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忙心動

弟弟入獄後,我跟他哥們戀愛了。
三年後,弟弟即將出獄。
我偶然聽到有人問他。
「裴河出來,你準備送他什麼大禮?」
小男友晃了晃手裏的 U 盤。
「他姐 32G 高清視頻,算不算?」

-1-
話音落下,包廂內響起了一片猥瑣的笑聲。
「牛逼啊,我就說你怎麼會跟裴河他姐搞在一起,原來是有後招。」
「要是裴河知道他姐被你這麼玩兒,會不會瘋得再進去一次?」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裴河收到視頻的表情了。」
裏頭,祁忱把玩着手機,嘴角掛着漫不經心的嘲弄。
警告這幫人:「安楠回來都給我把嘴閉緊了。
「要是被她知道,你們幾個喫不了兜着走。」
「放心吧,你臥薪嚐膽這麼久,哥幾個說什麼都不會壞你計劃。
「不過話說,祁哥要不你先把視頻給我們看看?
「我們也想知道,裴河寶貝了這麼多年的姐姐,嚐起來什麼滋味。」
站在門外,我大腦一片空白。
裏頭的污言穢語讓我幾乎站不穩。
「小姐,您是哪個包廂?」
一道聲音將我從深淵喚醒。
服務生見我臉色不對:「請問您需要幫助嗎?」
我搖了搖頭,把手裏的蛋糕扔進垃圾桶。
轉身離開。

-2-
祁忱是我男朋友,也是我弟裴河的哥們。
第一次見他,是我大一那年的暑假。
那天我打工回家,路上險些被人侵犯,是祁忱及時出現將我救了出來。
後來,裴河入獄。
祁忱找到我,說我弟請他照顧我。
我不信。
我跟裴河雖是姐弟,但水火不容。
裴河不是什麼正經人,他的那幫子哥們,能有什麼好東西。
雖說祁忱算得上是我恩人,但我對他,從沒給過什麼好臉色。
只是我沒想到,祁忱的照顧會堅持半年之久。
這期間,他每天雷打不動給我送一日三餐。
我發燒感冒,他對我噓寒問暖、煮粥泡藥。
我不習慣與人親近,更不想跟裴河的朋友扯上關係。
無論我拒絕多少次,祁忱都佯裝聽不懂。
終於,在他偷偷幫我還清家裏欠款的時候,我忍不住了。
「裴河到底給了你什麼,讓你像只狗一樣給他做事?」
「如果我說,他什麼都沒給過我呢?」
我一愣。
祁忱雙眼微潮,帥氣的臉上堆滿了苦笑。
「其實你猜得對,裴河沒將你託付給我。
「照顧你是我自願的。
「姐姐,我接近你……早有預謀。」
那天,我跟他在一起了。
彼時我以爲,這個「預謀」起因於是他喜歡我。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只是爲了報復裴河。

-3-
從酒吧出來,祁忱的短信就沒斷過。
「姐姐到哪兒了,怎麼還沒來?」
「要我去接你麼?」
「怎麼不接電話?」
今天是祁忱 20 歲生日,我答應了要幫他慶生。
過來前特地繞路,買了他最喜歡喫的蛋糕。
卻沒想到,會有如此「驚喜」。
看着一句句信息,我卻慢慢冷靜下來。
「突然有點事,今天可能趕不過去了。」
「你先跟你朋友們好好玩吧。」
祁忱似乎很失落,發了一連串哭泣的表情包。
隨後說道:「那等這邊結束我ẗū́²立刻去找你。」
見我沒回復,祁忱又發了一句:「老婆我愛你。」
我看着這句話,發了一會呆。
突然發現,人在難過到極致是會喪失情緒的。
如今我的反應,讓我想到了父親去世那天。
在太平間門口,所有人都在哭。
唯有我,神色木然地跟醫院對接。
母親罵我是個白眼狼,疼愛我的父親去世居然一滴眼淚不掉。
我冷眼看着哭到昏厥的母親。
想問她不然呢?
像你一樣只顧發泄情緒,然後什麼都不管麼?
我面無表情地退出聊天,正準備暗滅屏幕。
手機突然又震了兩聲。
點開,是一串陌生數字。
「週一早晨六點出獄。」
「獄警多事幫我發的。」
「你沒空可以不來。」
「此條不用回。」

-4-
乾巴巴的幾條信息。
即便沒有署名。
我也立刻猜到了他是誰。
多久沒收到裴河的信息了?
上一次還是三年前,我被侵犯的那晚。
我拒接了裴河的電話,對方的信息像炮仗一條條頂進來。
「出事怎麼不跟我說?
「那個人長什麼樣還記得麼。
「【圖片】
「是不是他。
「說話啊,啞巴了?」
我不耐煩。
「告訴你有什麼用,你能鯊了他?
「別以爲我不知道,這羣人衝你來的。
「裴河,你要是還當我是你姐,就離我遠點。」
那天之後裴河果真沒再聯繫我。
再得到他的消息,是法院寄來的判決書。
打架鬥毆。
被判了三年零兩個月。
對於這個結果,我絲毫不意外。
裴河不學無術,遊手好閒,進監獄是早晚的事。
但我還是在他入獄前見了他。
男孩穿着犯人服,眼神是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深沉。
「三年而已,別擔心。」
我冷笑:「我擔心纔怪,你死了最好。」
這次裴河沒跟我頂嘴。
朝我笑了笑,「嗯」了聲,「不怕就好。」
見面時間有限,獄警準備將他帶走了。
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陡然回頭:「姐!」
他看向我,和我說了最後一句話。
「照顧好自己。」

-5-
祁忱到我家的時候,我已經睡着了。
迷迷糊糊被人吻醒,我下意識掙扎。
祁忱卻因爲我的推拒呼吸更加急促。
「姐姐,是我。」
熟悉的稱呼讓我大腦先是混亂了瞬,隨後才反應過來對方是誰。
眼神逐漸清明,我偏過頭去避開祁忱的吻。
祁忱沒注意到我的異樣,大狗似的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今天我生日,你都沒到場,我真的好想你。
「你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蠱?
「不然,我爲什麼會怎麼要你都要不夠。」
我正要開口,視線卻瞥見架在旁邊的手機。
一把拿起,屏幕還停留在拍攝的界面。
「這是什麼?」
祁忱眼底閃過慌亂,隨後低哼。
「姐姐,求你,我想要拍你的樣子。
「今天是我生日,滿足我好麼?」
祁忱年紀小,體力好。
正是食髓ƭŭₚ知味,不知饜足的年紀。
除了慾望強,當男友幾乎沒有缺點。
當然,前者也不算缺點。
對他,我是滿意的。
唯一讓我苦惱的是,最近祁忱也不知抽什麼風,總想要拍視頻記錄我們在一起的場景。
「姐姐,就讓我拍一段吧。
「你知道我有多愛你,絕對不會讓別人看的。」
他跟我坦誠:「裴河馬上出獄,到時候我們總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由。
「沒你的日子我都不敢想要怎麼過。
「好姐姐,就給我晚上留點念想吧。
「我就拍幾秒鐘,不露點也不露臉還不行麼。」
原本我很奇怪好端端拍這些幹什麼。
如今才知道,的確「另有他用」。
我起身,冷冷按下刪除鍵。
看向他目光清冷:「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
「祁忱,你要跟我分手麼?」
見我聲音嚴肅,祁忱一愣。
「怎麼還真生氣了?
「你不願意就不拍,我什麼時候強迫過你。」
祁忱收起手機,吻了吻我的嘴角。
「對了,裴河什麼時候出獄?你要去接他吧。」
祁忱問得漫不經心,彷彿真是裴河的好友。
「不知道。」
我抿了抿嘴角:「知道也不去。」
祁忱知道我對裴河態度冷淡,便沒再多問。
修長的手指穿過我的指縫,將我牢牢握住。
「想每天和你黏在一起。
「等他回來,我們就訂婚,好不好?」
祁忱語氣真摯。
我笑了笑,回了句「好啊」。

-6-
週一是裴河出獄的日子。
我如往常一樣,起牀後直接去了電視臺實習。
裴河入獄那年我大一,如今我即將大學畢業。
本科我學的新聞,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想留在電視臺。
只是同批實習生不止我一個人。
沒關係、沒背景。
想留下,就不能有任何過錯。
然而今天我卻頻頻走神。
外出採訪的時候甚至接連說錯了兩個詞。
組長皺了皺眉,打了個手勢:「先休息幾分鐘。」
見狀,莫梨陰陽怪氣:「安楠是不是太累了,接下來的採訪還是我來吧。」
莫梨是我同批,算是我競爭對手。
她父親是市裏的某個領導。
有人脈有背景。
我唯一比她拿得出手的,就是專業比她紮實。
只是這個相較於其他優勢,不值一提。
我低頭又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頭空空如也,沒有人聯繫過我。
我懊惱自己心思不定。
收起手機,往外呼了口氣:「抱歉耽誤大家進度了,現在可以了。」
之後的工作進行得很順暢。
從臺裏出來,已經到了傍晚。
祁忱給我打了個電話。
「下班了嗎,接你去喫飯?」
我拒絕:「有點累,改天吧。」
那天之後,我不知道要以什麼樣的態度面對祁忱。
以工作爲由拒絕過祁忱幾次。
祁忱大概也猜到了我還在生氣,不敢招惹我,回了句「老婆辛苦了」就算結束。
沒想到回到家,我推開門就看見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寸頭,勁瘦。
下頜線尤其分明。
見我進來,他漫不經心地看向我。
一雙眼猶如鷹隼般清明堅毅。
和三年前相比,他成熟了很多。
強烈的存在感瞬間將逼仄的房子填滿。
他盯了我幾秒,隨後移開視線。
開口道:「家裏有塊男士腕錶,你男人的?」
我一愣,隨後纔想到生日那天祁忱來找我。
大概率是他落在這兒的。
「嗯Ṭũ̂₊」了聲,我沒否認。
裴河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我回來了,讓他搬走吧。」

-7-
這套房子當初是裴河輟學後租的。
房子老舊,勝在地段不錯。
距離我大學和電視臺都不遠。
住習慣了,這期間我也沒想着搬走。
我沒解釋祁忱沒在這住過。
越過他想回房間,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寶寶,我的表是不是在你那兒?」
我看了眼裴河手中的表,「嗯」了聲,「要我給你送過去麼?」
祁忱立刻聽懂了我的暗示,頓時來了精神。
「你別折騰了,我現在就來接你。」
電話掛斷,裴河聽到我說話的內容,滿臉不悅。
「又要出去?」
說着,語氣還帶着嘲諷。
「以前晚上不出門的乖乖女,這幾年變化倒是不小。」
我淡淡回了句:「人總是會變的。」
「巧了我也是。
「我這幾年習慣早睡早起,你早點回來,別影響我休息。」
「那你可以放心睡了,我今天不會回來。」
裴河嘴角抿緊,沒說話。
我繼續說道:「不知道你被提前釋放,還沒來得及找房子。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聯繫了中介,爭取早點搬走。
「這邊我續租到了年底,期間你可以放心住着。」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聞言,裴河笑了。
笑起來的樣子,和三年前一模一樣。
帶着些難以抹掉的邪氣。
「束安楠,我剛回來就故意氣着我是吧?
「怎麼着,以前跟老子能住,現在不成。
「是我蹲過監獄,覺得給你丟人了?」
我沒跟着他笑,表情清冷。
輕飄飄地回了句:「是啊,覺得你丟人了。」
周圍的空氣如封印陡然僵硬了起來。
裴河緊緊盯着我,似是想辨別這句話的真假。
見我神色未變,裴河適才鬆開了我。
「行啊,你還真是跟以前一樣,一點沒變。」
說着他嗤笑了聲:「你花的錢,就安心住着。我現在就滾蛋,免得污了你這個高才生的眼。」
等到裴河離開,我渾身的力氣彷彿被人抽走,陡然卸力坐在地上。
直到祁忱催促的電話響起,我才慢吞吞站起來。
這不是我第一次來祁忱家。
男孩家裏條件不錯,父親是某個大領導,母親是個生意人。
他剛成年的時候,作爲禮物父母就給他在市中心全款買了套大平層,當做生日禮物。
當初交房的時候,祁忱還說要把這裏作爲我們的婚房,讓我參與了裏面的全部裝潢設計。
彼時我也以爲,我們能走到永遠,很是盡心盡力。
如今再來,心境完全不同。
祁忱進門就將我攬在懷裏,按捺不住地想要吻我。
我皺眉避開:「我就是單純過來給你送表,馬上就走。」
「別鬧了,都這麼晚了,你不想我麼?」
說着,拉着我的手在他身上某處停住。
我沒拒絕。
彎着嘴角,用力一捏,男孩立刻愁眉苦臉地縮成一根金針菇。
「我說了不想要。」
「爲什麼?」
「怕你錄像啊。」
聞言,祁忱眼神立刻閃過懊惱。
「我錯了,真的錯了。
「我發誓就那一次。
「你不願意,我不拍了還不行麼?」
我沒吭聲。
「怎麼才能原諒我?」
「再說吧,至少現在我不信任你了。」
祁忱可憐巴巴地又鬧了我一會兒。
見我沒什麼反應,才偃旗息鼓,起身自己跑去廁所解決。
他離開的空檔,我踱步去了書房。
沒錯。
今天我來,就是爲了找一樣東西。
拉開抽屜,果然在櫃子裏看見了一個 U 盤。
和那天他在酒吧拿到的一模一樣。
雖然我沒有答應過祁忱拍攝視頻,但看對方篤定的態度,我擔心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安了什麼監控。
對他,我已經沒有了信任,必須要親自確認後才能安心。
洗手間水聲停止,我匆忙將東西收起來。
直到晚上回家,我才從包裏將 U 盤連到我的電腦。
那晚。
我一夜ẗū₇未眠。

-8-
隔天,當我從房間醒來。
率先發現茶几上放着一份早飯。
簡單的餛飩雞蛋麪。
是以前我最喜歡的口味。
想來,已經三年沒有喫過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片刻,隨後見裴河從浴室走出來。
他剛洗過澡,穿着以前留下的褲衩背心。
「嚐嚐,不知道手藝退化了沒。」
神色自若,彷彿昨天的不愉快只是我的想象。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天某人說不在這兒住了。」
「昨天某人不是也說晚上不回家。怎麼,男朋友不行?」
我站在原地沒動,一雙眼直視着男人。
最後裴河敗下陣來,糊了糊短碎的頭髮。
「對啊,我又後悔了不行麼?當初是誰說要跟我當姐弟的?」
說完他輕咳一聲。
「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生活,我只是想確認你過得好不好而已。
「束安楠,我可不像你這麼無情。在裏頭……我想過你。」
因爲最後這句話,我還是沒忍心將人趕出去。
不過雖然我跟裴河同在一個屋檐下,但坦白講交集並不多。
他似乎找了個工作,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
他忙,我也忙。
臺裏最近籌備了一檔新的訪談節目。
臺長從我們這批實習生中挑選了兩個人蔘與節目製作。
我就在名單之內。
組長讓我好好表現。
話裏話外,就是臺裏已經決定要讓我正式留任。
我自然是珍惜這次機會的。
那天之後我更拼了。
沒人脈沒資源,我只能整天整夜在外頭蹲點找素材。
又是凌晨回家,破天荒居然跟裴河打了個照面。
男人面色陰沉。
「你這是什麼工作,每天搞到這麼晚。」
「你覺得吵到你,可以出去住。」
他皺了皺眉:「你對關心你的人也要這麼尖銳?」
我也覺得這段時間對裴河的戾氣有些重,捏了捏眉心。
「抱歉,我最近情緒不好。」
裴河抿了抿脣,神色帶着憂慮。
「你把自己逼這麼緊,是不是又要等到再暈過去才罷休?」
他說的,是我高中的時候。
我家庭環境不好。
從小就清楚,要擺脫生活的困境,只有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
裴河比任何人都知道,我爲了那份亮眼的成績付出了多少。
高三那年,我成績下滑得厲害。
爲了追趕進度,整個寒假我都悶在家裏沒日沒夜地刷題。
終於,大年三十那天我突然昏迷。
冰天雪地的街道,裴河揹着我徹夜狂奔。
頭頂是璀璨煙火。
唯有我們,生活是一片狼藉。
提到過去那段時光,我神色也終於柔和了些:「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況且,這次機會對我真的很重要。」
裴河瞭解我的性子,沒再說什麼。
只是那天之後,我深夜下班裴河總會在公司樓下等我。
然後悶聲不吭跟在我後頭,確認我到家後才離開。
我拒絕過幾次,這人卻依然故我。
最後索性我就隨便他。
但不得不承認,有裴河在我走夜路也放心了不少。
這天我剛到家,裴河轉身又要走。
我終於忍不住。
「你的工作是凌晨上班?裴河,你該不會又開始重操舊業了吧?」
聞言裴河露出一排小白牙:「你關心我啊?」
「我是怕你再給我惹麻煩。」
「那你就更不用擔心了,咱倆不在一個戶口本上,就算我再進去也影響不到束大記者。
「還是說,你想跟我躺進一個戶口本?」
聞言我徹底喪失瞭解的慾望,冷笑:「美得你,我怕你影響我入編。」
說完我也不看這人表情,直接把門關上。
半個月後,辛苦加班終於有了小小回報。
我寫的訪談策劃和大綱稿件,擬在首期節目上播出。
然而開分工討論會前,組長把我喊進辦公室。
「一會兒的會議,你就不需要參加了。」
我一愣:「我的內容被斃掉了嗎?」
「不是,是人員臨時有些調整。你手裏的材料整理一下,下午全部交接給莫梨。」
我沒聽懂。
組長抿了抿脣:「我知道這對你並不公平,但這是上面的意思,我們也無能爲力。你年紀輕,人也優秀,機會還很多……」
聽到這兒,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莫梨頂替了我的職務。
半個多月的辛苦,全都給別人做了嫁衣。
普通人的無力感和連續熬夜的疲憊感陡然襲來,幾乎將我擊垮。
從辦公室出來,我迎面就撞上莫梨。
「組長應該都跟你說了吧,你的材料什麼時候拷給我?」
我不想理她,她卻繼續說道:「你就不好奇,是誰把你換下來的?」
我皺了皺眉,感覺她話裏有話。
隨後就見莫梨笑得高深莫測。
「是祁忱哥哦!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前些天我不過就是隨口提了句我也想參加這個節目,他立刻就幫我打招呼了。
「看來你們的感情,也不過如此嘛。」
莫梨故作無害地朝我笑了笑:「麻雀就是麻雀,別以爲自己能攀上枝頭變鳳凰。祁忱哥對你,不過就是玩玩而已。」
這段時間我的確跟祁忱沒怎麼見面,他知道我在忙一檔節目,也沒主動打擾我。
但我沒想到原來他跟莫梨見了面,甚至還幫她直接拿走了我的勞動成果。
我以爲經歷了那件事,祁忱已經傷害不到我了。
但不可否認,這次我真的被氣急了。
我冷着臉看向她:「你喜歡祁忱?」
「我纔沒有!」
我嗤笑:「連喜歡也不敢承認,我以爲你膽子有多大。還有,他寧可跟我玩也不願意跟你玩,足以證明你連我都不如。」
說完,我不等莫梨開口直接離開。
憋着股氣,直接衝到了祁忱家。
開口就問:「你什麼意思?」
祁忱應該是剛睡醒,頭髮還翹着一撮呆毛。
「寶寶?你怎麼來了。
「誰惹你了,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我避開他伸過來的手,冷笑:「好一對哥哥妹妹,要不是莫梨告訴我,你還準備騙我到什麼時候。
「你明明知道我爲了這次留任機會,付出過多少努力。
「看着我每天爲了稿子費盡心思,加班熬夜,覺得很好笑是吧?」
祁忱臉色一白:「不是這樣的寶寶,你聽我解釋。不是我,是我爸……」
「是啊,你們家人一句話,就能讓我這麼多年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可真是厲害。」
祁忱臉色蒼白地辯解:「冤枉吶,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說的競爭對手都是莫梨,不然我胳膊肘怎麼可能往外拐。
「而且關於你的事,我也找過我爸了ṭū́ₖ。但莫家在官場也有點關係,我爸也不好駁了人家面子。
「你放心,之後我會再幫你找機會,除了市臺還有別的地方。
「你想去哪兒告訴我,我再去找我爸好不好?」
聽到最後一句,我態度軟了些。
但還是說道:「你的嘴呢?哪怕你之前告訴我一句,我都不會這麼生氣!」
「我是想跟你說的,但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前段時間你又生我的氣,我不敢開口。」
「是不敢開口,還是不好開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心裏有鬼吧。」
「什麼青梅竹馬,要這麼說我 18 歲就跟你在一起,你纔是我的青梅,有鬼也是跟你的鬼。」
祁忱耍賴似的把我抱住:「我跟她真沒關係,要不是因爲這件事,我壓根就想不起來還有這麼個人。」
見我被勸好了,祁忱才呼吸沉重地吻上我的耳垂:「你看,我被你迷得神魂顛倒,怎麼可能多看別人一眼。」

-9-
幾天後,祁忱朋友生日。
男孩軟磨硬泡,非要我陪着他一起去。
祁忱的朋友,非富即貴。
記者這行,不怕朋友多,我想着結交也沒壞處,便答應了。
今天這場,大家喝得尤其開心。
壽星叫囂着說要給祁忱一個驚喜,然後大手一揮,怒開了十支黑桃 A。
不多時,包廂的門打開。
一排舉着 LED 燈的酒保走進來。
然後,在舉燈隊伍的最後位置,我看見了這羣人口中的「驚喜」。
是裴河。
怪不得這人白天休息,晚上上班。
原來是在酒吧工作。
耳邊,是祁忱朋友們興奮地調侃:「喲,這位酒保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這不是當年大名鼎鼎的裴哥麼?怎麼在這舉牌子。」
「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沒通知我們接風洗塵。」
「老朋Ṱú₇友見面,來跟我們喝一杯啊。」
裴河沒回復這些人的冷嘲熱諷,視線牢牢鎖住我的。
神色複雜。
我沒吭聲,突然覺得有點想笑。
我和裴河在外人面前是姐弟。
今天這幫人當着我的面讓裴河出醜。
不就是在打我的臉?
若是祁忱真的在乎我,根本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到底還是被輕視了啊。
見我跟祁忱都沒反應,他們大概也覺得無趣,聲音小了些。
直到開瓶儀式結束,裴河隨着酒保走出包廂。
我才緩緩起身。
祁忱慌忙解釋:「安楠,我真不知道裴河在這裏。」
我沒理會,神色木然地走了出去。
然後我聽到有人打抱不平。
「祁哥,我打聽到裴河半個多月前就提前出獄了,是束安楠沒告訴你。」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小子出獄,當年搶場子害你被你爹毒打一頓的仇,是不是要準備報了。」
「還有那個視頻,你準備什麼時候……」
緊接着,我聽到玻璃杯陡然摔碎的聲音
「我什麼時候發,要不要發,需要你們他媽的在這邊多事?」
門徹底關上,隔絕了所有聲音。
我往前走了兩步,右手陡然被人抓住。
裴河沒走。
身上還穿着酒吧統一的黑色制服。
整個人猶如從地獄走來的羅剎。
「你的男人,就是他?」

-10-
混亂的情緒在見到裴河之後反而冷靜下來。
「是不是他,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他媽知道他是誰麼?」
「怎麼,又是你的仇家?」
我看向他,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嘆了句:「裴河,你怎麼有這麼多仇家啊。」
裴河頓住,抓着我的手微微收緊。
良久,他開口:「這件事,我會解決。」
說完,他想要直接進去。
我沒攔他,靠着牆點了根菸。
「你要怎麼解決?
「是跟三年前一樣把人打成重傷,還是直接鯊了他?」
裴河瞳孔震了震:「你怎麼知道……」
三年前我就知道,裴河入獄跟我有關。
他性格衝動,暴躁易怒。
尤其不能忍受的,就是我被欺負。
入獄那天,我就猜到大概是替我尋仇了。
我輕笑,「裴河,別幼稚了。
「你今年 21 歲,不是 2 歲。
「你在裏面這麼多年,應該知道拳頭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而且你應該知道,你做這些我一點也不感動。」
因爲我很清楚。
要不是他,我不會跟那些人渣扯上關係。
這種遲來的報仇,我不需要,也不想被這些事道德綁架。
裴河雙拳緊握,半晌才說了句:「束安楠,你真他媽冷血。」
或許裴河說得對,我的確是個冷血。
我前半輩子壓根就Ṭų⁺沒感受過愛。
小時候,我以爲我媽愛我爸。
然而我卻親眼撞見她和別的男人親熱。
後來,我爸去世,我媽改嫁。
我以爲她終於遇見了真愛,但她過不了苦日子跑了。
不僅自己跑了,還丟下了我。
裴爹倒是個老實的,養了我這個沒血緣的便宜閨女兩年。
然而老實人也有不老實的時候。
雨夜醉酒,他闖進了我的房間,脫了褲子讓我替我媽還債。
我掙扎的聲音太大驚動了裴河,男孩衝進來一拳打在他老子身上。
後來裴河就帶着我搬出來了。
他不是讀書的料,索性輟學供我念書。
那段時間,我以爲裴河愛我。
我們度過了糜爛卻甜蜜的時光。
但這樣的日子很短暫。
他結交了一羣社會上的朋友。
那羣人帶着他做生意。
我不想讓他做這些灰色產業,希望他能踏踏實實當個學徒。
哪怕就當個修車工也好。
但裴河卻覺得我是個只會讀書的小呆子,不該插手管他的事。
和我發生的爭吵也越來越多。
這些事影響了我的成績,我的分數一落千丈。
在那個過於寒冷的冬天,我陡然想通了。
或許我和裴河之間根本不是愛,只是荒野孤寂中兩個虛無靈魂偶然的糾纏。
終於這場荒唐的牽絆,在我考上重點大學時戛然而止。
後來,我遇到了祁忱。
不可否認。
我的生命中也沒有出現過他那樣的男生。
溫柔禮貌,卻又強勢黏人。
我以爲他是愛我的。
畢竟他給過我非常多不錯的體驗。
只是現實遠比想象殘酷。
在得知真相的時候,難過之餘我卻鬆了口氣。
那時候我就明白,祁忱是個渣男。
但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看向裴河,笑了笑:「是啊,我是個冷血。
「所以當年我就讓你別對我動心,讓你離我遠點。」
然後,我看見裴河眼眶紅了。
他扭過頭去。
良久,憋出來了一句。
「我他媽要能做到,早就滾了。」

-11-
這晚,我思緒很亂。
跟着裴河渾渾噩噩回到家。
才進家門,男人就直接朝我壓了過來。
一隻手直接將我的上衣推上去,另一隻順着我的褲子往下。
我慌忙抓住他的手:「裴河,你他媽瘋了?」
「是啊我瘋了,被你逼瘋的。」
他非但沒鬆開我,索性吻住我的脣堵住我的嘴。
男人比三年前更加兇猛。
荷爾蒙撲面而來,我整個人幾乎站不穩,很快就軟在他懷裏。
他忍不住輕笑。
「你比之前可弱多了,我的好姐姐。」
「姐姐」這個詞讓我陡然驚醒。
一巴掌拍在他臉上:「我讓你住手,鬆開我。」
「我知道你想。」
說着他直接想闖進來。
裴河力氣大,皮糙肉厚,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我咬着牙:「裴河你這樣,跟你爸有什麼區別。」
一句話,男人被情慾燻紅的雙眼陡然清醒。
他慢慢鬆開我。
我掙扎着爬起來。
裴河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挫敗。
我的手機還在震動,來電顯示依然是祁忱。
從我離開到現在,他給我打了不下 20 個電話。
我捏住手機想要出去,裴河攔住我。
「你還要去見他?」
「他現在是我男朋友。」
「放他媽屁的男朋友。」
裴河盯着我:「我不信你對我沒感覺,如果真沒感覺,爲什麼還留着這套房子。」
他再次靠近我:「這裏,處處都是我們在一起的證據。」
「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看着他眼神冰冷,故意說道:「在你不在的這三年,這個家不僅有你的,還有我跟別人在一起的證據。
「從客廳,到廚房,到浴室,到房間……」
「夠了!」
我輕笑:「裴河,以前我說我們能當姐弟,是我錯了。
「我們還是適合當陌生人。
「你要是真爲我好,以後就別再管我的事了。」

-12-
從出租屋出來,我隨便找了家酒店。
關機悶頭睡了整整一天。
醒來,我就去了祁忱家。
不是爲了找他。
是爲了找他爹。
我把從祁忱那邊拿到的 U 盤直接放到對方面前。
祁父皺了皺眉:「這是什麼?」
我沒回答,按開手機錄音的視頻。
瞬間,祁忱和他朋友的聲音從裏面傳開。
——裴河出來,你準備送他什麼大禮?
——他姐 32G 高清視頻,算不算?
祁父的嘴角陡然壓下:「你什麼意思?」
「這裏頭的東西,全都是未經我同意非法拍攝的視頻。
「聽說您最近剛被提拔,還在公示階段。不知道這些視頻曝光,我向您兒子提請訴訟,會不會對您的仕途有影響。我聽說現在,你們好像還挺注重家風的。」
「你在威脅我?」
祁父怒極:「你一個女孩子來找我說這些,到底知不知廉恥。」
「您搞錯了,不知廉恥的人不是我。
「說起來我和您一樣,也是受害者。」
幾天後。
實習結束。
正式留任的名單出來。
名單上赫然多了一個人。
是我。
但所有人都覺得莫梨纔是找了關係的那個。
畢竟她的確能力不行。
成年人的世界守則是,對待沒能力的關係戶,大家往往選擇不主動招惹,但也不過分親近。
很快,她就被邊緣化了。
女孩很生氣,看我的時候眼帶恨意。
「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不明白,明明最開始利用關係擠佔名額、破壞公平競爭的是她。
我不過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她有什麼好委屈的。
下班,我迎面便看見等在樓下的祁忱。
那天從酒吧回來,我就把他拉黑了。
幾天沒聯繫,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姐姐……安楠!」
他喊住我,朝我跑過來。
「你是不是去找過我爸了?」
「對啊,我去過了,怎麼了?」
祁忱眸中閃過慌亂,抓住我的手。
「我真沒拍過你的視頻,那天你聽到的都不是我本意。
「我開始接近你的確是爲了出口氣,但後來我……
「你不信我,我可以帶你去看我電腦,我真沒有偷拍你。」
「我知道。」
u 盤我看過。
裏面是空的。
這麼說也不妥切。
還有兩集小豬佩奇。
我當時賭的,就是祁父不會打開 U 盤。
男孩愣住,好像沒聽懂我說什麼。
「那你怎麼……」
話未說完,男孩陡然清醒。
「你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家庭背景。
「和我在一起只是想把我當跳板。」
「你不是也把我當成報復的工具?」
我冷笑:「而且祁忱,是你先招惹我的,我不過是將計就計。」
「我真的沒有!」
祁忱雙眼通紅:「你該知道,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是麼?那你還真是不堅定。」
我語帶嘲諷:「既然要報復,就好好報復,怎麼還動了真心呢。」
兩個月後,我重新被調整進了新的節目製作團隊。
節目播出後社會反響很不錯,慢慢在市臺也有了些名氣。
一年後,我被推薦去了進了省臺,開始獨立負責一檔訪談節目。
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
第一件事,是裴河「消失」了。
那個不歡而散的夜晚之後,他就走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第二件事,是祁忱的父親出事了。
被牽扯調查的,還有莫梨的父親。
出事後幾天,祁忱來找過我。
他彷彿一夜長大。
相較於之前,成熟了不少。
「我下週就出國,以後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祁父垮臺,他在國內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出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他看着我:「跟我一起走吧,我們換個地方再開始好麼?」
聞言我沒忍住笑了。
不知道是該笑他的天真還是傻。
「祁忱,我有穩定的事業,有要好的朋友。
「爲什麼要跟你潤到國外去?」
「你不愛我了嗎?」
「你覺得我會愛一個企圖偷拍我視頻的人?
「我們之間早在你舉起手機的那刻, 就結束了。」

-13-
在省臺我負責商業訪談。
託了工作的福,ẗů₆ 我認識了不少成功人士。
他們有的溫文爾雅, 有的風趣幽默,有的帥氣幹練。
其中不乏跟我特別聊得來的,我都不排斥試試。
只是愛情在成年人的世界珍貴得好像奢侈品。
可遇不可求。
這天我給汽車做保養。
剛把鑰匙給修車小哥, 就聽到幾個修車工小聲議論。
「臥槽, 這姐長得太好看了吧。而且開的攬勝,太帶勁了。」
「怎麼看着這麼眼熟,電視上是不是見過?」
「大明星?我瞅瞅……」
正說着, 一道呵斥聲把幾個人聲音打斷。
「閒出屁來的就給老子滾蛋,嘰嘰喳喳的煩不煩人。」
幾個人因爲對方出現變老實, 規規矩矩喊了聲「裴哥」。
熟悉的音調讓我忍不住轉過頭去,正巧男人也轉過頭來。
四目相對。
裴河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釘在原地。
片刻,裴河朝我走了過來。
聲音沙啞:「好久不見。」
我笑了下,也回了句「好久不見」。
四周看了看:「你在這兒工作?」
「嗯, 跟着當了一年學徒, 現在負責這家店。
「再過兩年攢點錢, 準備自己跳出去單幹。」
我想到以前我就總跟裴河說,讓他找個正經行當。
修車工門檻不高, 但賺得也不少。
他瞧不起這行。
又髒又累, 來錢還慢。
兜兜轉轉,他還是聽了我的建議。
「是麼, 那挺好的。」
我笑道:「你還挺有天分, 一年就能出師, 說明以前我看人挺準。」
「嗯,應該早點聽你的。」
話落, 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
良久, 裴河吸了口氣。
「我……」
話未說完,有人在旁邊喊我:「安楠, 好了麼?」
裴河止住話茬, 看向我身邊的男人。
我笑着介紹:「我男朋友, Kay。」
然後跟 Kay 說道:「裴河, 是我……朋友。」
Kay 笑着伸手準備握手,裴河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是機油的手。
「算了,我手髒。」
然後看了我一眼:「車還得一個小時, 我進去幫着催催進度,你們周圍逛逛吧。」
說完轉身進了車間。
等到裴河離開, 我纔跟 Kay 道歉。
「不好意思,拿你當了回擋箭牌。」
Kay 是我認識的企業家。
後起之秀。
年紀輕輕就躋身全球富豪榜。
因爲帥氣,在網上還有不少粉絲。
聞言, Kay 桃花眼眯起。
「是我的榮幸。
「況且,我巴不得束老師能多讓我當幾次擋箭牌, 能轉正最好。」
我笑着沒接招,Kay 挫敗地嘆了口氣。
「怎麼, 這是我還需努力的意思?」
他歪了歪頭:「其實我有些好奇, 你這樣的女人,對誰心動過嗎?」
話音落下,我眼前陡然浮現了某個盛夏。
男孩叼着根菸坐在紅色的水盆前,給我搓衣服。
夏天悶熱。
他沒穿上衣。
而我穿着吊帶裙靠在門旁邊。
故意伸出腳撓男孩的臉。
男孩表情煩躁, 一把抓住我作亂的腳。
我尖叫着以爲自己要摔倒,下一秒卻被男孩牢牢抱在懷裏。
「還敢不敢了,嗯?」
笑聲填滿了破舊的小屋。
水花在空氣中濺起。
又消散不見。
「當然心動過。」
我聲音很輕。
是說給他聽。
但好像又是在告訴自己。
只是我的心動太過匆忙。
忙着追趕明天。
等不了那些原地不動的人。
等不及那些留在過去的事。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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