睛：「敢說出去一句，我就讓爸爸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彈幕震驚不已。
【我看的不是鬼宅直播嗎？怎麼變成家庭驚悚劇了？】
【就是啊，這一家子也太離譜了，害死媽媽，又聯手欺負女兒。啊啊啊啊啊好想現在就讓惡鬼們出現，把他們撕成一萬片。】
提到鬼魂，我渾身一僵。
趕緊去看牆壁上的掛鐘。
11:52。
心下猛然一緊。
剛剛被憤怒佔據着大腦，完全忘記自己十二點前要躲回倉庫。
現在只剩下八分鐘了。
無論彈幕說的那些話會不會發生。
我都要躲進倉庫。
如果是真的。
我看向廚房正在做晚飯，有說有笑的爸爸和繼母。
那就讓厲鬼替媽媽報仇。
如果是假的，日後我也會將他們送進監獄。
可身上實在是太痛了。
我趴在地上，僅爬ƭū₋了幾下就痛到意識昏沉。
暈過去前，我看到彈幕說：【這渾身是血的，該不會死了吧？】

-11-
混沌中，我看到媽媽笑着衝我招手。
她還是那麼好看。
穿着她最喜歡的白色連衣裙。
微風將她的裙襬和秀髮微微吹起。
我滿心歡喜地跑向她。
可還未等靠近，就被她狠狠一把推開。
決絕的模樣，讓我猛地驚醒。
彈幕鬆了一口氣。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
【妹寶快抓緊時間啊，已經十一點五十七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我忙抬頭去看掛鐘。
看清時間那一瞬。
我幾乎條件反射般地往倉庫爬。
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答應過媽媽，要努力考上大學。
好好生活給她看的。
如果我這麼狼狽地去找她。
她一定會愧疚的。
身上被血和汗浸溼。
我將地板拖出一道血痕。
眼看着就要到了。
繼妹突然一屁股坐在我身上。
興奮道：「姐姐，我們來玩騎馬的遊戲吧。」
說着她開始一顛一顛地模擬起來。
每一下，都故意坐在我裂開的傷口上。
我疼得冷汗直冒。
卻沒有力氣推開她。
餘光裏，我看到爸爸向我這邊看了一眼。
但很快他就收回視線。
親了繼母臉頰一口，說：「這姐妹倆感情是真好。」
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掉。
明明平日裏只要 3 秒就能抵達的距離。
此時此刻我卻前進得如此艱難。
我再次看向掛鐘。
11:59。
只剩下一分鐘了。
在繼妹再次抬起屁股那一瞬。
我幾乎是彙集全部力氣，一把推了過去。
然後連滾帶爬地爬進倉庫，將門反鎖。
緊接着，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12-
我虛弱地趴在門縫上。
等待百鬼將他們三人撕碎的慘叫聲。
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客廳除了他們準備喫飯的嬉笑聲外，沒有任何異樣。
彈幕躁動。
【？？？什麼情況，惡鬼呢？】
【我剛剛看到妹寶的繼母把兩個臥室的牀都貼上黃符了，難道是那個黃符起作用了？】
【開什麼玩笑，普通符咒根本封不住這麼多惡鬼的。】
【回樓上，確實不是普通符咒，妹寶的繼母上樓前，殺了十隻流浪狗，這些符都是被狗血浸泡過的，她還接了兩盆狗血擺在了牀中央鎮着呢。】
【媽的，喪心病狂的一家人，真想他們趕緊死。】
與此同時，一個紅色的彈幕特別顯眼。
【本 vvvvip 會員提示，還是有機會懲罰他們滴，讓你們口中的這個妹寶去把黃符掀了，百鬼不就出來了。】
【滾啊，你是三惡派來的臥底吧！妹寶去掀黃符，豈不是第一個被鬼撕！】
紅色彈幕反駁：
【你腦子是漿糊吧，小姑娘把攝魂符找到，帶着攝魂符去掀，誰敢碰她。】
彈幕停滯一瞬。
【有道理，可……這亂糟糟的一堆東西，要找到何年馬月啊？】
紅色彈幕：【都說我是 vvvvip 了，友情提示，在靠窗的書桌抽屜裏，最中間的那個。】
我快速鎖定有些年頭的實木書桌。
下面確實有三個抽屜。
我連滾帶爬地往書桌去。
我必須要拿到攝魂符。
必須要讓他們死在這裏，給媽媽報仇。
可我一打開抽屜。
看到裏面的東西后。
傻眼了。

-13-
根本不是什麼黃符。
而是一張落滿灰塵的黑色長方形紙條。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黑色紙條上更是連一句符咒都沒畫。
彈幕炸了：
【狗孃養的東西，居然敢耍我們，哪有符咒是黑色的啊！】
【就是啊，都什麼時候了，還開這種玩笑。】
我有些脫力地坐在雜物上。
身上的疼痛讓我眼前越來越模糊。
眼看着又要暈過去了。
紙條突然碰到我指尖的鮮血。
它跟會吮吸一般，尋着我的傷口不斷地吸血。
我嚇了一跳，急忙鬆手想將紙條甩開。
可紙條跟有意識一般，死死地貼在我的傷口上。
彈幕：【我靠，這紙條是被餓死鬼附體了嗎，居然吸人血。】
【嗚嗚嗚妹寶本來就夠虛弱了，這下徹底玩完了。】
我慌得要死。
可伴隨着鮮血的流出。
我竟感覺到身上的疼痛在慢慢減輕。
與此同時，紅色彈幕跳出來，說：【急什麼啊！攝魂符是閻王發放給各區域的走陰人的，當然和普通道士用的黃符不一樣啦。】
【小姑娘手上拿的就是攝魂符，攝魂符吸了人血就會開封，你們看上面不是已經出現咒語了嗎！】
我忙去看。
上面真的呈現出赤金色的咒語。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道空靈的聲音。
紅色彈幕提醒：【小姑娘，快將聲音謹記於心中，這就是使用攝魂符的咒語。】
其他彈幕：【因爲我不是 vvvvip 所以聽不到咒語嗎？】
【怎麼升級 vvvvip 啊？感覺少看好多情節。】
【附議，誰研究明白了飄個屏，我也去升個級。】

-14-
背東西我很擅長。
我快速地在心底默讀了幾遍後，發現咒語已經在我腦子裏自成一派。
只要我想，它就能自動吟誦。
彈幕士氣高漲：【妹寶，萬事俱備，現在立馬出去掀了黃符，乾死那幾個人渣！】
【對！給你媽媽報仇。】
【還有那十隻狗狗。】
窗外的路燈忽暗忽明。
陰風吹得窗戶沙沙作響。
我摸了摸媽媽留給我的項鍊。
「會的，我一定會幫他們報仇的。」
可繼母卻先我一步將房門踹開。
她抱着一個深紫色的木盒子，怒吼道：「誰允許你把骨灰帶過來的。」
「你是嫌這個家不夠晦氣是嗎！」
說着，她抬起盒子就要砸向地面。
我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
她拿的是媽媽的骨灰盒。
媽媽去世後，繼母爲了省錢，就將她存放在殯儀館最便宜的儲物櫃裏。
我看過那個儲放櫃，特別特別的小。
小到一間十平米的屋子，能放上幾百個甚至上千個骨灰盒。
我不敢想我那麼漂亮ťů⁹高挑的媽媽，要永遠住在那麼狹小的空間裏，一定會難過的。
於是我偷偷將媽媽接了出來。
只是我還沒找到好的、可以安葬她的地方，我們就搬家了。
意識到繼母的舉動，我幾乎是飛撲過去。
可還是眼睜睜地看着媽媽的骨灰，在我觸手可及的距離，摔了整整一地。

-15-
窗外的狂風猛烈地拍打着窗戶。
滔天的恨意，讓我猛地將繼母衝撞在地。
跨坐在她的身上，拽着她的頭髮使勁往地面上磕。
我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了。
爲什麼她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戰我的底線？
爲什麼媽媽死了她也不肯放過！
我突如其來的攻擊。
讓繼母和我爸都嚇了一跳。
畢竟在他們眼裏，我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窩囊廢。
爸爸連忙衝上來幫繼母。
可我已經感受不到拳頭揮在我身上的痛了。
腦子裏只有殺了他們。
立馬殺了他們！
直到我腦子開始渾濁時。
才察覺到兜裏的攝魂符已經燙到灼人的程度。
彈幕也急得不行。
【妹寶別打了，再打下去你會被打死的。】
【就是啊，你明明可以操控百鬼，怎麼能這個時候失控呢？】
奄奄一息時。
我被繼母用繩子綁在了客廳的餐桌下。
她將菜刀丟給我爸說：「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今天你要是不把她整死，咱們就離婚。」
見爸爸不動，她哼笑：「我今天就站在這，盯着你選，你選誰。」
一時間，客廳落針可聞。

-16-
直到臥室傳來砰砰砰的頂撞聲。
繼母臉色一僵。
轉身衝了過去。
彈幕這才鬆了一口氣，說：【應該是百鬼感受到攝魂符的召喚了，所以才這麼躁動。】
牀中央的狗血因爲劇烈震盪已撒出大半。
而牀板下，彷彿有一隻巨大的怪獸在奮力地向外衝撞。
室內溫度越來越低。
晚一步跟過去的爸爸被這一幕嚇了一跳。
慌張道：「這是怎麼了？」
「牀上爲什麼要放一盆血？」
繼母按住血盆，沒好氣地道：「你一天哪來那麼多問題。」
她直犯嘀咕。
「我明明都按照道士的指示做了，怎麼會這樣？」
但很快，她就惡狠狠地看向我。
「是不是你搞的鬼？故意嚇唬我們呢！」
她越說越不屑。
「世上要是真的有鬼，你媽死得那麼慘，早該來找我了，還能讓我這麼欺負你？」
她將血盆猛地砸向我。
「今晚我就送你去見你那個死人媽。」
可隨着血盆的消失。
牀板瞬間龜裂，飛濺出來的木屑直接將繼母的額頭劃出一道血痕。
眼看着裏面的東西就要撞出來了。
繼母徹底慌了。
她一把按住黃符，指使我爸：「快去衛生間將我備好的狗血端來。」
見我爸愣在原地，她嘶吼道：「這下面是鬼魂！血是用來鎮鬼的！你再不拿過來，咱們今天都得死在這！」
話音剛落，繼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哆哆嗦嗦地說：「媽媽，我不知道ẗų₁那是用來鎮鬼的，剛纔喫完晚飯，我就用它兌麪粉玩了。」
說着，她拿出一個深紅色麪糊。
「這樣還能用嗎？」
我爸嚇慘了，抓起門鑰匙就說：「我現在立馬去樓下寵物店抓狗。」
繼母氣急敗壞。
「等你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她將下巴抬向我。
「去把吳莜抓過來，用她的血摻着狗血。」
見爸爸愣住，她說：「狗血屬陽，人血屬陰。吳莜從小母親橫死，命中帶煞，用她的血沒準能管用。」
我爸雖質疑，但生死麪前，他真的拎着菜刀向我走了過來。
幾乎毫不猶豫地向我劈了下來。

-17-
與此同時。
攝魂符的咒語不吟自響。
下一秒。
通天的黑氣將我爸直接擊倒在地。
力氣之大，讓他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可他來不及喊痛，窒息的緊迫感讓他拼命地抓着脖子上的東西。
隨着逐漸充血的眼球。
一個無臉女鬼慢慢顯形在他ťũ⁼面前。
沒等他出聲尖叫。
掉落在一旁的菜刀騰空而起。
筆直地向他左耳削去。
與此同時，臥室也傳來繼母的慘叫聲。
無數黑影從牀底飛奔而出。
每鑽出來一個，都像踢皮球一般撞向繼母。
來回數十次。
最後還是一個頭戴紅色鴨舌帽的小男孩將她搶了過去。
他坐在繼母的後脖頸上，一撮又一撮地薅着她的頭髮。
玩得不亦樂乎。
一時間房間亂成一團。
尋找喫的、玩的、四處遊蕩的。
如狂風過境一般。
可很快，他們的視線都被蜷縮在一起的三個活人吸引。
無止境的惡作劇，讓繼母和爸爸慘叫不斷。
唯獨無臉女鬼，將我身後的繩子解開後，一言不發地站在我身側。
她離得很近，衣角總是有意無意地蹭到我的手。
雖知她對我並沒有惡意。
可她的紅色長裙沾滿了血和泥。
我默不吭聲往一旁躲了躲。
可她很快就跟了過來，再次貼着我。
彈幕訝異：
【這個無臉女鬼平時不是最沒存在感嗎？今天怎麼這麼招搖？】
【就是啊，還第一個衝出來幫妹寶，以前她佛得就連黑無常走到她面前了，她都不帶動一下的，今天實在是太反常了。】
我正疑惑地向她看去。
紅色彈幕突然出現，驚叫道：【快躲開！你被攝魂符認作主人，是碰不得狗血的，會魂飛魄散的！】
下一秒，餘光裏我看到繼母端着僅剩的狗血向我潑了過來。
叫罵道：「就說是你搞的鬼，憑什麼鬼魂只欺負我們，不欺負你！」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根本來不及躲。
眼看着狗血就要淋到身上了。
無臉女鬼猛地撲了上來，將我嚴嚴實實地護在懷裏。
伴隨着她的悶哼聲。
一股腐蝕般的黑煙在她後背滾滾攀升。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看到她白皙修長的食指上有一個刀疤。
和我媽媽一模一樣的刀疤。
是我三歲那年，拿着水果刀往嘴巴里遞。
她衝上來攔，留下的疤痕。
緊接着，我聽到她啞着嗓子說：「媽媽會保護你的，別怕。」
熟悉的聲音，讓我心臟一窒。
眼淚奪眶而出。

-18-
而另一邊的繼母則被這一句話嚇瘋了。
百鬼縱然可怕。
可這當中，如果有人是她親手殺死的，嚴重程度完全不同。
她將女兒護在懷裏，哆哆嗦嗦地往後退。
媽媽掃了一眼後。
捏捏我的臉說：「寶寶把眼睛閉上，否則半夜要做噩夢的。」
見我不肯，她嘆了口氣。
「等媽媽幫你處理完壞人，再陪你聊天可以嗎？」
我乖巧地點頭，然後閉上眼睛。
可僅片刻，我就將眼睛睜開個縫。
好不容易見到媽媽，我才捨不得閉上眼睛。
於是我看到媽媽幾乎是瞬間移動到繼母面前。
她抓起一旁的水果刀，抵向繼母的喉嚨說：「剛剛是你說要放我女兒的血，對吧？」
她眉頭緊皺，雙眼猩紅：「你怎麼敢的！」
說着，手起刀落，繼母的手腕處鮮血四濺。
鮮甜的血液，引得衆鬼瞬間撲了上去。
而媽媽則站在一旁，擦了擦濺到身上的血說：「我不會讓你們痛快死去的，你們欠我的，以及我女兒的，我通通都要還回來。」

-19-
繼母的血，濺了爸爸一臉。
他立馬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跪在媽媽面前說：「佳妮，我的佳妮啊，我是你最愛的老公啊。」
他把渾身是血的繼母和繼妹往我媽面前一推，說：「是她們把你推下樓的，和我無關。」
「你知道的，我最愛的就是你啊。」
「我把他們帶來這個房子，就是爲了讓你復仇的。」
曾經在我心中那個可靠偉岸的父親，此刻渣人屬性特顯。
繼母發瘋地罵他：「放你媽的狗屁，你計劃了一整年怎麼把她害死。我推她那天，她明明都拽住了防護欄，是你一腳把她踹下去的，你現在裝什麼爛好人！」
聞言，我爸一巴掌扇了上去。
大叫道：「還不是你勾引的我，我老婆都懷孕八個月了，我要是想害她會和她生孩子嗎？」
他話還沒說完，媽媽一刀將他的舌頭割了下來。
冷漠道：「現在聽你說任何話，都覺得噁心。」
她用刀挑起爸爸的手。
「你就是用這隻手打我的寶貝女兒？」
她眼眶猩紅。
手腕翻飛。
幾乎是幾秒鐘，就將爸爸的手筋一根根挑斷。
一時間爸爸的慘叫聲震破耳膜。
不停地向媽媽求饒。
媽媽卻笑得陰森。
「這就扛不住了？你打女兒的時候，早就該想到我不會放過你。」
她下手很重，但始終讓爸爸吊着一口氣。
她笑：「死了豈不是便宜你了。」

-20-
衆鬼似乎是太久沒出來玩了。
他們把爸爸和繼母當成一件很罕見的玩具。
無所不用其極地將一些獵奇的玩法用在他們身上。
可我發現媽媽始終沒有對繼妹動手。
我想在她心裏，也是覺得恩怨是他們上一輩的事，和孩子無關。
可她這麼想，繼妹卻不想這麼想。
她趁着媽媽不備。
抓起地上的一根筷子，猛地撲向媽媽。
尖銳的筷頭直逼媽媽的喉嚨。
可中途，卻被那個戴着紅色鴨舌帽的小男孩攔了下來。
小男孩手起刀落，直接抹了她的脖子。
看到繼母發瘋般地大叫。
他歪頭，笑笑：「你開車二次碾壓我的時候，我媽媽也哭得這麼撕心裂肺。」
「當時你是怎麼說的來着？」
「你說這是天災，和你沒關係。怪只怪我骨頭硬，沒一下子壓死我。」
他笑得發狂。
在繼母震驚的眼神下，將帶血的刀扎進繼母的鎖骨。
他轉動着刀柄。
「我媽媽受的苦，你也必須嚐嚐纔行。」
利刃攪動血肉的聲音滋滋作響。
本是血腥的一幕。
彈幕卻一陣叫好。
【媽的，原來是個慣犯啊，這人身上到底背了幾條人命啊。】
【哎，今天去世的狗狗肯定還不知道怎麼回陽間，不然好想看看狗狗們撕咬這個死女人。】

-21-
第二天，天府小區 19 棟 801，墜樓三人。
警察找上門時。
我正因爲渾身是傷，昏倒在倉庫裏。
醫院裏。
警察說對面樓層有網紅拍星星，恰好拍到了我們家三人墜樓的模樣。
也拍到了他們跳樓前毆打我的視頻。
警察說。
晚上十二點三十分一到。
他們跟木偶一樣。
四肢僵硬地走向窗戶，一躍而下。
最後判定結果爲抑鬱症、夢遊自殺。
和媽媽的死法一樣。
登時我覺得頭皮發麻。
快速地翻找我身上的攝魂符。
可根本找不到。
就連彈幕也看不到了。
冷靜下來後，我問爲首的警察：
「我聽別人說，我們家是鬼宅，真的嗎？」
警察相視一笑，「什麼鬼宅啊，現在是唯物主義社會，小丫頭怎麼還信這些。」
另一名女警接話道：「放心，你家不僅不是鬼宅，還是十分搶手的狀元房。」
「你不知道你們搬進來之前，這個房子考上了十個 985、211 的學生嗎？」
她笑：「這房子本來一直租給陪讀的學生和家長的，但是前段時間房東突然要移民國外，這才賣給你家。」
她感嘆：「不愧是狀元房，你這剛搬進來，就沾到了喜氣。」
見我發愣。
她將手機遞給我。「今天出一模成績，你考了 698 分。」
她眨巴眼睛。
「想好以後學什麼專業了嗎？」
「要不要來當警察？」
回想到沒有臉的媽媽。
我搖頭：「我想當遺體整容師。」
女警察很意外。
我解釋道：「我媽媽生前最愛美，可走的時候卻很隨意，我想她一定很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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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獨自生活在鬼宅。
直到某天深夜，我坐在書桌前，不自覺地嘟囔了一句攝魂符的咒語。
結果心臟劇烈跳動。
緊接着牀頭出現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
一個又一個鬼魂鑽了出來。
他們看到我先是畢恭畢敬地敬個禮。
然後抱怨道：「以後能不能經常放我們出來玩呀？在你來之前，我們經常出來的。但你放心，我們是不會隨意傷害活人的。」
另一個小鬼狂點頭，「是的，我們動手的都是一些壞人，以前我們還經常護送走夜路的小女孩呢。」
頓了頓，小鬼委屈道：「也不知道她這幾天自己回家，有沒有危ṱŭₑ險。」
一連幾晚, 我都將衆鬼放出來。
可我遲遲沒有等到媽媽。
直到我讓一個小孩鬼去和媽媽說我發燒後。
媽媽終於來了。
她戴着面紗，急得不行。
直到看到我生龍活虎的模樣, 她腳步一頓。
不給她反悔的機會，我直接熊抱住了她。
強忍着濃烈的ŧůₐ哭意, 我說：「媽媽, 我好想你啊, 能再見到你, 我真的好開心。」
我將她的面紗摘去。
親了親她的臉頰。
「你變成什麼模樣, 都是我最最最最最最愛的媽媽, 所以你別躲着我好嗎？」
我知道她一直沒有出現, 是因爲小時候，我總是誇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媽媽。
可她墜樓時，是面部着地。
她不想女兒心目中最完美的媽媽, 是這副模樣。
她怕嚇到我。
所以一直不敢見我。
聽到我說的話, 媽媽低着頭, 肩膀聳動得越來越厲害。
最後乾脆直接把我摟在懷裏。
泣不成聲道：「媽媽真的好想你，好多次媽媽都想託夢去看你, 可又怕把你惹哭, 一次都不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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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用剛學的蹩腳化妝技術給媽媽畫了五官。
然後一個身材賊好、長相美豔的大美人站在我身後沉默半天后，說了一句：
「你動手能力這麼差, 爲什麼不尋求一下幫助？」
她指了指我媽的臉。
「你確定你畫成這樣, 她會開心？」
她抓起卸妝膏就往我媽的臉上擦。
並命令我。
「把你媽媽生前的照片找給我。」
然後兩個小時後……
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媽媽出現在我面前。
面對媽媽驚喜的表情。
她聳聳肩。
「以前是特效化妝師來的, 這都是小 case。」
頓了頓，她欲言又止道：
「你……能幫我去看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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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時間的推移。
我發現這些鬼魂單純得不得了。
似乎是地府沒有什麼 KPI 考覈。
每個人都死得輕鬆又自在。
高三最後兩個月。
我晚上回家, 不僅有媽媽做好的晚飯, 還有學霸鬼給我講課。
所有鬼魂都在不遺餘力地對我好。
甚至畢業後的工作，都提前爲我籌備。
28 歲那年。
一個慈眉善目的奶奶拄着柺杖和我媽說：「我孫子今年剛好到了法定年齡，可以結婚了，能不能和咱們家閨女認識認識？」
這奶奶自打我住進這間房子開始, 就整天在衆鬼面前說：「這我孫媳婦哈。等我孫子一到年齡，他們就結婚。」
我媽笑眯眯地看我。
「看她自己，她結不結婚我不干預。」
聞言, 奶奶立馬將她孫子的照片遞給我。
我傻了。
這不是我們公司最近空降的大 boss 嗎……
奶奶自豪地說：「我孫子帥吧！個子也蠻高的嘞，186.7 呢。他好像和你在一個公司上班, 你們肯定有共同話題。」
頓了頓, 她又拿出一張半裸的腹肌照。
「這身材，你不想摸摸嗎？把手放上去肯定會心情很愉悅的。」
見我石化在原地。
她將我拉近, 小聲說：「其實我們家最大的競爭優勢是有錢。從我媽媽那一輩開始就有錢。到我孫子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了，你嫁過去就不用再爲錢發愁啦！你考慮考慮我孫子吧，奶奶求你了。」
回想到公司裏那個不苟言笑的黑閻羅，我扶額苦笑。
「我不敢高攀啊。」
奶奶眸色一亮：「什麼不敢高攀呀？十年前見到你第一面後，我就給他託夢，說你是他未來的媳婦。你猜他爲什麼突然從國外回來？就是回來追你的啊！」
與此同時，手機來了電話。
一道磁性低沉的聲音傳來：「是吳莜嗎？我是趙奶奶的孫子趙辛格。」
我瞪大眼睛：「趙總你好。」
在趙奶奶期待的眼神下，趙辛格說：「我奶奶說你暗戀我，但這段時間，我發現你路過我辦公室，連看都不看我，你就是這麼暗戀的？」
趙奶奶一整個大憤怒：「兔崽子你再給我胡說八道Ṫųₕ一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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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孕前, 我問媽媽和趙奶奶，要不要來做我的孩子。
趙奶奶嚇翻了。
「我纔不要, 當鬼比當人自在多了。」
媽媽也搖搖頭。
我正失落, 媽媽說：「我想當一隻貓。」
於是，某個晚霞璀璨的晚上。
我和趙辛格在回家的路上，一隻奶呼呼的小橘貓衝我喵～
【女兒～媽媽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