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渡歌

京圈太子爺有個逃出國的白月光,那女人眼底長了顆硃砂痣。
傳聞白月光是他的逆鱗。
上一個想做替身的女演員,被活生生剜下眼底的痣,扔進海里喂鯊魚了。
而我這個十八線小花,被對家設計送到太子爺面前。
四目相對,我憋不住笑了。
「你就是太子爺?」
這不是我騎在背上從小揍到大的竹馬嗎?
裴度條件反射地跪下:「叫我小裴就行。」

-1-
今晚是幾家著名經紀公司的私人晚宴。
這裏不僅是人際交往,還有圈子裏的資源共享和肉體交易。
經紀人蘇麗好不容易纔幫我弄到參加的機會。
「今歌,今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一年就這一次機會,每年都有小明星一夜之間飛黃騰達。」
「我手裏只有你一個祖宗能拿得出手,你可得給我爭氣點!」
我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她還不是金牌經紀人,還不夠資格進入大佬雲集的宴會,只能站在門口爲我檢查妝容。
轉身進去之前,蘇麗還不放心。
「沒撈到機會也沒事,在導演面前露個臉也行。」
「別忘了我跟你說的,別招惹那位爺!」
我左耳進右耳出,步伐輕快進了宴會廳。
還沒一會兒,我就被同期出道的幾個女藝人圍住了。
酒過三巡,醉意上湧,對面的女生忽然將手裏的紅酒灑到我的裙子上。
她着急忙慌地道歉,然後親自將我送上三樓休息室,說裏面有她的備用衣服可以借我。
我剛走進去一步,門便被反鎖起來。
屋外傳來輕哂,一道嬌媚慵懶的女聲響起:「她呢?」
我認得出,是林琅。
我們曾合作過一部戲,但因爲我飾演的反派角色討巧,小小的出圈了一波,風頭壓過了當時是女主角的她。 9 
自此以後便結下了樑子。
活動上笑臉相迎,私底下冷臉以待。
「宋今歌就在裏面,已經被我們下了藥了,餘老闆和太子爺今晚都在休息室裏。」
「聽說太子爺不近女色,最恨女人眼底長痣,之前那些整容想當替身的全都失蹤了,而餘老闆出了名的變態,跟過他的女人身上沒一塊好肉。」
林琅哼笑一聲,語調輕快:「也不知道宋今歌會選誰呢。」
「無論是誰,都夠她喝一壺的了!」
她們的談笑逐漸遠去,我腦袋眩暈,控制不住地向前走了兩步。
趴在內室的門邊上,裏面只開了盞小夜燈,一片昏暗。
模糊間,我只看見有個男人坐在沙發上,穿着黑色的襯衣,肩寬窄腰腿長,手裏似乎拿着什麼。
「噠」的一聲,竄出的火苗照亮了一雙極具侵略性的眉眼,冷峻的五官在光影下愈發深刻。
這就是傳說中的太子爺?
「你……」
我不禁出聲,他聞言抬眸。
看清我的瞬間,裴度脣邊叼着的香菸落到了地上。
跟菸灰一起落到地上的,還有他的膝蓋。
「宋、宋今歌,你回來了……」
這不是小時候住在一個大院兒裏,矮我一個頭,還樂意給我當小狗騎的小度嗎?
我剛想說話,可藥效發作的火熱再也壓制不țùⁿ住,身子一把軟倒在裴度的懷裏。
手指無意間撥弄到不能寫的地方,我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臉,色從膽邊生。
「這麼久不見,長大了哈。」
裴度一愣,五指下意識掐住了我的腰。
「還能更大呢。」

-2-
第二天大早,我悄悄挪開裴度搭在我身上的手臂,躡手躡腳地離開了酒店。
蘇麗在外面等了我半個多小時,立馬迎上來。
「沒遇到什麼吧,怎麼妝都花了?」
「沒事。」
我有些心虛地轉過頭。
車窗上映出一張斑駁的臉,眼線早已暈開,就連口紅都花作一團。
大抵是因爲昨夜被欺負哭得喘不過氣之後,又被裴度摟在懷裏反覆啄吻。
多年不見,一見面便如此激情澎湃。
而且對方還是我幼時的玩伴……頓時,我老臉一紅,面頰燙得不像話ẗūₑ。
好在蘇麗沒察覺到我臉色不對勁,她低頭從包裏拿出卸妝溼巾和漱口水。
「來不及回去收拾了,我帶了化妝品,你待會在車上先卸妝,敷個面膜,然後重新畫個淡妝,再換身衣服,我們直接去試鏡。」
……
這場試鏡的是大導演紀倫的片子。
業內都說他最擅長拍女性角色,哪怕是再平平無奇的一張臉,經過他的鏡頭,都會美得令人震撼。
所以無數女演員天還沒亮,就趕來試鏡。
我在隊伍裏看見了林琅,她身上披着一件大衣,左一個髮型師,右一個化妝師,被好幾個工作人員簇擁在隊伍中間。
她正說着話,忽然斜睨了我一眼,隨後露出了幾分驚訝。
想到昨天那事主謀是林琅,如果我遇到的人不是裴度,而是另一個餘老闆,恐怕我現在都沒法出現在片場。
我暗中磨了磨牙,對她翻了個白眼。
這仇我遲早要報。
「那邊的兩位,能不能過來一下。」
紀倫的聲音驀地響起,我回過神來,才發覺周圍人都在看我和林琅。
蘇麗輕輕推了我一把,語氣有些激動:「紀導叫你!」
跟林琅一起走到紀倫面前,我們倆全程保持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他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我們。
「剛纔我看到你們,感覺你們的氣質和互動很適合女主和女反派,能不能現場給我試一下戲?」
林琅立馬反應過來:「好的導演,我一直在鑽研女主角色,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可是我原本想要面試的是女配角啊。
算了,這部戲的反派是個長着純善外表,內裏腐朽的人,美豔又毒辣的角色,只要演技到位,也很有魅力。
我認命的點了點頭剛準備從桌上拿起劇本。
紀倫打斷了我:「你演女主,她演女配。」
「啊?」
他笑呵呵地看着我。
「剛纔你們兩個的表情,特別符合我心裏的女主和女反派。」

-3-
這場戲試的是女主發現了反派真面目,反派當衆陷害女主,反將一軍。
一開始林琅是不願意的。
但礙於紀倫的地位,她不能像從前那樣甩臉,只能咬着牙去看劇本。
回來的時候,表情已經恢復平靜。
我語氣真情實感:「我已經知道這一切都是Ṱũ̂ₛ你做的,你太惡毒了。」
林琅臉色一沉,徑直走到我面前。
正當我在等她接詞,她手一抬,猛地拽開我的領口。
蘇麗給我帶來換的是一件圓領白 T,純棉材質,林琅這麼一拽,猝不及防地露出了半邊胸脯,還好我反應及時,用手捂住。
生怕有人看到我鎖骨上粉紅色的吻痕。
到這一幕盡數落入林琅眼中。
她眉梢一挑,一副早有預料的模樣,輕蔑地說着臺詞:「你高貴,你清白,你又比我好到哪去?」
說着,林琅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
「我以爲讓你逃過去了,沒想到都這樣了,還要強撐着跟我搶角色,我可真是要佩服你了,宋今歌。」
「聽說餘老闆牀事兇猛,但出手大方,今天不會是他送你來的吧?怪不得呢。」
「還裝得與衆不同,其實你就是個賤……」
她話音未落,我揚起手甩了她一巴掌。
我冷笑一聲:「我跟你就是不一樣,至少我不會違背良心。」
這一巴掌本來不在劇本上,所以片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琅眼眶紅了又紅,才忍住沒當衆發飆。
過了半晌,紀倫笑了起來:「你們可真有意思,就連自由發揮都那麼貼人設。」
「裴總,餘總,你們看怎麼樣?」
我這才注意到,製作組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面無表情地注視着我。
過了幾秒,裴度才吝嗇吐出兩個字:「湊合。」
「投資方都點頭,那這兩個角色就這麼定了。」
「宋今歌,林琅是吧,過來。」紀倫笑眯眯地招呼我們,「這兩位是咱們電影的資方,打個招呼。」
林琅眸子一亮,率先跟裴度握了握手,隨後纔去握餘老闆。
我跟在後面,學她那樣朝裴度伸出手。
誰知裴度只盯着我看,雙手始終插在兜裏,直到我轉頭想去握餘ţṻₑ老闆的手,他纔在半空中攔住我,語氣冷冰冰的。
「知道名字就行了,別整這出。」
這孩子精神分裂啊,怎麼跟昨晚的判若兩人。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懶得去跟一個渾身散發油氣的中年男人握手,索性收了回去。
旁邊的林琅不動聲色地朝我露出一個譏笑,彷彿是認定了我因爲眼底的硃砂痣被裴度厭惡。
可她不知道的是,昨夜的裴度可是在那上面一遍又一遍的落下細碎的吻。
選角結束,我們直接跟着導演試妝。
一直到半夜才離開,臨走前,林琅滿臉戲謔:「真佩服你,五十多歲的老男人都能下得去嘴,我看你真是餓了。」
我呵呵一笑。
「導演已經把我扇你大嘴巴子寫進劇本里了,你不想到時候一直 NG 重開就把嘴閉上,不然我怕你花十幾萬植入的假體都被我打歪了。」
林琅臉一黑,扭頭便上了保姆車。
我在路邊左等右等不見蘇麗,倒是對面的邁巴赫車燈閃了閃。
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陰沉的俊臉。
「上車。」

-4-
坐到副駕上,我深吸了一口氣。
剛想問裴度今天在片場什麼意思,忽然聽到身邊傳來抽泣。
轉頭一看,裴度一邊紅着眼眶看我,一邊用力吸鼻子。
「你哭什麼啊?」
我愣了一下,剛想上手去摸他眼尾亮晶晶的是不是眼淚,被他緊緊握住了手。
裴度一邊哽咽一邊嘴硬:「我沒哭。」
「你要來試鏡你叫醒我啊,幹嘛自己一聲不吭地偷偷跑了,你知不知道我都嚇死了,還以爲你又要走了。」
「你都已經拋棄過我一次了,說好了以後見面就再也不走了,難道說話不算話嗎?」
我望着他,滿頭霧水。
等等。
他說的拋棄過一次……
不會是指我小時候從大院搬走,他哭得涕淚橫流,抱着我大腿不讓,最後拉鉤約定以後要見面的事兒吧?
我愣神的時候,裴度趴在方向盤上,彷彿整個人都碎了。
「我就知道過去的事情只有我記住,你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怕他像小時候一樣哭個沒完沒了,我只好哄他:「別哭了,我都記得。」
「我這不是回來了麼,這回不走了。」
他瞬間抬起頭,淚眼朦朧地問。
「真的?」
我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
三言兩語哄好後,裴度把我的全部聯繫方式存進了手機裏,便眉眼彎彎的開車將我送到現在住的家裏。
能跟傳說中的京圈太子爺青梅竹馬,我家自然也不差。
當年就是因爲我爸棄政從商,才從大院搬走,後來他們定居美國,我又因爲愛好演戲回來了。
我進門的時候,裴度懨懨地趴在車窗邊。
結果一回到家,保姆告訴我家裏停電了,明天才能來修,我又退了出去。
裴度的車還停在原地,他望着我,眸子亮了亮。
我嘆了口氣:「我能不能去你家借住?」
……
小的時候,院裏只有我跟裴度兩個年齡相仿。
女孩發育得要比男孩早一些。
所以我比他小一歲,但個子體型都要比他大,走在一起,反而像姐弟。
裴度便頂着一張稚嫩純真的臉,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
別人問他夢想是什麼。
他糯聲糯氣地說:「我想給今歌當牛做馬。」
裴度天生反骨,連他爸的皮帶都不怕,卻能任由我騎在他身上揍揍。
要搬走的那年,裴度十二歲,身子剛剛開始抽條,他一放學就趕了回來,滿頭大汗,見到我,眼眶瞬間就紅了。
「宋今歌,你還回不回來?」
那時我還不知道家裏要去的地方有多遠,我無措地安撫他:「回呀,我們不是拉過鉤結婚了嗎?我是你老婆,當然要回來啦。」
裴度眨了眨眼,用力吸着鼻涕。
「那我等你回來,等你回來以後我們重新舉辦一次婚禮。」
回過神來,我看着裴度擺在牀頭的照片,已經褪色得微微泛黃。
裴度抱着枕頭走到房間門口,清了清嗓子。
「宋今歌,我家沒多餘的房間了,而且我腰不好,睡不了地方,能不能跟你擠一張牀?」
笑死,你家二百平米的大平層沒房間。
難道其餘的都是廁所嗎?
而且昨天晚上,也沒覺得他腰哪裏有問題啊。
察覺到我目光不善,裴度吸了吸鼻子:「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了老婆……」
反正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更何況過去還是如此親密的關係。
我嘆了口氣。
「這本來就是你的臥室,進來吧。」

-5-
沒了酒精上頭的衝動,和迷藥的操縱。
我們躺在一張牀上面面相覷,毫無睡意,我看着裴度等比例長大的臉,沒由來得有些心煩意亂。
「圈子裏都說你有個出軌的白月光,你什麼時候談女朋友了?」
裴度一愣,語氣委屈:「我沒有。」
「是之前參加了一個節目,需要來家裏採訪,你的照片本來被我放在客廳,結果被他們發現了,一個勁兒的問我你是誰,你在哪。」
「你都走了十多年了,我想想就來氣。」他心虛地不敢看我,「我就跟他們說,你跟人跑了。」
嗯,跟爸媽跑了也算是跟人跑了吧。
不過還好裴度有的只是我小時候的照片,和現在出現在銀幕上妝容精緻的臉有一定差距。
所以不仔細分辨,也看不出是我。
我又問:「我還聽說你很厭惡跟我長得一樣的人。」
他撇了撇嘴。
「長得跟你一點也不像,而且上來就脫衣服,能不討厭嗎?」
我憋不住笑了一下,慢慢合上眼睛,準備睡覺。
卻感覺到被子裏有隻手,悄悄爬過來,撬開了我收攏起來的五指。
裴度的聲音輕輕響起:「宋今歌,你以前說的話算數嗎?」
「我可是等了你十三年。」
我心跳微微一滯,漏跳了半拍。
肉體上的關係已經來得讓我措手不及。
人都是會變的,真心更是瞬息萬變。
分離了十三年,我不敢賭自己和裴度還能像小時候那樣,兩小無猜。
我假裝熟睡了,翻了個身沒說話。
身後的人翻來覆去,最後輕輕挪動着身子,在靠近我約莫半寸距離,停了下來。
第二天清早,裴度紅腫着一雙眼睛,送我去片場拍定妝照。
他把車停在了一百米外的地方,板着一張臉:「再往前有記者,你自己走過去吧。」
我戴上口罩,沒好氣地叫他名字。
「裴度,別整這死出,你要是這樣,咱倆以後就別見了。」
他垂着眸子,一副強忍眼淚的樣子:「我已經夠可憐了,本來就一晚上沒睡好,你都不對我負責,現在又要開始說我了。」
我明知道裴度從小到大都愛在我面前裝可憐,可還是心軟了。
「我考慮一下。」
到了片場的化妝間,化妝師不知道去哪了,屋裏只有林琅一個人。
她已經畫好了妝,紅脣愈發顯得她刻薄惡毒。
「來得這麼晚,伺候餘老闆應該很辛苦吧。」
「不過你名氣這麼低,他還能直接把你塞進紀倫的劇組裏,你苦一點累一點也是應該的。」
我在她旁邊坐下,從鏡子裏看了她一眼:「怎麼,滿嘴離不開餘老闆,看來你很羨慕很嫉妒啊,還說其實你暗戀餘老闆很久了,得不到他的人只能找無辜的人發瘋,你要是喜歡他不敢表白,我可以幫你轉達啊。」
「你……」
林琅咬着下脣,剛要說話,化妝師造型師進來了。
她不能罵我,只能換着法子作妖。
不停地對妝造不滿意,不停要求重改。
如果我有髮飾,她就也要有髮飾,而且還要兩個,總之只要壓過我一頭就好。
就連化妝師都看得我們兩個不對付,但林琅正當紅,她們只能由着她在一桌子首飾裏挑三揀四,而我披散頭髮,連個髮型都沒有。
我坐得屁股都發麻了,實在忍不住想要罵她。
門被人推開了。
裴度臉上戴着墨鏡,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
「都快三個小時了,怎麼還沒好?」
髮型師怯怯的:「髮飾還沒挑好。」
「上次不是已經定好了造型了嗎?」裴度望着我,又瞥了眼在挑髮飾的林琅,扯了扯脣角,「人不好看,戴什麼髮飾都是白費功夫,這是拍電影,不是選美比賽,還不如早點弄完讓大家都早點回去休息。」
他說完,轉頭便離開了化妝間。
「太子爺這是什麼意思?」
林琅眯着眼睛,然後盯着我眼角的痣看,她彷彿是想明白了什麼,勾了勾脣角。
「原來是在說你呢,人不好看,就別戴髮飾了。」
我氣笑了都。

-6-
因爲要拍的古裝劇,所以我不可能真的不佩戴髮飾。
便按照最初試妝定下來的造型,用玉簪挽起頭髮,而林琅如她名字一般,滿頭珠翠,琳琅奪目地出現在導演面前。
她張開雙臂,轉了一圈。
「導演,你看怎麼樣?」
雖然嘴裏叫的是紀倫,可林琅的目光卻看向一旁的裴度。
她撫着鬢角,眼含嬌怯。
明明隔着眼鏡,卻像是深情對視了一般,惹得林琅臉頰微紅。
紀倫卻皺起了眉頭:「誰讓你私自改妝的?」
「而且劇組裏所有服裝道具都經過我過目,你頭上這個倭風的髮飾根本不是劇組裏的!」
聽到紀倫語氣嚴厲,林琅臉色白了幾分。
她捂着髮間細工花簪,支支吾吾:「這……這是我專門爲了電影找大師定製的,劇本里說反派美豔絕倫,所以我想打扮得好看一點。」
「再美豔絕倫是後期的事情,而且誰告訴你美豔就要穿得這麼華麗,你以爲反派是古代的花魁嗎?」
紀倫的嘴是出了名的毒,他緊緊盯着林琅的頭上。
「我今天要拍定妝照,是早期的事情,反派最開始是以天真純良的面目示人,而且她還是個大家閨秀,你穿得這麼風塵,也配做我的反派?」
「所有的妝造都要爲角色服務,你以爲角色是你嗎?!」
「我告訴你,我們劇組只有演員,沒有女明星,你要是受不了可以現在就解除合同!」
林琅被罵得幾乎快哭出來了,才見我剛弄完造型,從化妝間裏出來。
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彷彿是我逼她換了妝造。
最後林琅不敢當衆得罪大導演和太子爺,只能哽咽着回去換了髮型。
鬧到中午,紀倫看了一眼時間。
「大家先去喫飯吧,下午再拍。」
我本來想跟他們一起去領劇組盒飯,結果在轉角處悄悄被裴度拉回車上。
他從後排拿出一個四層的飯盒。
「我特地叫阿姨給你做的,都是你愛喫的菜,沒放蔥。」
「保溫杯裏還有檸檬紅茶,熱的。」
一打開,紅燒雞翅、蠔油生菜、滑蛋牛肉、肉末豆腐,還冒着熱氣。
我愣了幾秒,沒想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記得我的喜好。
裴度卻因爲我的遲疑,表情有些黯淡:「我忘記了,你在美國生活了這麼多年,口味應該都……變了吧。」
我搖搖頭,往嘴裏塞了個雞翅。
「沒變。」
裴度眼底閃爍着星光,他抿了抿嘴脣:「那其他口味呢?」
「什麼其他口味?」
「就是你小時候說,以後要找一個……」
他耳垂不知不覺染上了一抹緋色,連聲音都有些抖。
「看起來挺拔高挑瘦弱的少年,我沒那麼瘦,但是我可以減肥。」
我想起那天晚上,裴度裸着上半身背對着我喝水,那覆蓋着精細薄肌的肩膀和深陷的後腰,還有圈住我的長腿。
小時候我說自己不喜歡肌肉男,現在發現我小時候還挺裝的。
我裝作不經意的把目光從裴度腰間挪開。
「湊合用吧。」
他的脣角剋制着向上翹了一下。

-7-
喫飽喝足後,我和裴度一前一後回到劇組。
所有人都在看手機,似乎是出了什麼大新聞。
化妝師見我來補妝,神色有些擔憂:「今歌,你看熱搜了沒有,林琅直播給她媽媽打視頻,原來她媽媽是福布斯女企業家李鶴卿,最近火出圈的新中式品牌白鶴的創始人。」
「怪不得她拿這麼多首飾髮飾過來……今歌,咱們會不會得罪了她啊?」
我撓了撓頭,有些摸不着頭腦。
李鶴卿不是我媽嗎?
她最近忙着時裝週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
每到這個時候我和我爸都聯繫不上她,林琅又是怎麼給她打的視頻?
我拿出手機,點開已經顯示爆了的熱搜。
在直播裏,林琅跟粉絲內涵某些劇組踩高捧低,專門欺負沒有背景的女演員。
說到傷心之處時,她眼眶紅了一圈。
就在這時,她的 ipad 上跳出了視頻邀請,點開以後,一個滿身品牌的中年女人站在鏡頭前,語氣焦急。
「囡囡啊,我聽說你被人欺負了。」
「我早就說娛樂圈裏不是什麼好人,讓你跟媽媽待在美國,以後還能繼承媽媽的事業,你看你現在一個人在國內,受了委屈媽媽都不能馬上到你身邊!」
林琅擦了擦眼淚,用家鄉話跟女人撒嬌:「哎呀媽咪,我就是喜歡演戲,而且大部分人都挺好的,我只是看不慣有些人仗着自己有金主,就隨便欺辱別人。」
「你有媽媽撐腰,你怕什麼呀,你可是我們家的小公主,根本就不用怕國內那羣鄉下人!」
「媽咪你別說了,我想靠自己努力打拼出事業。」
視頻沒過多久就結束了。
但中年婦女身處的環境,還是被網友一眼認出了是在白鶴的公司內部。
再加上李鶴卿沒有社交媒體,很少在公衆露面,也很少透露家庭情況。
只有過一次《時代週刊》的採訪中,提到過自己有個女兒。
而我恰好跟林琅同歲。
這麼結合下來,他們便認定了林琅是女企業家的獨生女。
【沒想到我跟林琅的差距比人跟狗的差距都大。】
【本來以爲只有一個京圈太子爺,沒想到這裏還有個小公主,深藏 blue。】
【別人受了委屈可以回去繼承家業,我受了委屈只能躲在廁所裏哭。】
【只有我覺得李鶴卿說話很難聽嗎,什麼叫國內的鄉下人,以前看她的採訪我還以爲她是個很有氣質很有深度的女士呢,沒想到就是個暴發戶,怪不得女兒也是個繡花枕頭。】
【樓上的,人家媽媽是福布斯榜上有名的好不好,而且之前扒過李鶴卿的丈夫家裏有紅色背景,女兒又是當紅一線小花,要什麼有什麼對於這樣的家庭來說,我們可不就是一幫鄉下人嗎?】
林琅看着滿屏的彈幕,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等她再抬頭的時候,抿脣一笑。
「我爸媽都是很低調的人,而且家庭情況特殊,不能大張旗鼓地告訴你們,所以今天的直播,就當作是祕密好不好?」
說完林琅就掛斷了直播,但沒過幾分鐘,熱搜就衝了上去。
下午劇組開始工作,林琅滿面紅光地回到片場。
她只減少了幾隻髮簪,但那鮮豔精緻的妝容絲毫未變。
紀倫有些無奈:「算了,後期 p 吧。」
林琅眉梢一挑,眼神輕蔑地從我身上掠過。
我收起手機,拍攝完畢以後,就好整以暇地坐在旁邊。
過了五分鐘,場務匆匆忙忙地跑進來。
「導演,白鶴同意贊助我們了,下週會從美國總部派人過來,給演員量身定製服裝。」
紀倫微微怔然,轉過頭,飛快掃了一眼我們這邊。
「那今天的拍攝工作先暫停吧,等白鶴的人來了再說。」
折騰了一天,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回化妝室卸妝。
正當我收拾完準備離開,林琅和我擦肩而過。
我忽然出聲叫住了她:「你媽媽真的是李鶴卿?」
林琅目光閃爍了一瞬,隨後扯起脣角。
「跟你一個靠金主上位的三線藝人有什麼關係,不會是發現了我是你得罪不起的人,想要道歉了吧?」
「我只是怕你裝逼裝過頭了,提醒你一下。」
我微微一笑:「謊言被戳穿的滋味可不好受。」
林琅猶在強撐着,不想讓我發現她眼底的驚慌。
「這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要是我媽來了,到時候丟人的只會是你!」
「宋今歌,跟我作對的人,從來就沒有好下場!」

-8-
果然,我還沒到家,黑料先被爆了出來。
有人放出一段視頻,拍攝我晃晃悠悠地提着裙襬,走進休息室裏,徹夜未出。
單看內容本來沒什麼,但那個爆料的人說出了酒店的名字,Y。
那天晚宴在 Y 酒店舉行,是餘老闆名下的產業。
他向來臭名昭著,緋聞纏身,只要跟餘老闆有關係的女性就像沾上了屎一樣,名聲立馬就臭了。
而且他在 Y 酒店常設休息室,也是他另一個住處,被視爲污穢的房間。
還有一段視頻,是我在片場想要去拉餘老闆的手。
短短几秒的時間,僅僅因爲我臉上的職業微笑,就被曲解成是諂媚和討好金主。
蘇麗看到以後,立馬打電話過來。
「今歌,你沒事吧?那天出來,你怎麼不跟我說你遇到了……」
我無奈地安撫她:「網上說的都是假的,我真沒遇到他。」
解釋了好久,蘇麗才放心掛斷電話,說是要去給我找公關。
我屁股剛捱上家裏的沙發,門鈴就響了起來。
保姆打開門,裴度對她點了點頭,然後紅着眼眶走到我面前。
他居高臨下地盯着我看,我有些莫名其妙。
「你看我幹什麼?那天我跟誰在一起你心裏沒數嗎?」
裴度掛着張比臉:「你打算怎麼辦ƭùⁱ?」
「先冷處理吧,反正又沒拍到真憑實據,那就讓子彈再飛一會兒,反正我知道幕後推手是誰,而且我媽下週——」
「你知不知道網上那羣人說你是餘德華給他兒子找的小媽?!」
裴度朝我低吼,我猝不及防,愣愣地望着他。
他驀地蹲下,咬着下脣,一顆淚珠滴到我裙襬上。
「憑什麼他們造你和餘德華的謠,不造我跟你的,就連他都有名分,我什麼都沒有!」
裴度一邊抽泣一邊拿出手機給我看。
原來他沒有社交賬號,聽說了這件事以後,立馬註冊了個新號。
但因爲裴度被佔用了,他只能叫裴度 8866。
結果發了十幾條微博幫我澄清,要不是無人在意,要不就是被人嘲笑磕 cp 可以冷門但不能邪門。
這羣網友嘴又賤又毒,把孩子委屈壞了。
我捧着裴度的臉給他擦眼淚,可他的嘴巴不斷張張合合,看得我頭大。
索性直接低頭用嘴堵上了。
沒承想堵着堵着,裴度反客爲主,雙手圈住我的大腿,把我往上一掂,然後加深了這個吻。
或許真的是年紀到了,一接吻我就腿軟腰酥麻。
恨不得把雙腿化成蛇尾,緊緊纏住裴度。
被他半推半就的抱到了牀上,保姆本來想叫我們一起去喫飯,見此情景也悄悄離開了。
一夜翻來覆去,直到快要天亮我才眼尾帶淚,迷迷糊糊快要睡着。
裴度仍不死心,把我拉進他的懷裏:「我的名分呢,你又想白嫖我嗎?」
我困得快要睜不開眼,拍了拍他的臉。
「夠了,別吵了,你是狗嗎?」
他輕輕咬住我的指尖:「汪。」
我掀起眼皮,看見他滿臉的委屈。
「我們不是早就結婚了嗎?我是你老婆。」
他愣了幾秒,瞪大眼睛,然後緊緊抱住我,在我耳邊呢喃。
「我不問你真的假的了,你ẗũ₊就是說了。」
「你是我老婆。」

-9-
五天以後,再次回到片場。
因爲我的沒有解釋,讓林琅覺得自己大獲ƭṻ₆全勝,愈發春風得意。
所有工作人員和演員圍在門口等白鶴的到來。
林琅不慌不忙,臉上帶着勝券在握的笑容。
十分鐘後,一輛勞斯萊斯停在片場門口。
車門被拉開,上面下來三個人,爲首的是一箇中年婦女,正是那天直播露面的林琅媽媽。
只是她今天穿了個平平無奇的旗袍,看起來比前幾天要樸素多了。
林琅笑意再也藏不住了,迎了上去:「媽咪,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你餓不餓,累不累呀?要不先去休息一下吧,都怪我害你剛辦完時裝週,馬上又要趕到國內,對不起哦媽咪。」
林琅媽媽表情有些倉皇,她環顧四周,彷彿是在找什麼人。
然後搖了搖頭。
「時間不多,一會兒還有事,我替你量完就走。」
「來吧,乖女兒,媽媽一定找人幫你定製出最漂亮的衣服。」
白鶴的高定服裝線都是重工製作,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
工作人員聞言,不禁發出驚呼,露出豔羨的表情。
林琅出盡了風頭,趾高氣昂地挎着她,從我面前走過的時候,還故意提高了音量。
「對哦,媽咪你這麼忙,不要爲其他人浪費時間了,你先替我量吧,剩下的交給其他員工就好了。」
從肩圍、胸圍、腰圍、到臀圍。
林琅媽媽一一測量過,露出了欣賞的神色:「囡囡身材真好。」
我坐在旁邊無所事事,因爲另外兩個白鶴的員工都去給男性角色量身了。
林琅走到我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視我:「宋今歌,現在沒人有空幫你,你呀——大概要坐冷板凳到最後了。」
她話音剛落, 另外一輛勞斯萊斯也停在了門口。
所有人望去, 車上先邁下了一雙長腿,露出了一張英俊的臉。
原來是裴度。
林琅的媽媽似乎鬆了口氣, 但緊接着,裴度轉過身, 從後座扶下來一個女人。
她身上穿着高定的蘇繡旗袍, 裙襬繡着一隻活靈活現栩栩如生的鶴, 頭髮雖然有幾縷白絲, 卻沒有染黑, 而是一絲不苟的用髮簪挽住,看起來別有韻味。
我輕聲開口:「媽, 你來了。」
我媽笑盈盈地走到我身邊,挽住了我。
「媽媽說過了,你的每一件禮服,都要由我測量和親手製作。」
她轉過頭,跟林琅媽媽對視了一瞬間,後者渾身震顫。
「老闆, 你、你怎麼來了?」
林琅還沒反應過來:「老闆……」
裴度指揮着祕書把手裏正在直播的手機對準我們三個的臉, 然後從另一邊挽住了我媽的胳膊。
他滿臉得逞的笑意, 脣角含笑。
「這是我丈母孃, 李鶴卿。」
「對了,我全網唯一賬號就叫裴度 6688, 僅此一個, 沒有小號。」

-10-
原來林琅的媽媽只是我媽公司裏的一個清潔工。
因爲都是中國人,而且年齡大了, 女兒都不在身邊, 所以我媽會對她多幾分照拂。
只是沒想到她偷穿公司裏的樣衣,還時常跑到總裁辦公室裏休息偷懶。
所以才恰好了有了假冒女企業家的那一幕。
順着這條線,又扒出了林琅的父母是因爲被列入了失信名單, 纔在十幾年前偷渡出國的。
林琅一出道就給自己打造了一個富家千金的人設, 所以沒人往那方面去想。
至於我和餘老闆的爆料, 不攻自破。
裴度接受採訪的時候, 對着鏡頭冷笑:「宋今歌是我未來的妻子,我就算給小余十個膽子,你看他敢不敢碰宋今歌一根手指頭。」
結果沒過多久, 林琅被率先扒出了有金主撐腰。
所以她才能如此橫行霸道, 還是新人,就享受着優渥的待遇。
就連導演紀倫都忍不住出來錘她:「從來沒見過哪個明星渾身上下都是迴旋鏢。」
緊接着, 耍大牌、劇組軋戲、天價合同,全被跟林琅合作過的劇組曝光了出來。
ƭũ₊林琅面臨鉅額賠償,沒過多久, 她就銷聲匿跡。
過了半年, 似乎有人在美國的一家中餐廳裏遇到了在當服務員的她。
而我因爲紀導的電影, 拿了幾個獎項,從此實現了我的電影夢,在圈子裏平步青雲。
雖然說是沾了家裏和裴度的光,可躺平的感覺是真爽。
一年之後裴度趁我在工作的時候向我求婚,我在背臺詞,下意識唸了出聲。
「我算是看出來了,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的!」
裴度哭着去找我媽。
「丈母孃,今歌說我不是男人。」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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