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小福星

窮到交不起房租的第七天，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的眼前突然湧出一大羣彈幕。
【啊啊啊是我們的小福星男主！誰撿到他就能天降好運！】
【明明自帶福星體質卻被轉手七次，那些人發達後就拋棄了他，嗚嗚嗚嗚真可憐。】
反應過來後，我猛地抱住他親了幾大口。
媽呀，我真是撿到寶了！

-1-
這天晚上，我照例推着炒粉車收攤回家，在家樓下給自己炒了碗沒有肉的素粉。
房東催交房租的消息一條條彈出來。
【你已經遲交房租整整一個星期了，我再給你最後三天時間，如果還不把錢轉過來，就給我收拾收拾滾蛋吧！】
頓時，我焦慮得沒半點胃口，開始陰暗地爬行發瘋。
啊啊啊今天的生意依舊慘淡，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去睡大街了，要不我去搶銀行吧，進去踩縫紉機還能混口飯喫哈哈哈哈，人活着哪有不瘋的哈哈哈……
角落裏卻突然蹦出來一個小孩走到我面前。
「姐姐，餓……」
我抬頭一看，被嚇了一跳，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
瘦成皮包骨的手臂，髒兮兮的衣服，還有發白的嘴脣，明顯是一副餓壞了的模樣。
天殺的，這是哪家的父母把孩子糟蹋成了這樣？
「你喫吧。」我把自己的那一碗素粉遞給他。
他也沒客氣，接過來後就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
傻孩子，那碗連鹽都沒怎麼放，也喫得這麼香。
我走到車前，重新點火，找出了半根火腿腸和兩把豆芽，往鍋裏磕了個蛋。
油鍋滋滋作響，蛋香味四溢，丟下一把寬粉，我用鐵勺翻動，倒入醬油和味精，最後撒下一把蔥花，出鍋。
「不夠喫吧，姐姐這裏還有。」我端着碗走過來。
色香味俱全的炒粉冒着熱氣，小男孩的眼睛發亮，不停吞嚥口水，卻遲遲沒有動作。
我正疑惑呢，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是真的……給我喫的嗎？」
熟悉的試探感讓我鼻子一酸，我笑着點點頭，「小心燙。」
得到我的許可，他才狼吞虎嚥起來。
喫飽喝足後，我決定將他送回家。
一個小孩這麼晚在外面晃盪，是件很危險的事。
可他卻不願意走，猶豫了半天才拉住了我的衣角。
一瞬間，我的眼前湧出一大羣彈幕。
【啊啊啊是我們的小福星男主！快給姨姨親親！】
【誰撿到他就能天降好運，這炒粉姐不會也要發財了吧。】
【明明自帶福星體質卻被轉手七次，那些人發達後就拋棄了他，嗚嗚嗚嗚真可憐。】
那些發財好運的字眼讓我腎上腺素飆升，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發現那些彈幕還在滾動。
【炒粉姐快收養小福星吧，遇見你之前他已經三天沒喫飯了。】
【樓上的你是認真的嗎？看她剛剛在地上打滾就感覺精神狀態不太好的樣子，能照顧好我們小男主嗎？】
彈幕紛紛擾擾，我激動地把他抱在懷裏猛親幾大口。
媽呀，我真是撿到寶了！
「小孩，跟姐姐回家嗎？管飽！」

-2-
帶小孩回到我十五平米的小房洗乾淨換好衣服後，他已經躺在牀上睡着了。
眉頭緊皺，睡得不算安穩。
對於看得到彈幕這件事，我接受良好。
畢竟在這人均撿到個魅魔，聽得到心聲的世界，能看到彈幕，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通過彈幕的一點點拼湊，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是一本男頻復仇文。
男主擁有福星體質，周圍的人會變得非常幸運，但由於從福利院被領養出來後，每一任父母在發達後就拋棄了他，還大罵他是「拖油瓶」，導致男主的童年一度十分悽慘。
在五歲那年，男主被豪門家族找回，從此踏上了復仇之路，成爲了商界大佬，那些拋棄過他的人，不是被送入大牢就是被丟到海里餵魚。
而我們的美強慘男主，終其一生被困在痛苦童年裏，孤獨終老。
怎麼會有這麼可憐的小苦瓜呢？
我想，如果沒有彈幕，我還是會帶他回家。
畢竟誰能面對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孩子不心軟？
上樓之前，我蹲下來問他。
「你叫什麼名字？」
他支支吾吾地半天，也說不出什麼。
彈幕爭先恐後地在幫他解釋。
【程曦，小福星的名字叫程曦，諧音晨曦】
【唉，好心疼啊，有一個代表着希望的名字，卻一生都被困在潮溼的雨季。】
想到這，我嘆了口氣，輕輕地幫他撫平眉頭。
「姐姐不會丟下你的。」
什麼程家少爺我不認識，我只知道他是我撿到的小孩。
就叫「明明」吧。
日月相伴，是爲明。
願他能像太陽和月亮一樣溫暖和耀眼。

-3-
第二天，我帶着明明一起在公園門口出攤。
如果說，昨天的我還對他的福星體質半信半疑，那麼今天的我是徹底心服口服了。
以往要到大中午的時候纔會有一兩個客人。
可今天，從出攤的那一秒開始，我的炒粉車前就排起了長龍。
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一邊炒粉，一邊收錢，忙得暈頭轉向。
死手，快炒啊！
明明自告奮勇擔任起了送餐的任務。
託他的福，許多在旁邊跳廣場舞的老太太們見到他，連舞都不跳了。
排大半個小時的隊來喫我的炒粉，就爲了摸摸他的小臉蛋。
「姑娘，你今年幾歲啦？兒子都這麼大了！長得真稀罕。」
我翻炒着油鍋，大喊着。
「大嬸！你誤會了，這是我弟弟，我今年才二十呢！」
「二十？我有個孫女也二十啦，正在上大學呢。」
一直忙到了傍晚，我手都抽筋了。
明明踩在小椅子上踮着腳給我擦汗。
我摸了摸錢兜，鼓鼓囊囊的，今天真是賺了不少！
收拾收拾收攤，我牽住明明的手。
「走！今天我們提前下班！姐姐帶你去喫麥當勞！」
這時候，一輛黑色的車緩緩停在我們面前。
車標我不認識，長着一對小翅膀。
但是下車的人戴着大金鍊子，我猜測這車一定很貴。
「誒大妹子，聽說你做ťű₋的炒粉很好喫？」
我硬着頭皮地擺擺手，「不好意思啊，我們已經收攤了……」
「一萬塊！」
大哥急得快哭了。
「一萬塊，我買你一份炒粉，可以嗎？」
「我媳婦之前喫過你家的炒粉，現在在醫院啥也喫不下，就惦記着這一口呢。」
我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一萬塊！我三個月都賺不了這麼多！這潑天的富貴終於輪到我了嗎？！
「別說了大哥！我這就開工！」
我生怕大哥反悔，立馬開火倒油，還貼心地問上一句，「有什麼忌口嗎？」
大哥眼角擠出的淚還沒來得及縮回去。
「啊……清淡點吧，我媳婦剛生完孩子。」
熟練地撒下一點點蔥花，一碗炒粉出鍋了。
我用塑料袋打包好，九十度朝大哥彎了個腰。
「大哥請收好，祝你和你老婆長長久久，三年抱倆！」
大哥笑得眼睛眯起一條縫，當場給我轉了一萬塊錢。
彈幕熱鬧極了。
【看！炒粉姐發大財了！】
【多虧了我們小福星啊，這還是剛開始，好運還在後頭呢。】

-4-
和明明手牽手走在去麥當勞的路上，我的背第一次因爲有錢而挺起來了。
咱也是有錢喫麥當勞的人了！
明明的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姐姐，麥當勞是什麼啊？」
我沉思了一下。
「就是賣漢堡薯條的地方。」
明明點了點頭，好像懂了。
「那漢堡薯條是什麼味道的啊？比姐姐的炒粉還好喫嗎？」
「漢堡薯條就是漢堡薯條的味道吧，至於有沒有姐姐的炒粉好喫……」
應該有的吧。
畢竟我看那些從麥當勞裏走出的小孩，個個都笑得那麼開心。
我用手機給明明點了兩個豪華套餐。
小傢伙喫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真……真好喫！」
沒過一會兒，桌子上的食物就被掃蕩得差不多了。
我們牽着手一起走回家。
我發覺他喫完麥當勞後就格外的情緒低落。
問他怎麼了，明明稚嫩的聲音帶着哭腔。
「姐姐，你別丟下我。」
彈幕猛地湧出幾千條。
【小福星之前的爸媽在轉手丟下他之前，都帶他去喫好喫的，他這是沒安全感了。】
【美好的經歷過後是殘忍的拋棄，男主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長大的呀。】
【我就知道這個炒粉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心裏一驚。
「怎麼會？姐姐永遠不會丟下你的。」
明明愣了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蹲下來抱住他，親了親他白白淨淨的小臉蛋。
「因爲你值得。」
以前的我活着，就爲了能交得起房租，有一口飯喫。
現在，我好像有了更具體的目標。
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既然我選擇了收養他，我就要給他一個幸福的童年，帶他走出陰霾，走出潮溼。

-5-
彈幕說得沒錯，好運都在後頭呢。
炒粉車的長龍排了幾天後，我在網上爆火了。
百萬網紅在我攤前直播，還有不同的人出鏡自發爲我打廣告。
一個少年白頭的小姐姐哭着說，「自從喫了她們家的炒粉，我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戴着墨鏡的大哥趴在炒粉車上面求加盟，「喫完你的粉，我和我的白月光復合了！」
好幾個美食博主慕名而來，花天價學費只爲學會我的手藝。
就這樣，在小福星體質的幫助下，我從窮得要死的「炒粉姐」搖身一變爲富得流油的「沈老闆」。
對了，我叫沈小雨，因爲在一個下雨天出生。
就是這麼敷衍的名字，不過身爲一個路人甲，沒人會在乎，也沒人會記得。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後，我躺在牀上。
立馬給房東提前轉了三個月的房租。
下一秒，房東把錢給我退了回來。
【兒子考上大學啦！所有租客免半年房租（玫瑰玫瑰玫瑰）】
這一切簡直像做夢一樣！
個，十，百Ţų⁽，千，萬，十萬……數着手機裏七位數的餘額，我嘴都要笑爛了。
窮人乍富，這麼多錢給到我，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花了。
但我知道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
於是我在買車還是買房的糾結中，選擇了給沈明明上最貴的幼兒園。
明明今年已經五歲了，對比其他同齡的小孩子，他已經遲到了兩年。
我帶他去和幼兒園的老師們見面。
幼兒園園長在看到他手臂上的傷疤時，眼神凌厲，看樣子還想抽出手機報警。
「孩子受過不少苦吧？」
我連忙解釋了明明之前的遭遇，並且斬釘截鐵地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對孩子有一點不好，他們才臉色緩和地從沈明明身前讓開。
我心裏卻稍微鬆了一口氣，這樣的學校，明明應該不會受欺負吧。
爲了讓明明順利融入幼兒園生活，我每天按時接送，還給他烤了小餅乾分給同學。
彈幕卻表示我多慮了。
【炒粉姐你真的，我哭死，小福星男主在學校都混成大哥大了你還擔心他不合羣！】
【接接接，接像炒粉姐一樣好姐姐，我也想喫奧特曼形狀的小餅乾。】
【笑死了，炒粉姐還不知道吧，每天上學塞的小餅乾全被這些小崽子拿來幹架了，賽羅和迪迦打得不亦樂乎呢。】
我不語，只是一味地多塞了幾個夢比優斯。
雖然學校裏有好喫的營養餐和下午茶小蛋糕，但沈明明還是喜歡每天放學纏着我給他做一碗多放雞蛋的炒粉。
「你這孩子，每天喫都喫不膩的嗎？」
「姐姐做的炒粉世界最好喫，姐姐做的炒粉永遠喫不膩！」
日子平平淡淡，餘額越來越多。
轉眼間，一年就快過去了。
每天晚上我都習慣看一眼彈幕再睡覺。
比起一開始的着急和心疼，現在的彈幕也呈現着一片歲月靜好的樣子。
【這文不是走黑化復仇路線的嗎？男主現在天天吵着要喫炒粉這算怎麼回事？】
【孩子還小，算他能喫唄。】
【我倒是覺得現在姐弟親情向更好看誒！陰暗小苦瓜終於被救贖成了陽光小男孩。】
雖然生活越來越好了，但我心裏總是縈繞着一股隱隱的不安。
我好像忘了什麼事。
但我想不起來了。

-6-
我終於知道自己忘記什麼了。
豪門相認劇情雖遲但到。
沈明明的家人找上門來時，我正在給他講起牀ṱűₚ故事。
是的，這孩子現在被我寵壞了，不僅晚上需要哄睡故事，連起牀也要講故事。
西裝革履的男人出現在我們狹窄的出租屋裏，連空氣都好像稀薄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甩出一張 DNA 報告和支票。
「沈小姐，這是兩百萬的支票，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弟的照顧。」
「我現在來接他回家。」
彈幕在這時炸開了。
【臥槽！豪門認親劇情終於來了！】
【怎麼沒人告訴我男主他哥程夜這麼帥啊！】
【補藥啊，我不要小福星和姐姐分開嗚嗚嗚。】
我的身體微微發抖，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
DNA 報告我都不用看，因爲程夜和沈明明的那張臉……
實在是太像了。
可我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下意識把明明護在身後。
一股無名火升起。
「你就是孩子他哥？孩子受苦受難的時候不見你出來？現在倒想着把孩子要回去了？」
不愧是豪門總裁，面對我的質問，他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
「沈小姐，我認爲我給你的報酬足夠豐厚。」
「而且……」
他的眼神在我們的小房子裏環顧了一週。
「我不認爲你有把孩子養好的經濟條件。」
「程曦是程家人，他回到程家是必然的事實，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
「你也不希望我們之間鬧得太難堪吧。」
他說完就走了，留給我一張燙金名片。
我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腦子裏亂得很。
彈幕也吵得不可開交。
【炒粉姐怎麼回事？人家親哥哥都找上門來了。】
【就是啊，就算她養了小男主整整一年，也沒權利阻止男主回到親人身邊吧。】
【你們都太冷血了吧，只要是個人都會捨不得啊，小男主也不願意離開姐姐，怎麼沒人說是程家把他們姐弟拆散了？】
沈明明死死抓着我的衣角，眼睛紅紅的。
「明明，你想和他走嗎？」
「回到你真正的親人身邊。」
他拼命搖頭，「我不要離開姐姐。」
想到什麼，他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姐姐要丟下我嗎？」
「姐姐不要我了嗎？」
我摸摸他的頭，讓他鬆開了自己緊咬的下嘴脣。
「怎麼可能？姐姐答應過你的，永遠不會丟下你。」
我替他請了幼兒園的假，帶他去了遊樂園。
沈明明因爲我的承諾放下心來，在遊樂園裏瘋玩了好一陣。
我知道，明明是個特別重感情的好孩子。
只要能和我在一起，他怎麼樣都無所謂。
我給他戴上米奇頭箍，拍了很多照片。
直到看完了一場盛大的煙花表演，明明趴在我的背上睡着了。
我打通了名片上的電話。
程夜來得很快。
沈明明是真的很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啊。
可是……
我把熟睡的他送到了程夜懷裏。
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Ţŭ₄。
轉身的那一瞬間，我淚如雨下。
希望他將來不會恨我。

-7-
把程曦送走後，我度過了好一陣渾渾噩噩的日子。
把自己關在出租屋裏，翻看在遊樂園拍的照片。
不知道他會不會恨我？
恨我也好。
至少他可以開始更好的新生活，我也知足了。
重新開工後，我才知道。
原來沒有了小福星，相應的好運也會被收走。
炒粉攤的生意冷清，加盟店也相繼倒閉。
曾經花錢來我這學習的學員大罵我是騙子讓我退錢。
出租屋的水管爆了，我還不得不被迫搬家。
這天，一輛車停在了我的炒粉攤前。
熟悉的黑色……
熟悉的長着翅膀的車標。
我把鍋鏟一丟，推着炒粉車就玩命地跑。
可我沒想到，我在前面跑。
他在後面開着車追！
兩條腿終究是跑不過四個輪子的。
眼看着那輛車越來越近……
我兩眼一閉，雙手合十。
「大哥你饒了我吧，我們這都是小本生意，當初說好你情我願的，要不然我賠你兩碗炒粉吧，可千萬不要因爲一萬塊錢把我抓進去啊啊……」
「誰要抓你？」
一個低沉磁厚的聲音打斷了我。
我抬眼一看，愣住了。
程夜？！
他怎麼在這裏？！
程夜眼神複雜，指了指對面的咖啡館。
「我們聊聊？」
咖啡館裏，程夜並沒有着急和我談事情。
反而慢悠悠地問我想喝什麼。
【昨晚小男主偷溜出去找炒粉姐，大哥一夜沒睡，今早才把人找回來。】
【小福星就這麼在以前的出租屋門口睡了一晚上，我心都碎了。】
看到彈幕，我是又心疼又愧疚。
「明……程曦現在還好嗎？」
程夜搖搖頭，似乎在琢磨着措辭。
等了半晌，他推給我一張卡。
「這裏是五百萬。」
「這段時間，他不喫不喝，吵着鬧着要見你。」
「他離不開你，所以我想請你重新回到他身邊。」
這一大段話，讓我的心率直接一百八。
我捂住心ťůₒ髒，害怕自己因爲過度興奮而暈厥過去。
「多，多少？！」
「嫌少？可以再加。」
我沒有一絲猶豫把卡塞進了自己口袋。
這哪是來拆散我們的？
這簡直就是我的財神爺兼活菩薩！
【太爽了吧，這和天上掉餡餅有什麼區別！】
【小福星又可以和姐姐團聚了，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那可是五百萬啊！死丫頭命真好，讓我進去演兩集！】
最終我們達成了協議。
以「育兒專家」的身份搬去程家。
工作只有一個——
照顧好程曦。

-8-
程家的豪宅大得離譜。
噴泉池裏還會放音樂。
到了晚上，花園裏也依舊燈火通明。
嘖嘖嘖，這不費電嗎？
在別墅客廳裏，我見到了瘦了整整一圈的程曦。
見到我，他的眼圈瞬間紅了。
近鄉情怯，我忽然不敢面對他。
只好死死低下頭，隱藏我的淚水。
可他卻哭着撲到了我懷裏。
「姐姐」
「我找不到你了。」
那天晚上，我們姐弟倆抱頭痛哭。
餘光裏，我看到程夜轉過頭擦了一下眼角。

-9-
經過我們的慎重商討。
我們決定將「明明」這個名字改爲程曦的小名。
雖然我回來後，程曦像以前一樣沒心沒肺。
但我知道他變得更加沒有安全感了。
每晚都會拿着枕頭跑過來和我一起睡。
每次上學都會抓住我的手，確認我會不會來接他放學。
甚至不敢再挑食，連廚房不小心端上來的青椒炒苦瓜都乖乖喫光。
我讓他吐出來，他捂着嘴搖頭。
「明明不乖，姐姐就會不要我……」
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我告訴他，「姐姐不會不要你，明明也不許委屈自己。」
「如果你認爲要靠委屈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才能獲得愛，那這樣的愛是沒有意義的。」
「不管你是挑食還是不喜歡寫作業，哪怕明明長大後只能去烤地瓜，姐姐都會永遠無條件地愛你，因爲我們是家人。」
這一次，我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程夜站在那裏。
腳下是數不清的玻璃碎片。
我才發現，自從搬過來後我很少會碰見程夜。
他似乎工作很忙，每天早出晚歸。
原本這是他的家，他卻活得像個透明人。

-10-
半夜，我掙脫了程曦的八爪魚抱，去廚房倒了杯熱水。
卻撞見了剛剛進門的程夜。
我看向客廳裏的時鐘。
凌晨兩點。
他每天工作都到這麼晚嗎？
男人一手拎着高定西裝，一手解開領帶。
眼裏是濃濃的疲憊。
【斯哈斯哈，大哥身材這麼好！不愧是程家人！】
【就這個社畜味爽！對了，說到爽……】
【有沒有人覺得程大哥和炒粉姐好好磕，桀桀桀。】
彈幕看得我老臉一紅。
大妹子，這可不興磕啊！什麼都磕只會害了你！
「喫飯了嗎？」
我輕聲問。
客廳裏沒開燈，黑暗中，男人愣了一下。
「不用麻煩……」
「我給你做碗炒粉吧。」
冰箱裏，我拿出了兩個雞蛋和切好的大塊牛肉。
「今天給你做份炒牛河！」
因爲明明喜歡喫，所以家裏從來不缺做炒粉的原料。
程夜還想說什麼，可當他聞到了熟悉的香味時。
他表情鬆動，乖乖走到了島臺前坐好。
新鮮出爐的炒牛河擺上桌時，我看到他偷偷嚥了下口水。
接過筷子，喫相優雅卻暴風吸入。
鬼使神差，我忍不住開口。
「您經常工作到這麼晚嗎？」
【唉，大哥也是個小苦瓜啊，原本不是他的錯。】
【沒人發現他到現在還不敢接近弟弟嗎？他也在怪自己。】
【程夜，徹夜，連名字都不被偏愛，我們大哥到底犯了什麼罪！】
在一片彈幕中，程夜放下了筷子。
「你願意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11-
十八歲那年，程夜的弟弟出生了。
在這樣喜悅的氛圍下，過去一直接受精英教育的程夜，第一次鼓起勇氣邀請爸媽參加他的畢業典禮。
鮮花，禮炮……典禮還沒結束。
程家就迎來了一個噩耗。
小少爺被偷走了。
曾經，程家辭退了一個偷東西的保姆。
保姆懷恨在心，將小少爺丟在了荒山野嶺。
程家第一時間就把保姆抓了起來，可保姆寧願咬舌自盡，都不願告訴他們程曦的下落。
於是，失去孩子的程家父母將一切怨恨都怪在了程夜頭上。
「要不是爲了參加你那破典禮，你弟弟會出事嗎？」
程曦失蹤的第三年。
爲了尋找他的下落，程家父母坐上了前往北方的航班。
那裏有着全國最大的兒童福利院。
可飛機失事了。
一夜之間，程家只剩下了程夜一人。
去認領屍體那天，程夜哭到失聲。
明明在他們活着的時候，他也沒感受到多少愛。
可爲什麼他們死後，自己還會這麼難過？
而程夜，也在無盡的謾罵中，恨上了自己。
如果不是因爲他，弟弟就不會被偷。
如果不是因爲他，爸媽就不會死……
他遮住通紅的眼。
「說實話，我很羨慕程曦，至少他遇見了你。」
「我曾想過，如果找到了弟弟，我就可以安心去死了。」
「不可以！」
我抬起手臂緊緊擁抱了他。
「你弟弟還需要你，你還有家人在這個世界上。」
「這不是你的錯，請你不要懲罰自己。」
我感受到他微微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
我不是一個擅長安慰別人的人，之前過得很苦的時候，我連安慰自己都費勁。
所以，說完這句話，我拍了拍他的肩。
準備離開。
下一秒，他握住我的手腕輕輕摩挲。
脆弱得像一隻被淋溼的小狗。
「明天……還可以喫到你的炒粉嗎？」

-12-
自從那天，我每早都會準備兩個盒飯。
一份明明的，一份程夜的。
男人接過盒飯的表情是溫柔的，打開看卻被氣得笑出聲。
我拉着明明的手火速逃離現場。
嘿嘿，霸總又怎樣？
霸總不還得喫小豬佩奇形狀的胡ƭűₙ蘿蔔？
他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早，半夜的炒粉也變成了一杯杯應酬回來後的醒酒湯。
他說他不懂得如何面對程曦。
我就教他如何投其所好，如何和小孩子相處。
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樣在廚房等他回家。
程夜回來時，臉上浮現着不正常的潮紅。
我馬上扶住他，用手背去探他的額頭。
「你發燒了！」
一個踉蹌，他脫力靠在了我身上。
滾燙的呼吸灑在我的頸間。
「我沒事……」
連拖帶拽把他送到牀上，我翻出了醫藥箱裏的退燒藥。
程夜異常乖順，握着我的手將藥吞下去。
我在他的額頭上貼了片寶寶退熱貼。
解開襯衫紐扣……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劇烈咳嗽。
「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的眼神太過赤裸。
讓我不敢直視。
我想說，我對明明也是這麼好。
可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輕笑一聲。
「你想說……你對程曦也是這樣毫無保留地付出？」
「在你心裏，我和程曦是一樣的嗎？」
都快燒到神志不清了，卻還是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心臟亂了節拍，我將溼毛巾塞進他的手裏。
落荒而逃……
他精準地圈住我的腰。
聲音因爲發熱而沙啞。
「留下來，陪陪我……」

-12-
我們誰也沒提那晚的事。
每晚在廚房的見面也是公事公辦地聊些程曦的教育問題。
像一對普通朋友，默契守護我們之間微妙的平衡。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兄弟倆的感情日漸升溫。
我從明明的房間路過。
溫馨的小房間裏傳來程夜低沉的聲音。
「從此，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我感到意外。
怪不得最近明明都不纏着我給他講故事了，原來是因爲這樣。
講完故事，程夜替明明蓋好了被子。
明明扯了扯他的衣角。
「哥哥，你能蹲下來嗎？」
程夜微微俯身。
小孩在他的臉上「吧唧」一口。
「謝謝你，哥哥。」
程夜紅着臉出來時，看到我靠在牆上對他笑。
「笑什麼？」他挑眉看我。
我欣慰地拍拍他的肩。
ṱùₛ「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現在像一個真正的好哥哥了。」
他抓住我放在他肩上的手，強硬地將手指插入我的指縫。
十指相扣。
「你教得好。」

-13-
最近的日子真是越過越舒坦。
……如果我的身體爭氣一點的話。
頻繁性胃疼讓我臉色蒼白。
大家一起在餐桌上喫早餐，我捂住嘴巴就跑去衛生間。
扶住洗手檯一頓猛吐。
看着眼前鮮紅的血，我控制不住地心慌。
心裏一陣苦澀。
這就是窮人的命運嗎？
就算有錢，也沒命享。
打開門，程夜和程曦在門口滿眼心疼。
「我們去醫院。」
我強忍住胃部的一陣絞痛，扯出笑容。
「沒事，老毛病了。」
我不喜歡去醫院。
或者說，沒有任何一個窮人喜歡去醫院。
【炒粉姐別硬撐了快去檢查啊！】
【作者我的車燈壞了你去幫我看看。】
彈幕瘋狂滾動，我假裝沒看見。
在我的強硬堅持下，他們兄弟倆也沒辦法。
程夜嚴肅地看着我。
「如果還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我主動牽住他的手晃了晃，試圖矇混過關。
他們出門後，我戴上口罩偷偷去了一家小診所。
聽完我的病情描述之後，大夫一臉凝重。
「姑娘，我建議你去大醫院看看。」
「這個症狀，很有可能是胃癌。」
這句話，宣告我最後的僥倖破滅了。
不用再檢查了。
因爲我的媽媽，就是胃癌去世的。

-14-
我是一名ťṻ₁路人甲。
擁有着女主的身世，卻沒有女主光環。
好賭的爸，早死的媽，十八歲就被趕出來自力更生的我。
我初中讀完就輟學了，那些麥當勞, 肯德基……
我只在大街上見過。
多虧了明明，那天是我第一次知道薯條的味道。
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哭着罵了老天爺兩個小時。
訂了一張去冰島的機票。
其實去哪都好，只要離程家遠遠的。
他們兩個小苦瓜好不容易纔救贖了自己。
我就不給他們平添晦氣啦。
航班在一個月後，我還有機會陪程曦過完他的七歲生日。
程曦生日那天。
我爲他親手做了一個巧克力蛋糕。
我想給明明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所以一個蛋糕反反覆覆做了好幾版。
可是直到最後，用奶油寫下的「生日快樂」還是歪歪扭扭。
唉, 可能這個蛋糕就像我的人生一樣。
註定不會完美。
我強撐着胃痛，給他們炒了兩碗炒粉。
一碗多加雞蛋, 一碗多加牛肉。
程夜給程曦送了一個比人還高的樂高積木。
給孩子高興壞了。
圍着客廳滿地跑。
儘管我的蛋糕賣相不太好, 但程曦還是很捧場。
他鑽進我的懷裏許願。
十指交叉, 吹滅蠟燭。
我摸了摸他現在肉嘟嘟的小臉。
「明明，你長大了，已經是個可以接受離別的男子漢了，我想和你說……」
一陣劇痛突然襲來。
兩眼一黑，我捂住肚子疼暈過去。
「小雨！」
失去意識的最後，我聽到了程夜的驚呼。

-15-
在醫院醒來時，最先聽到的, 是程夜的聲音。
他說的話因爲害怕而微微發抖。
「小雨, 快醒來呀。」
「別怕，我在呢。」
「你不會有事的，你還沒聽到我說喜歡你呢……」
我用盡所有力氣回握住他的手，睜開眼睛。
「我都……聽到了。」
「可惜，不能陪你一直走下去啊。」
他的另一隻手裏，握着小診所的診斷單。
上面只有一句話。
【疑似胃癌】
他知道我在說什麼。
程曦見我醒來, 頂着一張哭花了的臉。
「姐姐還疼嗎？」
「是明明不好, 是明明讓姐姐累倒了。」
「明明許願, 明明要姐姐長命百歲。」
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
如果不是他們, 我現在指不定連躺在這張病牀上的錢都沒有。
能遇到他們。
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醫生突然闖進來。
「檢查結果出來了」
「是長期飲食不規律引起的嚴重胃炎。」
「近期家屬要照顧好病患，清淡飲食……」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程夜哽咽着上前抱住我。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程曦也歡呼着圍上來。
「明明許願成功了！」
「明明不喫零食了, 明明要拿所有錢給姐姐治病。」
劫後餘生，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所以, 胃癌是誤診？！
我還能活着？！
明明趴在我耳邊說悄悄話。
「姐姐, 你睡着的時候哥哥偷偷親了你的額頭。」
小傢伙笑得賊兮兮的。
我被一提醒, 清了清嗓子。
「程夜, 你可不能抵賴啊！」
程夜抹了一把淚，突然單膝跪地。
「小雨，讓我陪在你身邊好嗎？」
「不是以程曦哥哥的身份, 而是以愛人的身份。」
「你願意嫁給我嗎？」
彈幕炸成了煙花, 全都在扣「夜雨 99」
【太好了，是誤診, 我們有救啦！】
【嚇死我了, 小福星和哥哥姐姐要一直幸福啊。】
【答應他！答應他！】
在一羣人的祝福中, 我笑着點點頭。
恍惚間，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見程曦的那個晚上。
原來, 真正的天降好運，是讓我們遇見彼此。
我將一旁拍手叫好的程曦抱在懷裏。
親了好幾口。
你呀，真是我的小福星。
番外：
因爲劇情的崩壞, 最終這篇男頻復仇文居然變成了追妻火葬場文學。
已經成爲了商界霸總的程曦在郊外別墅哄着掉眼淚的金絲雀。
小姑娘哭哭啼啼地抽泣。
「人家誇女朋友都是什麼香香軟軟的小蛋糕，你爲什麼要叫我香噴噴的雞蛋炒粉？！」
霸總程曦不明所以地撓撓腦袋。
「可是，雞蛋炒粉就是比小蛋糕好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