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局

我不知我從酒吧救下的白切黑少年是女主弟弟。
他故意接近我。
只爲給女主偷我公司機密。
真相大白後,他笑問,「你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可當我又帶着一位和他容貌七分像的少年出席晚宴時。
他紅着眼睛,上來抓我的手。
「姐姐,你不是說只要我一個嗎?」

-1-
我叫付茜,是天降文裏被打敗的青梅。
也是貧窮小白花與豪門貴公子的愛情故事裏的惡毒千金未婚妻。
可是現在,已經是故事結束後了。
裴修與我退了婚,娶了蘇未央當裴家少奶奶。
而我至今未婚,一人打理着付氏集團。
但這幾個月,付氏接二連三地被銳星公司率先一步搶走即將談好的業務。
等我們的公司代表與對方商議時,卻被告知銳星公司出價更高。
我剛剛查到,蘇未央就是銳星背後的控股人。
裴修給了她資金,讓她開辦一家屬於她自己的公司。
銳星目前雖然規模尚小,但憑藉着成功搶下付氏的幾樁業務,已經成爲了行業裏一匹惹人注目的黑馬。
而我作爲上任不到三年的繼承人,因爲生意連連被搶,導致集團元老對我的評價大幅下滑。
幾位別有用心的股東躍躍欲試,想把我從 CEO 的位置上薅下來。
在公司裏又一場暗流湧動的會議結束後,我隱隱覺得頭痛。
司機送我回別墅的路上,我想到是蘇未央搞的鬼,還是心裏犯惡心。
我很討厭蘇未央,當初就是她搶了我的竹馬未婚夫,導致我名聲掃地,被人嘲笑。
可我現在也沒那麼記掛裴修了。
我解鎖別墅門時,希望看見的是江辭的臉。

-2-
只是沒想到門打開了,我看見的卻是江辭穿着一身黑色系名牌,拎着一個行李箱從旋轉樓梯上下來的場景。
「你要去哪兒?」
他昨天不還說自己發燒了,求我別去上班,在家陪他嗎?
江辭笑笑,看起來氣色不錯。
他嘴脣形狀很好看,笑起來時嘴角上翹,像只成功偷喫到魚的貓咪。
「我要去找姐姐。」
行李箱落地時,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江辭橫穿客廳,向門口走來。
可是我直覺感到,他不是衝着我來的,他是想從我身邊走過去。
「我已經回來了,你不用去找我。」
江辭停住腳步,扶着行李箱把手悶笑。
「怎麼了?」
江辭笑夠了,才抬起臉來看我。
他長得很清純,臉型秀氣,眼睛清澈漂亮,光看着就讓人心生好感。
只不過他嘴脣輕啓,說出來的話卻讓我遍體生寒。
「你不是我姐姐,裴家少奶奶蘇未央纔是。」
看着我愣在原地,他以感到有趣的口吻繼續說。
「是,我隱瞞自己的身份,陪你玩了一場救贖可憐男大的遊戲。」
「你不是正煩躁着爲什麼付氏的業務接連被銳星搶走嗎?」
「因爲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我泄密了。」
江辭拖着行李箱走到我面前,俯下身來盯着我。
「怎麼臉色這麼難看?你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我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爲什麼你現在不裝了?」
縱使是在江辭自述自己就是個騙子的時候,他那副ṭûₖ極好的皮囊依舊顯得他很善良。
「自然是因爲我聽到的機密過多了,我姐姐搶到的業務也夠多了,我玩累了,該回家了。」
江辭從我身旁經過,連一句再見也沒說。
他掏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喂,姐姐,你派人來接我啦。姐姐真好,愛你。」

-3-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江辭瀟灑離開。
感覺眼前一切荒謬可笑。
江辭是我在裴修退婚後,接觸的第一個男生。
在遇見江辭之前,我心灰意冷,怕被背叛,不再介入感情,只一心沉迷工作。
是江辭一點點捂暖了我的心。
現在卻又把它摔碎在地上。
我人生中的第二段戀情,比第一段還不如。
江辭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
他從始至終都在看我笑話。
我捂着臉在沙發上坐下。
想起我和江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穿着白襯衫,捧着吉他上臺,音色空靈動聽,與酒吧的混亂頹靡格格不入的少年。
他被醉鬼強行灌酒。
是路過的我解救了他。
因此,我被他纏上了。
江辭說他無處可去,欠了很大一筆錢,求我收留他。
那天,我把他帶回了別墅。
我以爲我撿到了一隻會只屬於我的流浪貓。
我記得,就在這張沙發上,因爲江辭不滿我一直工作沒空理他,而故意躺在我腿上,捧着水果碗給我一顆顆喂草莓。
我終於看他一眼的時候,他終於得逞地笑了。
江辭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也是眯着的,很可愛。
他起身環住我的腰,貼在我耳旁說。
「你有沒有發現你對我的容忍度越來越高了?這就是你越來越喜歡我的證明。」
江辭說自己沒錢,卻總是變着法地給我送禮物。
不知道是從哪裏摘的花束,手工陶罐,玻璃花,自己給我畫的肖像畫……
明明他手上因此留下了傷,卻還是笑着和我說沒事。
他知道我不願對人敞開心扉,就趴在我枕邊認真道。
「我會等着有一天姐姐想要我一直留在你身邊的。」

-4-
我把江辭留下來的痕跡,能砸的都砸了。
他送給我的禮物溢出了垃圾桶。
我看了一圈才發現,江辭帶走的東西很少。
我送給他的東西,他一件也沒拿走。
他好像在嘲諷我,這場遊戲沒有任何值得他留戀的地方。
我這天晚上心力憔悴,又怒火橫生,沒喫晚餐。
到了大概晚上十一點鐘,我突發胃痛。
我痛苦得蜷縮在沙發上,想要掙扎起身找藥時,手機突然收到一條消息。
我拿起來一看,是江辭。
【姐姐還在忙着加班嗎?要注意喫飯哦,不然我會心疼的。】
配上他最喜歡用的小貓表情包。
以往江辭總是在晚十一點,我還沒回家時,給我發這樣類似的話。
對了,我之前忙着砸東西,忘記把他拉黑了。
可是我眼看着,江辭剛發出的消息被他秒刪了。
意識到此刻江辭也在看這個聊天框,我頓住了。
幾秒鐘後,他發了一則新的。
【這是我設置的自動程序,忘記停用了,以後不會再讓它煩你了。】
結尾是一個嘻嘻笑的 emoji。
我此前覺得很溫馨的細節,原來也是他耍我的一環。
我摁着陣痛的胃,把江辭的手機和聊天賬號都拉黑了。
其實我之前就知道江辭沒有他表面看上去那樣單純。
陪我消遣的時候,他酒量很好。
我帶他出去玩,也見過他偷偷跑出去抽菸。
但是當時,我喜歡他,也就願意包容他,覺得有點小瑕疵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想到現在看來,那些瑕疵纔是他少有的真實。

-5-
祕書給我查到了江辭作爲蘇未央的弟弟的信息。
江辭的假身份一開始做得很好,所以我當初只是淺淺地查了一下,不疑有他。
江辭倒確實是他真名。
他和蘇未央一個隨父姓,一個隨母姓。
在父母意外離世後,年幼的江辭和蘇未央在孤兒院相依爲命。
直到後來,蘇未央被裴家熱愛做慈善事業的裴母從孤兒院領走,收爲養女。
在蘇未央呆在裴家期間,她一直暗中接濟江辭,偷偷照顧他。
在蘇未央的資助下,江辭已經上完大學了。
就蘇未央最近與裴家注資的娛樂公司頻繁接觸看來,她有意安排江辭出道。
我看着祕書調出來的兩人更年輕一些時候的照片。
突然覺得我對江辭帶着毛線帽的那個模樣,隱約有些印象。
那頂毛線帽實際上不好看,但是他戴着就很洋氣。
讓我想起來,我上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差不多樣子的男孩在我放學時,捧着一個裝了各種小玩偶的盒子讓我抽獎。
我看其中一個小兔子挺可愛的,就抽了一下。
結果他驚訝地說我抽中了頭獎,說那是個很大的鯨魚玩偶,在和他一起組織抽獎活動的同學那裏,讓我跟他走。
我看他長得清純善良,看起來挺乖,他又說不遠,我就跟他走了。
沒想到他把我帶到一條混混們聚集的巷子裏。
要不是我跑的快,那天真就遭殃了。
後來,有一次接送我的司機的車被扎爆胎了,還有一次我和朋友們坐在咖啡館裏,我身側的窗戶被石頭打碎了。
這兩次管家去查監控,發現監控都被破壞了。
但是我記得,那兩天我都有見過那個毛線帽男孩在我附近轉悠的樣子。
而我那天從混混們手中跑掉之前,聽見那個男孩對他們說的是。
「給我姐出氣。」

-6-
夜越來越深了。
我喫完藥後也沒有開燈,只是覺得今晚月光很冷。
我獨自一人安靜地呆了很久,然後給祕書打電話,讓他給我找一個男伴。
祕書詢問我對這個男伴有什麼要求。
我閉上眼睛,思索了一陣,然後增添我的要求細節。
只是越描述,聽起來越像江辭。
祕書是我畢業後招來的大學同學。
他今晚加班忙了個通宵,又聽着我這番疑似癡情不改的言論,頓覺荒唐。
於是罕見地沒有稱我職務,而是直呼我姓名。
「付茜,我很抱歉我當時沒發現他告知你的是假身份。但是既然你都知道你被騙了,就放下他吧。」
我揉着太陽穴,看着那堆被我砸爛的禮物在黑暗裏融成奇異的形狀。
「我沒有不放下,我只是喜歡這個類型的。」
電話那邊好像不信我的話,離開話筒後低低地罵了幾句。
然後祕書恢復了冷靜。
「好,我這就去爲您找符合您理想標準的男伴。」

-7-
今天我出面與建設公司洽談收購東區養老院的事項時,覺得十有八九會失敗。
因爲關於這項業務,我也是和江辭談過的。
不出所料,建設公司的代表婉拒了我。
我詢問她緣由時,得到的又是那個聽厭了的答案。
「銳星集團報價更高。」
只是沒想到,我剛帶着付氏的人走出建設公司的會議室,就與蘇未央和銳星的團隊撞見了。
許久未見,蘇未央容光煥發,很是春風得意。
穿着職業裝套裙的她,都有點讓我看不出當年那個躲在裴修身後、未語淚先流的嬌弱模樣了。
如今,她也終於不再掩飾自己身爲銳星最大股東的身份,還有幫銳星贏過付氏的欣喜。
我路過蘇未央這些人時,她刻意與我打招呼。
「付茜,好久不見啊,你最近過的好嗎?看起來有點憔悴呢。」
蘇未央還是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樣子,我也沒想給她眼色。
只是我餘光瞥見她身旁的一個高挑身影,不禁停住了腳步。
見我回過頭來,蘇未央笑着將視線移向江辭。
「對了,這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江辭,多虧了裴修命人盡心盡力地去找,我們姐弟才能團聚。」
蘇未央親暱地爲江辭整理衣領時,江辭垂眸凝視她,嘴角輕翹,沒抬頭看我一眼。
「跟無關的人說那麼多幹嘛?」
蘇未央嬌嗔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頂撞姐姐,沒禮貌,我想說就說啦。」
江辭靠牆笑得懶洋洋。
「是,我錯了,隨便姐姐懲罰。」
早知道江辭是蘇未央的弟弟,我絕不可能和他有任何瓜葛。
因爲我會犯惡心,就像現在一樣。

-8-
今晚我在應酬時喝了不少酒。
被連搶好幾樁生意,心裏不焦慮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很急切於拿下一樁新的生意,將它做好,一雪前恥。
司機送我回家的途中,我便已經開始覺得頭疼。
我沒在這輛車上找到解酒藥。
強忍頭痛的時候,我警告自己以後不要再這麼心急了。
等我回到別墅時,發現客廳的沙發中央坐着一個手裏攥着幾張白紙的男生。
他一見到我,就趕緊站了起來。
「付總,您好,我叫寧玉。」
我這纔想起來祕書今天告訴我,他已經爲我找好男伴了。
那男生長得很清秀漂亮,與江辭有七分相似。
雖然他臉上強行維持着鎮定的表情,但我也能看出他其實很緊張。
可我現在頭痛得像裂開了一樣,沒精力和他深夜會談。
於是,只擺擺手道。
「今晚你先回客房休息吧。」
寧玉聞言,卻沒轉身向後,而是走過來挽住我手臂將我扶到了沙發上,還很自然地幫我脫掉了高跟鞋。
他嫺熟的手法令我略感驚訝。
祕書該不是找來了哪家的頭牌吧?可是我說過我要乾淨的。
只片刻工夫,寧玉已經給我拿來了醒酒藥和一杯溫水,還在我身上蓋好了毯子防止着涼。
他半蹲半跪在我面前,幫我喝藥。
我現在也看不下他的體檢報告,乾脆直截了當地問。
「你是處嗎?」
寧玉捧水的手顫抖了一下,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輕頷首。
客廳裏燈光不亮,但他耳朵肉眼可見地紅了。
但我還沒放過他。
「你爲什麼來這?」
寧玉又仰起了臉,這下他看着有些靦腆又有些誠懇。
「因爲我父親生了重病,現在需要很多錢做手術。」
要錢是最好辦的事了。
金錢關係是乾淨簡單又可衡量的關係。
我點點頭表示些許滿意,然後就睡着了。

-9-
第二天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臥室的牀上。
我下樓時,寧玉圍着圍裙,正端着盤子從廚房出來。
他看見我,乾巴巴道。
「付總,我給您做了早餐。」
這嚴肅的模樣給我逗笑了。
「我是僱了個男伴,不是僱了個男保姆回來,你這麼正經幹什麼?」
我走過去捏了捏他的臉。
「叫我付茜,不用稱您,還有你會笑嗎?笑得甜一點。」
寧玉看着一板一眼的,臉卻很軟,被我捏住也不掙扎,只是紅着臉說好。
今天我休息,想着好幾周沒出去玩了,該出去透透氣了。
於是帶寧玉去了海邊的一處俱樂部。
這裏是由廢棄的老漁港改建而來的,風格偏粗獷,俱樂部外牆上掛着漁網和自由藝術家創作的旗幟。
在這裏烤海鮮、扔飛鏢、玩桌遊都很愜意。
我定了個包間,讓寧玉拿着菜單隨便選。
我從包間出來,想去吧檯給自己點杯酒,卻發現靠窗邊正坐着獨自飲酒的江辭。

-10-
話說這個地方還是我介紹給江辭的。
他和我在一起時,有時晚間會做溺水的噩夢。
後來江辭告訴我,他父母是靠海而生的漁民,十幾年前一場海嘯毀了他們定居的村莊。
年幼的他被大人甩ŧŭ⁸上救生艇,才僥倖活命。
自此以後他懼怕水域,也不會游泳。
那次船難的紀念碑就在這附近海邊的岩石羣上。
江辭說在認識我之前,總會自己一個人來這裏散步。
我問他想不想出海?
江辭一開始拼命搖頭,但還是猶豫着登上了我的船。
他揪着我背後的衣服問我。
「你真的會開船嗎?我們兩個的命都掌握在你手裏了。」
我不回答,只把駕駛證甩給他。
我沒開太遠,眺望回陸地仍能看到清晰的海岸線。
日落時分,整片海被映照得波光粼粼。
江辭倚在欄杆上很久,他說他記得小時候在父親船上看過這樣的夕陽。
我們回到岸上後,我就帶他來這個俱樂部休息,喝酒,玩遊戲。
再後來,我們更加頻繁地出海。
爲了江辭的安全,我給他找了個一對一的游泳教練。
教練教他的時候,我也在旁邊幫忙看着。
嗆了幾次後,江辭一點點克服了對水的恐懼。
即便如此,也擋不住他瞎想。
「我要是從船上掉下去了,會成爲水鬼嗎?」
我戳戳他腦袋,讓他別瞎說。
「你父母會保佑你的,你要好好活着纔對。」
江辭擲出一枚飛鏢,看着亮起的紅色分數回頭向我笑得開心。
「我贏了,姐姐。」
現在就在江辭背靠着的那面牆上,還記錄着我們的飛鏢得分。
我和江辭都遙遙領先。
過去的時光讓我有些恍惚,沒注意到江辭已經皺眉盯着我許久了。

-11-
江辭先開的口。
「老闆說包間裏進了兩位客人,你和誰一起來的?」
我視線落在他些許不滿的臉上,覺得好笑。
「和誰來的,你管不着。」
江辭舉起酒杯,神色輕佻中帶着嘲諷。
「你不是又看中了哪個男大學生,把人家拐來了吧。」
我向調酒師點完酒後隨口回應他。
「你說對了,我就是很喜歡玩救贖男大的遊戲,這個也是我在夜店找到的,怎麼樣?」
江辭瞪大了眼睛。
我還以爲他會繼續嘲諷我,結果卻是他氣紅了眼睛,大聲喊我名字。
「付茜你!」
我怕寧玉聽見他的聲音被嚇到,於是端了酒就要走。
沒想到被江辭拉住了手腕。
我險些被酒水撒一身。
我甩開江辭的手。
「你都快出道了,還不會做做樣子?以後出門的時候戴上口罩,少和女生接觸,省得緋聞纏身。」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我快步離開了。

-12-
寧玉乖巧又單純。
雖然我們之間是他是被我包養的關係,但他卻從沒主動向我要過任何禮物。
反而他每天認真又敬業地給我做飯,打掃屋子,幫我按摩。
我今天抽空看了一下寧玉的簡歷和體檢報告,發現他還是一枚貧窮學霸。
這傳聞中堅強不屈、爲父賣身的悲慘少年還真被我找到了。
而且簡歷上寫着,今ṱůₕ天就是寧玉的生日。
要不是我看見了,他好像都沒打算對我提。
我其實不太懂怎麼哄小男生,我目前掌握的所有哄人的技能都是從江辭那獲得的。
江辭和寧玉截然相反。
他喜歡禮物,而且是各種昂貴的禮物。
但是江辭收到這些東西后也不一定會高興。
他總是以涼薄的目光審視那些華美物件,然後扔着玩。
弄得我好像一個卑微乞求貴妃笑顏的內監。
我問寧玉。
「你今天過生日,想要什麼?」
寧玉剛把果盤端給我。
聽聞我的話,他想了一會兒,然後垂眸道。
「我家境不好,爲了給父母少些負擔,我很少過節,生日也是。我不知道別人都會有什麼生日禮物,對我而言,有蛋糕就很好了吧。」
我沒想到他的要求這麼簡單。
我記得茶几抽屜裏好像有張蛋糕店的名片。
我翻出來才發現,這家正是我給江辭開的店。
江辭曾經有段時間很喜歡做甜點。
對其他事情一向三分鐘熱度的他,居然破天荒地報了甜點師的課,還考完了證書。
在那年情人節,江辭親手給我做了一個有玫瑰醬和榛果的巧克力大蛋糕。
後來這款蛋糕在他店裏上架了,但是什麼名字我忘了。
電話撥通了,對面是店員。
我回憶着那個蛋糕的樣子,讓店裏照做一個送到我這來。
我剛掛電話不到三分鐘,那邊又打了過來。
我以爲是材料沒有了,卻驟然聽見江辭隱忍着怒氣的聲音。
「顧客你這個地址,本店派送不了呢。」
我沒想到總愛四處閒逛的他,今天會在店裏。
我看了眼地圖。
「爲什麼不能,就距離半小時的路程。」
對面幾乎是在咬牙切齒地說。
「因爲我不想送。」
然後他啪地撂斷了電話。

-13-
寧玉總是很符合貧窮學霸人設地打扮得乾淨簡單。
但是荊釵布裙難掩天姿國色。
他不像江辭那樣習慣於收集香水、耳釘和戒指。
甚至秀氣白皙的手腕上連塊手錶都沒有。
看着樸素的他,我生出了訂製一對情侶戒指的想法。
因爲我喜歡標記我的所有物。
我帶寧玉到珠寶店看戒指款式時,他認真道。
「付茜你戴哪一款都好看。」
我笑問。
「那我們一起戴呢?」
他愕然轉頭看我。
「也給我嗎?」
ƭûⁱ他重新看着櫃檯裏令人炫目的光芒,小聲呢喃。
「這麼漂亮的戒指……我不配的。付茜你不會後悔嗎?」
我揉了揉寧玉柔軟的黑髮。
「只是個裝飾品罷了,喜歡就送你,緊張什麼?」
他「哦」了一下,對我笑得勉強。
「是我想多了,抱歉。」
我定了一款情侶對戒,然後讓設計師在原圖的基礎上改動一些細節,好讓它們變成獨一無二的。
可等我親自到店去取戒指時,店員卻說已經被我的男友取走了。
我不明所以。
「誰?」
店員翻着名冊,她似乎意識到哪裏出了差錯,語氣有些緊張。
「就是和您常來的江先生,他昨天來店裏試耳釘的時候,我把您訂的情侶戒指給他看了,他說他拿走就好。」
這家珠寶店是和我同校的學姐創辦的設計師店,用料講究,造型新穎,來的人多是熟客。
但人員管理不像知名品牌那樣嚴格。
今天值班的店員和我帶寧玉來的那天,不是同一個。
她此前見到的,ẗû₆都是我與江辭結伴而來的場景,因而下意識的覺得我訂的戒指是要和江辭一起戴的。
我讓店員給江辭打電話,畢竟我已經把他拉黑了。
電話接通後,店員把手機遞給我。
「誰讓你把戒指拿走了?」
聽到我的聲音,江辭一點也不意外,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本來就是要給我的,我順手就拿了,省得你幹擺着,睹物傷人。」
我沒想到他自戀到這種程度。
「那不是給你的。你把戒指送回店裏來,不然我就報警了。」
江辭氣急。
「怎麼不是給我的?付茜你彆嘴硬了,你怎麼這麼快就找到新歡了。當初你不是跟我說,你愛上一個人很難的嗎?」
我語氣平靜地敲着檯面。
「江辭,像我這麼有錢的人,不需要有愛才能找到新歡的。」
「今天下午三點前,我要在店裏看到被歸還的完好無缺的戒指,不然你也不想剛出道就背上小偷的罵名吧?」
對面江辭在罵什麼,我不想聽,乾脆地掛斷了電話。
晚上寧玉看了自己手上的戒指好幾眼,有些不捨地摘了下來,想放回盒子裏。
「我怕它被刮壞了。」
卻被我摁住了手。
「刮壞了,我就給你換一個新的。情侶戒指總不能只有我一個人戴啊?」
他聞言說好。
只是再將戒指推回手上時,寧玉臉上的擔憂少了,喜悅多了,還自己一個人忍不住笑得很開心。

-14-
這幾天我發現總有一輛車在後面偷偷跟着我。
我故意縮短距離後,發現那輛車裏面坐着的正是江辭。
他這回總算聽了我之前的建議,戴上了鴨舌帽和口罩。
可是越發顯得鬼鬼祟祟,不懷好意。
今天我乾脆拐到另一條安靜些的路段把他截停。
我下車後,江辭也打開了車門。
「江辭你還沒當上明星,倒先當上狗仔了。」
他被我諷刺,卻意外地不生氣,反而翹着嘴角道。
「我跟了你幾天了,根本沒看見你和別的男生親密接觸。怎麼,你的新歡都不接你上下班嗎?」
我無語地看着他,他反而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靠在車上。
「你買戒指就是故意騙我喫醋的,是不是?可我不會被你騙到的。」
人無語到極點的時候會笑出來。
「我爲什麼要在意你有沒有喫醋?我們已經分手了,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江辭仔仔細細地瞧着我的神色。
似乎因爲真的沒從我眼中看出殘存的對他的留戀,他一時有些慌張,卻仍不改口。
「付茜你真能逞強,我以前倒是沒看出你這麼能裝。」
我覺得再和他拉扯簡直是浪費時間,於是轉身就走。
「以後別再跟着我了。」
卻被江辭拽住了胳膊。
「你居然真的換了情侶戒指?!」
我有些惱火地轉過頭來,對上他唯一露在外面、但難掩倉惶的漂亮眼睛。
「你做戲還挺能做全套的。」
被江辭緊抓住的地方生疼,我讓他放開,他卻只問我。
「那我們的情侶戒指呢?你放哪Ťų⁺兒了?」
我嗤笑道。
「扔了。」
江辭手上的勁陡然鬆了,我終於能把胳膊抽回來。
「爲什麼扔了?」
我也沒想到他還有指責我的勇氣。
「當然是因爲留着噁心。」
他怔怔地看着我幾秒,再說出口的話有些許顫抖。
「你怎麼能這樣?那是我送給你的……用我自己打工掙來的錢。」
我眼前隱約又看見那個在大夏天,摘下玩偶服頭套,用厚厚的小熊手掌把對比之下顯得小小的戒指盒捧到我面前、一頭金髮被汗黏溼的少年。
但是事到如今,再也沒什麼可懷念的了。
「那又怎樣,一枚戒指罷了。更何況,你故意去遊樂園打工難道不是苦肉計嗎?你又不差那點工資。」
江辭呼吸得很急促。
「那不一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纔看見,他手指上的閃光。
「倒是你,都分手了還留着幹什麼。」
江辭笑了一聲,把戒指摘了下來。
「我自己買的我想留就留。但我現在也不想要了,我這就扔了。」
他作勢就要扔到路邊的草叢裏。
我不再管他,回到車上。
可當我開遠了,那個後視鏡裏的人影卻仍定在原地。

-15-
在家裏我忙着辦公時,寧玉就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抱着電腦安靜寫論文。
我不敢再讓身邊人介入公司機密,所以業務上的事情,我從來沒對寧玉談過。
但寧玉也從沒問過我生意場上的事。
相比之下,他更關心我睡得好不好,今天想喫什麼,腰疼不疼。
總之,寧玉相當賢惠,宜室宜家。
我從書桌抽屜裏拿出一張晚宴請柬,捏捏他的臉。
「好好打扮,給我長臉。」
這場晚宴邀請了本市一半的貴胄名流。
蘇未央作爲裴家少奶奶也在其中。
不過她的男伴卻不是裴修,而是她弟弟江辭。
一來是因爲裴修三天前就出國考察工廠了,二來也是因爲蘇未央想幫江辭結交更多人脈。
我入場時,江辭正笑着幫蘇未央擋酒。
「畢竟姐夫拜託我要保護好姐姐的。」
我們倆的視線隔着衣衫鬢影交匯,江辭卻是很快將視線移到我身旁,然後臉上的笑容凝住了。
任誰都能看出寧玉和江辭的相似。
寧玉自然也是。
可寧玉垂眸不語,臉上仍然是一副平和的樣子。
江辭穿過人羣向我走來。
即使在我面前,他好像也震驚得說不出話。
蘇未央提着裙襬也來到我身邊,她擰着秀眉,對我嫌惡道。
「你故意找一個和江辭這麼像的,來噁心人是嗎?」
我輕笑。
「世上相似的人多了。怎麼?和你弟弟長得像是件很噁心人的事情嗎?那說明,他長得不怎麼樣啊。」
江辭緩過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卻是拂開寧玉搭在我肩膀上的手。
他語氣欣喜異常。
「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愛我,甚至會找我的替身……」

-16-
我轉頭含笑望着寧玉,與他十指相握。
「江辭你說錯了,你纔是他的替身。」
寧玉的手心一點點被我捂熱的同時,江辭愣在原地。
「什麼?」
我重複道。
「江辭你纔是那個替身。」
「我有一年高中暑假時去海邊玩耍,意外被海浪捲走,是他救了我,安撫我的恐懼。如今我終於找到我思念已久的少年了,再也不需要什麼替代品。」
江辭臉色慘白,卻強顏歡笑道。
「怎麼可能……」
我帶着寧玉繞過他們,去往後面的花園。
江辭卻紅着眼睛,上來抓我的手。
「姐姐,你當初不是說,你此生往後只愛我一個人嗎?」
寧玉擋在我身前,防止他碰到我。
我看着江辭眼中的水霧,感覺好笑,就將他的話還給他。
「你現在又爲何這樣?你該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江辭不答,轉而瘋了一般推搡寧玉,蘇未央怎麼都拉不住他。
「她喜歡的是你,你很得意是嗎?」
「告訴你吧,我和她睡過了,她還想和我訂婚的。她對你纔不是全心全意的。」
寧玉居然就站着任他這麼欺負,也不還手。
不過寧玉越冷靜,就越顯得江辭纔是不被愛的那一個。
我將寧玉護在身後,看裴家的人將江辭圍住拖走。
蘇未央表情痛苦,崩潰掩面。
「江辭你是不是瘋了。」

-17-
下班回家後,我起身給自己倒杯咖啡,卻余光中注意到窗外有人正在監視我屋裏的情況。
我走向寧玉,背對落地窗,笑着告訴他。
「你不要動,也不要亂看,外面有人在偷窺。」
寧玉意外地上道。
他過來攬住我的腰,貼在我耳邊呢喃。
「要不要我去把窗簾拉上?」
我捏住他的下巴。
「不必,事後我可以給更多的錢,可以嗎?」
寧玉沒有回答我,但他垂眸輕輕點了頭。
我吻上他的脣畔,順勢將他推倒在餐桌上。
寧玉動作生澀,但對我一一順從。
紅暈從他眼尾蔓延到耳尖。
但他學得很快,沒多久就反身過來吻我。
只不過動作仍然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疼我似的。
我沒想到他會大着膽子抱起我,走到窗邊把窗簾拉上了。
我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響個不停。
雖然我知道是誰打來的,但我不想管。
寧玉抱着我上了樓。
他把我輕輕放在牀上的時候,我卻一使勁把他拽了過來。
在狹小的空間裏, 他眼中只倒映着我。
寧玉睫毛輕顫着問我。
「茜茜,我是替身嗎?」
我有時候心眼也沒那麼好,聞言勾起嘴角。
「我要說是呢?」
寧玉緊緊環住我, 一字一句說得很認真。
「那我也高興。」

-18-
如今我身邊不再有泄露機密的小偷,公司的運作重新回到了正軌, 最近洽談的業務也都順利完成了。
蘇未央雖然之前搶走了一些合作, 但銳星作爲新組建的公司,工作經驗還不足以應付太大的訂單。
所以, 蘇未央搶走的蛋糕,她喫得很狼狽。
再加上她是通過壓低自己的收益纔拿到的這些單子。
所以銳星這段時間來, 員工累死累活, 但淨利潤卻沒多少。
今天付氏再次和銳星在同家公司的會議室競標時, 銳星沒能再以同樣的手段成功。
蘇未央最近操勞於銳星急功近利而惹出的各種麻煩事,面上籠着一層陰鬱色彩。
這次又敗給付氏,她臉色更差。
出來時, 她憤憤不平地警告我。
「不要覬覦我弟弟。」
我輕笑道。
「你真以爲江辭有那麼好?我什麼時候覬覦過他, 一直都是他上趕着騷擾我。蘇未央, 我又不像你那ţū́ₓ樣喜歡搶東西。」

-19-
祕書告訴我江辭已經進組了。
他沒有演戲經驗, 但蘇未央捨不得他作配。
所以她聯繫了最近熱度不小的網劇導演,給江辭拿到了男主一角。
我希望江辭以後能忙着演戲,不要再來煩我了。
但我又聽聞江辭進組一週後就因酒駕被罰, 而且還頻頻曠工,惹得導演怒火連天。
我不明白他現在爲什麼如此任性,難道真的覺得蘇未央能替他擺平一切?
今天剛從一場飯局離開的我,在地下車庫被江辭堵住了。
他穿得低調,臉還是那麼好看, 但是身上有散不去的煙味,眼下有明顯的黑暈。
明明臉上一臉疲態, 江辭見到我時,目光卻很興奮。
「我查過了,付茜你騙我。你和那個叫寧玉的傢伙以前根本就不認識。」
他笑得有些神經質。
「我不是替身, 那個人纔是。」
我繞過他去提車。
「那又怎麼樣?我不是陷在過去的情感裏的人。」
失去了最後的支撐, 江辭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坍塌了。
他好像無法接受這樣的回答,聲音嘶啞中帶着哭腔。
「可你之前有那麼喜歡我。」
我走的時候沒回頭。
「是啊, 但我當斷就斷, 之前我不是也很喜歡裴修嗎?」
「我和你之間從開始就是騙局,這樣的喜歡又能持續多久呢?」

-20-
寧玉重病的父親做完手術後,在 ICU 裏呆了一個月,還是不幸去世了。
墳墓前, 寧玉捧着一束白花站了很久。
聽見我靠近他的腳步聲, 寧玉轉過身來, 臉上淚痕未乾。
我點燃幾柱香交給他, 問。
「你是不是要走了?」
寧玉起身來到我身邊,風吹順他的額髮讓他輕輕眯起眼睛。
「我可以佔一個你身邊的位置,省得有人覬覦你。」
我淡淡道。
「我不需要。」
寧玉抿脣微笑, 語氣放得很輕。
「這只是我在找藉口留下來。」
「我知道我來得太晚了, 你沒有那麼容易喜歡上別人了。」
「但是,只要你身邊仍然有一個位置留給我,不管是什麼身份, 我都會感到很幸福。」
墓園裏很安靜,只有遠處樹上的鳩鳥發出幾Ţü⁰聲鳴叫。
我開口時神色有些冷淡。
「金錢關係結束。」
寧玉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實習男友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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