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四年,周令頤還是沒準我取掉體內的避孕環。
他哄着我說,生孩子對我身體不好,他心疼。
我信以爲真。
直到,我親眼撞見他出軌了小青梅。
「我不想戴。」
「那……懷孕了怎麼辦?」
他認真盯着她的眼睛。
「生一個像你的,我養。」
我才知道,原來周令頤也想要孩子,只是不想要我的。
-1-
周令頤不喜歡小孩。
人人都知道。
朋友們結婚後,都陸續懷孕了,只有我遲遲沒有動靜。
我老實說:
「我上了避孕環。」
剛戀愛的時候就上了。
周令頤一直沒準我取掉。
「不是吧?」他們很震驚。「他是丁克?」
我搖頭:「他……說捨不得我讓我受苦。」
周令頤確實是這麼說的。
朋友們善意的調侃聲讓我有點面紅耳赤。
他們都說周令頤是碰上真愛了。
才捧着哄着。
不捨得讓我掉一塊肉。
我也一直這麼覺得。
但如果,我沒有翻到他外套裏忘帶的胃藥,沒有立馬幫他送去公司。
大概永遠也不會打翻潘多拉的魔盒。
看見真相。
周令頤出軌了。
在後視鏡裏看見他的臉時,我只以爲他在休息。
可再近一步,我停下來。
渾身開始發抖。
他下面壓着一個女孩。
「好刺激呀哥哥。」
她咯咯笑:「姐姐到時候會不會發現這裏溼溼的?」
「別動!」
周令頤一扯,她的衣服全部撕開。
「還有更刺激的要不要試試?」
「什麼?」
「我不想戴。」
女孩羞紅半張臉,推他:
「又這樣,那……懷孕了怎麼辦?」
周令頤認真盯着她的眼睛:
「生一個像你的,我養。」
接下來的聲音被吞得零零碎碎。
路邊不時有車開過,偶爾蓋過裏面的嬌哼和喘息。
我站在原地,像一具失了意識的傀儡。
反應過來時手裏的袋子被扯破了,藥散在地上。
我蹲下去撿。
眼淚突然砸在我的手上,簌簌而下。
我抹把臉。
踉踉蹌蹌地,把藥盡數扔進了垃圾桶。
回去的路上。
我有點後悔。
應該砸在他臉上的。
可我好難堪,我恨不得從那一刻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明明是他出的軌,卻像是我顏面盡毀。
我那麼愛他。
顯得我那麼愚蠢。
「晴早,訂的外賣到門口了,記得去拿。」
每天晚上八點半,都有周令頤給我訂的羊奶送過來。
距剛纔我離開。
不過五分鐘。
他甚至在這個間隙,還記得給我發信息。
我關掉屏幕。
手指冷得發抖。
羊奶是我氣血不足,經期紊亂才訂的。
其實我也害怕生育。
可四年,我們同牀共枕耳鬢廝磨,愛到極致的時候,我也忍不住設想擁有一個我們的孩子。
忍不住期待,調理好週期,也許他也會讓我取掉那個避孕環吧?
我們會有幸福的三口之家。
像每一對平凡的愛人。
我想着想着就笑了。
笑得我一陣反胃想吐。
忍着打開手機,預約了一個明天早上的號。
提前諮詢。
「月經剛結束可以取環嗎?」
「放了幾年了。」
我冷靜想了想:「五年。」
「平常有什麼不舒服嗎?」
不舒服。
其實特別多。
剛開始的時候總是出血,甚至感染過盆腔炎,還有子宮穿孔的風險。
所以,纔要取。
周令頤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
他輕手輕腳開臥室的門。
如往常一樣,貼着牀邊進來,攬我的腰。
「羊奶怎麼沒喝,我又熱了熱,給你拿進來?」
他語氣溫柔。
像是從前每個平常的夜晚。
可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沒洗澡,身上古銅的香水味很明顯,每晚都是這樣。
所以。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我閉了閉眼睛,躲開他,心臟已經麻木到沒什麼知覺。
「不喝了,我明天約了婦科。」
-3-
周令頤聽說我掛了號。
以爲我是去看內分泌失調。
「也是,五年了,避孕環說不定也要換了,我陪你一起去檢查。」
我沒告訴他真相。
我連跟他多說一個字的力氣也沒有。
到時候也許他會逼問我爲什麼。
那我就剛好。
把昨天晚上拍的照片甩他臉上。
也許他會正好,惱羞成怒提離婚。
那更剛好了。
可臨到出門,電梯門一開。
突然閃出來一個女孩。
看見我ẗű⁴,她撲過來。
「姐姐,好久沒見啦你有沒有想我!」
周令頤拉開她。
「幹什麼呢,沒大沒小。」
我僵了僵,怎麼樣也笑不出來。
許芝芝。
昨天車上的女孩。
是周令頤幼時的青梅,小他五歲,還在上大學。
一有空就往周令頤這裏跑。
在我面前,他們就像兄妹一樣,可週令頤很有邊界感。
「別鬧,我跟你姐姐今天有事。」
許芝芝鼓起小貓一樣的眼睛:「約會呀?」
「嗯。」
周令頤默認了。
準備下樓時,許芝芝卻突然扯住他,沉下聲:
「不準去。」
周令頤皺起眉本想訓她。
許芝芝踮腳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周令頤怔住了。
看我一眼:
「晴早,你今天自己去吧。」
「我……芝芝說她家裏有點事,我陪她一趟。」
我只點了點頭。
可好巧不巧。
我選了家最遠的醫院,周令頤也是。
我們撞上時。
周令頤牽着許芝芝,正從產科出來。
四目相對,他怔住了。
錯愕後,立馬鬆開宋芝芝的手。
我也驚了下。
很快冷靜。
目光落到他手裏的單子上。
【產檢結果——已孕一週】
-4-
在醫院,確認保胎纔會轉產科。
流產是婦科。
見我怔神,周令頤立馬解釋。
「芝芝最近談男朋友了,沒辦法,她在這裏讀大學,就只有我這個親戚了。」
親戚。
我的嘴角抽了抽。
笑了。
「原來是這樣。」
我沒追問。
只是漸漸捏緊了自己手裏的單子。
呼吸有些喘不過來。
以前。
很久以前。
我和周令頤戀愛的時候,他措施總是做得非常好,Ṱù₅只有唯一一次,不小心破了。
就那次,我懷孕了。
周令頤知道後,在陽臺吸了一晚的煙。
對我說:「打掉吧。」
「你打掉,我們結婚。」
我是周令頤的初戀。
他的感情世界很乾淨,除了我,列表其他女生聊天不超過五句。
外人看來。
我們是從校園到婚紗修成正果。
我也答應了,只以爲自己幸運得不得了。
那個時候,許芝芝還在上高中,如果告訴我,他其實是不夠愛我才不願意留下這個孩子,我死也不會信。
「你就是沒見過她男朋友,其實早就談了,現在大學生嘛,戀愛很自由的。」
周令頤急着解釋。
許芝芝突然拉了他一把。
悶聲說:
「怎麼沒見過。」
「你告訴她。」
周令頤躲開:「你說你悄悄談就行了,幹嘛搞得人盡皆知!」
他聲音大了點,許芝芝瞬間眼裏盈出淚來。
抬起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哼了聲。
轉頭就跑走了。
周令頤本想追,又看了我一眼。
我臉上沒什麼表情。
那份報告單已經被揉皺了,我塞進口袋裏。
「我怕她剛懷孕情緒不穩定,你自己回去啊,乖。」
我點頭。
「好。」
-5-
醫生告訴我體內的避孕環有輕微粘黏。
取出後。
腹痛得很明顯。
我回家摸了片止痛藥,累到已經沒辦法思考,直接昏睡了過去。
可我還是夢到周令頤了。
他陪我流產那天。
我沒哭。
他先哭了出來。
我從手術檯下來,他眼睛都腫了,有點滑稽。
「晴早,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
我忍着虛弱安慰他:
「你本來對我就很好了呀。」
他搖頭。
「那不一樣,以後你在我心裏排第一位,你想喫的喜歡的想要的我都給你買,你是對我最重要的人。」
我在夢裏笑了。
覺得他傻傻的,想說,就算沒有這個孩子,可我有他愛我,已經很幸福了。
而就在準備張口時,我突然驚醒。
頭很痛。
外面風吹,我才發現自己睡在了陽臺的躺椅上。
客廳突然多了幾個人的聲音。
「頤哥,你真打算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是周令頤的朋友。
周令頤笑着:
「芝芝那麼可愛,生一個像她那樣的,就像小時候她粘着我,多好。」
「那蘇晴早怎麼辦?」
提到我,周令頤吞了口煙。
「生下來,我們領養唄,我跟芝芝都睡了那麼多回了,晴早一心一意愛我,不會發現異常的。」
「我的意思是,這麼多年,你幹嘛不也跟蘇晴早生一個?」
周令頤頓了下。
「生,也可以生。」
「但是。」他忽然聲音降下來:「你知道吧,想到要跟她造什麼『愛情結晶』,我就覺得……她不配。」
我的呼吸都停住了。
捏緊門把手的指節用力Ṱŭ̀ₜ得發白。
不配。
我猜測過一萬次他不願意的原因,可沒想過能親耳聽到這個詞,如天崩地裂,震碎了我的全部靈魂。
我的手一直抖。
推開門。
周令頤和他的朋友都愣在那裏。
「晴早?」
「你什麼時候在家的?」
-6-
「我在陽臺睡覺。」
我麻木地張嘴。
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周令頤見我語氣平淡。
反而鬆口氣:
「哦,我們在聊芝芝的事呢,她年紀輕,流產對她身體不好,想生下來又不敢告訴爸媽。」
他停頓,又看我一眼。
「晴早,我們也沒有孩子,到時候她畢業了,萬一沒人幫她帶……」
我僵了下。
聽懂了他的暗示。
他想,讓我幫他和許芝芝帶孩子。
我差點笑出聲,抬頭,看着眼前的男人。
這個我愛了五年的人。
他的一舉一動,神態表情我都熟悉得不得了。
可如今。
我卻覺得好陌生。
陌生到簡直令人膽寒。
「你想領養?」
我點頭笑:「可以啊。」
他語氣驚訝:「真的嗎?」
「真的。」
周令頤看起來真的很高興。
拖出了很久以前我給他發過的嬰兒牀樣板。
「那兒童房也得儘早規劃,你說呢?」
我別開眼。
胸腔起起伏伏,再說不出一句話。
周令頤很快帶着他的朋友們出門了,去看裝修公司。
他走後。
我清點了屋子裏自己所有的東西。
存摺、戶口本、金銀首飾。
整理完。
我拖出行李箱。
最後看了一眼牆上的婚紗照。
忍着小腹的疼,爬上去,用錘子砸了下來。
碎片落了一地。
我擦了擦鼻子,惡狠狠地笑了。
周令頤。
誰要跟你養小孩。
你愛養,自己多養。
我撥通了閨蜜的電話。
「來接我。」
她愣了下:「怎麼了?不開心?」
「周令頤那個王八蛋欺負你了?!」
她語調激動。
而我只是平靜地看着一地狼藉。
扯出笑:
「不是,我要離婚了。」
-7-
「離婚協議我請了律師在做,三天後就好。」
「房子有我的一半。」
「不過,他是過錯方,我得爭取讓他淨身出戶。」
幾句話,宋儀愣在車上。
盯着我,又在我眼前晃了晃手。
「早早,你沒事吧?」
「出軌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看起來這麼冷靜?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我默了兩秒。
看着她。
「沒有啦其實我肚子疼得要命,都是裝的。」
猝不及防她撲過來。
攬住我的肩。
「蘇晴早,我強調一遍,不管發生什麼我不會陪你的!」
心口的酸澀突然在這一刻漲大。
我回抱她。
眼淚徹底決堤,落了下來。
其實到現在,距離我發現周令頤出軌,不過一天。
她都不敢問太多。
怕刺激我。
就帶着我喝酒。
可清醒的時候,抗拒去回憶的東西。
酒精上頭,躲都躲不掉。
上大學時周令頤就總提自己有個妹妹。
很可愛,很乖。
我問:「親的嗎?」
「差不多吧。」
他吐槽她小時候總粘着他睡,又要尿牀弄髒他的被子。
像說很煩人的事情。
像是真的親妹妹。
還給我看了許芝芝的照片。
她頂着一頭男孩般的短髮讀書,彼時不過 15 歲。
而我和周令頤正在大學如蓬勃的飛鳥。
我們一起逛夜市,泡音樂節,連夜坐火車去看藍眼淚,在煙花綻放到最高處時親吻。
也吵雞毛蒜皮的架,糾結對方有多愛自己。
鬧分手,最後又抱着流眼淚。
像最普通的情侶。
誰能猜到呢,他心裏最愛的,一直是 15 歲的「妹妹」!
結婚證我也帶出來了,現在再看上面那張照片,兩個人笑得都很甜。
周令頤那個時候在想什麼?
我怎麼都想不通。
我問宋儀。
宋儀罵了半天說他就是犯賤,又說:
「你別捨不得啊?」
然後我就把結婚證小心收進了包裏。
我喝多了,神志不清。
但依舊記得。
「離婚要用的,別弄丟了。」
是很難過。
也不甘。
可我這個人,感受到愛會加倍還回去,感受到不愛也是。
-8-
第二天清醒。
我纔看見周令頤給我發了消息。
凌晨,他說:
「我跟他們聚餐,țũ⁺今晚不回去了,你記得早點休息。」
幾乎是同時,許芝芝也給我發。
「姐姐,你看我新買的項鍊好不好看?」
照片的一角,透出了周令頤赤裸的脊背,從那顆痣能看出絕對是他。
我存下來。
發給了律師。
我不知道周令頤跟許芝芝說了什麼。
她對我比以往「殷勤」得多。
「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哥哥一直不想你懷孕,不是因爲討厭小孩?」
我隨口敷衍她:
「怎麼說?」
「因爲我肚子裏的小孩他就很喜歡呀,他已經把衣服鞋子都準備好啦。」
「我不是故意想告訴你的,但是哥哥跟我說,他以後會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我的孩子,那你怎麼辦呀?」
我覺得沒意思透了。
故意嚇她。
「你未婚先孕如果被你媽媽知道了會不會罵你?」
我猜她是被嚇到了。
因ƭű₌爲沒幾分鐘,周令頤就給我打了電話。
「晴早,芝芝剛懷孕,你怎麼能這麼刺激她?」
「她哭個不停,回信息,給她道個歉。」
我沒說話。
隱約的,我能聽到人就在他身邊哭。
聲音很小很小。
但還是被我聽清了。
許芝芝在鬧。
「我要她來求我原諒她!」
「要不然你今晚不準回去!你一個月都不準再碰她!」
周令頤走遠,提高了聲音。
「晴早,去給她道歉,聽到沒有?」
我扯了扯嘴角,掛斷。
但周令頤大概還是回去了。
晚上十點,我和宋儀在看電影。
手機靜音了。
我沒聽到。
直到電影結束,我纔看見了幾十個未接電話,都是周令頤。
消息也都是:
「晴早,你出門了?」
「去旅遊嗎?」
「你的古箏怎麼也拿走了?」
「婚紗照是怎麼回事?晴早你接電話!」
-9-
想到離婚也要溝通,電話我接了。
周令頤的聲音乾巴巴的:
「我看見垃圾桶裏的單子了,你一個人把避孕環取掉了?」
我後知後覺。
麻煩。
應該扔在外面的。
「對,怎麼了?」
我的意思是。
他想不想要孩子。
跟我能不能生,沒有任何關係了。
一想到這些年我都在爲他的一己私慾買單。
我就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這是鬧哪出?你羨慕芝芝懷孕了可以好好跟我說,我們可以商量,沒必要離家出走。」
周令頤的語氣又硬又無奈。
羨慕?
確實以前我有過無端的,不好的幻想。
可時至今日我只覺得他這句話聽起來好惡心。
「可以了晴早,發個定位給我,我們好好談談,你要是想要孩子,咱們今晚就不戴了行嗎?」
我差點吐出來。
「不用了。」
我截斷他的話。
「等明天,我會去找你。」
我直接掛斷。
周令頤一直打我的電話,我乾脆先拉進了黑名單。
我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過去,這五年ŧũ₀,他表現得如此愛我,哪怕到今天,他還在演。
我無數次想衝過去問他到底哪裏是真?哪裏是假?
可想想,也沒必要。
曾經付出過真心的感情,要怎樣徹底撕毀一切,面對不堪入目的結局呢?
我不知道。
那乾脆都體面點,就這樣吧。
第二天離婚協議發過來,我看過沒問題。
就去找了周令頤。
律師陪着我一起去的。
可家裏居然沒人。
他電話也不接,信息也石沉大海。
我想了想,點開許芝芝的頭像。
「周令頤在你那嗎?」
那邊輸入中。
發過來一張照片。
周令頤Ŧū́ₔ摟着她睡在她邊上,旁邊似乎還擺着兩個人新買的母嬰用品。
她瞬間撤回。
「不在呀!」
配了張小貓呲牙的表情包。
「大早上這個點,哥哥不應該和你在一個被窩嗎?」
有點無語。
幼稚到我心裏翻不出半點波瀾。
不過現在看來。
最後一點體面也留不住了。
-10-
我敲了許芝芝家裏的門。
很久,沒開。
直到裏面響起了有點迷糊的男聲。
「哪位?」
「哥哥,可能是快遞,我訂了飯。」
周令頤應了聲。
許芝芝故意降低了他的防備。
以至於,他開門時。
還沒穿衣服。
看見我的瞬間,整個屋子裏的氣流都像被凍住了。
時鐘擺了三秒。
像一個世紀一樣漫長。
周令頤的瞳孔猛然一顫,慌亂無措去掏沙發邊的衣服。
「……晴……晴早。」
「你怎麼來了?」
這一瞬間。
我還以爲自己是能喫人的惡魔。
他立馬套上衛衣。
可我還是一眼掃見了他脖子邊的紅痕,他又匆忙拉上領子。
第二次了。
只能說,還挺有意思的。
「許芝芝不在家嗎?」
我問。
周令頤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開口:「她不在!」
可下一秒,女孩從臥室門邊探出了個腦袋。
也沒穿衣服。
看見我,怯生生的一縮。
開始尖叫。
「啊!姐姐你怎麼來了!我……我跟哥哥什麼都沒幹!」
周令頤的臉色冷下來。
我的視線落到各處,滿目狼藉。
腳邊,還散着一個避孕套。
我該擺出什麼表情?
痛苦?震驚?
算了有點難演。
其實我莫名感覺到了一種天大的快意。
我衝周令頤笑笑:「不請我進去坐一下?我好像是第一次來。」
「你想幹什麼。」
他猛地出聲,攔在許芝芝的臥室口。
眼底壓着格外洶湧的情緒。
「芝芝她懷孕了。」
「你敢動她一根手指,我不會讓你好過。」
呵。
我嗤笑,問:
「懷的你的孩子?」
「我……」
他哽住了。
可隨即,許芝芝的聲音從房間傳出來。
「沒錯!我就是懷的哥哥的孩子,敢嚇我,壞女人,你就嫉妒吧!」
周令頤臉色難看到極點。
既然如此。
那我也懶得再裝。
拉出身後的律師。
「那行。」
「承認了,就走離婚程序吧。」
-11-
臉皮撕破到這個程度。
大概沒什麼話,是說不出來的了。
可我們還是坐了下來。
離婚協議擺在桌上。
周令頤沉默着。
也沒翻。
就看着。
點了一根又一根菸。
屋子裏面的氛圍很壓抑,白色的菸圈嗆得人又悶又難受。
許芝芝咳嗽兩下,忍不住提醒。
「哥哥,我懷孕了。」
周令頤像沒聽見。
煙他也沒吸。
就垂着。
一點點燃盡,落在地上。
「你要跟我離婚?」
他說了第一句話,眼神有點木訥。
我的律師開口。
「周先生,既然感情都破裂了,就沒必要走到訴訟那一步了。」
周令頤把煙踩在地上。
抓了抓頭髮,有點煩躁了。
「你出去。」
律師不明所以:「我的當事人在這。」
「出去,都出去!」
周令頤一揮把菸灰缸摔到了地上。
「都在這幹什麼!看不懂嗎我要跟跟她單獨聊!」
許芝芝縮了下脖子:「我……我呢?」
「你也出去!」
小姑娘快哭了。
可週令頤雙手抱頭支着茶几,沒心思顧她。
我給了律師一個眼神,她走了。
屋子裏,只剩下我們兩個。
沉默無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令頤悶着頭問。
「非要這樣?」
待到現在。
其實我的耐心也快沒了。
屋子裏全是令人作嘔的氣味。
這是周令頤給許芝芝租的房子,我沒發現的很多次,他們都在這。
把這佈置得像個情色酒店。
「三秒鐘,簽字。」
「草!」
我剛說完,周令頤站起來一腳踹翻了垃圾桶。
他眼底翻出怒意。
「蘇晴早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把人往死裏逼?」
他不是易怒的人。
我不知道哪裏惹惱了他。
但都到這個地步了,他怎樣,我管不着。
我斂去所有表情,嗤道:
「我逼你?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哪?」
周令頤點頭。
像是怒急:
「行,你費盡心思過來捉姦,讓我難堪,不就是報復我嗎?」
「你贏了,這個字我籤!」
他捉過筆。
看也沒看,刷刷落下簽名。
又把許芝芝喊回來。
盯着我。
「那你就別在這打擾我們了吧?不送。」
-12-
周令頤說我報復他。
確實。
因爲離婚協議上寫的房產歸我,車子也歸我。
我回家。
把周令頤的東西全部都整理出來。
衣服,他睡過的牀單,以前買的各種情侶款。
我一個快遞都郵到了許芝芝家裏。
宋儀陪着我。
「我靠,他哪來的臉發脾氣啊?知不知道什麼叫過錯方啊!」
「我要是在,我當場拳頭就揮他臉上!」
她替我打抱不平。
我手裏的動作也停了下。
確實,我沒想到他居然會反過來指責我。
這一切未免太荒唐。
但我對周令頤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
他做出什麼事,說出什麼話,我都不意外。
以前。
總聽說誰婚姻破裂,鬧得撕破臉皮。
我還以爲自己會是幸運的那一個。
可結局呢?
依舊是蘭因絮果。
不,我和周令頤都算不上蘭因。
我根本不知道這些年有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可實實在在的四年啊。
我付出的都是真心。
到今天落在這紙協議上,像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怎麼能不恨呢?
但我也清楚,我恨的是自己識人不清,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費了太多光陰。
可一想到已經離婚。
我又原諒自己了。
我們沒有孩子,房車都是我的。
至於青春什麼的,誰的青春不是青春?我全力愛過,憑什麼後悔?
和宋儀出去散了幾天心。
正是春天,草長鶯飛。
心裏面的事情落下,我發覺這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約定登記離婚的那天,我趕回去。
電梯門開時我一愣。
周令頤站在門口。
「不是說民政見嗎?」
「算了。」我翻了翻包裏的證件。「現在去也行。」
他卻沒有準備離開的動作。
抬起頭。
目光晦暗不明。
「家裏的鎖你換了?」
-14-
我差點沒繞過來。
點了點頭。
「當然。」
「另外,我強調一遍,我家,跟你沒關係。」
周令頤撇過頭。
嗤了聲。
「你還真夠狠的。」
呵。
我也笑:
「不遑多讓。」
我沒閒心跟他在這扯嘴皮子。
約的下午三點的號。
已經一點了。
周令頤沒帶律師來,我懸着的心放下了不少。
本以爲。
鬧到那個地步,他怎麼也會再回來跟我爭一爭財產分配。
不過,我手裏有全套的證據。
就算訴訟,我把握也大。
他不爭,更好。
「你先把我從黑名單拉出來。」
周令頤盯着我開口。
我愣下,皺眉:
「你在說什麼?」
「沒必要吧,就算離婚,也不用鬧得那麼僵。」
他雲淡風輕開口。
又挪開目光,清了清嗓:
「你夏天去游泳我不是總開車送你嗎,我給你辦的卡還沒到期,以後也可以送啊。」
我把手裏的袋子甩他臉上。
「你瘋了吧?」
周令頤沒想到我動手。
狠狠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我抽了抽嘴角。
「離婚?你知道什麼叫離婚嗎?你不嫌膈應我嫌惡心!」
他眼裏的光一下暗了。
拽住我的手。
拉過去逼近他胸膛。
「蘇晴早,你有個度。」
「芝芝她就是小孩,我跟她犯點錯誤你有必要鬧成這個樣子嗎?我又不會真的娶她!」
我掙脫開。
一巴掌甩他臉上。
無端的憤怒讓我的胸膛不斷起伏:
「周令頤,我跟你重申一遍,我們協議已經簽了!」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往外蹦。
「不管你娶誰,不管許芝芝多大年紀,都跟我沒關係,如果你再糾纏不休,我不介意把你這點破事捅到你家裏,還有許芝芝家裏!」
電梯在這時跳上來。
我狂按下樓鍵。
強調:
「民政局,我只等你到下午三點。」
電梯關時我看了他最後一眼。
他一邊臉紅腫着,垂在旁邊的手漸漸收緊了。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瞭解他。
至始至終都不。
可我只要跟他離婚,其他的,我一點也不想在乎了。
-15-
下午三點。
周令頤沒來。
四點。
依舊沒來。
我給周令頤打電話。
裏面只有無盡的滴滴聲,和最後的客服提醒。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我按了按眉心。
有點煩躁。
給律師發去信息。
「訴訟離婚的流程大概要怎麼辦?」
律師有點震驚:「你們不是協議都簽了嗎?」
我不知道怎麼說。
我根本想不到周令頤不願意離婚的理由。
他喜歡許芝芝。
從小就喜歡,等了她五年長大,更是恨不得把她捧在手裏,日日看着護着。
也許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也許,婚姻對他而言,只是湊合。
那就剛好。
我們到此爲此。
誰都不要再怨恨,嫌棄。
不行嗎?
憑什麼他臨了還要折磨我?
我不明白,可我也不想再在他身上多花心思了。
我讓律師幫我向法院上傳了訴書和相關證據。
一週後開庭,周令頤來了。
法庭門口。
他問:
「你都告訴芝芝爸媽了?」
我反應了一下,看他:
「當然,我言出必行。」
這兩天,我整理的,所有準備拿到法庭上的供證。
都給了周令頤爸媽一份。
裏面,包含了許芝芝懷孕的消息。
他們兩個人青梅竹馬,家庭關係也不錯。
自然能傳到許芝芝家裏。
如果他今天是來跟我算賬的,也無所謂,只要他能出席。
可意料之外的。
周令頤挪開了眼,低聲道:
「你能消氣就好。」
我愣了下。
他語氣很軟。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順從的樣子。
「沒消氣的話,我讓她給你道歉。」
「沒必要。」
我出聲打斷。
道歉,不過是讓人減輕愧疚感的僞裝而已,我不需要。
他又沉默了。
法院的臺階不長。
十幾個階梯,很快就走到頭。
臨進門,周令頤卻突然喊住我。
「晴早!」
他嚥了下口水,聲音發啞:
「那我給你道歉可以嗎?」
「我給你道歉的話,我們……」
他哽咽了一下,目光死死定在法院門口:
「我們能不能不離婚?」
-16-
街上的光幾乎全部滅下去。
太陽藏進雲層下。
我直勾勾盯着周令頤的臉,可他卻不敢抬頭看我。
過了這麼多年。
我才發現,周令頤其實就是個普通人。
過去,我總是把他想象得很強大,可以爲我抵擋這世界上一切的困厄。
還記得,我們在一起,是因爲我在社團因爲技不如人被排擠。
他是第一個幫我出頭的。
年少時的喜歡就是這麼沒有道理。
當時看着他炯亮的眼睛,我不由就相信,他會是那個可以跟我風雨同舟的人。
所以我一往無前愛了他這麼久。
相信他的熱誠。
相信他的勇氣。
相信,他是一個值得愛的人。
但現在。
他看起來懦弱得要命。
「爲什麼?」
我嘆了一口氣。
「爲什麼不離婚?」
周令頤垂着頭,光線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一絲熱度。
他有些倔強地摸了下鼻子。
哽着聲音:
「我不信,我不信你不喜歡我了。」
我嗤笑了聲。
「你覺得我在賭氣?」
也是。
在一起那麼久,就算養條小貓小狗都會捨不得。
周令頤大概有無限的底氣。
總覺得。
再過一點,再過一點又怎麼樣呢?
可狗只要咬過一次人。
就是瘋狗。
該打,該死。
我讓律師先進去等我,把周令頤拉到一邊。
「那我們就開誠佈公地說說實話。」
「你喜歡的人至始至終,都是許芝芝對吧?」
「不是!」
周令頤立馬反駁。
他眼底泛出一片紅,再開口,聲音有些艱澀。
「以前……以前可能是。」
「可籤離婚協議那天我就後悔了!你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害怕,我才發現我真的那麼害怕失去你,我後來一直都沒找過她,我從小看着她長大才不忍心讓她打胎,但我從來沒想過跟你離婚!我是真的愛你!」
周令頤說到後面有些急。
目光緊緊盯着我。
似乎想證明,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想笑。
「你不覺得自己賤嗎?」
他渾身一顫。
「是,你以前不喜歡我,所以讓我流產,上了五年避孕環,到今天,一句輕描淡寫的愛我,就奢望我過往不究?」
「我……」
我打斷他:「我也可以不怪你,因爲以前是我心甘情願,我真心愛你,我自己負責,可現在……」
我笑了笑,釋然道:
「你讓我厭煩透頂了,等我們離了婚,我當然是,過往不究。」
-17-
周令頤的目光像失了焦。
話到這個地步。
誰再多說。
都顯得太不要面子了。
後面的訴訟離婚很順利。
因爲對面沒有帶律師,我的律師幫我爭取到了絕大多數財產。
周令頤,幾乎是淨身出戶。
結束後,我打開手機,回了條消息。
是周令頤媽媽發的。
「早早,你是個好姑娘,是我兒子對不起你,你儘早跟他離婚吧。」
「已經離了。」
但沒過多久。
我又收到了她的信息。
「你讓我兒子淨身出戶是什麼意思!」
我拉黑了她。
周令頤媽媽想讓他跟我離婚,和懷孕的許芝芝在一起。
許芝芝早就被接回去了。
好好養着胎。
這些天,她時不時給我發信息。
「姐姐,聽說你當初結婚,阿姨他們三金都沒給你,你猜他們要給我多少?」
「五金加彩禮 88 萬哦!」
我確實是什麼都不要跟周令頤結婚的。
那時候的我以爲相愛能抵萬難。
可現在想想。
如果真的相愛,又怎麼會捨得讓愛人受委屈。
我沒再理這一家人。
拿着手裏的錢跟宋儀四處旅遊。
她還單身。
跟我說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我說:「也不一定。」
她不明所以看過來,我躺在沙灘上喝了口橙汁。
「感受到愛的時候,就努力去愛嘛。」
「反正,反悔永遠不晚。」
說這話我又想起周令頤。
但想起的。
都是我去愛時濃烈的生命力和熱情,與他無關。
休息一段時間,消耗完年假,我準備回去工作。
可打開電腦。
發現自己的工作郵箱被塞滿了。
「賤女人,你到底給哥哥說什麼了!你憑什麼讓他打掉我的孩子!」
我輕輕皺眉。
沒多久。
我知道了,許家逼着周令頤娶許芝芝。
周令頤消失了好多天。
唯獨在約定訂婚的當天去了。
可誰都沒想到。
他把許芝芝帶去了醫院。
-18-
周令頤的好朋友給我發信息。
「姐,求你了,他真的不能再喝了,你能不能就見他一面勸勸他。」
他們說,周令頤喝酒,是因爲放不下我。
我又想起了法院門口他說愛我。
其實我相信。
相信他的感情太後知後覺,相信他真的重新愛上了我。
可那又怎麼樣呢。
他的愛太過廉價,遊離不斷,我不稀罕。
但好巧不巧。
晚上我和宋儀約飯,喫到一半,另一側突然冒出一陣響動。
「晴早?是你嗎晴早?」
轉過頭。
是醉紅了臉的周令頤。
他身後,還跟着滿臉是淚的許芝芝。
她也看見了我。
「蘇晴早?你裝不裝啊你!離婚了還跟個厲鬼一樣纏着哥哥!」
許芝芝衝過來。
指着我的臉罵。
我皺起眉,剛準備動手,她被周令頤拎着領子拽到了後面。
「你幹什麼?」
周令頤一呵。
許芝芝的眼淚又飆了出來。
「哥哥……她到底哪裏有一點比得過我!又老又醜又心機!你忘了嗎當初她可是親自找到我家裏來的!」
「閉嘴!」
許芝芝抿着脣,再也忍ṭû₋不住了一般衝上來。
就要撕我的衣服。
「我就要說!我就要說!這個壞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
眯眼看她。
「你不說我都忘了,那天不是你給我發照片,告訴我周令頤在你家嗎?」
「呸!血口噴人,你有證據嗎?」
證據。
確實沒有。
畢竟她立馬撤回了。
我本來也懶得跟她玩這些賊喊捉賊的遊戲。
拉着宋儀準備走。
不料周令頤擰起眉:
「你說什麼,許芝芝,你給晴早發了什麼?」
「……什麼都沒發。」
許芝芝無辜瞪大眼,可下一秒就被周令頤狠狠推在地上。
「就是你害她跟我離婚!」
女孩張惶不已:「她亂說的,她污衊我!」
「晴早不是這樣的人!」
他一拳下去。
我閉上眼。
轉身。
-19-
最後一次見周令頤。
是當作目擊證人。
他喝多了,把許芝芝打進了醫院。
我報警了。
做筆錄時警察問。
「你看見了嗎?誰先動的手?」
周令頤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目光一刻沒從我身上挪開。
不停問旁邊人。
「警察同志,我可以跟她說說話嗎?」
「不行。」
「就幾句!她是我老婆。」
我挪開眼。
「是前妻。」
「並且,我看見了,是他先動的手。」
周令頤掙扎着不願意認。
「我是保護我老婆!她要動手打我老婆!」
我無言盯着他。
他喝多了。
酒沒醒。
我懶得跟醉鬼多說。
擺上身份證和離婚證。
「他先動手, 而且對方無力還手。」
做完筆錄我離開了警局。
看周令頤的最後一眼。
他還在不斷喊我的名字, 喊那個不存在的稱謂。
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他是誰。
我對他而言算什麼, 早就沒有意義了。
第二天。
我聽說周令頤以尋釁滋事罪被拘留了。
而許芝芝, 她剛流產, 身體本來就虛弱, 被打斷了根肋骨,病牀上痛不欲生,屢屢給我的工作郵箱發咒罵函。
我看了幾天熱鬧, 也拉黑了。
後來。
周令頤被放出來, 不管颳風下雨, 都來我家樓下找我。
有時候清醒。
有時候不太清醒。
有時候, 他站在大雨裏, 被雨水澆到清醒。
這些都是宋儀告訴我的。
她偶爾幫我去給家裏掃塵。
而我,因爲公司外派,早就去了另一個城市。
工作很忙,再也沒有想起過周令頤。
「晴早。」
「晴早!」
周令頤站在雨裏大喊。
「對不起,我不該出軌,我不該這麼對你,我後悔了,我該怎麼辦啊?」
樓上沒有人。
他的聲音空蕩蕩的。
消失在雨聲中,只有他自己能聽清。
番外
周令頤其實很喜歡蘇晴早。
她漂亮,聰明。
在社團裏, 哪怕不被看見,也會拼命往上努力。
他們戀愛結婚了。
可週令頤總覺得哪裏不對。
大概是,他幼時有個很喜歡的小青梅, 叫許芝芝, 他對她嚮往得不得了。
那個糯聲聲喊他哥哥的女孩,佔據了他對戀愛的所有幻想。
後來的,哪怕再喜歡,好像怎麼也夠不到那個高度。
許芝芝成年後。
他理所當然地出軌了。
只有她。
才配得上他的愛,他是那麼多年如一日地情深, 甚至能爲了她打掉蘇晴早的孩子。
可出軌當然有風險。
蘇晴早發現了。
其實他也設想過這天,他應該會雲淡風輕說大不了就離婚吧。
可離婚協議真的擺在眼前時。
他慌了。
一開始是被戳破的難堪和憤怒。
等冷靜下來, 他覺得蘇晴早就是生氣上頭了。
他不相信這個女人能那麼狠心離開自己。
五年, 放在誰身上都不可能那麼快抽離吧?
連他也不能。
一想到要蘇晴早真的會離開他, 他就感覺自己要瘋了。
簽下離婚協議後。
他喫不下。
睡不着。
蘇晴早掛了他的電話。
拉黑了他。
他猛地一刻意識到。
她會不會, 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再見到許芝芝,聽到她說肚子裏有自己的孩子,他突然就噁心到想吐。
他後知後覺,許芝芝帶給的只是他多年心願達成的滿足感。
他真心愛的人, 是蘇晴早啊!
他瘋了一樣想留住她。
不能離婚。
他有種直覺。
真離婚了,蘇晴早就會徹底消失不見!
那天在法院,他本想挽回的。
可看見蘇晴早嫌惡的眼神,聽到她罵自己賤。
他才發現, 已經太晚了。
蘇晴早不愛他了。
他忘記失去蘇晴早的日子是怎麼過的了。
他整天渾渾噩噩。
有時候見到蘇晴早。
他分不清, 是現實還是夢。
「老婆。」
他衝她念。
可蘇晴早臉上永遠沒什麼表情。
看他,就像看個死人。
直到一天。
他反應過來時,自己落在了湍急的水流裏。
他眼前好像就站着蘇晴早。
「老婆!」
這次的蘇晴早, 連臉都沒有。
他嗚嗚地哭,哭得徹底沒了聲音。
原來,她真的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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