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魚姑娘逆風手記

我遇見了一位非典型京圈太子爺。
我隨地大小演:「所以我只是你豢養的金絲雀對麼?」
周秋時無奈:「鹹魚同學,講點理好不好?哪家金絲雀是騎金主脖子上的?」

-1-
臨近年關,宜杉大雪紛紛揚揚,鋪了滿地,北風蕭蕭聲不絕於耳。
屋外銀裝素裹,屋內暖氣蒸人。
我趴在桌子上,看冰結的窗花一點點蔓延,漸漸連成一幅畫。
「鹹魚同學。」
周秋時微啞的嗓音響起,伴隨一個不輕不重的爆慄落到我腦袋上。
我移回視線,委屈地捂住腦袋。
「咋了又?」
被周秋時扣着寫倆小時數學了,我一顆想玩雪的心再也按捺不住。
偏偏某人鐵面無私,任我怎麼撒潑打滾都沒用,必須得把卷子寫完。
「你能給我解釋一下,爲什麼昨天剛講過的題,連數據都沒換,今天又做錯了嘞?」
因爲根本沒用心做。
但這話不能說。
小周老師最近脾氣很暴躁。
我癟癟嘴,開始打苦情牌。
「高三生好不容易放個假,人家都在外邊兒打雪仗呢,我怎麼可能做的下去作業……」
我一邊用苦巴巴的語氣抱怨,一邊偷偷瞄周秋時。
他注意到我的眼神,跟我對峙幾秒。
最後無奈:
「把這道題重新做一遍,做對了,我就帶你去城牆看雪。」
我瞪大眼睛,頓時眉開眼笑:
「好耶!」
宜杉古城牆平時看着沒感覺,但到冬天下雪的時候氛圍感直接拉滿。
我老早就想夜裏跑去拍照。
但那離我家有段距離,張女士死活不肯帶我去。說是回來指定受涼,我怎麼求都沒用。
恰好這兩天張女士到外地參加研討會,她託周秋時照看我一段時間,暫時顧不上我。
既然周秋時答應帶我去,那指定沒跑了。
我一掃之前的萎靡不振,擼起袖子刷刷刷就把那道題寫完了。
周秋時拿着紅筆一個步驟一個步驟摳,直到找不到一個扣分點,才大手一揮打了個大大的勾。
見狀,我興沖沖盯着他。
周秋時企圖無視我的灼灼目光——失敗。
只能微嘆道:「……去換衣服。」
「耶!」
我大喜,蹦蹦跳跳去開衣櫃。
周秋時扶額,手肘撐在桌上,拉長的聲音無奈又好笑。
「穿厚點——」
「知道啦!」

-2-
雪夜裏的宜杉古城,充滿了肅穆感。
周秋時把車停在城門外,牽着我的手沿步梯登上城牆。
隔着厚厚的手套,我曲着手指,就當我們在十指相扣。
嘿嘿,還有些不好意思嘞。
周秋時卻以爲我不老實,手掌緊了緊。
「別亂動,你上次走這樓梯摔了你忘了?」
我癟嘴,面上老老實實道:「沒忘。」
實際在心裏蛐蛐:不解風情周秋時!
雪下得更急了。
昏黃路燈映出片片雪白陰影,洋洋灑灑裝點百年古城。
我頭上戴着厚厚的羊絨帽,整個人在周秋時的要求下裹成了球,連續拍了幾張照片都不滿意。
我泄氣,想偷偷把帽子摘了,卻被一個溫熱的掌心摁住。
「別摘,頭頂淋了雪最容易着涼。」
我抗議,「你別聽我媽瞎說,我哪有那麼脆弱!」
周秋時嗓音微沉,側過頭,似是回憶。
「18 年冬天,你想學動畫片裏的人物一頭栽進雪地裏,結果埋了一頭雪,第二天就發了高燒,後來賊心不死,又趁着你媽不注意往雪裏扎,被雪下邊的石頭磕破了腦袋,縫了——三針。」
我震驚,「我媽這都跟你說!」
周秋時沒理我,自顧自道:
「20 年冬天,你迷上偶像劇——」
他剛吐出幾個字,死去的回憶突然哐哐砸我腦袋。
20 年冬天我幹啥了來着?
哦,學偶像劇裏男女主雪夜惜別,把自己演感動了,坐雪地裏嚎啕大哭,還被張女士拍了視頻發朋友圈。
這事兒後來成了我夜深人靜時揮之不去的心魔,每當閉上眼,腦子裏就跟放電影似的。
急的我滿屋子亂竄,恨不得坐着時光機回去給自己一個大比兜。
你是演爽了,考慮過我的Ṫű₅感受麼?
這種黑歷史,絕對不可以從周秋時嘴裏說出來!
我急的滿臉通紅,一巴掌拍過去捂住周秋時的嘴。
然而我忘了,他有 186,而我只是個可憐的 159,所以這一巴掌,我拍他喉結上了。
差點沒把他給拍死。
周秋時彎腰咳嗽了好一會兒,咳得脖子都紅了。
我揪着手套線頭,湊過去看他,等他能說話了才心虛道:
「你沒事兒吧?對不起……」
我真是要被自己蠢死了。
鹹魚同學啊鹹魚同學,你可是在暗戀啊!
誰家好人差點把暗戀對象給送走的啊!
周秋時手撐着膝蓋緩了一會,沒忍住低低笑出聲。
「餘弦。」
「嗯?」
「我真是——怕了你了。」
我下意識想着這不是什麼好話,但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臉上不自覺揚起笑。
周秋時直起身,抬手蹭了蹭被我襲擊過的喉結,湊近兩步,整理了下我的帽子和頭髮。
他沉聲道:「坐穩了。」
周秋時掐着我的腰把我抱上城牆垛,正好在一盞路燈下面。
他拿着手機退後兩步。
「眼睛看燈的方向,不要聚焦。」
我乖乖聽他指揮。
幾秒後,周秋時收了手機,說可以了。
我沒等他來抱我,自己興沖沖扶着牆往下滑,迫不及待去看照片。
不得不承認,周秋時在拍照方面是有些天賦的。
我穿得這麼臃腫,他愣是拍出一種清冷感。
當然,這離不開我餘大漂亮的神顏。
我舉起大拇指一頓猛誇,喜滋滋捧着手機欣賞我的人生照片。
周秋時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背過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不解,湊到他跟前:「你笑什麼?」
周秋時搖頭,收起笑意:「沒什麼。」
不信。
我用手肘拱了拱他,「快說快說。」
周秋時輕咳兩聲,「是你自己要聽的。」
我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周秋時頓了頓,神色頗爲認真地問我:
「我把你拍的像不像偶像劇女主?」

「和男主依依惜別那種。」
……
你死了周秋時!
如果有人像我一樣神經病大半夜跑來古城看雪的話。
大概能撞見一個穿得像球的小丫頭,正張牙舞爪追着一個高瘦的身影在城牆上奔跑。
路燈一盞一盞,光影明明滅滅。
一直跑向遠方。

-3-
年二十八,周秋時和岑姨要啓程回北城。
本來我還有點離別的不捨,但他走的前一天晚上居然還給我補導數!
我真的要生氣了!
此時周秋時手拿着紅筆正認真講題,而我的臉已經鼓成包子了。
周秋時拿筆敲敲我的頭,「鹹魚同學,在線麼還?」
我冷漠臉:「離線,勿擾。」
周秋時無奈,「你期末數學 108,導數一分沒得,也是相當拉胯了。」
我心裏正煩,破罐子破摔道:
「考個 211 足夠了。」
周秋時轉筆的動作僵住。
他第一次沒有立刻接上我的話,臉上的笑意稍淡。
話說出口的瞬間,我也愣住了,覺得有些後悔。
自己這麼久的努力暫且不提,還有周秋時千里迢迢跑來宜杉給我補課。
我這句話上嘴脣碰下嘴脣就這麼說出去了,對彼此都是一種傷害。
屋內沉默良久,一時間,只有雪花撲簌落在枝頭的細微聲響。
我下意識咬了咬下嘴脣,剛想開口打破凝滯的氣氛,臉頰先被一雙微涼的手捏住。
周秋時嘆氣,「鹹魚同學,你剛纔的話讓我很生氣。」
我癟嘴,一聲不吭,但滿臉都寫着:
對不起,我錯了,但是我不好意思認錯,您宰相肚裏能撐船,就饒了我吧。
許是我的表情太過生動,周秋時沒忍住笑出聲,捏着我臉的手指也收回去,抵在脣邊。
我窘迫的威脅:「不許笑!」
他走心的敷衍:「嗯,不笑。」
時針滴答滴答,悄然移向十點半。
良久,周秋時輕咳兩聲止住笑意,抬手把桌上的卷子給收了。
我伸手去擋,「別收,我還沒聽懂呢。」
「不講了。」
我急了,「要講,我這次一定認真聽。」
周秋時放下卷子,側身拍拍我的腦袋。
眉眼認真:「鹹魚同學,這一年辛苦了,從現在開始,好好享受短暫的新年假期吧。」
我眼睛眨了眨,半晌回過神,問他:
「那京圈太子爺能不能送鹹魚同學一個新年禮物。」
周秋時莞爾:「當然,你有什麼想要的?」
「一個問題,我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周秋時有些意外,「你說。」
我有些猶豫,但又很堅定:
「你——」
爲什麼對我這麼好ţū́⁺。
爲什麼給我寄開學禮。
爲什麼讓沈盛在朋友圈發那些。
爲什麼要跑來宜杉。
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問不出口。
因爲其實自己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周秋時耐心等着,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着桌面。
我深吸一口氣。
鹹魚同學,再忍忍。
隨後揚起笑臉,恢復往日玩笑的語氣。
「你生日爲什麼不告訴我?我還是在沈盛哥朋友圈看到的,你知不知道這會讓我這個自卑敏感的小女孩很傷心!」
周秋時眸子閃了閃,淺色瞳孔上一小點光亮悄無聲息散去。
他捏着筆轉了幾圈,才輕聲道:
「本來沒想着過,沈盛硬把我拉去的,坐了幾分鐘就走了。你那段時間學習那麼忙,跟你說了也是添亂。」
我輕輕哦了聲,拇指無意識扣着指甲蓋,表面裝作毫不在意,其實腦子裏已經亂成一鍋粥,說出的話也詞不達意。
「你那天一定收到很多祝福吧,可惜……」
「嗯,很多。可惜,最想收的沒收到。」
我愣住,猛然抬頭看向他。
周秋時莞爾,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鹹魚同學,明年我的生日禮物記得好好準備。」

-4-
周秋時前腳剛走,我和爸媽也開車趕回老家過年。
我們家人多,孩子也多,到了ṱũ₄大年三十晚上放煙花,一塊鬧着笑着,哪怕零下的溫度,空氣也彷彿要沸騰。
我玩上頭了,熱了一腦門汗,就趁着張女士不注意把棉襖給脫了。
等全部的煙花放完,也差不多到了十二點。
張女士和奶奶端着一大鍋餃子出來,看見我沒穿外套,一巴掌就敲我腦袋上。
「我看你是想打針了,快把外套穿上去!」
我表面答應的好好的,一跑進房間就陽奉陰違,只顧着跟紅包合照,然後發給周秋時。
Q:【怎麼不穿棉襖?】
鹹魚(過年限定版):【……你這語氣好像我媽……】
Q:【把棉襖穿上再跟我聊,出完汗最容易生病。】
我長嘆一聲,老老實實把厚得不行的棉襖裹上,重新拍了張臃腫的照片發過去。
鹹魚(過年限定版):【現在可以跟您聊天了嘛?京圈太子爺?】
Q:【真聽話。】
……
我怒。
Q:【收紅包開心麼?】
鹹魚(過年限定版):【當然啦,一年到頭就盼着這一天,靠自己的雙手合法掙錢。】
周秋時沒有再回,可能是被家人叫走了。
說實話,他們那種家庭,我都不敢想象過年人都聚在一起有多可怕。
好了,一場家族大亂鬥已經在腦子裏生成。
我刷了會手機,又被張女士叫出去塞了幾口餃子,回房時,鎖屏界面才彈出消息提醒。
周秋時發了個紅包過來。
備註:【多喜樂,長歡笑,新年快樂。】
鹹魚(過年限定版):【??我媽說平輩之間不送紅包。】
Q:【……可能習俗不一樣,我們北城平輩之間都送。】
鹹魚(過年限定版):【o.O?】
Q:【O.o!不然你給我發一個,我收了你再收。】
我思索片刻,發了個 88.88 的紅包過去。
如果我有透視眼,能看見周秋時發來的金額的話,我一定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見周秋時很快收了紅包,我就把這個習俗信以爲真了,喜滋滋點開橘紅色的長方形。
……
!!
鹹魚(過年限定版):【你這紅包是不是大了點!!】
【不行,我要退給你!我不能讓我們的感情染上銅臭味!!】
別看我嚎的挺歡,其實爪子已經很誠實的把錢袋子捂緊了。
大不了一會兒跟張女士說一聲,她會在岑阿姨的診金上還回去的。
周秋時隔了幾分鐘纔回。
Q:【不大,我們北城人都這麼送。】
……
嗯,我就靜靜看着你編,周秋時。
ṭṻₙ
鹹魚(過年限定版):【(強 jpg,不愧是我們京圈太子爺(花 jpg,感謝!】
這次直到我睡着他也沒有再回。
第二天清晨,我睜着迷迷糊糊的睡眼扒拉手機,屏幕上是未讀的一句話:
Q:【嗯,不謝,宜杉長公主。】
我:……
敵人開始反擊。
這稱呼真雷到我了。
原來周秋時被我叫京圈太子爺是這種感覺。
鹹魚,卒。

-5-
不短不長的假期轉瞬即逝,苦逼高三生在全國人民還沉浸在春節的喜悅中時,已經悄摸摸回到了學校。
二輪複習如約而至,每天望着成堆的作業,我的內心居然毫無感覺,看來已經麻木了。
從前總聽人說高三多麼累多麼可怕,可真到了自己上高三,覺得也還好吧,一天一天,反正累不死。
我是皮長認打了,不過張女士似乎還有些不適應。
高三下學期開學之後,她非要每天堅持送我上下學。
說是怕我睡眠不夠,別騎車的時候睡路上破相了。
我表示我只是單純,我不是蠢。
本來她醫館就忙,加上我放學時間又晚,張女士肯定熬不住,所以一開始我就一萬個不同意。
可拗不過張女士意志十分堅定。
結果一週沒到,她有一天晚上就睡過頭了。
我放學出來找了一圈沒看見那輛熟悉的小電驢,心裏明鏡似的。
打了個車回家,到家就去房間拿手機記錄張女士的窘迫時刻。
視頻裏,我在黑暗中叫了兩聲媽。
張女士依舊打着微鼾。
直到我按開小夜燈,她才迷迷糊糊睜眼。
我問,幾點了媽?
張女士摸手機,看見屏幕上的時間,腦子才徹底清醒。
「哎喲,我給睡過去了,你怎麼回來的,不會地奔吧?」
「我有那麼傻?打車回來的。」
張女士鬆了口氣,「那就行,你快洗漱睡覺吧,這麼晚了,我明天肯定不忘。」
「別了,爸最近值班,你醫館又忙,我自己回來就行,別到時候我身體沒垮,你們倆先倒一個。」
張女士自知理虧,終於鬆了口。
「那你注意安全。」
「曉得嘞。」
我跟周秋時分享了這件事,看十一點了,也沒想着他能回,於是洗漱完就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放學回家,小綠泡收到一條來自 Q 的定位消息。
【宜杉機場 F2 平臺】
我瞪大眼睛,飯都沒來得及喫,匆匆忙忙跑去房間給他敲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
「你怎麼又來宜杉了?」
「你討厭我?」
「啊?我爲什麼討厭你?」
「那爲什麼不讓我來?」
我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
總不能說因爲我喜歡你,你老來宜杉影響我心情吧?
「你……你家在北城,沒事總到宜杉來做什麼,還有,你大學沒課啊?」
周秋時那邊聲音很嘈雜,有汽車鳴笛聲,也有行李箱輪子在柏油路面上滾動的聲音。
「在寫畢業論文,宜杉比較清靜,利於我文思泉湧。」
我小聲嘟囔:「騙鬼呢。」
周秋時輕笑:「騙你呢。」
我:……
敵人攻勢太猛,鹹魚陣地不保!
我剛掛完電話沒一會,岑阿姨就打給我媽,拜託她照應着點周秋時。
具體說了什麼我不太清楚,反正我爸飯都沒喫完就被張女士指派去接周秋時了。
我則是按往常一樣喫了飯睡了午覺,然後騎着我的小電驢去上學。
高三生的生活,就是這麼平淡無趣。
外星人來了也得上學去。

-6-
學校最近開始了強化訓練,每天都是考不完的試和做不完的卷子,弄的我這幾天都有種人淡如菊的架勢。
麻了,真的麻了。
如果不是周秋時晚自習下課突然出現在學校門口的話,我可能會一直麻下去。
我向來比較磨嘰,等和宋琅手挽着手走出來時,學校門口已經沒什麼人了。
我倆在路口分別,我走到人行道對面去找我的小電驢。
找了一圈沒找到,我一腦門問號,心道不應該啊,我中午就停這了。
此時,離我最近的一輛粉色小電驢上靠着的帥哥換了個姿勢,露出我再熟悉不過的半張側臉。
「周秋時?」
正低頭玩手機的人聽到叫聲,抬頭看過來。
笑道:「我以爲你今天晚上住學校了呢。」
我還有些懵,呆愣愣挪過去。
「你怎麼來我學校了?」
周秋時把手機揣回兜裏,「來接你啊。」
「接我?」
周秋時嗯了聲,朝我攤開手掌。
「幹嘛?」
「車鑰匙。」
「哦。」
我從包裏掏出鑰匙遞給他,看着他把我那輛粉色小電驢推出來,坐上去,然後回頭對我說:
「愣着幹嘛?真打算睡學校了?」
我搖頭,扯着書包帶子,慢吞吞坐上後座,盯着周秋時黑色衛衣布料看了半晌,最後默默抓了個衣角。
三月份夜裏還有些冷,我縮在周秋時背後,用他來擋風。
「我媽讓你來接我的嗎?」
「不是,我閒的。」
「啊?」
周秋時輕笑一瞬,連帶着我手中那塊布料也在輕震。
「真的,閒着也是閒着,你下自習太晚了,一個人回不安全。不出意外的話,以後都是我接送了。」
「啊?那多不好意思……」
「沒事,張姨給我付工資了。」
「我纔不信呢,我媽哪僱得起你。」
「那我就打個折唄。」
風吹的厲害,我沒再說話,只覺得心臟某處有些微癢。
到了家我才知道,原來是岑阿姨頭又疼了。
但她在北城還有事,不能來宜杉,就請張女士去北城給她看看。
本來沒什麼,去了就去了,但碰巧最近我爸在值班,張女士放心不下我一個人。
她猶豫了幾天,誰知岑阿姨直接把周秋時扔宜杉來了,說讓他照顧我幾天。
聽張ŧů₁女士說岑阿姨頭疼得挺嚴重的,她第二天就要飛北城,讓我這幾天聽周秋時的話。
我腦子還蒙着,愣愣地應了兩聲就回屋了。
半夜,我猛的從牀上翻起來。
不是,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周秋時像是被扔來敵國的質子呢?

-7-
第二天清早起來,耳邊已經沒有了張女士的魔音貫耳。
取而代之的是周秋時笑眯眯站在門外:
「六點十五嘍。」
我:「再睡會……」
「六點十七嘍。」
我:「馬上就起……」
「六點二十嘍。」
我:「起了,起了……」
「六點三十五嘍。」
我:「等會……!?」
我垂死病中驚坐起,猛的掀開被子,從被窩裏翻出手機。
一看——
六點二十二。
……
周秋時站在門外,彷彿開了透視眼,語氣帶笑:「騙你的。」
我翻了個白眼,準備躺下再賴五分鐘。
誰知眼睛還沒閉上,就聽他幽幽道:
「但如果你現在還不起的話,可能就真的要遲到嘍。」
我:……
起,我起還不行嗎。
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還不如張女士的河東獅吼呢!
由於我賴了會牀,所以早飯只能坐在周秋時後座喫。
學校不讓帶熟食進校園,我一路狼吞虎嚥,終於趕在小電驢到達校門前塞完了早飯。
周秋時穩穩停下,我下車,把頭盔遞給他,他接過去,往我懷裏扔了一瓶奶。
「中午我在這等你。」
我睏意還未散盡,只道了聲好,便如行屍走肉般往學校裏走。
宋琅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從背後給我一個熊抱。
我一個踉蹌,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她語氣激動的小聲尖叫。
「我去!剛剛送你來的那個帥哥是誰啊?太帥了吧!」
聽她這麼說,我小小虛榮了一把。
故作謙虛,擺手道:
「哎呀,一般,一般。」
宋琅繼續:「我有預感,不出三天他就能火遍我們學校!」
我不信,「太誇張了吧?」
事實證明,宋琅還是保守了。
中午我回到家,打開許久未看的校園牆,第一條便是——
【撈今天早上在校門口騎粉色小電驢的帥哥!!!啊啊啊啊,真的長我審美點上了!這是誰的哥哥吧?姐妹們能不能幫要個聯繫方式?】
附圖是周秋時長腿撐地,正伸手接我頭盔。
我看完評論,嘖嘖兩聲,幽怨地盯着正斯文嚼飯的某人。
給他看得一臉懵。
「怎麼了?」
我張口就來,「米飯粒粘臉上了。」
周秋時眉心微蹙,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
臉頰雪白一片。
眼神略帶無語掃我一眼。
我大仇得報,臭屁一句:
「騙你的嘍。」

-8-
高中的時間節奏很快,快到八卦熱點更新也不過幾天的時間。
我把校園牆的帖子給周秋時看了,爲了保證我們學校的學習氛圍持續濃厚,就讓他以後都在馬路對面等我。
周秋時來了之後,我的生活也沒什麼變化,每天還是兩點一線。
早上匆匆忙忙來學校,在車後座塞完早點,中午回家喫飯睡覺,下午過來,晚上回去。
每天像程序代碼一樣,連 NPC 的活動軌跡都沒我的規律。
只除了休息時間周秋時會抽空給我補數學,或者拜託一個學英語的學姐給我補英語。
總之多方努力下,到了四月中旬時,我的成績已經可以穩定在前五。
張女士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又是一個平常中午放學,我走到馬路對面,沒看見那輛熟悉的粉色小電驢。
於是環顧,看見了一起來接我的爸媽。
將近一個月沒見張女士,我一個猛子扎進她懷裏就不想出來了。
張女士被我抱的喘不過來氣,笑着拍我的肩膀讓我鬆開。
中午我爸親自下廚,熱情爲周秋時踐行。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周秋時喝酒,耳朵紅紅的,但酒品很好,就是話變少了,有些呆。
我下午還要上學,不能陪他們細嚼慢嚥,自己趕快喫完就回房睡覺了。
醒來時,周秋時已經踏上了回北城的飛機,只在我房間門口留下一枝花和一張卡片。
上面寫着:祝鹹魚同學,心想事成。
我笑了一瞬,又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我們的分別,好像總這麼匆忙。
可是轉念一想,高中本來就是什麼也抓不住的,本來就是不允許儀式感的。

-9-
六月,考試季。
從六一兒童節開始,到六月十五,學生是整個社會的最高階層,沒有之一。
至於考試結束之後,該打打該罵罵,一天餓兩頓,該什麼地位還什麼地位。
高考臨近,班裏的氛圍更加凝重。
整個年級組都在圍着學生轉,不敢碰,不敢罵,生怕學生一躍解千愁,就連沒事總愛犯個賤的老班都乖了不少。
時間又快又慢,倒計時一天天減少,彷彿度日如年,又彷彿轉瞬即逝。
我經歷過一個漫長的焦慮期,此刻心態已然放平,像個情緒穩定的卡皮巴拉。
日期悄然來到六月七日,2025 年高考拉開帷幕。
這三天,宜杉這座城市都在爲考生讓道,某短視頻平臺也充斥着考生熱點。
例如總是忘記帶的准考證,到關鍵時刻就不響的鬧鐘,和迷迷糊糊送錯考場的家長。
往年我都是躺在家裏看樂子的,今年不一樣,今年我是樂子。
不過我爸媽比較靠譜,我准考證沒丟,鬧鐘也沒罷工,文科生都在一個考場,也不存在跑錯。
總之這三天,就這麼平靜地過來了,一切,都很順利。
九號那天下午,我寫完政治卷最後一個字,認真檢查兩遍,待鈴聲響起,交卷,平靜地走出考場。
身邊的同學都很興奮,因爲,這段灰暗的時光,終於結束了。
考場外,張女士翹首以盼,我爸拿着一朵兩米高的向日葵,十足顯眼包。
一旁的周秋時抱着一束花,連岑阿姨也在。
他們都在爲我慶祝,爲我們慶祝。
我們都將擁抱美好的未來。
即使結果不盡如人意,也要爲自己的努力喝彩。
祝願所有高考生,心想事成。
10【結局】
再來北城,是爲了參加沈盛哥和雙雙姐的婚禮。
說起來,我還算個媒人呢。
沒想到當初我那半吊子功夫,倒真把這對促成了。
雙雙姐原本邀請我做伴țũ⁷娘,但我太社恐了,選擇老老實實在臺下炫飯。
真的是社恐,不是爲了能好好炫飯。
真的。
我不可以推脫不當伴娘,周秋時的伴郎怎麼也跑不掉。
我第一次看他穿正裝,雖然只是普通的黑色西裝,穿他身上也帥炸了。
因爲怕搶主角風頭,周秋時全程安安靜靜待在角落裏,等到扔捧花環節,他直接從舞臺邊上溜走了。
彼時我正埋頭炫飯。
雙雙姐太會選了,這家酒店的飯太好喫了!
「等會我得跟沈盛說,讓他收你兩份錢。」
我喜滋滋嚥下一口肉,伸出食指左右擺了兩下。
「我是在幫你把份子錢喫回來。」
周秋時挑眉,「那我還得謝謝你?」
我不好意思,嘿嘿ṱűₕ一笑:
「不謝不謝,應該的。」
婚禮結束,周秋時送我回酒店。
我住的酒店離辦婚禮的地方不遠,所以我提議走路,正好消消食。
都怪席上菜太好喫了,一不小心就喫撐了。
爲了參加婚禮,周秋時帶我去買了人生中第一條禮服, 好看是好看, 就是太麻煩了。
走路怕拖着地, 還要拿手提着。
周秋時讓我不要管,髒了就髒了。
我說,那不行,挺貴的呢。
他就落後我半步,幫我提着裙襬。
「你手舉的酸不酸?」
「沒事,你看着點路, 別被絆倒了。」
六月下旬的天氣,即使是夜晚也很蒸人。
我走了兩步就熱了一腦門汗,腳上的細高跟磨得腳後跟疼, 於是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準備歇會兒再走。
「要不我回去開車?」
「別,馬上到了, 歇一會兒就行。」
我百無聊賴打量着四周,突然發現什麼,滿眼驚喜。
拍拍周秋時的肩膀, 「這地方你好像帶我來過!那是不是什剎海?」
周秋時嗯了聲。
我興沖沖道:「我得許個願,讓什剎海保佑我以後賺大錢!」
我雙手合十,就像一年前坐在周秋時車上,經過什剎海時那樣。
四周喧囂,這一方長椅卻是安靜的。
許完願,我把手搭在裙子上,低頭心不在焉撥着上面的小珍珠。
突然開口, 「ṱûₚ才一年時間,心境就完全不一樣了。」
周秋時沒回話,只是安靜地聽我說。
我側過身, 盯着他的眼睛。
十分認真:「當時我面臨高三壓力, 整個人是迷茫又疲憊的。
那趟北城之旅對我來說很有意義, 可以說, 我高三後期能撐着不崩潰, 全是因爲那趟旅行。」
我頓了頓, 「可北城只不過是一座城市而已, 沒有那麼大意義。
真正重要的——」
到了最關鍵的那兩個字,我的喉嚨彷彿被扼住,怎麼也說不出口。
深呼吸幾下,我鼓起勇氣,湊上前輕吻周秋時的臉頰。
嗓音有些顫抖,那是少女心事袒露的無措,卻勇敢。
「周秋時,是你, 真正有意義的,是你。
我喜歡你。」
周秋時頓住,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現出慌亂。
良久,他輕輕環抱住我, 嗓音低啞:
「嗯,我也是,鹹魚同學。」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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