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販

我在擺攤時，室友搶走了我攤子上的東西。
可她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賣給鬼的。
搶走了鬼的東西，是要用命來還的。

-1-
我是一名鬼販。
顧名思義，我是和鬼魂做生意的。
每年鬼節的時候，鬼門關大開。
在這個時候，我就會擺攤與鬼做生意。
至於我爲什麼能和鬼做生意，是因爲我家代代都是鬼販。
而成爲鬼販的條件，也非常嚴苛。
第一是傳女不傳男。
第二必須是在陰年陰月冬至出生的極陰之體。
這些給鬼的商品，普通人接觸了，輕則生病倒黴，重則喪命。
今天，便是鬼門關大開的日子。
晚上十一點。
我來到了學校附近的十字路口。
這裏由於周圍沒有商鋪，都是些化工廠，所以幾乎沒有學生路過。
路的兩旁長着齊人高的雜草，沒有一盞路燈。
周遭死一般的寂靜，連蟲鳴聲和狗叫聲都消失了。
我來到路口，放上了一碗米。
隨後我點燃一根香，插在碗中央。
明明今夜風很大，可風卻直直地往上飄去。
我雙手合十，對着碗拜了拜。
「這是小女第一次做生意，如果有怠慢各位鬼大哥大姐，請多包容。」
隨後我拿出了一張紅布，在上面擺上了商品。
我能感覺到周遭的溫度明顯低了下來。
一些模糊不真切的白影在我眼前攢動着，一張張青白可怖的面孔緩緩出現。
其中一隻慘白的手拿起了地上的瓷碗。
我心裏一喜，連忙熱情地介紹道：「漂亮姐姐好眼光啊！這瓷碗可是明朝時期的，我看您就是那時期的人吧，這瓷碗絕對讓你有家的感覺！」
一聲聲尖銳詭異的笑聲響起。
很顯然這位鬼大姐很高興。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了幾個男女的嬉笑聲在不遠處響起。
一羣人朝着我的攤位走來。
裏頭有兩個人我很熟悉，正是我的室友黃嬌嬌和李豔。
她們挽着男友的胳膊，穿得十分清涼火辣。
黃嬌嬌走到我面前，一臉輕蔑地俯視着我。
「哎喲，這不是寢室裏的窮鬼嗎？笑死我了，你難道缺錢到這種地步了？竟然半夜擺攤。」
「難怪人家說書呆子是死腦筋，這裏連半個人影子都沒有，你賣給鬼啊？」
黃嬌嬌伸出腳，踢了踢剛剛那個被鬼看上的瓷碗。
瓷碗被她踢得晃悠了一下，叮噹作響。
「不是我說，你的品位也太差了吧，這賣的是什麼啊？看起來就髒兮兮的。」他們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黃嬌嬌這話一出，我的臉色冷了下來。
周遭的白影晃動得越來越厲害，我聽到了數聲極爲陰冷的桀桀笑聲。
這分明是這些鬼不高興了。
沒有鬼喜歡被質疑自己的品位。
「別隨便碰！這些不是你們能碰的！」我呵斥道。
黃嬌嬌臉色難看了起來。
她委屈地轉頭對男友說道：「老公，你看她，不就是一個破碗嗎？」
黃嬌嬌的男友叫作黃雷，是我們校董的兒子。
平時他們仗着自己家境優越，總是欺負和霸凌同學。
黃雷粗着嗓子道：「這碗多少錢？我們買了就是了……擺什麼臉色呢，不就一個破碗，還真當寶貝啊？」
我冷笑一聲：
「我怕你們買得起，卻沒命去用！」
「你！」
黃雷額頭青筋直跳，漲紅着臉。
下一秒，他露出一個惡劣的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他快速地拿起碗，用力地砸到了地上。
碗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四濺。
「現在碗碎了，我看你怎麼賣？」黃雷一臉挑釁地看着我。

-2-
我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黃雷十分洋洋得意。
看見我生氣，他笑得越來越猖狂。
「別這麼看着我，不就摔了你一個破碗而已？」
「這碗看着也不像是好貨的樣子，賠你五百夠了吧？」
「反正你們這些窮鬼，就是社會上的臭蟲，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錢！」
他隨手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五百塊，朝我的臉扔了過來。
一陣陰風吹來，紙錢四處飄散。
天色太黑，他們並沒有看到，地上摔碎的碗裏，露出了黏稠的近乎發黑的鮮血。
我第一反應就是，他死定了。
「茵茵，你家裏很窮吧，還不趕緊撿起來？」李豔發出了嗤笑聲。
「這五百塊錢是你一個月的生活費了吧？」
可她不知道，一個鬼此時已經湊到了她旁邊，充血的眼球死死地盯着她。
「啊嚏！」李豔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我怎麼覺得突然那麼冷呢？」李豔嘟囔了幾句。
可誰也沒有聽到她的話。
見我面無表情，黃嬌嬌又打起了壞主意。
她眼珠子一轉，隨後盯上了攤子上的幾個饅頭。
「這饅頭聞着倒挺香的，正巧我現在有些餓了，茵茵，給我喫一個沒事吧？」
「這些饅頭，已經被人預定過了，你不能喫。」我冷聲道。
活人喫了死人的食物，必死無疑！
「我憑什麼不能喫啊？我給你錢還不成嗎，就你這幾個破饅頭，我都要了！」
黃嬌嬌迅速搶過饅頭，就往嘴裏塞。
我根本來不及阻止。
「好喫，太好喫了！」
黃嬌嬌瞪大眼睛，塞得臉頰鼓鼓的，瘋狂咀嚼了起來。
見到她這個樣子，其他人都愣住了。
李豔將信將疑地也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
「有這麼好喫嗎？」
可她很快，也像是喫到什麼山珍海味一般，大口吞嚥起來。
一時之間，我攤子上的那四個饅頭竟被這四個人喫得一乾二淨。
可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狼吞虎嚥的時候，一張張青白的臉就趴在他們肩頭，無比怨毒地瞪着他們。
黃嬌嬌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飽嗝。
她舔了舔嘴角，殊不知有一絲鮮血從她牙齒間流了出來。
「瞧你這臉陰沉的，還以爲我喫了你多貴的東西呢？行了，饅頭頂多兩三塊一個，我給你算一個十塊錢總成了吧！」
黃嬌嬌擦了擦嘴巴，嘲諷地衝我說道。
「我們一共喫了你四個，就給你轉四十吧。」
很快，我微信裏收到了黃嬌嬌的轉賬。
但我卻不緊不慢地退還了。
「蘇茵！你什麼意思，覺得少了？」
「就這幾個破饅頭，難道比四十還貴？」
李豔滿臉不高興地說道。
「我和死人做生意，現在你們喫了死人的東西，這錢當然不該我來收。」
「你們要給的不是錢，而是命。」
「你們活不過三天了，有什麼想要跟家裏人交代的，趕緊趁早交代吧。」
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直勾勾地盯着幾人。
幾人被我盯得有些發毛，竟齊齊打了一個冷戰。

-3-
「你媽詛咒誰呢！」
黃雷脾氣急躁，擼起拳頭就想揍我。
可下一秒，一隻慘白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腿。
他一下子摔倒在地。
「老公！」黃嬌嬌驚呼。
體育生摔了個鼻青臉腫。
他捂住自己鼻子，兩行鮮血從手指縫隙中流了出來。
「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抓了我的腿一下……」黃雷的臉色有些難看了起來。
「想要道歉，倒也不用行如此大禮。」我慢悠悠地說道。
「你！」黃雷怒火沖天。
「看來我們今天是得給這個小娘皮子一點教訓了。」
李豔的男友徐剛陰沉沉地說道。
「現在跪下來向我們道歉，我還能放過你。」徐剛臉上露出了一個陰沉惡劣的笑來。
我沉默不語。
如果說黃雷只是喜歡打人，那徐剛的惡劣事蹟就更多了。
聽說有一次他和人吵架後，竟開着摩托車生生將那人的腿壓斷。
後來那人不治身亡了，可徐剛花了些錢就擺平了這件事。
深夜，寂靜無人的地方，四人滿臉惡意地盯着我。
「蘇茵，你平日裏在學校裏總是很高冷的樣子，要是你的裸照被傳遍了整個學校，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嗎？」
徐剛伸手就想要扒我的衣服，可他的手卻停頓在了半空中，無比僵硬。
其他人見徐剛臉色不對勁，詢問他怎麼了。
徐剛的臉色有些發白，「我的手好像抽筋了，不能動了……」
我冷笑一聲。
這哪是抽筋？
分明是幾隻泛着死灰的手，死死地拽着他。
「算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感覺怎麼越來越冷了……」
「就別跟這種晦氣鬼計較了……」
黃嬌嬌雙手環抱，打着哆嗦說道。
她裸露在外頭的皮膚，肉眼可見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沒有看到，一個面色慘白的鬼正站在她旁邊，朝着她的脖子一下又一下地吹着氣。
其餘幾人也冷得直打哆嗦。
但黃雷和徐剛似乎仍不解氣。
臨走之前，他們抓起我攤子上的東西，全部用腳踩了一個遍。
踩不碎的，就使勁砸。
一番折騰下來，我攤子上的東西基本上都被毀得差不多了。
他們肆意地嘲笑了我一番，這才離開。
我面無表情地盯着他們離開的背影。
「我怎麼感覺身上那麼沉啊……」
我聽到李豔嘟囔道。
「我也感覺渾身痠痛的……」
李豔的男友抱怨道。
他們看不見，可我卻能看見。
有四個鬼正坐在他們後背，慘白的手臂死死地拽着他們的脖子。

-4-
我搖了搖頭，冷眼看着這四人揹着鬼朝着學校的方向走去。
而此時路口的香已經燃燒殆盡了。
這意味着交易時間結束了。
「各位鬼大哥和大姐，這次小女招待不周實在抱歉。」
「等下次啊，我一定多多進貨，下次你們來我這，全都打八折！」
我利落地收拾好了地上的東西，扛着就往學校走去。
我們寢室並沒有門禁制度，所以不管多晚ţú⁽回來都可以。
回到寢室後，我發現我的牀鋪上被人倒了一些腥臭的不明液體。
整個牀單都溼透了，根本無法睡。
另外一個室友李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茵茵，我怎麼阻止他們都不聽……」
我剛要在座位上坐下，李可卻迅速抓住我，不讓我坐。
「座位上被他們放了釘子……」李可小聲地在我耳邊說道。
黃嬌嬌從上鋪探出了腦袋。
「李可，你又多管閒事，小心我讓學校取消你的助學金！」
李可臉色蒼白地低垂下頭。
「蘇茵，這味道是不是跟你身上的窮酸味很像啊？」
黃嬌嬌和李豔哈哈大笑起來。
我沉默着換好了乾淨的牀單，並不想跟她們計較。
我爲什麼要跟兩個快要死掉的人計較呢？
可我走到廁所，發現他們做得實在是過分。
我的牙刷上面全是黃色的污漬，上面還有一股騷臭味。
一看就是被人用來刷了廁所。
不僅如此，我的洗面奶裏頭還被灌了 502 膠水。
甚至我原本白色的毛巾，此時變得髒臭不堪。
外頭傳來了黃嬌嬌的聲音：
「不好意思，那條原來是你的毛巾啊，我還以爲是抹布呢！」
「就是啊，都怪你買的毛巾質量太差，我們當抹布用了。」李豔附和道。
我不氣也不惱，走出來對她們微微一笑。
「肩膀是不是越來越沉，越來越痠痛了？」
黃嬌嬌和李豔對視一眼，臉上都閃過一抹驚疑。
「你怎麼知道的？」黃嬌嬌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臉色有些難看了起來。
我嘴角上揚。
她們帶回來的兩個鬼，正拽着她們的脖子，青白的臉幾乎貼到了他們臉上。

-5-
可她們看不到，只覺得渾身酸沉。
「我早就和你說過了，早點讓家裏人準備後事吧。」
黃嬌嬌和李豔臉色瞬間大變，變得極爲難看。
下一秒，一個玻璃水杯猛地朝我的臉砸來。
要不是我躲閃及時，我估計就頭破血流了。
「蘇茵，你平時就喜歡裝神弄鬼的，都什麼年代了還用這套嚇唬我呢？」黃嬌嬌冷笑了兩聲。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要是你誠心誠意地求我，或許我還能去下面替你求個情。」
「求你？」黃嬌嬌像是聽見什麼極爲好笑的事情一樣。
李豔更是從鼻孔裏發出嗤笑：「下輩子吧！」
「那就祝你們今晚Ṭū́₁做個好夢。」我微笑着說道。
通常人身上有三把火，鬼不敢靠近。
鬼要上人身，必先吹滅人身上的兩把火。
最後一把火在印堂處。
等印堂處的火也滅了，這人也就活不成了。
所以這些鬼不會立刻殺死他們。
而是慢慢地嚇唬他們，等黃嬌嬌等人身上的陽氣變弱，就能吹滅三把火。
今晚對於黃嬌嬌和李豔來說，一定是Ťű₁個無比痛苦的夜晚。
果然夜裏，我聽到了黃嬌嬌的尖叫聲。
她閉着眼睛，手在空中亂揮，大聲尖叫着：「好疼，疼！」
黃嬌嬌的叫聲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李豔打開燈，連忙問她怎麼了。
黃嬌嬌大汗淋漓地睜開了眼睛，粗喘着氣，「我剛剛感覺到有人一直在抓我的頭髮，一下又一下的，很用力，像是要將我的頭皮都扯下來一樣！」
說完，她往枕頭上掃了一眼，隨即驚恐地指着枕頭說道：「真的有頭髮，真的有人在扯我的頭髮！」
黃嬌嬌的枕頭上，散落着一大把黑色的頭髮。
其中有部分上面還帶着血，看得出是被人硬生生連根拔下來的。

-6-
李豔的臉上也露出恐懼的神情，「嬌嬌，你是不是夢遊了啊，寢室裏不可能有別人啊！」
我打着哈欠，笑眯眯地看着好戲。
「我夢到了一個很恐怖的女人，那女人趴在我牀邊，一下又一下地扯着我的頭髮，我看不清她的臉，但卻能感覺到那種恐怖的感覺。」
「她說我拿了她的東西，就先用我的頭髮來還。」黃嬌嬌顫抖着說道。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站了起來。
「蘇茵！是不是你對我做了什麼！」
黃嬌嬌一臉怨毒地指着我說道。
「你睡前就跟我說了，讓我做個好夢，一定是你動了什麼手腳！」
黃嬌嬌像是瘋了一般，朝我撲了過來。
可被我非常輕鬆地避開了。
「嬌嬌，我只是隨便說了一句話而已。難不成我還要祝你做個噩夢嗎？」
黃嬌嬌的臉色異常難看。
李豔拉着黃嬌嬌的胳膊：「嬌嬌，快點睡吧，你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這頭髮恐怕就是你自己抓的。」
李豔指了指黃嬌嬌的手。
黃嬌嬌的手上也纏着一些頭髮。
「對……一定是我自己抓的，一定是！」
黃嬌嬌臉色蒼白地說道。
可她沒看見，那鬼就趴在她的背上，抓着她的頭髮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下半夜，我正熟睡的時候，被一陣咀嚼的聲音吵醒。
那聲音細嚼慢嚥的，像是在小口小口吃着什麼東西。
我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黑影趴在了李豔的身上。
「好疼……疼啊……Ŧū́₍」
睡夢中的李豔五官都皺在了一起，滿頭大汗顯然疼得厲害。
我稍稍探出了腦袋，等看清眼前的情形之後，嘶的一聲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鬼就趴在李豔腳邊，啃食着李豔的左腿。
李豔的左腿早就變得血肉模糊。
可她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因爲另外一隻男鬼坐在李豔的腦袋旁邊，死死地捂着她的眼睛。
那兩鬼似乎察覺到我在看它們。
它們以極慢的速度轉過頭來，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上。
我連忙縮回了腦袋。
老實說，這景象連我也有些心驚肉跳。
可我早就勸告過黃嬌嬌他們不要去動我的東西。
這是他們自己種下的苦果。

-7-
第二天早上，黃嬌嬌和李豔的臉色，差點把李可嚇了一跳。
李可瞪大眼睛：「你們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看見黃嬌嬌和李豔的臉上黑氣籠罩，顯然是活不久了。
李豔捂着自己的左腿，虛弱地說道：「也不知道昨晚是怎麼了，這腿現在疼得厲害。」
李可驚恐地捂住嘴：「李豔，你的左腿怎麼比右腿細這麼多了！」
李豔的左腿幾乎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整隻腿乾癟得彷彿只剩下骨頭似的。
李豔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我的腿！怎麼回事……」
我很平靜地看着她說道：「昨晚有一隻鬼喫了你腿上的肉，所以你的腿纔會變成這樣。」
「你喫了它們的東西，自然要用別的東西來還。」
李豔嘴脣顫抖了兩下，臉色慘白得厲害，驚疑不定地看着我。
黃嬌嬌也發出一聲尖叫，她衝到鏡子前，大哭出聲：「我的頭髮，我頭頂的頭髮沒了！」
黃嬌嬌頭頂中央的頭髮全部消失不見，此時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要知道，黃嬌嬌最在意的就是她那一頭頭髮。
她每天花在保養頭髮上的時間都要一個小時。
直到這個時候，她們纔開始有些相信我說的話了。
畢竟人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
黃嬌嬌走到我跟前，顫巍巍地說道：「茵茵，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昨天晚上攤子上的東西，真的是給鬼的？」
見我點頭，黃嬌嬌十分慍怒地瞪着我。
「好啊！你就是存了心想害我們的吧！既然是給鬼喫的，你還不攔着我們……」
李豔更是氣瘋了，衝過來就想打我。
可她還沒靠近我，那條左腿就受不了了，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我面無表情地說道：「第一，昨晚擺攤的時候我特地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第二，我已經告訴你們這些不能碰，不能喫。」
「現在是第一天，你們身上的火還沒被完全吹滅。好好求我，或許我還能救你們一命。」
黃嬌嬌咬了咬嘴脣，她瞪了我一眼。
「想我求你！做夢吧，不就是惹上鬼了嗎？我爸是做生意的，認識很多高人！」
「李豔，我們不用求她，我爸會解決這個事情。」黃嬌嬌依舊趾高氣揚地說道。
說完她們看也不看我一眼，就走出了寢室。
寢室裏，只剩下了我和李可兩人。
李可小心翼翼地問我：「茵茵，她們真的能解決掉那些鬼嗎……」
我聳了聳肩膀，滿不在乎地說道：「誰知道呢？」
可沒想到我和李可剛來到教室，就看見教室外頭亂哄哄地圍了一大羣人。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十分驚恐。
人羣裏我看到了黃嬌嬌。
她癱坐在地上，不斷地乾嘔着。
隔老遠，我就聞到教室裏傳來一股好大的血腥味兒。
我瞧見黃雷坐在座位上。
只不過他的腦袋卻不見了。
座位周圍全是血。
「這也太慘了吧！怎麼風扇突然掉下來了……」
「是啊，這些風扇是學校今年剛換過的啊，之前從沒出過事……」
「我看是報應吧，聽說他之前強了一個校外的女孩子，那女孩子直接跳樓了，這事靠他爸花錢解決了。」
人羣裏議論紛紛。
李可驚慌地扯了扯我：
「視頻都被髮到學校羣裏了。」
我點開了羣聊，果然有一段黃雷出事時的視頻。
別人看不見，可我卻看得一清二楚。
一隻鬼坐在旋轉的風扇上，惡毒地死死地看着黃雷。
它一下又一下地扯着風扇，最終將風扇生生拽了下來。
下一刻，鮮血四濺。
黃雷的腦袋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

-8-
我皺起了眉頭。
按理來說，鬼要到第三天才能殺了他們。
可這僅僅只是第二天而已。
我仔細看了一眼視頻裏那鬼的樣子，發現並不是昨晚我看見的那幾個。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面孔的女鬼。
我突然想到了黃雷曾經間接害死一個女孩。
恐怕這隻女鬼一直在他身邊，只不過之前黃雷身上陽氣重，所以女鬼不敢靠近。
昨晚那些鬼纏在黃雷身邊，大大減弱了他的陽氣。
因此女鬼才有了可以復仇的機會。
我嘆了口氣，剛想拉李可離開的時候。
人羣裏的黃嬌嬌突然看到了我。
她怒氣衝衝地衝到我面前，抬起手就要扇我。
其他人連忙拉住她。
「就是她害死了我老公！鬼都是她引來的！」
黃嬌嬌怨恨地盯着我。
周圍人看黃嬌嬌的眼神變得異樣了起來，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我聽說黃嬌嬌一直在霸凌蘇茵……」
「之前她還往蘇茵的水杯裏灌硫酸，好在蘇茵發現了。」
「臥槽這已經是謀殺了吧！」
「誰讓他們都有個有錢的老爸呢……」
黃嬌嬌怒瞪了一眼人羣，成功讓他們閉上了嘴。
「蘇茵，別以爲這樣我就會害怕去求你！」
但下一秒，樓下又傳來一陣喧鬧聲。
我探出頭去看熱鬧。
李豔的男友徐剛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在人羣裏瘋狂地逃竄。
「有鬼，有鬼在我身上啊！你們都看不到嗎？」
他神情恐懼又癲狂。
周圍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一樣。
只有黃嬌嬌和李豔的臉色煞白煞白的。
我湊到她們耳邊，țű⁶小聲說道：「你們猜猜，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黃嬌嬌猛地打了一個哆嗦。
只見徐剛的雙腿上，掛着一個男鬼。
那男鬼嘴裏嘟囔着：「把腿還給我……」
下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聲響起。
徐剛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他的雙腿竟憑空生生折斷。
骨頭甚至都露在了外頭。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嚇壞了。
可徐剛臉上雖然一臉快痛得暈過去的表情，但竟還伸出手，硬生生地想要將自己的腿骨拔出……
「蘇茵，你害死黃雷還不夠，還害死了徐剛！我要跟你拼了！」
李豔發瘋般地朝我衝來。
但她很快被人壓住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們。
李豔和黃嬌嬌臉上的死氣，更加濃重了。

-9-
晚上，黃嬌嬌果然請來了一些道士。
這些道士穿得煞有其事，手裏拿着很多法器。
黃嬌嬌趾高氣揚地說道：「誰能幫我驅鬼，我就給誰一百萬。」
李豔也跟着出聲道：「我再加上五十萬！」
那些道士聽到這話，眼睛瞬間都發光了。
黃嬌嬌指了指我：「那些鬼就是她招來的。」
我慢悠悠地喝着米乳咖啡，不鹹不淡地瞥了一眼這幾個道士。
其中一個道士走到我面前，輕蔑地打量了一下我。
「聽嬌嬌小姐說，就是你在和鬼做生意？簡直可笑！」
「鬼商這個職業早在百年前就已經失傳了！能當鬼商的女子，必定自身極陰且靈氣強大，才能勝任。」
「我瞧你不過只是個黃毛丫頭而已，怕不是用了一些陰邪的邪術來欺負嬌嬌小姐和李豔小姐吧？」他冷哼一聲說道。
我覺得有些好笑，輕抿了一口咖啡。
「那你能看見現在捂住你眼睛的鬼嗎？」
道士面色大變：「胡說八道！」
但下一秒，他面露驚恐。
「我怎麼看不見了！怎麼這麼黑，我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緊張地拿出各種黃符，不要錢似的往各種方向撒去。
可他唯獨就是看不到，那鬼此刻就坐在他脖子上，桀桀詭笑着遮住他的眼睛。
此刻，所有道士都慌了。
寢室裏的原本打開的窗戶，突然猛地關上了。
溫度降得極其低。
所有人呼出的氣，竟冒起了白煙。
這些半吊子的道士，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法器都拿出來。
可他們一通亂揮舞，就是沒個準頭。
我不慌不忙地嗑起了瓜子，一臉看戲的表情。
黃嬌嬌和李豔嚇得抱在了一起，臉色煞白無比。
寢室裏響起一聲又一聲女人淒厲的哭聲。
這時，李豔突然響起一聲尖叫聲。
只見她突然被人憑空拽起，像是有人猛地一下子提起她的頭髮一般。
李豔嚇得嚎啕大哭，連忙求着那些道士救她。
可這些道士現在全部被鬼遮住了眼睛，都在原地打轉呢。
黃嬌嬌見狀，也被嚇傻了。
「嬌嬌，幫我！」
平日和李豔情同姐妹的黃嬌嬌，此時已經躲到了角落裏。
她壓根不敢靠近李豔。
那股拽着李豔頭髮的力量越來越大，李豔直接被拽到了半空中。
她雙腳離地，在空中嚇得不住地尖叫。
最後，李豔的眼神落在了還在嗑瓜子的我身上。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蘇茵！我錯了，救救我！」
我氣定神閒地吐掉了嘴裏的瓜子殼，視線落在了抓着她頭髮的那個鬼身上。
這同樣是一個女鬼。
青白泛着死灰的面孔，我隱約覺得有些熟悉。
突然，我想起來我曾在學校論壇裏看過她的照片。
據說李豔當時懷疑這個女生勾引她男朋友，因此處處刁難女生。
甚至故意將女生家裏養的狗殺了，做成狗肉湯送給女生喝。
她還惡意 p 圖，到處散佈女生私下裏是個援交女的謠言。
最後女生實在受不了了，在精神恍惚下上吊了。
看着李豔朝我投來的求助眼神，我十分平靜地說道：「冤鬼索命，生人迴避。」
「若是之前你們誠心知道錯了，我或許還能救你們一命。但現在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身上的火被吹滅了，之前不敢靠近你們的冤魂都來找你們索命了。」
「救我！你這個死賤人！救我啊！」
李豔似乎根本沒聽進去我在說什麼，反而惡毒地怒罵我。
我嘆息着搖了搖頭。
下一秒，窗戶驟然打開。
李豔被人死拽着身體，半個身子懸空在窗戶上。
她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嬌嬌！嬌嬌快過來救我！」

-10-
黃嬌嬌縮在角落裏，身體抖得跟個篩子似的，完全不敢上前。
李豔還沒堅持個一分鐘，就瞬間被拽了下去。
我聽到樓下傳來Ṫũ⁾了沉悶的重物落地的聲音。
我走到窗前，看見李豔身姿詭異地躺在血泊中，一雙眼睛驚恐地瞪得幾乎突出眼眶之外。
黃嬌嬌親眼看見李豔慘死的樣子，早就嚇得尿了褲子。
這時她終於相信我說的話了。
她看了幾眼這幾個依舊被鬼迷得團團轉的道士，臉色慘白地朝我爬了過來。
「蘇茵！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隨便拿你攤子上的東西，求你救救我吧！」
黃嬌嬌抱着我的腿，鼻涕眼淚糊了整張臉。
我冷眼看着她，不爲所動。
「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我以前說你是個窮鬼，都是我在嫉妒你！」
「我嫉妒你學習成績比我好，長得又比我漂亮……」
「我還嫉妒學校裏的男生都喜歡你！」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欺負你的，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想死……」
「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做了，我會當一個好人……」
黃嬌嬌大哭道。
我皺着眉，輕嘆了一口氣。
雖然黃嬌嬌十分可惡，但到底是條鮮活的生命。
我注意到，她肩膀上的兩把火都已經被鬼給吹滅了。
無數陰白的面孔浮現在她周圍，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印堂處的最後一把火。
「如果你誠心贖罪，我教你一個法子。從現在開始，你要對你所有霸凌過的人，道歉並補償。」
「並且今晚十二點，準備好十倍的貢品放在十字路口，以補償那些鬼魂們。」
黃嬌嬌聽到，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我願意，只要能活下來, 我什麼都願意！」
我話音一轉：
「但前提是，你身上不能有過冤債。否則, 我也無法救你。」
黃嬌嬌眼裏閃過一絲心虛, 但隨即很快點頭。
那些道士走之後, 寢室又恢復了平靜。
黃嬌嬌許是真的害怕了，按照我所說的，向那些被自己霸凌過的人一一道歉，並承諾補償。
可那些曾被她霸凌過的, 全都不買她的賬。
畢竟黃嬌嬌曾經做的事情，實在是可惡至極。
黃嬌嬌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十二點，來到了學校門口的十字路口。
我跟在了她身後。
夜晚寂靜得可怕。
黃嬌嬌按照我說的，準備好了十倍的貢品。
「這樣……就可以了嗎？」
她顫顫巍巍地問道。
我盯着她的眼睛。
「你確定你沒有像他們一樣，身上背了冤債嗎？」
黃嬌嬌快速點頭：「我不過就是喜歡欺負人了點, 我可從來沒有讓誰死過！」
我見她如此肯定，便強行打開了鬼門關。
鬼門關一開，無數森森白影浮現。
擺在地上的貢品，以驚人的數量在減少着。
無數鬼在搶奪着地上的貢品。
黃嬌嬌雖然看不見這些鬼，但她能看見貢品在不斷地減少着。
她鬆了口氣：「茵茵, 他們是不是原諒我了？」
我卻搖了搖頭，指了指黃嬌嬌的後背。
她的後背上, 趴着好幾個面容極爲恐怖的嬰孩。
這些嬰孩發出ţū⁼刺耳的啼哭聲。
「你確定, 你身上沒有背過冤債？」
黃嬌嬌面容一滯。
我看見她印堂處的火, 也滅了。
下一刻, 這些嬰孩臉上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它們張開嘴, 鋒利的牙齒撕咬着黃嬌嬌身上的血肉。
黃嬌嬌看不見，尖叫着說道：「蘇茵！有什麼東西在咬我！」
一塊連血帶皮的肉從黃嬌嬌腿上被硬扯了下來。
黃嬌嬌疼得快要暈過去。
「蘇茵！你這個死騙子, 你不是說他們原諒我了嗎？」
黃嬌嬌陰毒無比地瞪着我。
我的臉色冷得出奇。
「他們或許是原諒你了，可你也騙了我。」
「你的身上，不僅僅背了一條冤債。」
「這些嬰靈, 恐怕生前都是被你殺死的。」
「他們來找你索命了！」

-11-
看見眼前血肉橫飛的一幕，我忍不住轉過了身。
黃嬌嬌剛開始還能咒罵我, 可後來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等到最後, 連一點聲音也聽不見了。
我轉過身來，看見黃嬌嬌眼睛瞪得大大的，身上早就沒了一塊完好的肉。
地上全是碎肉和鮮血, 十分觸目驚心。
那些嬰靈身上突然被幾道金光籠罩，然後心滿意足地朝着鬼門關爬去, 最後門緩緩合起，消失在了我的視線裏。
我嘆息着搖了搖頭，隨後回到了學校。

-12-
三天後。
我終於知道了黃嬌嬌身上這些嬰靈的由來。
警方在黃嬌嬌家的花園裏，找到了三具嬰兒的骸骨。
原來黃嬌嬌一直害ţų₅怕後媽生下的孩子，搶奪了她在父親心中的地位。
所以每次都趁着後媽沒注意的時候, 將孩子偷偷殺死。
聽說有一個孩子死得最慘，是黃嬌嬌故意扔到野狗堆裏的。
另外兩個孩子, 也都是被黃嬌嬌故意溺死的。
據說以前黃嬌嬌一直不讓外人去管理花園, 所以連她父親也沒想到, 自己的女兒竟然會如此狠毒。
之所以警察能發現屍體，是因爲黃嬌嬌的後媽突然聽到了花園裏傳來了孩子的啼哭聲，這才報了警。
這事結束後, 我和李可也被分到了新宿舍之中。
新室友爲人友善，我們相處得十分愉快。
我也開始每天忙活着，去準備下一次交易的商品。
畢竟我還得保持我在底下的口碑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