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分手五年,我和江程在同學的婚禮上重逢了。
他西裝革履,身邊多了個嬌俏的小姑娘。
而我穿着伴娘服,頭上臉上衣服上,都被噴滿了飛雪綵帶,狼狽得像小丑。
直到此時,我才明白同學邀請我來當伴娘的用意。
這場婚禮上,唯一被婚鬧捉弄的人……是我。

-1-
「陳柚,今天大家都挺高興的,你別掃興好不好?」
說話的是我的大學室友玲子。
今天是她和男友結婚的日子。
大學時,我們曾開玩笑說,誰先結婚,誰就要請對方去當伴娘。
我沒想到,幾年沒聯繫,她居然真的會邀請我來做她的伴娘。
只是這伴娘做的有些憋屈。
婚禮儀式還沒開始,我就先被其他人噴了無數的飛雪綵帶。
我的頭上、臉上和衣服上,這會兒都已經沾滿了這東西。
五顏六色的,像個小丑。
「大家是誰?」我強壓着心底的怒火問她。
「別人高興了?所以我就要犧牲自己,來供你們取樂嗎?」
玲子的臉上依然帶着笑,她正要開口,卻聽旁邊響起了一聲:
「哎呀,江程來了!」
時隔五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我有瞬間的恍惚。
背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卻不敢回頭。
我渾身僵硬,下意識地就想逃離這裏。
我曾幻想過無數次和他重逢的場景。
但絕不能是這樣。
可沒等我逃走,玲子就說:「江程,你來得正巧,陳柚也在呢。」
她指着我,臉上笑容燦爛。
背後的腳步聲突然停下,我渾身的血液都彷彿瞬間凝固了一般。
江程沒有說話,反倒是響起了一個陌生又帶了些嬌俏的女音:
「陳柚?程哥,也是你的同學嗎?」
我下意識猛然回頭,卻見西裝革履的江程身邊,還跟了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她穿着碎花連衣裙,長髮微微曲捲,臉上還帶着俏皮的笑。
我聽見周圍的人管她叫嫂子。
江程「嗯」了一聲,目光在我身上一掃而過。
他的神情很平淡,彷彿我只是一個路人甲。
但他越是這樣,我越是無法承受。
我想都沒想,便衝出了酒店的宴會廳。
如果江程不來,我免不了要爲自己討個公道的。
可江程來了,我不想讓他看見我如此狼狽的樣子。

-2-
我躲進衛生間,對着鏡子清理着身上的這些東西。
東西都很好清理,可他們噴得太多了。
看到江程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玲子邀請我來給她當伴娘,只是爲了捉弄我。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個不停。
越想越覺得委屈。
直到我在鏡子裏看見了江程的身影。
他就站在我身後,神色淡淡地問:「陳柚,不打個招呼嗎?」
我轉身面向着他:「有那個必要嗎?」
他現在已經有了女朋友。
即便我有再多的話想問,也都只能嚥下去。
「有。」江程朝我逼近。
他無視我身上還沒清理完的飛雪綵帶,直接將我抵在洗手檯上。
江程咬牙切齒地道:「有時候我真想剖開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麼顏色的。」
看到江程失控的模樣,我故意挑釁他:「怎麼?都過去五年了,江總還對我舊情難忘嗎?」
下一刻,江程便露出嫌棄的表情。
他將與我之間的距離拉開,又彈了彈身上沾到的飛雪綵帶。
「就你也配?」
江程的話像一柄利刃,狠狠地刺進了我的心臟,讓我無法呼吸。

-3-
從婚禮上離開後,我將玲子的聯繫方式都拖進了黑名單。
回到住處,發現嫂子居然在我家。
見我狼狽的模樣,嫂子什麼都沒有問,只道:「我去幫你放水,泡個澡吧。」
我點了點頭,有些麻木地走進房間,去拿衣服。
等我泡完澡,嫂子已經給我煮了碗麪。
嫂子說:「聽你哥說你去參加你大學同學的婚禮,我有點擔心,就過來了……」
她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問什麼,卻又難以啓齒。
我一邊喫麪一邊掉眼淚,「嫂子,我遇到江程了。」
還是以那麼狼狽的姿態。
嫂子拿起紙巾給我擦掉臉上的淚痕。
她問道:「你沒有問他……」
她的話還未說完,我便搖了搖頭,「他有女朋友了。」
嫂子張了張嘴,良久才道:「已經五年了,有女朋友也不奇怪。」
嫂子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柚子,咱也該學着放下了。」
我其實心有不甘,但江程已經有女朋友了。
所以無論我有多少不甘心,我都只能選擇嚥下去。
我哥給我放了一星期的假,我也在家裏躺了整整一星期。
週一剛進公司,他就丟給我一個任務。
「老周他老婆要生了,這個項目你之前跟過,就由你去跟對方談吧。」
我哥口中的項目我們已經準備了挺久。
但因爲投資比較大,對方一直沒有鬆口,只說要等大老闆回來了之後親自談。
「他們大老闆回來了?」我有些驚訝。
我哥點點頭:「本來約了上週談的,但對方臨時變卦,改成了今天。」
「行,那我去。」
這種事情,其實本該我哥親自去的。
但是他一個月前就定了要去出差,沒辦法調。
我做夢都沒有想到,合作方口中的大老闆,指的竟然是江程。
他依舊西裝革履,還戴了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
比大學時候還好看,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只是鏡片底下的眼神有ṭŭ̀₌些冷。
見到我,江程似乎並不意外。
「不是來談合作的嗎?愣在那裏等什麼?」江程冷冷地問。
我抿了抿脣,把原本準備好的說辭說了一遍。
但江程似乎並不滿意。
他冷笑了一聲,說:「這就是貴公司的誠意?」
我平靜地道:「我們有沒有誠意,江總應該看得到。」
我哥做生意向來不喜歡跟人討價還價。
所以無論跟誰合作,都會拿出最大的誠意去談。
能成就成,不能成就算了。
江程還想說什麼,他的助理就敲門進來:
「江總,秦小姐來了。」
助理的話纔剛落音,我就看到江程的女朋友從外頭走來。
她手裏拎着個保溫盒,臉上還帶着淺淺的笑。
「程哥,我沒打擾到你吧?」她揚了揚手裏的保溫盒,道:「午飯時間到,我媽今天做了紅燒排骨,可香了。」
江程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意,「先去辦公室等我,我這邊馬上就好。」
那個女孩看了我一眼,臉上又重新揚起一抹笑:「好。」
江程把我帶來的方案又翻看了一遍,才說:「你們做的方案我要再考慮一下,你回去等通知吧。」

-4-
我知道江程是故意在刁難我。
但我沒有辦法。
從他們公司出來,我就給我哥發了微信,告訴他對方的大老闆是江程,讓他做好項目黃掉的準備。
我哥只給我回了個貓貓嘆氣的表情。
我跟江程的事,他跟我嫂子都是知道的。
在地下車庫裏取車的時候,我遇到了江程的大學時候的哥們兒。
他似乎也很意外會在這裏看到我。
「陳柚?」對方只愣了一下,就主動朝我走過來。
「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淡淡地道:「過來談合作。」
他在離我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用複雜的眼神看着我,道:「你知道江程回來了吧?」
我點點頭,「知道。」
不僅知道,還已經打過照面了。
「當年……」他欲言又止,嘆了口氣,又繼續說:「江程過得很艱難,現在好不容易纔走出來,我不想他重蹈覆轍。」
有那麼一瞬間,我其實想指着他罵。
明明當年過得很艱難的人是我,怎麼到了他們嘴裏,卻跟我負了江程一樣?
玲子故意羞辱我,江程的哥們兒也要來委婉地警告我?
「這地兒是你們家買下來了嗎?只許你跟江程來,不許我來?」
我越說越氣:「你們一個個的都這態度,怎麼說得跟我當初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了一樣?我欠他江程的?」
明明是江程欠了我!
他被我說得有些目瞪口呆。
好一會兒,才用嘲諷的語氣道:「我真是瘋了纔會來和你這種人說話。」

-5-
「我這種人?我這種人怎麼了?他們憑什麼都欺負我。」
酒吧裏,我邊喝酒邊跟嫂子哭訴。
當年明明大家都處挺好的,怎麼幾年不見,一個個的都指責我。
嫂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柚子,我覺得你跟江程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要不你把他約出來,當面聊一聊?」
我搖了搖頭,「沒有意義了。」
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我揹着他女朋友,把他約出來憶往昔,這跟做小三有什麼區別?
嫂子嘆了口氣,說:「不是意義不意義的問題,我覺得你們如果不把事情聊清楚,你就永遠都走不出來。」
她把我手裏的酒杯奪了ťů³過去。
「當年他不告而別,你又一直耿耿於懷,做個了斷也好。」
嫂子正勸着我,突然就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卡座,道:「柚子,你看那是不是江程?」
聞言,我下意識順着嫂子指的方向看去。
是他。
這一次,江程沒有再穿西裝。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坐在人羣中,卻顯得鶴立雞羣。
大學時候班裏人就在開玩笑,說江程這顏值,不去當明星可惜了。
時隔五年,江程沒有進娛樂圈,但卻越來越有魅力了。
短短幾分鐘時間,我就看到他已經拒絕了好幾個前去搭訕的女孩子了。
我正要收回視線,江程卻意外看了過來。
我們短暫地對視了片刻,我便連忙收回視線。
「要不,趁這個機會過去聊一聊?」嫂子提議道。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我就看到玲子朝我這邊走來……

-6-
她直接在我的身旁坐下。
「陳柚,你是跟蹤狂嗎?江程走到哪裏,你就跟到哪裏?」
玲子的語氣滿是嘲諷。
在她身上,我聞到了很重的酒氣。
難怪會過來發瘋。
嫂子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喫大糞了?說話這麼臭?」
玲子氣急敗壞地道:「陳柚,你哪來的臉出現在江程面前啊?當初你……」
「玲子。」玲子的老公適時出現,將她拉了起來。
「你喝醉了,我們回家吧。」
玲子把他的手甩開,指着我罵道:「陳柚,我要是你,我就……」
「可惜你不是我。」我緩緩站起來,冷眼看着她。
「當年偷用我的護膚品的時候,你是不是就很希望你是我?」
玲子的眼神一點點變得驚恐。
她可能做夢都不會想到,我竟然知道她當年做過的事情。
「還有生物系那個誰來打聽我的手機號的時候,你偷偷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給他,又註冊了一個微信小號去和對方聯繫……」
「那個時候,你也很希望自己是我吧?」
這些塵封已久的記憶一點點又變得清晰起來。
「聽說你還收了對方一個 LV 的包呢,要不是他當面來約我出去喫飯,我都不知道,我的好室友揹着我都做了些什麼。」
我們今晚來的是一個清吧。
音樂輕柔,沒有勁爆的 DJ,也沒有人蹦迪那種。
我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讓周圍的人都聽清了。
玲子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了。
她的老公也正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嫂子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似乎是想問,我跟玲子之間既然有這麼多的不愉快,那我爲什麼還要去給她當伴娘?
我勉強扯了扯脣角。
起初接到玲子的邀請的時候,我以爲她讓我去給她伴娘,只是爲了炫耀。
但她老公是江程的哥們兒。
我想着我去了,也許就能見到江程了。
否則我又怎麼可能會去給她當伴娘?
短暫的靜默過後,玲子終於失去了理智。
她指着我,怒罵道:「陳柚,你扯這些有的沒的,不就是想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好讓他們忘記你當年是怎麼甩掉江程的嗎?」
玲子神色癲狂:「你現在一定很後悔當初拋棄江程吧?像你這種嫌貧愛富的拜金女,也配得上江程?」
她開始哈哈大笑。
「你不是跟別人在一起了嗎?怎麼都沒見着?該不會是被拋棄了吧?哈哈哈……」

-7-
聽到這裏,我已經可以確定,我跟江程之間必然存在着某種我不知道的誤會。
我知道現在不是個憶往昔的好時機。
但我的思緒卻不受控制地開始回憶五年前發生的事情。
我很確信,我沒做過什麼會讓人誤會的事情。
那爲什麼玲子會信誓旦旦地說我嫌貧愛富,拋棄了江程?
爲什麼又會說我跟別人在一起了?
就連江程身邊那些兄弟,也都覺得是我做了對不起江程的事情……
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來,嫂子便當着衆人的面,猛地扇了玲子一巴掌。
嫂子平時喜歡健身,這一巴掌扇得挺有力的。
啪的一聲,直接吸引了周圍人的視線。
酒吧裏的客人都在往這邊看。
嫂子冷着張臉,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什麼叫做我們家柚子嫌貧愛富?她什麼時候拋棄江程,又什麼時候跟別人在一起了?」
嫂子哼了一聲:「你今天要是拿不出個說法來,那就等着喫官司吧。」
見玲子捱打,他們一起的便有人看不過去了。
「你誰啊?這麼護着陳柚,你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就是,當初她……」
我嫂子白了那人一眼。
「我是誰關你屁事?我們家柚子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清楚。」
聽到這裏,我終於回過神來。
我抬眼看向江程,他同樣也在看着我,只是面上多了幾分茫然。
「當初我怎麼樣?」我冷冷地問。
「你還有臉提?」聽我提當初,醉酒的玲子便又開始叫囂。
「陳柚,江程生日那天你都做了些什麼,你該不會忘了吧?」江程的一個哥們兒嘲諷道。

-8-
生日……
我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他們都一致認爲我拋棄了江程的原因。
此時此刻,我已經忘記江程是個有女朋友的人了。
我忍不住質問道:「所以這就是你當年不告而別的原因?」
聽到我的質問,江程的臉色又冷了幾分。
他張了張嘴,嘲諷的話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嫂子卻是坐不住了:「你們說話能不能別隻說一半?」
我側過身,平靜地對嫂子說道:「五年前,江程生日那天,我提前說好要給他一個驚喜,但在半路上,接到哥哥的電話,奶奶突發腦出血……」
「當時我還開着車,就沒有提前告訴江程,到醫院後……」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到江程的臉色猛地一變。
他推開身邊的人,一個箭步朝我靠近。
江程用力抓起我的手腕,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許是知道了癥結所在,我這會兒已經徹底平靜下來。
我甩開他的手,道:「當年你生日,我並不是故意失約,當時我已經在路上了,突然接到奶奶送去醫院搶救的消息。」
「所以我臨時變道去了醫院……」
我回憶起當時的心情,無奈道:「我跟奶奶的關係一直都特別好,當時整個人都懵了,又開着車,不敢冒險給你打電話。」
那會兒我纔拿到駕照不久,開車並不熟練。
再加上得知奶奶在搶救,心特別慌,就更加不敢分心了。
「你撒謊!」玲子並不相信我的話。
她指着我,質問道:「照你這麼說,那你到醫院之後,怎麼不知道通知江程呢?」
江程的一個哥們兒也跟着說道:「是啊,你明知道大家都在等你,你就算真有事,到了醫院,打個電話,或者發個微信不難吧?」
「可你什麼都沒說,一聲不吭地就玩失蹤,讓江程一個人在餐廳等你到半夜。」
他的話讓我心裏一驚。
原來那天江程在餐廳等我到半夜了?

-9-
「是不難。」嫂子緩緩開口。
她抬頭看向江程,道:「那天柚子到醫院之後,正好醫生從搶救室裏推了個人出來……」
嫂子面露無奈,許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她的脣角又忍不住彎了彎。
「柚子以爲那人是奶奶,當場就暈了過去,手機也掉地上摔壞了,我們又不知道那天柚子跟你有約……」
江程怔怔地看着我,眼底滿是難以置信之色。
「陳柚,我們談談。」江程緩緩道。
「就在這裏談。」嫂子拉住我,不容拒絕道:「正好你那羣朋友都誤會了我們柚子,那就當着大家的面談。」
「有什麼誤會,大家當面說清楚,免得回頭再出去亂說話,敗壞我們柚子的名聲。」
我用力握住嫂子的手,想從她身上汲取一些勇氣。
我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江程,當初我們在一起整整三年,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繼續道:「就因爲我失約了一次,你就註銷掉一切聯繫方式,跟我玩失蹤?」
甚至整整五年,都不曾聯繫過我一次。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的生日,江程失約,也聯繫不上人,我一定會找到他,當面問個清楚。
就算是要分手,也沒有直接玩失蹤的道理。
「我們在一起三年了,不是三天,當真就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嗎?」
江程用複雜的眼神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正要問個明白,一旁的玲子又開口了:「陳柚,我真佩服你啊,到現在還在這兒裝傻呢?」
我扭頭看向她,皺着眉問道:「什麼意思?」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我還真沒必要裝傻。
玲子冷笑連連:「什麼意思?江程生日那天,我們幾個都陪他等你到半夜。」
「一開始打你的電話,打了無數次,都是關機,後來臨近十二點的時候,好不容易打通了,結果居然是個男人接的。」
玲子的臉上帶着惡意的笑。
她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才道:「這大半夜的,得是什麼關係,纔會有異性接你的電話啊?」

-10-
玲子的話讓我有瞬間的錯愕。
因爲她說的這件事情,我一時間根本想不起來有這麼一回事。
但我覺得她應該沒有撒謊。
畢竟當年在場的人,如今差不多都在。
而且以我對江程的瞭解,無論我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他都不可能會眼睜睜看着別人這樣污衊我。
正當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嫂子卻突然拉了拉我。
她神色複雜地道:「當年確實好像有個電話打進來,是你哥接的……」
嫂子轉身看向江程,解釋道:「當時柚子的手機摔壞了,是她哥幫忙讓人去買的新的。」
說到這裏,嫂子嘆了口氣。
「那天事情比較多,到了晚上,我們纔想起來,把柚子的手機卡放進新手機裏,然後就接到了個電話。」
嫂子意有所指地看了江程一眼。
「對方一直不說話,我們以爲是打錯了,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居然是你打的……」
聽嫂子這麼說,玲子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
她嘴硬道:「你說是就是嗎?你是陳柚的朋友,你當然向着她說話了。」
嫂子用嫌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我不僅是柚子的朋友,我還是她嫂子,柚子有沒有別人,我比你們誰都清楚。」
一場鬧劇到這裏戛然而止。
明明當年的事情已經弄清楚了,但我卻高興不起來。

-11-
「當年他但凡對我多一點信任,當面找我問清楚,都不會有後來的事情。」
我以爲三年相處,我們之間是可以相互信任的。
可我沒想到,遇到事情,江程卻並沒有想過要向我求證,而是直接選擇消失。
而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平白無故背了五年的罵名。
嫂子遞給我一杯牛奶,道:「別想那麼多了,事情既然清楚了,就到此爲止吧。」
「別說江程現在已經有了女朋友,就算沒有,他也不值得你再繼續了。」
我點了點頭,道:「我明白。」
正是因爲明白,才更加覺得有些難受。
這種感覺,就像是喜歡的明星塌房了似的。
爲他付出真心,到頭來卻發現這個人並不值得自己去付出這份真心。
又好像昔日一起玩的夥伴,本該有着光明的未來,卻突然誤入歧途……
正是因爲見過彼此最好的樣子,在彼此都變了之後,纔會更加覺得遺憾。
但也到此爲止了。
我曾想過,再次見到他會是怎樣的場景。
也曾想過,歇斯底里地去問他討個說法。
但唯獨沒想到,當真相揭露,我竟是如此的平靜。
也許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12-
那個項目,江程最終還是簽約了。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他給的補償,但不重要。
誰會和錢過不去呢?
更何況,這個項目我哥他們準備了那麼久,本就勢在必得。
唯一的不確定,只是江程這個因素而已。
那天過後,江程在我的世界裏消失了幾天。
幾天過後,他就以跟進項目爲由,三天兩頭往我們公司跑。
可我的心裏,已經掀不起任何波瀾了。
他對我而言,就像是兒時心心念念,卻喫不到的零食,得不到的玩具。
當知道了這個零食是怎麼做的之後,就再也不想喫的。
許多感情,也許用了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走得出來。
但若是時候到了,興許醒悟過來,只需要那麼一瞬間就夠了。
真正讓我耿耿於懷的或許不是與他之間的感情,而是被他突然「拋棄」。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讓人難以釋懷。
但事情已經過去了,是什麼也不重要了。
就如同江程的懺悔一樣。
我已經不需要了。
我又一次在停車場裏遇到了江程。
看得出來,他是在等我。
但我不想ŧù⁸理會。
正要上車,江程就連忙小跑着過來。
他把手搭在我的車上,小心翼翼地問道:「柚柚,晚上一起喫飯好不好?我在附近的餐廳定了位置。」
我轉身看向江程。
這陣子他憔悴不少,可我看着,已經不會心疼了。
「江程,你現在這樣真的沒必要,事情已經過去五年,你不用再懺悔,也不用再道歉了。」
因爲我已經不在意了。
遲來的道歉和正義一樣,都一文不值。
江程的表情看着有些難過。
他艱難地道:「柚柚,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想好好兒彌補你,彌補我們錯過的這五年。」
江程的眼眸漸漸蒙上一層水霧。
他可憐巴巴地看着我,道:「當年給你打電話,是男的接的,我不知道是你哥,還以爲……」
他欲言又止。
「那時候你說要給我一個驚喜,結果卻一整天都沒有蹤影,我以爲你是在委婉提分手的意思。」
江程說着,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他垂下眼,繼續道:「那時候我太年輕,把自尊心看得比什麼都重,所以自私懦弱地選擇了逃避。」
「我怕找你求證,會得到更加殘忍的答案,所以就沒出息地跑了……」
江程深吸了一口氣,說:「柚柚,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爲我的懦弱,我們也不會分開這麼久。」
「我們已經沒有多少個五年可以再浪費了,所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13-
與江程的談話因同事的到老而終止。
他說給我時間,讓我慢慢考慮。
但我其實根本不需要考慮。
我的內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
我跟江程回不去了。
我無法諒解他當初的行爲,也不會去做ƭũ³一個破壞別人感情的小三。
接到玲子的電話,是在週日的一個午後。
她結婚的時候,我就已經拉黑了她所有的聯繫方式。
這個電話,她是借了別人的手機打來的。
「陳柚,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這輩子纔會遇見你?」
電話裏,玲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刺耳,又帶了些瘋狂。
「讀大學的時候,我喜歡的人喜歡你,爲了能離他近一點,我只能以你的名義去和對方聊天,去和對方網戀……」
玲子頓了頓,又道:「爲什麼我結了婚,你還要來禍害我?要不是你那天在阿斌面前說那些,我們根本就不會離婚。」
「陳柚,我一切的不幸,都是你造成的。你都過得那麼好了,爲什麼就是不肯給我一條活路呢?」
玲子說到這裏,便開始哽咽起來。
「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我緩緩開口。
「在學校的時候,沒人逼着你冒充我去跟別人網戀,那天在酒吧,你自己不過來犯賤,我也不會跑到別人面前去對你說三道四。」
先撩着賤這個道理,我以爲人人都懂的。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樣,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習慣性地往別人頭上推,覺得自己最無辜,可事實怎麼樣,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多餘的話我已經不想再說。
掛掉電話後,我便將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14-
與江程有關的一切物品,我都全部從櫃子裏拿了出來,讓保姆丟掉。
我用了五年來悼念這段感情,Ţṻ₋已經足夠了。
ŧū₄
公司周Ṱũ̂₉年慶,江程他們公司作爲合作方之一,自然是要邀請的。
我哥在讓人給江程那邊發邀請函之前,就先跟我打了招呼。
「你要是不想見到他的話,這邀請函就不給他。」
我搖了搖頭,道:「同級別的合作方都邀請,把他們漏下的話,不合適。」
真正放下之後,就算再相見,我也不會覺得尷尬。
只是我沒想到他會帶着女朋友一起來。
那個女孩子穿了件某品牌的高定晚禮服,又做了頭髮,遠遠看着,就跟明星似的。
跟江程很是般配。
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我哥正在招呼合作方的人,我乾脆偷懶,悄悄溜到外頭去透氣。
正看着外面的街景出神,身後就突然響起了一道有些陌生的女音——
「陳小姐,你好,我是秦若妤。」
我一回頭,就看到江程的女朋友正站在我身後。
這麼近距離看着,她真的漂亮得跟仙女似的。
「你好。」我露出客套的笑。
秦若妤眨了眨眼,道:「前兩次因爲一些誤會,沒有和你打招呼,不好意思。」
我明白她口中的誤會,指的是我跟江程之間的事情,但我並不打算接她的話。
一件事情,翻來覆去說,真的沒意思。
但秦若妤卻突然語出驚人:「江程是我表哥。」

-15-
我滿臉錯愕。
秦若妤又道:「其實我今天本來沒打算來的,是程哥說你可能對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些誤解,所以想請我幫忙解釋一下。」
她的臉上一直帶着淺淺的笑。
細看之下,似乎還帶了點調侃的意味。
「當年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程哥這幾年一直都是單身,沒有過別人。」
秦若妤突然從手包裏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
她在屏幕上輕點了幾下,然後遞到我跟前。
手機裏,有個視頻在自動播放。
「這是我之前悄悄拍的,你以前送給程哥的東西,他一直都還留着,在他的書桌上,也一直都擺着你的照片。」
我將目光從秦若妤的手機上移開。
「我跟江程五年前就已經結束了,秦小姐,你現在給我看這些,沒有意義。」
我不會因爲江程身邊沒有人,就回心轉意。
秦若妤有些錯愕地看着我,然後問道:「爲什麼沒有意義呢?你不願意跟程哥複合,難道不是因爲這個嗎?」
我看着秦若妤,問道:「如果你男朋友一天聯繫不上人,你打對方電話,是女生接的,你會直接玩消失嗎?」
「當然不會!」秦若妤想都沒想,就直接開口:「我要當面找他問個清楚,如果是誤會,那就解開,如果是真的……那我就打爆他的狗頭!」
我聳了聳肩,道:「所以你能理解我爲什麼不同意跟他複合了吧?」

-16-
秦若妤沒有再勸我。
因爲就連她都覺得,江程當年的做法太過懦弱。
明明長了嘴,卻不知道問,甚至還換掉所有聯繫方式,讓我想找人問個清楚都問不到。
公司放假前,江程又來找了我一次。
天有些冷,像要下雪似的。
江程站在我家樓下,給我打了電話,求我下去見他一面。
「江程,你現在這樣真的沒有必要,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我了,你就算在樓下站上一夜,我都不會心軟的。」
就如同在玲子的婚禮上,他沒有對我施以援手一樣。
他當時討厭我,討厭到可以眼睜睜看着我被別人捉弄。
現在來挽回,不過是因爲當年的誤會和錯過。
但這種感情,是沒辦法支撐兩個人走完一輩子的。
江程顫聲問道:「柚柚,你真的不要我了嗎?你那麼討厭玲子,都願意去參加她的婚禮,給她做伴娘,難道不是爲了見我嗎?」
他停頓了幾秒,繼續道:「爲什麼現在誤會解開了,你反而不肯原諒我了呢?」
江程的話讓我半晌無語。
片刻後,我才坦然道:「我去參加玲子的婚禮,確實是爲了見你,但江程,心死其實只需要一瞬間就夠了。」
也許是江程對我的狼狽無動於衷,又或者是他故意讓我誤會他和秦若妤之間的關係……
我說不清對他的感情是在哪一個瞬間被消耗殆盡的。
但現在,我很確信,我不想和江程在一起。
樓下這個男人,我已經不愛了。
電話那頭的江程半天沒有說話。
我在窗口可以看到他還站在樓下。
今天外頭的風有些大,吹得呼呼作響。
天空突然開始飄起了雪花。
江程穿了件黑色的呢大衣,雪花落在他的肩頭,又很快融化。
我忽然想起剛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冬天。
我跟江程約了週末去喫烤肉,但我那天忘了調鬧鐘,睡過頭了。
醒來的時候,手機上多了幾條未讀消息。
江程就站在宿舍樓下。
那時的他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室友說江程給她打過電話,問我醒了沒有。
得知我還沒醒,就讓她先不要叫醒我……
那時候的他,願意在雪地裏等我慢慢睡醒。
可後來有了誤會,卻不願意當面找我問個清楚。
……
我沒有去見江程。
他在樓下站了好一陣,直到雪開始越來越大,園區的綠植上開始有了一層薄薄的積雪,江程才轉身離開。
自那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他的那些兄弟們,像是約好了似的,都給我發了長長的道歉短信。
我沒有回覆。
往日種種,已經隨風而逝,未來會更好。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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