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紀念日那晚。
我撞見老婆摟着別的男人喝交杯酒。
見我生氣，她卻嫌我管得寬，罵我小心眼。
「逢場作戲你也計較，還算不算個男人？」
我於是聽話不再管她，直接跟她離婚。
她卻哭着來求我。
「老公，你別不管我。」
-1-
爲了給付思佳一個驚喜，我早早就在爲結婚紀念日做準備。
不僅給她訂了昂貴的首飾，限量款的包。
我還買來好幾百只氣球，給愛浪漫講情調的她，製造夢幻氛圍。
我一大早就開始吭吭給氣球打氣。
打了幾個小時，打到我手腳直抽筋。
但只要一想到她推門進家時那滿眼驚喜的可愛模樣，再累我也覺得值。
而付思佳平時應酬多，她總抱怨外面的飯菜油水大，不健康。
所以我特意在家爲她做了一大桌她愛喫的菜。
只等着給她一個大驚喜。
可我傻傻等到午夜。
卻只等來一個叫「摩天輪見證浪漫愛情」的文旅熱搜。
熱搜的主人公，是無人機抓拍到的在摩天ƭù₆輪最高點比心合影的幾對俊男靚女。
其中一對，就有我那新婚一年，戀愛六年的妻子付思佳。
一桌子的菜涼得透底。
我的心更是涼到直冒青煙。
我忍不住把那條熱搜轉發到家庭羣，並艾特付思佳。
「媳婦，什麼時候把人帶回來，讓全家見證一下你們的浪漫愛情？」
-2-
我從臨做好晚飯就聯繫付思佳。
微信不回。
電話不接。
而我把這條熱搜一轉發到跟她父母一起的家庭羣裏，她立刻就給我打了電話過來。
「宋堯，你什麼意思啊？沒事挑事是麼？你趕緊把消息撤回！」
明明她和別的男人親密合影被認作情侶，有錯在先。
可她不僅沒有一句解釋，反而開口就是質問。
我都被氣笑了。
「除了讓我撤回，你就沒什麼想跟我說的？」
付思佳聽了，火氣更大了。
「宋堯你有勁嗎？你明知道這是我的客戶，你以爲我願意天天跟孫子似的哄客戶開心是麼？我這麼賣命工作，我都是爲了誰？」
我揉了揉突突亂跳的太陽穴，竭力壓着脾氣。
「如果我和我的女客戶也親密到被人認作情侶，你也只會體諒我工作艱辛，不會怪我沒有邊界感，是這個意思吧？」
「……宋堯，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心眼這麼小？算了，隨你怎麼想吧，我應付客戶已經很累了，我沒心情再應付你這些無聊的指責。」
她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都來不及整理心情，岳母的電話緊跟着又打了進來。
「宋堯啊，你發這種陰陽怪氣的話污衊佳佳，是不是有點過分了啊？她每天那麼辛苦，怎麼你卻一點都不能體諒她呢？我拿我的性命給你保證，佳佳品行端正，絕不會幹出背叛婚姻的事，這樣你滿意了吧？」
我頭疼得厲害。
「媽，我當然相信佳佳，但您不覺得凡事都該有個分寸嗎？」
「佳佳怎麼沒分寸了？我反而覺得她大半夜的還要硬着頭皮去應酬，簡直心疼死我。她一年五六十萬的工資，你以爲每天在家躺着睡覺就能輕鬆拿到？宋堯啊，不是媽說你，你說你一個大男人，賺得還沒媳婦多，你難道不應該安分守己做好她的後盾？而不該這樣捕風捉影小肚雞腸給媳婦添堵吧，媽說的有錯麼？」
我沒她賺得多？
我瞥了一眼桌上準備送給她的禮物，無語而笑。
當初付思佳父母不滿意我創業，說他們家家境很好，不差錢。
而創業不光風險高，可能會讓他們的女兒跟着操心受苦，並且一旦男人變成老闆恐怕就少不了拈花惹草的風流事，委屈了他們的寶貝女兒。ẗŭ₂
所以他們開出的條件是，我只有考公帶編制，他們才同意把女兒嫁給我。
我真的是愛極了付思佳。ẗű¹
所以我毫不猶豫把我創立起來的公司轉給朋友。
並在當年就考公上岸，才成功得到了二老的認可。
可現在，他們又開始我賺的不如付思佳多了？
-3-
岳母又絮絮叨叨教育了我好一會兒。
就好像今晚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再正常不過，反倒是我小題大做無理取鬧。
都給我整不會了……
我默默看了一會牆上的婚紗照。
起身隨便喫了幾口飯，把餐桌收拾乾淨。
然後便直接洗澡睡覺。
這是頭一次，我沒有再像平時那樣， 哪怕困得已經睜不開眼，也要苦苦等着晚歸的付思佳給我打電話。
她公司明明給她配了專屬司機，她卻次次要我親自開車接她回家。
進家還要給她端茶遞水，上牀再爲她按摩頸肩……
今晚，我實在累了。
也因爲餓了太久又喫了冷飯，有點胃疼。
沒力氣伺候了。
我喫了胃藥，很快就睡熟。
聽見門響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看了眼時間。
已經是凌晨兩點多。
我側過身去，背對着臥室門的方向，繼續睡。
「啪」的一聲，付思佳竟打開了臥室的大燈！
-4-
我趕緊捂住刺痛的眼睛。
還沒等說話，她一把就扯開我的被子。
「宋堯，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忍氣吞聲，你卻睡得安穩自在？不接我的電話，不接我回家，連杯熱水都不給我備！你就不怕大半夜的我在外面出事？你有沒有良心啊你？」
適應了刺目的光線後，我靜靜看着她。
她居然委屈得紅了眼眶？
我搖了搖頭，坐起身，耐心解釋。
「我今晚胃疼，就先睡了。再說我是因爲知道你有司機接送，不會有安全問題，才……」
她憤怒打斷我。
「你少拿胃疼找藉口，你根本就是在和我賭氣拍照的事！我真沒想到你是這麼小心眼的人，你知道那個客戶對我們公司多重要嗎，惹惱他我們丟掉的會是幾千萬的大單，他提要求，我敢得罪他嗎？」
我剛要開口，她又立刻指着我的鼻子。
「你閉嘴！我不想聽你再編理由！你就是骨子裏大男子主義作Ṫü⁺祟，嫌我忙事業不顧家對吧？可你以爲我願意這麼辛苦啊？你要是一年能賺個百上來萬，我也想回家享清福啊！宋堯，你別一面享受着我給你的物質條件，一面對我指手畫腳挑三揀四，真讓人瞧不起！」
我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氣。
「佳佳，這份工作雖然辛苦，但你短短兩年就做到大客戶經理的位置，讓你特別有成就感，你痛並快樂着，這是你親口對我說的。所以我一直支持你的工作，家務全都我做，大事小情全都對你有求必應，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我認真看着她，「可既然你這麼委屈，那就辭職吧。我有能力給你衣食無憂的生活，我們別因爲這個吵架傷感情，行麼？」
「就你那點工資，能讓我衣食無憂？」付思佳冷笑，「也對，我天天穿地攤貨，喫白粥鹹菜，凍不死餓不死，也算衣食無憂。」
「可當初不考公，你父母就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你也是認可的，不是嗎？」
付思佳的眼淚，突然大顆大顆往下滾。
「你這是把自己沒本事賺不到錢的責任，推到我們家頭上來？宋堯，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相愛這麼多年，只要她一哭，我就心疼得什麼脾氣都沒了。
可不知道爲什麼，此刻她的眼淚卻只讓我煩躁。
我耐着性子，放低了聲音。
「別哭了。你太忙，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我不怪你。可你看看我給你佈置的那些氣球，再看看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如果能讓你稍微高興一點，有什麼話我們等明天平靜了再談，好嗎？」
我把特意放在她牀頭櫃上的精美包裝袋，遞給她。
並撐出一個笑來，親暱說道：「快打開看看，保證你喜歡。」
-5-
付思佳卻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包裝袋。
「放那吧，太晚了，我想睡覺了。」
我本來是想讓她看到禮物的價值，讓她驚喜之餘，知道我並不是窮得要靠她養。
可她既然不想看。
潑了我一頭冷水。
我也沒什麼心情再多話。
大概是我的好脾氣和沉默，讓她意識到忘記結婚紀念日這麼重要的事，多少有些不妥。
她軟了語氣。
「明晚我爭取早點下班，我們補過一下紀念日吧。」
我垂着視線，「好，趕緊睡吧。」
半天沒聽見她回應，我不解看向她。
她正一臉驚訝望着我，「你不打算起來去給我衝杯蜂蜜水？就讓我直接睡覺？」
我點頭，「你要喝，我就去給你衝。」
「可你以前都是主動給我衝的宋堯！」
付思佳的眼淚又開始往外冒。
「不願意衝就別答應，一個大男人，硬氣點行不行？別天天搞的像我欺負你一樣，沒勁！」
她說完就摔門去了客房。
換做以往，我是必然要追出去把她哄好，纔算完。
她美其名曰我們之間不能讓矛盾過夜。
實際上就是要求我必須時時事事哄着她。
可她既然說大男人應該硬氣點。
我覺得我應該聽她的。
關燈，睡覺。
不必再低聲下氣哄人的世界，格外安寧。
-6-
第二天一早，我依然早起給付思佳做早餐。
氣歸氣，可我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要把她照顧周全。
因爲廚房油煙傷身體傷皮膚，我爸爲我媽做了一輩子的飯菜。
或許是遺傳，我也願意爲付思佳做一輩子。
我蒸了幾個蔥油花捲，做了紫菜蛋花湯。
還用雞胸肉和各色蔬菜給她做了一份沙拉。
可我忙活大半天，她卻看都沒看，直接就往玄關走。
我喊了她一聲，「佳佳，飯做好了。」
她在換鞋，連頭也沒抬。
「嗯，你自己喫吧。我今天很忙，來不及喫。」
「那你今天很忙的話，今晚的紀念日，還有空補嗎？」
如果她忙得趕不回來，我也就不必費勁巴力又忙活一大桌菜，最後再涼掉浪費。
她卻驚訝而微怒地望向我。
「不都說好了補嗎？你要不願意就算了，陰陽怪氣什麼啊？」
我愣住。
我哪裏陰陽怪氣了？
我自問我的語氣和態度都再正常不過。
「到底補不補？你給句痛快話！我說了我很忙，不像你那麼閒！」
看着她不耐煩的表情，我一陣心涼。
卻還是果斷點頭，「補，畢竟是我們第一個結婚紀念日，佳佳。」
「知道了，我盡力早回來。」
付思佳沒好氣應着，推門而出。
我靜靜坐了一會。
心煩意亂。
看着滿屋漸漸開始乾癟的氣球，我麻木地拿氣針一隻只扎破。
然後裝進垃圾袋，全都丟了出去。
-7-
一整天，我都沒有聯繫付思佳。
多年裏。
每天我都會不知疲倦地發消息叮囑她，再忙也要多喝水，按時活動身體。
每天中午更是雷打不動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今天的工作順不順利，午飯喫的好不好。
可今天，我有點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她才能不發火。
畢竟要是電話裏再說錯話，惹了她生氣，可能晚上的紀念日就又補不成了。
而我不找她，她是不會主動想起來找我的。
都說愛情裏最先動心的那個人，往往愛得卑微。
我苦笑。
愛情這杯酒，誰喝都得醉。
要是卑微點能換來幸福，我倒也不後悔。
下班後，我去市場買了滿滿兩大兜食材回了家。
和前一天一樣，我準備的全是她最愛喫的菜。
紅燒排骨，糖醋魚段，番茄牛腩，冬瓜肉丸湯。
清炒筍絲，宮爆雙丁，絲瓜冰蝦，木耳荷蘭豆。
外加一盤燻肘花，一盤醬牛肉。
十個菜。
寓意十全十美。
哪怕煙熏火燎忙碌不堪。
可只要她喫得開心，我們的生活幸福和美，我就甘之如飴。
我也希望，這頓溫馨晚餐能讓她心平氣和麪對我。
關於工作和賺錢，我今晚有很多話，想對她說。
……
七點，她杳無音信。
我耐着性子沒有聯繫她。
九點，她依然連個消息都沒發。
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她始終不接。
十點，我忍無可忍，給她的司機打過去。
這才知道，她今晚和客戶有飯局。
飯局結束後，她現在，正在陪客戶唱歌……
我立刻拿起外套，直奔他們唱歌的地方。
推開包房門。
充斥着菸酒氣的昏暗燈光下。
付思佳正一手拿着話筒，一手端着酒杯。
和一個腦門鋥亮的中年男人，在喝交杯酒。
兩人在衆人起鬨聲中喝完手裏的酒。
那男人便一把摟過付思佳，扯着嗓子唱道：「明明很愛你，明明想靠近，爲什麼還要再浪費時間不把你抱緊。」
付思佳絲毫沒有推拒。
反而笑得一臉甜蜜，倚在他懷裏，接着唱：「夠真心纔是最厲害的武器，我會拼命讓你更滿意。」
摟得真緊。
唱得也真帶勁。
太他媽好聽了。
我忍不住給他們鼓了鼓掌。
「要不你倆趕緊來個法式深吻，讓彼此更滿意，可千萬別留下什麼遺憾？」
-8-
我直接切斷音響，說出的這句話。
讓所有人都愣住。
付思佳趕緊推開那男人摟着她的鹹豬手。
那男人一臉不悅瞪着我，「你誰啊？」
我笑了笑，看向付思佳。
「告訴他，我是誰。」
付思佳尷尬扯了扯嘴脣。
「這是我哥，一向愛管我，劉總您別生氣。」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她，「付，思，佳？」
付思佳立刻扯過我，示威般擰了一下我的腰，低低說道：「坐過去等着我！閉上你的嘴！」
直到我被她推進沙發裏，大腦還處於一片空白中。
幾人說說笑笑，又唱了幾首歌。
可因爲我在場，且誰都看得出我神色不悅。
也便沒人再做什麼出格的舉動。
很快就散了場。
我冷然跟着付思佳往外走。
她和那個劉總並肩走在我前面。
一直到我車前。
她居然拉開車後門，殷勤笑道：「劉總您請。」
我脫口而出，「你司機呢？」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太晚了，司機等着辛苦，我讓他回去了。」
哦，合着我不是人，不辛苦？
我壓着怒氣上了車。
我以爲付思佳會坐到副駕駛來。
誰知她竟直接坐在後座，和劉總坐在了一起。
並對我命令道：「劉總家在秀苑花園，先把劉總送回家。」
-9-
這是真把我當成了司機？
我沉着臉色，一言不發地開了車。
劉總打了個酒嗝，「付經理的哥哥，看起來脾氣還不小。幹什麼工作的？」
我沒理他。
付思佳賠着笑臉，「他啊，就一喫鐵飯碗的。錢掙不了多少，譜擺的大罷了。」
「喲，官家人啊。」劉總怪聲怪氣地笑，「失敬失敬，是什麼官職啊？」
付思佳撇嘴笑道：「就一小破科員，連個科長都混不上。」
「啊？這麼慘啊，工作幾年啦？」
「都兩三年了。」
「嘖，瞧咱們付經理，才兩年就做到大經理了呢。」
「哪裏，劉總您過獎了，都是多虧各位老總照顧我。」
「哈哈，我就欣賞小付你這個拎得清看得透的性子，這筆單你放心，妥妥交給你們了。」
「那真是太謝謝劉總了！」
「誒，客氣什麼。來日方長，來日方長！」
……
我強忍着把那姓劉的送到家。
付思佳則開始衝我發脾氣。
「宋堯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你知不知道你今晚差點毀了我的大單！」
我咬緊牙。
「所以你一直對外裝單身，釣客戶，是吧，付思佳？」
我這句話戳得付思佳有些心虛。
她頓了頓，卻又理直氣壯道：「那是我們老闆要求的！我們每個客戶經理都是這樣做的，我又沒做出格的事，不過是逢場作戲想多賺點業績養家，宋堯你明明是最大受益者，你不心疼我天天在外面委曲求全，卻反倒來沒良心指責我？」
我頭上直冒綠光，卻成了最大受益者？
我腦海裏滿是她和男人在摩天輪裏貼頭照相的俏皮親密，和男人摟摟抱抱喝交杯酒的甜蜜笑臉……
不由冷笑道：「你委曲求全？我看你是樂在其中吧？」
「宋堯！你什麼意思？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我從後視鏡裏看向她。
她總是這樣。
沒理也能狡三分。
從前覺得她這樣是機靈可愛，總是依着她，哄着她。
現在才發現，她已經被我慣得出了格。
我搖了搖頭，聲音沙啞。
「沒意思。」
「什麼叫沒意思？你含沙射影什麼呢？不想過了你就直說！」
她的話音一落。
我們兩個都愣了。
我們早就約定過，再吵再鬧也輕易不能提分手。
可現在，她仗着我對她的愛，肆無忌憚。
我胸口堵着一口氣，馬上換了路線。
直接把她送到了岳父母家。
-10-
恰逢週末。
我在家窩了兩整天。
刷新聞，看電影，睡覺。
一次也沒有聯繫付思佳。
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冷靜冷靜。
但不能否認的是，我心裏其實還是有那麼一絲絲期盼。
盼着她能在我冷落她這兩天，意識到自己的問題，主動聯繫我。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她。
可她卻越來越傷我的心。
明明有錯，也死不承認。
連一句軟話都不肯對我說。
她明明知道，我是那麼那麼愛她，她只要跟我稍微露個笑臉，撒個嬌。
就算天大的事我也不捨得責怪她。
可我終究還是奢望了。
她不僅不聯繫我，甚至在週日傍晚還發了個朋友圈。
照片裏曬出的是一個高檔餐廳。
精緻的菜品，兩副碗筷。
還故意露出一角男人的襯衫，和襯衫上價值不菲的袖釦。
配上文字：「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生活還有那麼多美好等着我們。」
我久久凝着手機屏幕。
說是心死如灰都不爲過。
我覺得她不會真的出軌，畢竟我們之間有那麼深的感情基礎。
她只是在故意氣我。
氣我不再去哄她，不再順着她。
可是，這麼多年，一向如此。
我真的累了。
如果夫妻之間有了矛盾，不管我是不是過錯方，都要無條件去屈服妥協才能換來和諧。並且她永遠只站在自己的立場看問題，不僅從不爲我考慮，甚至低劣到用第三者來刺激我……
那麼，這樣的日子，根本走不到我曾渴望的天長地久。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和付思佳好好談一次。
畢竟她是我的初戀，是我唯一愛過的人。
也是我真心實意想和她生兒育女，白頭偕老的人。
可我還沒等聯繫付思佳，她父母就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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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禮貌給二老奉上茶水。
岳母氣哼哼不說話。
岳父皺眉看着我，語重心長。
「宋堯啊，說實話當初我們就不同意佳佳跟你在一塊。你們成長的環境不一樣，生活理念方方面面肯定差異少不了。我們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而你在南方小城鎮長大，當然我也不是說你們小地方人有什麼，我就是說這差異啊，實在有點大。」
我笑了笑。
「有話您直說，爸，我理解着就是我配不上佳佳，是這個意思吧？」
岳父喝了口茶。
「英雄不問出身，我從沒說過什麼配不配的話，這是你自己的曲解。但我的意思是，你要追上我女兒的腳步纔行，不能一面靠我女兒養着，一面又給我辛苦賺錢的女兒潑髒水，你說對吧？」
我更是覺得好笑。
「爸，您這話說的我不認同。我上班賺錢，下班持家，我什麼時候靠付思佳養着了？您自己問問她，我花過她一分錢沒有？她掙的錢全在她自己卡上，我碰都沒碰過。您再問問她，她洗過一件衣服嗎，做過一口飯嗎？我伺候她這麼多年，對她百依百順，她卻在外面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喝交杯酒，您覺得我應該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跪在她跟那男人面前，再給他們倒滿酒，祝他們天長地久？」
這麼多年，我從來對兩人禮貌尊重。
眼下見我竟開始「頂嘴」，岳父岳母大爲震驚，面面相覷。
岳母一拍桌子，「我早就說，小地方的人上不了檯面！老付你看看他這目無尊長的樣子，還能不能要了？當初你娶佳佳，我們彩禮都沒跟你要，好好一個姑娘白白嫁給了你，辛苦養着你，還要受你的氣！你知不知道，追求我們佳佳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這傻丫頭一根筋認準了你，我們壓根就不可能同意她嫁給你！」
我不急不惱，淡淡一笑。
「您別繞來繞去，您到底想怎麼着？」
岳母噎了一下，怒道：「你把佳佳扔回孃家整整兩天都不去服個軟，我看你也是新鮮勁過了，不打算好好待佳佳了。既然這樣，我們佳佳也不用上趕着求着你，要離婚就趁早，好在你們沒孩子，也都各自年輕，誰也別耽誤誰往後的幸福！」
話音未落，我已經涼透了心。
當初他們是沒跟我要彩禮。
可我全款買了這套 150 平米的婚房，房本上還只寫了付思佳一個人的名字，他們笑得根本合不攏嘴。
況且戀愛這些年，我逢年過節必給他們送禮物。
哪次的禮物沒個幾萬都下不來。
他們逢人就吹，說他們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女婿不僅捨得給他們花錢，還對他們女兒千依百順。
可女兒女婿有了矛盾，他們不僅不問是非，更不肯從中周旋撮合，反而上門就逼離婚？
我總算明白，付思佳的任性不講理，是從哪來的了！
我活動了下僵直的脖子，點了點頭。
「行，就按您說的辦。」
兩人愣了。
岳母氣道：「你看看，你看看老付，我就說這宋堯變了心，你還不信！我不過是想讓他上家去給佳佳賠個禮道個歉，把佳佳哄好就完了，我拿離婚嚇唬嚇唬他，他還真要離？」
我面無表情道：「不好意思，我沒錯，也就談不上道歉。既然付思佳委託二老來轉告我，那麻煩您二位跟她說一聲，明天一早到民政局，我們辦手續。」
岳父凝眉不說話。
岳母結結巴巴又道：「那，那這房子是佳佳名下的，理應給佳佳。還有，佳佳辛辛苦苦賺的錢，你一分也別想要！哦對了，還有，我們佳佳的青春損失費你得補償，補償……」
我點頭，靜靜等着她獅子大開口。
她咬牙道：「五百萬！五Ṱű̂¹百萬現金補償給佳佳，佳佳就跟你離婚！」
我忍不住笑了。
「就五百萬啊？行，您等着。」
我說完就走進臥室，把送給付思佳的結婚紀念日禮物放到岳母手裏。
「這，這是什麼玩意兒？你別想糊弄我！」
我打開門，做出請的手勢。
「您轉交付思佳，她識貨。一個包，一件首飾，比您要的五百萬多得多。二位慢走，不送。」
-12-
我和付思佳是大學同學。
她不僅ťū́₀漂亮，成績也好，還是各個社團的名人。
作爲系花，追她的人的確一大把。
可我也不差。
我的成績穩穩全系第一，籃球足球全是主力。
我們倆相愛，其實屬於互相愛慕，我來表白的那一種。
而從愛上付思佳那天起，她就是我想攜手一輩子的人。
可我沒想到不過才工作短短兩三年，她的單純就被這物慾的社會染了色。
她爸媽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南方小地方出來的人。
可是在我們那個小地方，幾千萬資產的人，一抓一大把。
我本來也沒想隱瞞我家的經濟狀況。
但兩家家長談訂婚之時，我父母本來要交待個大概，誰知付思佳父母卻拿着架子，從頭到尾都不給我父母好臉色，對他們各種明譏暗諷。
我父母滿心歡喜大老遠跑過來，卻生了一肚子的氣。
我是家中獨子。
父母很疼我。
見我死心塌地愛付思佳，還一再給她父母說好話，父母縱然不滿意親家，也只能隨着我。
他們雖然心裏不悅，卻還是二話不說，婚房出了全款。
也同意我留在京城，要麼自己創業，要麼按她家要求考公，不逼着我回去繼承家業。
該給付思佳的面子和禮數，我父母是一個也沒落下。
付思佳卻在新婚第一年的春節，連陪我回家過個年都不肯。
我理解她也是獨生女，舍不下父母。
所以跟她商量，過完初三再去我家，好歹新婚第一個春節，總得見見我父母。
誰知她卻跟我哭得一臉委屈。
說我們南方冬天屋子冷，她受不了，那幾天剛好又是她姨媽期，她讓我多心疼心疼她。
其實那個春節，我本來想把她帶回家，帶她去看看我家的企業。
大富大貴說不上，但資產幾十億還是有的。
可她哭哭啼啼不肯去，我也只能依着她，想等以後再說，反正機會有的是。
誰知道，偏偏就沒有以後了。
我思緒凌亂的回憶着過往，漸漸睡去。
誰知一大早，我竟被一陣飯香給驚醒……
-13-
看到廚房裏忙碌的付思佳時，我簡直以爲自己花了眼。
「宋堯，你醒啦？」
付思佳向我笑了笑。
「快去洗漱，趕緊來喫飯，我做了你最愛喫的薺菜小餛飩！」
我看着操作檯上凌亂的麪皮和餡料，還有鍋里正冒着香氣的餛飩。
忍不住勾了勾脣。
原來這麼複雜的東西，她也會做？
可曾經我新冠發高燒動不了的時候，讓她給我煮口軟爛的白粥，她都說她煮不好，還不如給我點外賣省事……
「不喫了，先去民政局吧。」
我淡淡說着，轉身離開。
付思佳急忙一把拉住我，「宋堯，你別生我氣了，昨晚我爸媽其實不是想逼我們離婚，他們就是想讓你跟我服個軟，讓你以後別再動不動就把我送去孃家，讓我受委屈。」
我低頭瞥了一眼她蹭在我衣服上的麪粉。
「你把我衣服弄髒了，煩不煩啊？」
付思佳愣住。
我冷冷抖落麪粉，又皺着眉頭說道：「以後要想做飯，就拿出誠意用心做，別弄出那麼大動靜，還讓不讓我睡覺了？你不知道我很忙，很辛苦嗎？」
付思佳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沒錯，這些都是她曾經甩給我的話！
我只不過原封不動還給了她。
這一刻，我忽然發現。
其實我們之間的問題，早就存在。
我們之間的感情，全是靠我的寵愛和寬容在維繫。
只不過曾經我對她滿腔的愛意勝過一切，讓我不願意去深想。
現在再想起來，點點滴滴，實在寒心。
「宋堯，我不想跟你離婚。」
付思佳跟在我身後，帶着哭腔說道。
「你再給我個機會行嗎？我以後保證不再任性對你亂發脾氣了，昨晚我爸媽已經批評了我，我……」
我回頭，涼涼打斷她。
「是因爲你們一家忽然發現，我還挺有錢的，是麼？」
-14-
付思佳先是一愣，繼而拼命搖頭。
「不是，宋堯，其實你家能全款買這套房子，我就知道你家不缺錢。只是，我以爲……」
我笑了。
「以爲我家掏空家底也就這麼多而已，還沒到你們京城人能夠高看我們一眼的程度，對吧？」
付思佳把嘴脣咬的通紅，淚水漣漣。
「宋堯，你別這麼對我行嗎，我難受。」
「現在知道難受了？可我這麼多年，一直被你踩在腳下，你就沒想過我難不難受？」
「宋堯，我以後保證不會了，我……」
我打斷她。
「付思佳，再深的愛，也有磨沒的一天。如果是我每天以未婚的身份，出去和各種女人勾肩搭背，甚至連交杯酒都喝得眉開眼笑，然後卻來指責你小題大做，不懂我賺錢辛苦，你會原諒我麼？」
付思佳毫不猶豫把頭點得像搗米。
「宋堯，我能！我能原諒你的！」
我像看陌生人一樣看着她。
心頭對她的那一絲不捨，也全被她這句話，耗光了。
但凡她真認識到自己的錯，肯換位思考，從我的角度想一想我的感受，就絕不會回答得這麼虛僞痛快。
這就是本性難移吧。
所以就算我們這次和好，用不了多久，她也會和從前一樣，只考慮她自己的利益得失。
把我當個僕人，而非愛人。
「宋堯，你別這麼看着我，我受不了你這個態度。」
付思佳哭了起來。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捨得放下嗎？還是說你覺得我背叛你了，你接受不了？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我今天就去辭職好不好？我再也不拋頭露面出去應酬了，這樣你能原諒我了嗎？」
從前她一哭，我的心就立刻揪緊。
不管有錯沒錯，只要她因爲我掉了淚，就是我不對。
因爲我是那麼愛她……
可現在，她的哭聲真讓人心煩。
每個字都在胡攪蠻纏！
「隨你吧，我要去上班了。」
我知道她今天是不可能和我去民政局的。
我也實在懶得再聽她胡言亂語。
我連洗漱都懶得洗，直接去了單位衛生間，胡亂洗了一把。
臨近中午，門衛忽然給我打來電話。
「小宋啊，有人找你，你下來一趟吧？」
-15-
我莫名其妙下了樓。
看見一襲淡紫色連衣裙的付思佳，正嫋娜動人地提着精緻的飯盒，向我溫柔淺笑。
「宋堯，我給你做了午飯。你嚐嚐看，肯定比食堂的飯菜好喫。」
「還有這個，我給你切了份水果拼盤，給你增加維 C。」
我沒有接。
只是冷冷說了一句。
「以後別來我單位找我，這是工作的地方，不是秀恩愛的地方。」
去年夏天下過一場大暴雨。
傍晚的天空一下子就變得漆黑可怖，電閃雷鳴。
我心急火燎地趕去付思佳公司，接她回家。
當時她正在會客室和客戶聊天喝茶。
被前臺喊下來後，她見到我毫無驚喜，直接就給我來了這麼一句話。
說我打擾了她的工作，讓她因爲私事怠慢了她的大客戶。
我趕緊賠着笑臉哄着她，說我擔心她的安全，不放心司機送她回家，才親自來接她的。
並保證以後沒她允許絕不會私自打擾她工作。
她的臉色纔好看了些。
我這句話，也讓付思佳記起了她做過的事。
花一樣獻媚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嘴角。
我頭也沒回就上了樓。
下班後，我再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急着回家做飯。
而是和同事們約了羽毛球，去球場打了個酣暢淋漓，又一起喫了大排檔纔回家。
進門的時候，沙發裏的付思佳立刻起身迎向我，接過我換下的衣服。
甚至蹲下去爲我換鞋。
我一陣惡寒，連忙後退了好幾步。
她尷尬站起來，扯扯嘴角，揚起她包紮的手指。
「我想做幾個你愛喫的菜，結果不小心切了手。」
我面無表情看着她。
「離死遠着呢，至於這麼矯情嗎？」
沒錯，我受傷時，她總是這麼說。
而我只說了她這一次，她眼圈就紅了？
「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也不接，消息也不回。你不回家喫飯，起碼告訴我一聲，免得我白忙一場……」
她說着說着，意識到什麼，忽然頓住。
我笑了下，什麼都沒說，只是繞過她往屋裏走。
她的哭聲漸漸傳來。
我戴上耳機，放着歌，隔絕了那些令人不悅的噪音。
開始收拾行李。
-16-
付思佳真的辭職了。
她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每天起早換花樣給我做早飯。
白天發無數個消息噓寒問暖。
晚上又爲我做大一桌子晚飯。
可她越這樣，越在提醒我曾經長達數年的卑微。
我所有的深愛，一絲一毫都不曾捂熱她的心。
而如果不是因爲我送禮的闊綽窺見我的家底，她也不可能這樣討好我。
畢竟從戀愛開始，她就始終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而我以爲，如果王子真心實意寵着公主，公主也一樣會真誠相待。
但現在我總是看清了真相。
還好，不算太晚，Ṫū₇沒有把一生搭進去。
我已經買好了回家鄉小城的機票。
「付思佳，這樣的日子，你快樂麼。」
付思佳怔怔看着我，先是搖了搖頭，又立刻點頭。
「宋堯，只要你原諒我，我們還會像以前那樣快樂。」
我輕嗤而笑。
「是你快樂，而我，很不快樂。」
她顫着雙脣，淚如雨下。
「真的不能原諒我了嗎？我就算有錯，也罪不至死吧？你爲什麼就非揪着過去不放？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把悔改的誠意全都擺在了你面前，你卻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宋堯，你說實話，你是不是膩了我，不愛我了？明明是你喜新厭舊想跟我離婚，卻非拿我犯錯當藉口！」
你看，她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
我已經心無波瀾，連生氣都不屑了。
「付思佳，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跟我去民政局離婚，要麼等我起訴, 把你的醜事公佈於衆。」
她撲過來抱住我，「不要宋堯！我沒什麼醜事可怕的！我就是不能跟你離婚！我愛你，宋堯, 我愛你啊！」
我皺眉推開她。
門鈴聲恰好響起。
來客竟是那位交杯酒劉總。
付思佳錯愕,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
劉總乾笑了兩聲。
「這不聽說你不肯離婚，我來勸勸你嘛。小付啊，我把咱們春風一度那個晚上, 都跟你老公實話實說了, 你就算賴着他不離, 以後你也沒好日子過，畢竟沒有男人能容忍老婆跟別人睡是吧？你還不如跟了我, 我也是真心實意喜歡你……」
「住口, 你住口！」
付思佳整個人都崩了。
她顫抖着抓住我，「宋堯, 你別聽他胡說，我沒有, 我沒有背叛你！」
我拂開她, 嫌惡地抖了抖襯衫。
「我不過給了他點錢，他就把視頻給我看了, 付思佳。」
付思佳如遭雷擊，憤怒轉向劉總，「你這個齷齪小人！那天明明是你給我灌醉了，你居然還錄視頻！」
「可你爲了簽下我的單子，隔幾天不是照樣跟我喝了交杯酒, 還跟我去五星級酒店喫大餐, 還跟我腆着臉要奢侈品包做禮物？」
劉總的話, 立刻懟得付思佳啞口無言。
她面色如紙望着我。
卻抖着嘴脣一個字都說不出。
我率先提着皮箱出了門。
劉總半拖半拽着她, 「走吧, 趕緊跟小宋總去民政局, 以後老子慢慢調教你。」
……
一個月後, 我回京城領離婚證這天。
依然是劉總送付思佳到的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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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總見到我便點頭哈腰。
而我連看都沒看他身旁的付思佳, 直接到窗口拿了證, 快步離開。
風中傳來付思佳哽咽的哭聲。
「宋堯，你連一句話都不肯跟我說了, 是麼。」
「我知道錯了，宋堯, 我不該鬼迷心竅, 明知你對我那麼好, 卻嫌你沒錢無視你的感受……原諒我，宋堯……」
「閉嘴吧，唧唧歪歪煩不煩人？人家小宋總的時間多寶貴, 是用來跟你這種人囉嗦浪費的嗎？再廢話我抽你信不信？」
我頭也沒回上了車。
劉總是有老婆的人, 在外情人無數。
付思佳被劉總這樣的男人纏上，未來必定生不如死。
不過她是死是活，都與我沒關係了。
不是所有錯誤都能被原諒。
不珍惜生活的人, 終將被生活拋棄。
而我的新生，從這一刻，將絢麗綻放。
（全文完）
作者署名：玖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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