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三年,裴景養的小金絲雀鬧到了我面前。
她大聲質問我這個黃臉婆到底有什麼臉賴在裴景身邊不走。
我平淡地掀了掀眸子。
「就憑他最難熬的那幾年,是我陪他度過的。」
少女揚着頭,眼神輕蔑。
「不過就是比我早幾年遇見阿景,這也能成爲談資?」
-1-
裴景出現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我和他的小金絲雀對峙的場面。
他緩緩走到我面前,替我將吹亂的頭髮攏到耳後,動作無比輕柔。
「桉樂,你怎麼來了?」
我揚了揚手裏的手機:「不是你讓我過來的嗎?」
裴景微微皺了皺眉,他身後的小金絲雀有些着急,拉住了裴景的胳膊。
「阿景,對不起,是我拿你手機發的,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她轉頭怒目瞪着我:「如果不是她一直霸佔着裴太太的位置,我們早就……」
「滾。」
沒等小金絲雀把話說完,裴景就打斷了她。
「什麼?」
少女一怔,眼裏帶着水汽。
「張淼,我說讓你滾。」
裴景聲音平淡,看向少女的目光冷漠得沒有一絲感情。
「爲什麼……」
少女咬着嘴脣,臉色有些蒼白。
她大概不明白,明明昨天在牀上對她還無比溫柔的男人,今天怎麼就變了個模樣。
「和我太太比,你也配?」
裴景輕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開口。
我知道,裴景未來不會再和這個女生有任何的牽扯了。
她太天真了,天真到把豪門裏的遊戲當成愛情,還自以爲是地跑到我面前跟我炫耀。
-2-
我認識裴景時,他才 8 歲,還不是裴家失而復得的小兒子。
我們都是被人販子拐賣的,被賣到主家好多年,直到警察把我們救了出來,送到了孤兒院。
在孤兒院裏有時候會喫不飽,還會受到霸凌和誣陷,但比起我們之前的日子,實在好太多。
因爲年紀太大,沒有人願意領養我們。
我和裴景就這麼一路扶持,相互依靠着進入了社會。
我們經歷過被人騙錢的辛酸,也經歷過同喫一碗麪遭人白眼的尷尬。
臨川市最冷的那個冬天,出租屋被停了暖。我靠在裴景的肩膀上,透過出租屋的窗戶看向窗外。
我問他:「裴景,你的夢想是什麼?」
他拉住我的手,沉聲道:「賺很多很多的錢,風風光光地娶趙桉樂。」
趙桉樂,也就是我。
裴景真的做到了。
他送我世上僅此一枚的戒指和鑲滿鑽石的婚紗。
他娶我時,十里花海,520 臺無人機化作流星雨在天空上組成了我的名字。
那天的娛樂版的頭條新聞,全都是裴家花費 10 個億的婚宴。
身邊的人都說好羨慕我,他們說,裴家作爲京中有名的大族,竟然會允許裴景娶我這麼一個沒有背景沒有身份的人。
我又何嘗不知裴景爲此付出的努力,他的後背上,到現在還有被家法鞭笞的痕跡。
裴家旁支虎視眈眈,爲了搶生意,裴景經常熬到半夜纔回來,他國內國外兩地跑,有一次回來累得都吐了血。
我看着他逐漸瘦削的背影,心疼得要命卻無能爲力,只能收斂性子,努力學着做好一個裴太太。
-3-
在一次權貴雲集的晚宴,太太們聚在一起,雲淡風輕地說起他們丈夫出軌的風流韻事。
愛情對她們來說好像是一種笑話。
見我沉默着,一旁的陳夫人拉起我的手。
「桉樂,你以後也要習慣,裴家的生意在裴景手裏越做越大,他早晚會養幾朵解語花的。」
我一怔,隨即堅定地搖了搖頭。
「裴景不會的。」
陳夫人微微笑了笑,沒有贊同也沒有否認。
她說țû⁶:「人站在權力高處,就會面對無數的誘惑。」
她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透過我看其他的東西。
-4-
我從不相信裴景會背叛我。
所以當我透過門縫,看到裴景任由一個女人親吻他,另一個女人解他衣釦時,我都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我從未見過裴景這樣,他慵懶地坐在那裏,隨意地吸了口煙,吞吐出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臉。
從四肢滲透的冷意,逐漸蔓延到心臟,讓我動彈不得。
直到酒席上的某個賓客突然注意到我,慌亂地站起來叫了我一聲「裴太太」,我才終於緩過神來。
我忘記裴景當時的表情是什麼樣的了,只記得他推開那幾個女人,慌亂地追上我,把我緊緊摟在懷裏。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說:「桉樂,你別哭,我愛你,我只愛你一個人。」
他說只愛我一個人,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這些話,不知道他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都說,當遇到讓自己痛苦的事情,人首先想到的是逃避。
可逃避了,事情就能當作沒有發生嗎?
那晚,我看着裴景沉睡的面容,眼淚無聲地流下,心痛得像是在凌遲。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它就會在心裏生根發芽。
那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疑神疑鬼的神經病。
裴景每一次出差,每一次酒會,每一次手機的震動,每一個接起的電話,都能成爲我焦慮的理由。
終於,在一次裴景晚歸的晚上,我和他的戰爭爆發了。
我在Ṫű̂₌他的外套上聞到了梔子花的香味。
我質問他,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吼,不僅打碎了家裏所有名貴的瓷器,還打碎了大廳裏我們的結婚照。
「桉樂,在這個圈子裏,沒有人可以獨善其身。」
裴景無力地捏了捏眉心,複雜地看着我。
「是我對不起你,但我最愛的,只有你。」
裴景走了,臨走時還說讓我冷靜冷靜。
我崩潰地跪坐在地上,捂着臉大哭,玻璃劃破了我的掌心,血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
我不是沒想過離婚,可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我妄圖用淺薄的愛意去抵抗世俗的慾望,結果,可想而知。
壓抑的痛苦讓我患上了抑鬱症。
我把自己困在過去的回憶裏,困在裴景曾經發過的誓言裏。
陳太太是第一個發現我得病的人,她嘆了一聲,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桉樂,你在走我的老路。」
我垂下眼眸,心沉到了谷底。
我不知道裴景會不會感到愧疚,他的妻子在家裏因爲抑鬱嘗試割腕自殺,而他,溫香軟玉在懷,在歡愉中沉淪。
-5-
張淼不會是裴景包養的最後一隻金絲雀。
沒幾天,我就在一次聚會上聽到,裴景最近又包養了一對姐妹花。
姐姐溫婉,妹妹明豔,聽說姐妹倆在牀事上很放得開。
怪不得,裴景回家的時候,神情裏都帶着一絲饜足。
裴景今晚回來得很早,大約是事後洗了澡,身上帶着沐浴露的清香。
「聽劉姨說你畫了三個小時,累嗎?」
裴景從身後抱住我,把頭埋在我的肩膀裏。
我放下畫筆,掙開他的懷抱,把畫具一一收好。
「不累。」
抑鬱的那段日子,我喜歡上了畫畫。
大概是因爲只有在畫畫的時候,我纔會下意識地忘記那些讓我窒息的人和事。
「桉樂,你這幅畫,畫得真好看。」
裴景溫柔的聲音傳來,我不自覺地彎了彎眉眼。
是啊,是要畫得好看一些的,畢竟這幅畫是要送人的。
「對了,媽讓我問問今年過年回家嗎?她說你的電話打不通。」
裴景拿着溼紙巾耐心地給我擦去手上畫畫的污漬,動作輕柔得像是對待一件瓷器。
「不回去。」
我斬釘截鐵地拒絕,順帶抽回了自己的手。
裴景口中的媽,是我的親生母親。
這些年,裴景一直在動用關係幫我找我的家人,終於,在前年的時候,他找到了。
我的親生父親已經去世,母親也已經改嫁,還給我生了個妹妹,今年大四,快畢業了。
她這次讓我回家過年的真正目的,是想讓我給妹妹安排工作,安排進裴景的公司。
母親說,她對我很愧疚,所以把對我的愛加倍地給了我的妹妹。
可現在我回來了,我們相認了,難道不應該是對我好一點嗎?
可事實是,她很少聯繫我,一直都是我給她發信息,囑咐她有雨時注意安全,下雪時注意保暖,還有節日時送她禮物。
明明我說過我對芹菜過敏,可她還是把芹菜放到了我的碗裏。
在她身上,我看不到她對我的愛。
「怎麼了?和她鬧彆扭了?」
裴景揉了揉我的頭髮,話裏帶着笑意。
「我不想再苦苦維持這段親情了,很累,以後,她不再是我媽了。」
我看着裴景的眼睛,淡淡地說道。
或許是我的話太過直白,裴景愣了一下。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緊抿着脣,抬眸看向我。
「桉樂,你好像變了很多。」
我笑了笑:「有嗎?」
「有啊。」
裴景孩子似的朝我眨了眨眸子,語氣裏帶着委屈。
「以前晚上的時候,你都會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喫飯,你現在好像很久不問了,早上的時候也不會給我挑領帶了……」
可是裴景,人不是突然就改變的。
我問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嘴上說還有工作實際上是在和其他女人共赴雲雨。
我給你挑的領帶,會在牀笫之間被人以另一種方式解下來。
這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你的背叛,讓我感到噁心。
-6-
除夕的早上,我在畫室門口貼春聯,裴景打來電話,說今晚會早點回來,陪我在家跨年。
我說了句:「好。」
隨後掛斷了電話。
因爲不夠高,門框上面的地方貼不上去,還需要踮着腳。
正想着要不要去拿個凳子,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突然扶住了要落下的紅紙。
我轉過身,抬頭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衛衣,桃花眼裏帶着笑意,眉目含情一樣。
「小趙同志,幹活不喊我,不夠意思哦!」
我和韓晏池是在一次畫展上認識的。
說來也巧,每一次看畫展,裴景都會推掉會議陪我一起,唯獨那一次。
當時的我駐足在一幅畫滿向日葵的油畫前,它的筆觸讓我覺得有些熟悉,讓我想到一年前,我在一次公益活動裏買的那幅海底畫。
同行的太太們都覺得我瘋了,花三千萬去買一幅籍籍無名的畫作。
我不是一個愛花錢的人,買下那幅畫,純屬是因爲我在那幅畫裏看到了自己。
猶豫、痛苦、掙扎的自己。
面前的向日葵熱烈又燦爛,像跳動的音符。
如果這兩幅畫是同一個作者,我還挺好奇的,短短一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心境才能發生這麼大的改變。
韓晏池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我抬眸,不小心撞進了少年灼熱的目光裏。
「你喜歡嗎?喜歡可以送你。」
我以爲他是在開玩笑,直到畫展的主辦方找到我,把畫放進我的手裏。
-7-
自那天之後,韓晏池便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人生裏。
饒是我再木頭,我也明白他心裏想的是什麼。
我不止一次強調自己已婚的事實,然而他依舊如常,充耳不聞我對他的警告。
終於,在一次野外寫生時,我毫不客氣地和他撕破了臉面。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你這種自甘下賤當小三,破壞別人家庭的人,能不能別在我面前出現了?我真的看到你就噁心!」
韓晏池當時愣了好幾秒,臨走時的背影十分落寞。
我那天的話確實很管用,不過,只維持了兩天……
韓晏池性格張揚,和當時的我像是兩個極端,但他又和我有點像,認定了一件事後就不會輕易放手。
我有時候會被他的固執弄得頭疼,但也會在某個瞬間,慶幸他一直站在我身後,我需要時,他就有如天降般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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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韓晏池從遊樂場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手機嗡嗡震動,裴景又在給我打電話了,我乾脆關了機。
「電話不接不要緊嗎?」
韓晏池挑了挑眉,聲音幽幽的。
我輕笑一聲,問他:「下一站我們去哪兒?」
他喜滋滋地掏出了一個粉色頭盔給我戴上,末了彎着腰,在頭盔上敲了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我的身後。
「去一個他找不到我們的地方。」
摩托車啓動,輪胎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我下意識地抱緊了韓晏池的腰。
他載着我,穿過空曠的街道和幽深的小道,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入目是萬家的燈火。
不多時,絢爛的煙花在夜幕中綻放,韓晏池朝着空中大喊:
「新的一年,希望趙桉樂平安喜樂,大膽地往前走!」
我彎了彎眉眼,也學着他的樣子大喊。
-9-
回到別墅時已是深夜,大廳裏沒有開燈,還有一股很濃的煙味。
裴景疲倦地坐在沙發上,見我回來,他猛地站起來,強撐着勾出一個笑來。
「桉樂,打你電話打不通,你是去媽那裏過年了嗎?」
我嗯了一聲,順着他給我找好的理由下了個臺階。
正要關燈睡覺,裴景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
「桉樂,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你喜歡上別人,不要我了。」
頓了幾秒,他又問道:「桉樂,你會一直愛我嗎?」
大約是久久沒聽我的回覆,裴景支起身子,焦急地盯着我,像是想從我的眼裏看到答案。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命運真是一個循環。
從前的我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裴景真的還愛我嗎?
我那時覺得,他好像是愛的。
他在院子裏種滿我喜歡的鮮花,在我生日的時候買下天價的蘆水灣,用我的名字設立美術基金會。
有一年我生了病,爲了給我求平安符,漫天飛雪,他一步一叩首,從山腳跪到山頂。
是吧?他是愛我的吧?
可他的愛又可以分給好多個人。
他可以愛着我,但同時又和其他女人曖昧不清。
我知道裴景玩得很花。
在那個圈子裏,玩雙飛甚至玩一對多的,都很常見。
一起喝茶的太太們也勸說我,別太看重愛情。
可我不甘心。
於是,我開始在生活裏尋找各種細節。
想以此證明,和其他女人相比,裴景是愛我多一點的。
直到韓晏池告訴我,真正的愛,是不需要被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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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因爲新年的原因,裴景最近幾天一直待在家裏。
我從畫室回來的時候竟然看到他穿着圍裙,在廚房裏做飯。
「怎麼突然想到要自己下廚的?」
我靠在牆上,詫異地問裴景。
「桉樂,我想到了我們的從前。」
裴景抬眸,看向我的目光溫柔又寵溺。
「我們一起打拼的那段日子,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我恍惚了一下。
從前,真的是一個很久遠的詞。
二十一歲的裴景說:「我只給我的老婆做飯,也只愛我的老婆一個人。」
二十二歲的裴景說:「女人生孩子太痛了,桉樂,我們以後不生,好不好?」
二十三歲的裴景說:「趙桉樂可以沒有裴景,但裴景沒有趙桉樂會死。」
那時候的我們心比天高,眼裏只有彼此,總覺得真愛無敵。
可後來才發現,是我們太過天真,真愛無敵,可真愛也瞬息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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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想着,我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想什麼呢?」
裴景洗完澡出來,在身後抱住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脖頸。
他試探性地咬上我的耳垂,手熟練地掀開了我的睡衣。
「桉樂,我們生個孩子吧。」
是啊,真的沒意思透了。
裴景不再是從前的裴景,我也不再是從前的趙桉樂。
我按住了裴景作亂的手,轉過身,淡淡地開口:「裴景,我怕得艾滋。」
裴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盯着我足足愣了好幾秒。
「其實那天除夕夜,你找到我了,對嗎?」
從遊樂場出來後,我就注意到身後有輛車跟着我們。
那是裴景的車。
他以爲只要不挑明,我們的關係就會和從前一樣Ṫũ₅。
殊不知平靜的湖面下是波濤洶湧,我們的婚姻早已岌岌可危。
「桉樂……」
裴景顫抖地開口。
我嘆了口氣,我和裴景認識二十年,結婚三年,緣分在這一刻,終於走到了盡頭。
「你還記得別墅裏的那次失火嗎?」
我問裴景。
「記得,因爲廚房忘記關火。」
「但其實,那次火是我故意放的。」
對上裴景震驚的眸子,我突然有種往事閱盡,心中釋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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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念舊的人,當初我們在出租屋裏的東西,大到洗衣機電視,小到裴景給我疊的一隻千紙鶴,我都沒有扔,全部放到了專門的房間裏。
可那次失火,幾乎燒掉了我和裴景全部的回憶。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裴景看向我的眼神帶着猶豫。
「你沒猜錯,就是爲了燒掉那些東西。」
大火燒起來的那刻,濃煙滾滾,我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就那麼直直地朝着火光走去。
如果不是韓晏池突然打電話給我,我可能真的就被燒死了。
「爲什麼?」
裴景抓住我的手,有些崩潰。
「你問爲什麼,裴景,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抬眸看向他。
裴景踉蹌着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
我起身走到臥室,從牀底拉出一個箱子,將箱子裏的東西悉數倒出。
「你每和一個女人曖昧不清,我都會寫一封信。
「這裏,一共是 56 封信。」
我拉出抽屜,把瓶子裏的藥倒了出來:「我每天喫的,也不是保健品,而是治療抑鬱的藥。」
在裴景失神的目光裏,我解開衣釦,將肚子上的疤痕露出來給他看。
「我騙你說這道疤是我出去旅遊的時候磕到的,其實不是。」
我偏過頭,眼淚不知道怎麼就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裴景,我們也曾有過自己的孩子,只不過那天我出了車禍,孩子沒有了。」
唯一證明她來過這個世界的,就是這道淺淺的疤。
「桉樂,這些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裴景Ţũ̂₇眼眶泛紅,心疼地看着我,聲音裏帶着滿滿的哀痛。
「裴景,我給你打過電話的,可當時的你,在和別的女人在牀上玩制服誘惑。」
那天車禍,我身上流了好多血,我顫抖地掏出手機,第一想法不是給 120 打電話,而是給裴景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我哭着叫了好幾遍裴景的名字,可那頭卻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我聽見那個女人嬌羞地說下次不想再扮演護士,也聽見了裴景懶懶地說好,然後撕開包裝袋的聲音。
當時的我緊緊攥着手機,心如刀絞,如墜冰窟,像是有無數支冷箭,貫穿進我的身體。
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我看到韓晏池焦急地扒開人羣,衝到我身邊。
他的嘴脣在動,我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只能抓住他的手,一遍遍地說:「我好疼。」
是真的很疼,不僅身上疼,心裏也疼。
「裴景,跟你說這些,不是爲了讓你可憐我,而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們之間再無任何可能了。」
裴景坐在牀的邊沿,眼神黯淡,雙手無力地插進頭髮裏。
「桉樂,是我違背了誓言,都是我的錯,老天爲什麼要傷害你呢,他應該來懲罰我的……」
裴景的聲音裏帶了些哽咽。
「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他突然像個孩子似的痛哭起來。
是啊,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我那時也無數次問自己,畢竟曾經的我們那麼相愛。
可直到今天,我才突ŧũ₆然醒悟。
在這段感情裏,我已經拿出了我最大的誠意,所以應該遺憾,應該不甘心的人,不是我。
「裴景,我們離婚吧。」
整理好心情,我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我也想繼續往前走了。」
我看了一眼窗外,輕輕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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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冷氣突襲了臨川市,今年的冬天好像比以往都要冷。
韓晏池把圍巾系在我的脖子上,我不想戴,覺得和我今天的衣服不搭。
他在一旁氣得咬牙:「小趙同志,不聽好人言,喫虧在眼前。」
話雖然這樣說,他卻還是把我的手放進了他的大衣口袋裏,緊緊握住。
李潔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她神情複雜地看着我和韓晏池,眉頭皺得可以夾死一隻蒼蠅。
李潔,也就是我的親生母親。
咖啡店裏,我和她面對面坐着,韓晏池在外面等我。
「找我有什麼事?」
我斂了斂神。
「樂樂,你真的要和小景離婚嗎?」
「嗯。」
「婚姻不是兒戲,像小景那個地位的男人,哪個不偷腥?
「你要做一個大氣的女人,要試着包容他,理解他。」
李潔看着我,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見我有些無所謂,她的神情裏帶了些不滿。
「門外的那個男生比你小很多歲吧!樂樂,你快三十了,不年輕了,你能保證他會永遠愛你嗎?」
我受不了她言語間的諷刺,忍不住出聲打斷她。
「是裴景讓你來當說客的嗎?」
女人的神情沒變,我輕笑了一聲。
「看來不是。
「讓我猜猜,那就是董叔有求於裴景?」
董叔,也就是我媽後找的丈夫。
李潔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又很快恢復如常。
「樂樂,媽是爲了你好!」
好一個打着爲我好的名義!
「我只問你一句,如果董佳欣以後的老公也出軌了,你也這麼勸她嗎?」
董佳欣是董叔的女兒,也就是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李潔眼神閃躲,不敢看我,我站起身,冷冷地笑了一聲。
「李女士,你我母女情分淺薄,就到這裏吧。
「還有,董叔的那個小公司,我會囑咐裴景,一定要見死不救。
「夫妻一場,這點要求他還是能答應我的。」
李潔聽後猛地沉下臉,她聲音尖銳,臉上帶着慍色。
「趙桉樂,我們是一家人!」
我不屑地勾了勾脣。
「都不在同一個戶口本上,又怎麼算是一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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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順利。
律師再一次打來電話,直言說對方的律師一直在拖延時間,離婚協議書怎麼起草都不滿意。
和裴景上一次見面,還是兩個星期前,在別墅門口。
他下巴烏青,眼裏失去了光彩
看着我搬出的行李,啞聲問道:「真的要走嗎?我可以搬出別墅的。」
「不必了。」
我搖搖頭。
臨走時裴景叫住我,說那個女人他已經處理好了。
我恍然記起那天接起來的電話,電話那頭聲音嘈雜,還伴隨着玻璃碎裂的聲音。
女人尖叫着,一邊抽泣一邊向我道歉。
如果不是她叫出了我的名字,我都要報警了。
裴景的手段我向來知道,那個女人的下場應該不會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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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還是撥通了裴景的電話號碼。
「我們談談吧,老這麼拖着也沒有意義。」
那ťůₐ天,裴景開車載着我,從城南繞到城北,一路上說個不停。
「桉樂,你還記得這裏嗎?我們養的第一隻鸚鵡就是在這裏買的。」
他伸手指了指左邊的花鳥市場。
「桉樂,九州超市門口怎麼還和以前一樣,擠得連個車都放不下。
「不知道北城區的夜市還開不開,你愛喫的那家炸臭豆腐有沒有搬走……」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裴景彎了彎眉眼。
「你那時候,總是對臭的東西情有獨鍾……」
我看向窗外,沉默着沒有說話。
裴景不知道,其實這些地方,結婚後,我自己一個人走過好多遍。
那些我喜歡喫的臭豆腐、臭榴蓮,自從成爲裴太太后,我便再也沒喫過了。
「桉樂,我們以前常喫的那家餛飩店還開着!」
車子猛地在一家餛飩店門口停住,裴景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驚喜。
餛飩店離我們之前的出租屋很近,以前我們早上上班,有時候來不及做飯就去喫餛飩。
夏天的時候很熱,我還又困,裴景就把桌上的傳單疊成一個小扇子給我扇風,給我扇完再給餛飩扇,等餛飩涼了再叫醒我。
一晃,已經過去好多年了。
「我們再去喫一次吧?」
裴景轉過頭,乞求似的看着我。
我猶豫了幾秒,點了點頭。
老闆娘還記得我們,她把兩份熱氣騰騰的餛飩放在我們面前,笑着對裴景說:
「小夥子,你終於來了!
「阿姨很長時間不見你哩,好幾次都是你女朋友一個人來的呢。」
裴景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他猛地抬頭看我。
我垂下眼眸,淡淡地解釋:「阿姨,我們已經分手了。」
阿姨臉上有些尷尬,她走後,裴景輕聲問我:
「桉樂,你來過很多次嗎?」
「嗯。」
良久,他低下頭,攥着勺子的手指尖泛白。
「我真是個禽獸。」
熱氣翻滾,我看不清裴景的神情。
「離婚協議書儘快弄好吧。
「別鬧得太難看,我不想我們下一次見面是在法庭上。」
話說出口,我看到裴景的睫毛顫了顫,一滴眼淚掉進了雞湯裏。
「我知道了。」
他聲音艱澀。
番外: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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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和趙桉樂離婚的事情震驚了整個圈子,曾經他們的愛情有多讓人羨慕,如今就有多唏噓。
裴景淨身出戶,只留下了他和趙桉樂曾經住過的別墅。
別墅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
裴景想到他們剛搬進來的時候,趙桉樂纏着他要一起去商場購置家電。
「明明一個電話就能安排的事,爲什麼這麼複雜?」
裴景不解。
趙桉樂笑得一臉燦爛:「你不懂,這才叫生活!」
那時的趙桉樂挽着他的胳膊,和商場負責人講價,他看着她小嘴叭叭說個不停的模樣,覺得特別可愛ťŭ̀⁷。
想到這,坐在沙發上的裴景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
「桉樂。」
裴景下意識地喊出了趙桉樂的名字。
只可惜,回應他的只有牆上鐘錶的噠噠聲。
他倉皇地站起身,不小心磕到了桌角。
踉蹌着跑到二樓他們居住的房間,可拉開門,裏面卻沒有他心心念唸的人。
三十多歲的男人,無助地坐在地上,流下了眼淚。
他想找點過去的物件留個念想,可沒有了,趙桉樂什麼都沒有留下。
除了那 56 封信,每每打開看,字字誅心。
可這又能怨誰呢?都是自己造的孽。
是他先背叛了趙桉樂,背叛了婚姻,背叛了愛情。
自食惡果,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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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桉樂訂婚的消息傳到裴景耳朵裏時,裴景突然有了一個很荒唐的想法。
如果趙桉樂願意,他可以做小的。
末了,他ṭũ₈笑了笑。
他覺得自己太天真了,桉樂怕是看自己一眼都覺得噁心。
趙桉樂訂婚前,裴景是去找過韓晏池的。
他覺得,未來和趙桉樂共度一生的人,自己總要去看一看的。
看看那個人靠不靠譜,對趙桉樂好不好。
裴景等了好長時間,終於在樓下蹲到了韓晏池。
「我們談談吧!」
韓晏池點頭,很痛快地選好了地點。
沒等裴景開口發問,韓晏池先出聲了。
「如果你是勸我放棄的,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韓晏池頂着小三的名號,被小趙同志罵了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她離婚,就差臨門一腳了,這時候,哪怕天王老子來了也不可能讓他放棄。
「如果你是擔心桉樂會受委屈,那就是多想了,我不是個死的,我爸我媽也很喜歡桉樂。」
裴景早就調查了韓晏池的背景,韓家在國外做生意,韓晏池還有一個哥哥,意外去世了。
他哥哥去世後,韓晏池接手了韓家的生意,倒也是做得風生水起。
前幾年韓晏池回國,應該也是想擴展國內的業務。
話都讓韓晏池說完了,裴景還說什麼呢?
臨走的時候,韓晏池接了個電話,原本眉眼裏的冰雪瞬間融化。
裴景大概也猜到了是誰打來的。
「桉樂說讓我買點菜,給她做喜歡喫的糖醋小排。」
韓晏池扯了扯衣領,不經意地露出了手上的鑽戒。
「裴先生要不要去我們家喫晚飯?我的手藝還是不錯的。」
糖醋小排……
裴景臉色白了白,以前他和趙桉樂在一起的時候,經常做這道菜。
做的次數多了,裴景就會問:「真的喫不膩啊?」
那時的趙桉樂摟着他的脖子,笑嘻嘻的:「阿景做的飯,我一輩子都喫不膩!」
「不必了,你好好待她。」
裴景心想,讓他去喫飯,這還真是殺人誅心。
-3-
趙桉樂結婚的那天,裴景解散了公司。
他把自己鎖在了別墅裏,就那麼一直坐在地上。
他估摸着時間,婚禮現在應該已經接近尾聲了。
桉樂現在在做什麼呢?是在敬酒?還是在發喜糖?
坐在地上的裴景勾起了一個苦澀的微笑,他終於知道,當年趙桉樂發現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心裏是什麼感覺了。
其實那天從民政局出來,裴景看着趙桉樂的背影,就已經意識到,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再有交集了。
只是,他固執地不想承認。
裴景有時候會故意開車到趙桉樂住的地方,看會不會遇到趙桉樂。
沒想到有一次還真讓他給碰上了。
趙桉樂的鞋帶開了,他看到韓晏池蹲下來,溫柔地給她系鞋了個蝴蝶結。
看到他們從超市裏出來,趙桉樂拿着一根糖葫蘆,韓晏池給她輕輕地擦了擦嘴角。
當時的裴景有些恍惚,那些恩愛的場面,明明主角應該是他和趙桉樂的,怎麼就成了韓晏池和趙桉樂呢?
他怎麼就把趙桉樂給弄丟了呢?
心如刀絞,像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掐住心臟,尖銳的指甲刺破包裹心臟的薄膜。
裴景被壓得有些喘不動氣,他心痛到恨不得想殺了自己。
「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
裴景從地上站起來時,突然想到了這句話。
他從廚房裏拿了把刀,對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割了下去。
血瞬時湧了出來,滴答滴答,流到了木地板上。
曾經有個大師對裴景說過, 他這一輩子,註定孤寡。
他那時覺得不準, 如今還真是被說中了。
裴景坐在陽臺上,打開了窗戶。
春天的風猶如戀人的親吻,纏綿, 細膩。
他看着窗外冒出的那點綠意,逐漸沒有了意識。
希望下輩子的裴景,能好好對待他的趙桉樂。
番外:韓晏池
-1-
趙桉樂又發了好大的火,還氣得把碗摔碎了。
「韓晏池,你怎麼又來了?你到底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
「你爸媽知道你在外面當小三嗎?」
韓晏池尷尬地摸了摸鼻尖, 他面上不作聲, 心裏的鼓卻敲得賊響,
小三是破壞別人感情的人, 他韓晏池破壞誰的了?
難道趙桉樂和裴景之間還有感情可言嗎?
-2-
韓晏池曾經經歷過一次人生的低谷, 差點就走不出來了。
當年,韓晏池和他哥出了車禍, 他哥爲了護住他,不幸去世。
韓晏池幸運地撿回了半條命,卻也病牀上躺了好幾個月。
他沉浸在哥哥去世的痛苦裏, 整天把自己鎖在畫室裏,自暴自棄了很久。
他覺得自己不配活着, 無數次嘗試自殺。
最後韓母實在看不下去了, 打了他一巴掌,問他到底怎麼才能向前看?
他隨手指了一幅畫, 說如果那幅畫能賣出三千萬,那就說明自己命不該絕。
三千萬, 他想着也不會有人會花三千萬買一幅畫,除非是腦子秀逗了。
可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那幅畫, 被趙桉樂買走了。
他假扮工作人員, 在送畫的時候問了趙桉樂買畫的原因。
在聽到她的回答後, 他突然有了一種很複雜的感情。
除了惺惺相惜外, 還有一種其他的感情。
在知道趙桉樂已經結婚, 而且夫妻之間感情很和睦後,他替她高興, 但同時又覺得很失落, 很遺憾。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這是爲什麼。
-3-
那天,韓晏池在國外看到了裴景, 只不過他懷裏摟着的不是他老婆,而是另一個女人,一個模特。
韓晏池有些心疼趙桉樂。
心疼過後, 他突然覺得, 自己的機會來了,當機立斷訂了回國的機票。
只不過追妻路漫漫。
趙桉樂經常罵他是小三,像塊甩不掉的牛皮糖, 各種難聽的話都有。
不過沒事,哥們很樂觀,臉皮也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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