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向晚

我與錢琛領證的時候,他帶着他的好妹妹洛瑤一起前來。
「向晚,瑤瑤還是沒有能夠找到匹配的腎源,她很難受。」
「我們非要在這個時候領證嗎?」
我的笑容有些苦澀,說道:「只是領證而已,喜宴可以等瑤瑤康復後再辦。」
走到民政局窗口的時候,洛瑤倒在了錢琛的懷裏。
錢琛抱着她,急衝衝地趕去了醫院。
洛瑤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慕向晚,不管你怎麼努力,錢琛哥哥都不會娶你的。」
我看着手機,突然就覺得愛情這東西,毫無意義。
所以,我打電話給醫院。
「陳醫生,我不捐腎了,不好意思啊!」

-1-
我站在冷風中,等了兩個小時,錢琛還沒有來。
民政局的門口,結婚的,離婚的,來了走了,嬉笑怒罵,人生百態。
一個保潔阿姨問我:「姑娘,你是辦理離婚嗎?」
「男人還沒有來,想來是不相離?」
我搖搖頭,低頭看着手中的戶口本,良久,這才慢慢地說道:「不,我登記結婚。」
大媽似乎愣了一下子,含笑說道:「結婚,怎麼沒有與你一起過來?」
對於這個問題,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保潔大媽。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大媽嘆氣道:「姑娘,一個男人,如果連領證結婚都遲到,不如——算了吧。」
「算了吧」這三個字,大媽說得很小聲。
我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心中斟酌:「要不就算了吧!」
可是,青梅竹馬的交情,自幼的相識,從十八歲開始相戀,五年的愛情——
真的就算了?
我再一次給錢琛發信息,依然是沒有任何回覆。
我與他的對話框,只有我發出去的綠色字體,沒有他的一條回覆。
好像已經十多天了?
給他打電話,鈴聲響完,依然沒有接。
我有些擔憂,他會不會有什麼事情?
下午四點半的時候,錢琛的庫裏南終於停在了民政局門口。
等待的焦慮,煩躁,抱怨,在看到他車子的瞬間,瞬間煙消雲散,我快步迎了上去,叫道:「錢琛,你來了?」
車門打開,錢琛先下了車。
然後,他打開副駕駛的門,小心翼翼地扶着洛瑤下車。
我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中的戶口本。
錢琛的目光,似乎從未落在我身上,只是扶着他的好妹妹洛瑤,口中卻是說道:「向晚,瑤瑤還是沒有找到匹配的腎源。」
「我們非要在這個時候領證嗎?」
我嘴角扯起一絲笑意,說道:「只是領證而已,喜宴可以等瑤瑤康復後再辦。」
洛瑤靠在錢琛身上,露出手上的留置針頭,蒼白的小臉上,瞬間滾落淚珠。
「向晚姐姐,你不用考慮我的,我只怕活不到你們辦理喜宴了,嗚嗚嗚。」
聽洛瑤這麼說,錢琛心痛得不成,忙着伸手把她往懷裏攬了攬,這才說道:「慕向晚,你能不能不要刺激瑤瑤?」
我認認真真地去想,我哪一個字刺激到洛瑤了?
面對一個病人,我自負,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沒有問題。
但擋不住有些人並不是身體生病,心裏也有病。
錢琛扶着洛瑤,走進了民政局。
我拿出身份證,戶口本,準備登記。
但是,錢琛摸了摸,卻是沒有能夠摸出身份證來。
我微微皺眉,爲着領證,我一早起來化妝,忙活了半天。
給錢琛打電話。
我們這邊有風俗,結婚等喜慶事情,都要在早上辦理,不能下午。
本來,我們是約着一起過來。
但我在家等了許久,左顧右盼,錢琛都沒有來。
後來,被我電話催促了好幾次,他終於不耐煩地接通電話。
「向晚,瑤瑤不舒服,我在醫院呢,你先去吧。」說着,電話匆匆掛斷。
這麼一耽擱,上午的時間已經過了。
我安慰自己,領證而已,不講究風俗習慣,將來好好地辦個喜宴,熱鬧風光。

-2-
下午,我一早就來了民政局,一再催促錢琛。
我也有些抱怨,錢琛也不懂醫術,洛瑤難受,就應該找醫生,好好地在醫院養病。
而不是一直沒臉沒皮,不羞不躁地纏着錢琛。
我懂洛瑤的心思,攀上錢琛,做個富家豪門太太,實現階級跨越。
在洛瑤心目中,我一直都是她的假想敵。
但是,她不知道——錢琛就算再喜歡她,也絕對不會娶她。
他只是把她當作「紅顏知己」而已。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紅顏知己這麼美好的形容詞,也變得髒髒的。
看着錢琛半天沒有摸出身份證,我微微皺眉。
民政局就要下班了。
窗口接待的妹子明顯有些不耐煩,但她還是好言好語地說道:「先生,忘帶身份證了嗎?」
「沒事,明天也是好日子,要不,明天再來?」
我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直接說道:「錢琛,我記得你身份證一直都隨身帶着?」
錢琛想了想,說道:「瑤瑤,我記得在車上,你拿我身份證玩過?」
我瞬間就回味過來,我和錢琛領證八次,失敗八次。
這是第九次。
每一次領證失敗,都是因爲洛瑤從中作梗。
偏偏,錢琛就是喫她這一套。
這一次,我直接沒有了好臉色,呵斥道:「洛瑤,把錢琛的身份證拿出來。」
洛瑤聞言,一臉委屈地從隨身攜帶的香奈兒包包裏面,拿出錢琛的身份證。
遞給錢琛的時候,她低着頭,抬頭的瞬間,卻是滿臉淚痕。
「姐姐,我只是羨慕你,開個玩笑而已。」
「嗚嗚嗚,姐姐,我就是希望你們領證的時候,有一些小插曲,將來回憶的時候,增添一些色彩。」
「姐姐,你要是不願意,我以後都不敢了。」
「你別罵我。」
「嗚嗚嗚……」
洛顏哭得像是隨時都會厥過去,一張小臉蒼白,身形搖搖欲墜。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錢琛說道:「好了好了,多大一點事情,倒什麼歉啊?」
我伸手就去接洛瑤手中的身份證,人家民政局等着登記呢。
但是,她死勁地握着身份證,根本就不準備給我。
我正欲說話,她突然身子一崴,整個人向着錢琛撲了過去。
錢琛大爲着急,一把抱住了她。
「瑤瑤?」錢琛驚呼出聲。
洛瑤倒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只是手裏還握緊了錢琛的身份證。
讓我知道,她又是裝的。
錢琛抱着洛瑤,大步向着外面走去。
我咬咬牙,擋住錢琛的去路。
「錢琛,我們今天是來領證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
錢琛一臉的不耐煩,說道:「向晚,你沒有看到瑤瑤暈倒了嗎?」
「別鬧,我先送她去醫院。」
「我們明天來領證。」
說着,他直接繞過我,打橫公主抱着洛瑤,頭都沒有回,坐上車絕塵而去。
我呆呆地站在冷風中,看着那輛離去的庫裏南,一顆心慢慢地下墜,下墜。
春末,夕陽西下,把天邊染成絢麗的火紅色。
看似明豔嫵媚,實則早就已經不復燦爛輝煌。
黃昏過後,就是黑暗。

-3-
依然是剛纔那個保潔阿姨,把我放在民政局窗口的戶口本以及身份證拿了過來,送到我的手裏。
順手,她還遞過來一包紙巾,說道:「姑娘,哭吧,哭一哭就好了。」
我不哭。
可話沒有出口,我的眼淚卻是爬滿眼眶,心中的酸澀,難以言表。
「聽大媽的勸,算了吧。」大媽再次說道。
我點點頭,算了吧!
曾經的青梅竹馬。
曾經的兩小無猜。
曾經的山盟海誓。
終究在人漸漸地長大之後,發生了變化。
我原本以爲,只要我堅持下去,我與他終究會走到一起。
相知相守,慢慢地白頭偕老,畢竟,人生就是這個樣子。
哪怕他外面有一個放不下的「紅顏知己。」
我拿着紙巾胡亂地擦臉,坐下車上的時候,我給陳醫生打電話。
「陳醫生,對不起,我不想捐腎了。」我說道。
電話那頭,陳醫生愣了一下子,半晌,這才說道:「慕小姐,腎源的匹配有一定的難度,如果你不捐贈,洛瑤女士可能就找不到合適的腎源。」
「我知道,但我不想捐了。」我說道。
「好的。」陳醫生說道,「我這邊會繼續爲洛瑤女士尋求合適的腎源。」
「那是您的事情,以後,她的事情,與我再無半點瓜葛。」
「另外,我與她腎源匹配上的事情,請您保密。」我說。
陳醫生笑道:「慕小姐,你放心就是,我們有義務給每一個客戶保密。」
「謝謝!」我掛斷了電話。
錢琛不知道,我鬧着要和他領證,那是因爲,我與洛瑤的腎臟配型成功。
我準備給她捐贈一個腎。
但是,我也怕。
陳醫生跟我說過,手術的各種風險可能性。
我也找人諮詢過,捐腎之後,可能會影響到我身體的健康,以及婚後的生育等問題。
所以,我想要先把結婚證領了。
就算是給自己找一點安慰,或者,爲我,爲她,作爲沖喜。

-4-
既然洛瑤破壞了,我想,她不需要衝喜,也不需要我的捐贈。
既然今天錢琛再一次選擇了她。
就像保潔大媽說的,算了吧!
畢竟,我從骨子裏面討厭洛瑤。
掛斷陳醫生的電話,我給我媽媽打電話。
「媽媽,我想通了,我願意回來,與楚家聯姻。」我說。
我與楚承宣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但他一早出國求學。
關係畢竟不如錢琛親厚。
後來,楚承宣回國,楚家就曾經說過,想要聯姻。
我媽媽也傾向與楚家聯姻,畢竟,我們家與楚家生意上諸多往來。
若是聯姻,方纔能夠更上層樓。
若是與錢家……
我搖搖頭,甩掉糟粕的想法。
「晚晚,當真?」我媽媽問我。
「媽媽,我雖然平時糊塗一點,但從小到大,都是言行一致,您放心。」我說。
我懂我媽媽的顧忌,若我只是一時衝動,事後反悔。
我家沒法子給楚家交代。
「那就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媽問我。
「兩週之後吧。」我笑着說道,「有些事情,總需要做一個了斷。」
「另外,我在這邊這麼久,也需要和親朋好友道別。」
電話裏面,我媽媽笑着,說道:「既然如此,我就開始着手安排婚禮了。」
「嗯。」我答應着。
掛斷電話的時候,我手機傳來叮咚一聲響,有信息進來。
打開一看,我卻有些哭笑不得。
洛瑤發來的信息,帶着炫耀,帶着咄咄逼人的強勢。
字裏行間,都透着一股惡意。
「慕向晚,我不管你怎麼努力,錢琛哥哥都不會娶你的。」
我只是覺得好笑。
既然錢琛如此愛她,就讓她成爲他的永恆傳說吧。
這世上,最深沉,最無奈的愛,莫過於生離死別。
否則,硃砂痣早晚變成蚊子血。
我應該成全他們,不是嗎?
原本以爲,放棄錢琛,我會很是痛苦。
畢竟,我曾經恣意地愛過。
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漸漸地,他似乎也不再那麼重要?
當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洛瑤從我身邊叫走。
若我原本對於他的愛是時分,一次又一次的消耗之後,所有的愛,終於全部清零。
放棄之後,我內心的傷口,竟然瞬間癒合,無喜無悲。
回去之後,我收拾行李,整理我與他的過往。
他送我的禮物,若是值錢的,我都掛出去賣掉。
或是典當行,或是網上二手平臺。
不值錢的,我都收拾在一起,準備扔掉了。
既然準備放下,我就應該放得徹底,不留一丁點的遺憾。
第二天下午,錢琛的助理,給我送來了一套粉鑽首飾。
我知道,這是錢琛給予我的補償。
這些年,他一直都是如此。
我笑着,對助理說:「有勞他費心。」
這邊,助理剛剛走,我就收到了洛瑤給我發過來的信息。
「姐姐,你收到錢琛哥哥送你的禮物了嗎?」
「你要感謝我,畢竟,沒有我提點,錢琛哥哥根本不會記得你。」
我與洛瑤加了好友,私下裏,都是她發來類似的信息。
而我,大部分是不會回覆的。
今天,我給她回了信息。
「謝謝你操心,粉鑽很漂亮,我還是挺喜歡的。」
「但是以後不用了,我準備回去了。」
大概過了一分鐘,我聽得手機叮叮咚咚作響,短短時間內,洛瑤刷了十多條信息過來。

-6-
說實話,我不太想理會她。
畢竟,她只是錢琛的心頭好,我對於她還是很厭惡,甚至可以說是厭恨的。
但又好奇,想要看看,她給我發什麼信息了?
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噁心人?
打開手機,瞄了一眼,果然。
「慕向晚,你又準備耍什麼ťú₃小心機?」
「你這麼心機婊,你以爲錢琛哥哥不知道嗎?」
「不管你怎麼作,他都不會喜歡你的。」
「醫院說,我已經找到匹配的腎源了,不久,我就可以動手術。」
「等我病好了,錢琛哥哥一準會向我求婚。」
「而你,註定是過去式。」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噁心人的那些玩意,想要趁着我病,就錢琛哥哥領證?」
「把生米煮成熟飯?」
「可我告訴你,錢琛哥哥一早就愛上我了,愛上,懂不?」
我突然就佩服中文的博大精深。
原來,「愛上」還可以這麼用。
這一次,我一如既往,不再回復她任何信息。
心中卻是透着一股酸澀苦楚。
錢琛比我大三歲,從小,我就像是一個小跟屁蟲,跟在他後面,哥哥哥哥地叫着。
後來,年齡漸漸地大了。
錢琛媽媽偶然會開玩笑:「晚晚喜歡你琛哥哥啊,要不,長大了給琛哥哥做媳婦兒?」
五六歲的時候,尚且不知情爲何物,傻傻地笑道:「好啊,我要給琛哥哥做媳婦兒。」
後來,年齡略略的大了一點,錢媽再次開玩笑,我就紅着臉跑了。
十七歲的那年,錢琛送了我一條項鍊,正式向我表白了。
「晚晚,我愛你。」
他親手給我帶上那條並不算昂貴的項鍊。
而我,從脖子上取下從小帶到大的平安鎖,對着鏡子照着。
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定情信物,我需要戴一輩子。
或者說,要等將來結婚的時候,換上別的首飾。
當時,他在外地讀大學,節假日就趕回來給我補習,他常說:「晚晚,到時候你考我們學校吧,這樣,我們就可以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考高,我超常發揮了,分數很好。
我媽媽希望我能夠去京都讀書,她說,她常年在京都,而我在海城,聚少離多。
雖然海城有小姨,她可以放心,安心。
但自家閨女,她真的很希望,我在她身邊,沒事的時候,嘰嘰喳喳和她聊聊家常。
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她想要帶着我出落生意場所。
我懂母親的舐犢之情,在內心深處,我也盼着能夠回京都,和她在一起。
但是,錢琛希望我去南城讀書。
在那個夏日蟬鳴聒噪的黃昏,他摟着我:「晚晚,等着將來你大學畢業了,我們一起去京都看望你媽媽。」
「來南城吧,我們在一起。」
「異地戀,四年時間,我怕你愛上別人。」
我當時也傻傻的,我大學讀四年,可他已經大三了,也就剩下一年而已。
爲什麼他不能遷就我去京都,而要讓我跟着他去南城讀大學?
但終究年輕不懂事,我把大學志願改去了南城。
我媽媽得知後,只是輕輕地嘆氣。
她說:「南城那個學校,並不合適你的專業,何苦來着?」
何苦來着?

-7-
爲着愛情,錢琛自私地讓我遷就了他。
他從未想過遷就我。
就像洛瑤!
洛瑤的出身並不是很好,曾經一度淪爲賣酒女。
生意場上,去酒吧玩耍,不算稀奇事情。
錢琛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認識她的,那個時候,她正被幾個油膩老男人摁住灌酒。
錢琛看不慣這種,當即把她拉了過來,制止了那幾個老男人。
從那之後,她似乎就成了狗皮膏藥,死死地粘着錢琛,再也不肯鬆手。
甚至,在她屢屢挑釁我,故意畫花我的車,故意拿着咖啡潑我,故意弄壞我的策劃書等情況下,錢琛都選擇了站她那一邊。
用洛瑤那些恬不知恥的言語來形容——
「慕向晚,你不懂的,男人的愛,不是膚淺與表面,錢琛哥哥有深度交流。」
「而我,善於此道。」
我開始是不懂的,後來,她給我炫耀,她太奶奶是舊時候的青樓女子。
她自幼跟隨太奶奶,習得房中術。
據說,只要男人捱了她的身,就會不由自主。
我歎爲觀止。
我是社會主義新青年,不懂這些下作玩意,也不懂如何在牀上取悅男人。
我心目中的愛情是發乎情,止乎禮。
是相互扶持,生兒育女,共度此生。
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而不是蠅營狗苟,如同是發情的畜生一般,控制不住自己。
顯然,錢琛不是這麼想的。
對於他來說,洛瑤就是他的癮,他戒不掉的癮。
錢琛的理智又告訴他,他沒法子娶洛瑤。
錢家斷然不會同意,一個賣酒女嫁進來的。
所以,他一邊貪圖洛瑤的溫柔,一邊又吊着我。
人心之私,在他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想明白之後,心內最後那麼一點點酸澀,也漸漸地在風中消散。
就如同留香最久的香水,不管怎麼想要挽留,伴隨時間的流逝,它終究消失在風中,再也不可觸摸。
錢琛是在第三天的晚上回來的。
我已經把屬於我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一些貴重物品,我昨天就讓人拉走了。
剩下的,就是一些日常的衣服,首飾。
我剛也叫了搬家公司,我準備先去小姨家住幾天。
這些日子,小姨也想我,說是從小兒在面前長大的,如今,準備嫁了。
讓我務必要在回京都之前,再去她那邊住上幾天。
我愉快地答應了。

-8-
錢琛似乎並沒有發現家裏少了什麼,他一如既往,伸手摟我,想要親吻我。
我推開了他。
「晚晚,不生氣。」他笑笑,說道,「我昨天送你的禮物,你可喜歡不,我親自挑選的。」
「你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就和我說過,你要一顆大大的粉鑽做項鍊。」
原來,他都記得啊!
只是在面對洛瑤的時候,刻意地忽略掉了我的感受?
或者說,仗着我愛他,肆無忌憚?
我退後了幾步,與他保持適當的距離。
既然準備離開,準備回去聯姻,我理應避嫌,與他保持邊界感。
「晚晚,你怎麼了?」大概是看出我的異常,錢琛問我。
「沒什麼。」我說。
「我們明天去領證,我看過,明天日子不錯。」錢琛興沖沖地說道,「晚晚,別生氣了,你也知道,洛瑤身體不好,比較敏感。」
「你又想要在這個時候領證。」
「那天,她哭了一夜。」
我故意地問道:「我領證,她敏感什麼?」
對於這個問題,錢琛似乎愣了一下子,甚至,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領證結婚呢。」我嘲諷地笑着。
果然,錢琛有些不耐煩了,皺眉說道:「向晚,你就不能大度一點,你明明知道她喜歡我,你讓着點她要緊嗎?」
我說道:「都是第一次做人,我爲什麼要讓着她?」
「這世上比她可憐的人多了,我難道都要讓着?」
說到這裏,我頓了頓,這才說道:「錢琛,你明明知道她喜歡你,你爲什麼還要和我領證?」
聽我這麼說,錢琛很不耐煩地說道:「慕向晚,你到底要說什麼ṭṻ₅?」
「你哭着鬧着,說要領證?」
「我說,我和你去領證,你又嘰嘰歪歪?」
「我早晚都會娶你,你何必非要在瑤瑤生病的時候,鬧成這樣?」
「我懶得和你說,這證,你愛領就領,不領算了。」說着,錢琛拿着衣服就準備走。
我輕輕地說道:「錢琛,我明天不會和你去領證的。」
「很好。」他沉着臉,似乎有人欠着他幾千萬不還的樣子。
「你可別作,錯過明天,下次你求我,我也不會答應了。」他說。
我淡然笑道:「錢先生,我準備回京都聯姻,而你,既然你知道洛瑤喜歡你,你對於她也很是喜歡。」
「憐惜她自幼貧苦,憐惜她生病。」
「更喜歡她牀上放蕩無忌,讓你能夠如魚得水。」
「你就應該娶她。」
「這是你們之間的愛情,我就不參與了。」
「我今晚會從這裏搬出去,住我小姨那邊去。」
「另外,後天晚上,我的朋友們在芷木會館給我餞行。」
我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錢琛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抓得很是用力。
「你說什麼?你要回京都?」他低吼出聲。
我真的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激動。
我都不激動了。
在我與他的愛情遊戲中,我纔是舔狗啊。
我推開他的手,笑道:「錢先生,我馬上就要嫁人了,家裏已經換了庚帖,看了吉時,我媽媽在給我準備結婚禮服了。」
「兩家也開始談生意上的進一步合作。」
「而你,喜歡洛瑤——從此以後,我們保持一點邊界感。」

-9-
錢琛衝着我怒吼道:「慕向晚,你怎麼敢?」
「就因爲前天我沒有和你領證,你就編這種謊話來騙我?」
「你作成這樣,有意思?」
爲什麼說真話,居然有人不相信?
我搖搖頭,懶得跟他說話,正好,搬家師傅過來敲門,我開了門。
看着已經打包好的東西,錢琛愣了一下子。
他抓住我手臂,呼吸有些急促,喘息聲沉重。
「你——你真要走?」他急衝衝地問我。
「對啊,先搬去我小姨那邊,訂了機票,17 號的飛機。」
「明天楚哥哥會先過來。」
我笑得溫柔,說道:「雖然說是聯姻,但是,還是想要在婚前相處幾日。」
搬家師傅把我的東西,全部扛了下去。
我看着他們把兩個紙箱子也準備搬下去,當即說道:「師傅,這兩箱東西給我丟掉吧。」
師傅愣了一下子,問我:「這都丟了?」
「對啊,斷離舍。」我笑着說道。
人我都不要了,我還留着東西?
我也不知道錢琛是怎麼想的,他突然一把從搬家師傅手中奪過紙箱子,翻了翻。
裏面,都是他送我的一些禮物。
當然,都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貴重物品,我都已經賣掉了。
還有十多本手賬。
我的手賬事實上就是日記本,記錄了我與錢琛的點點滴滴,曾經的歡樂,曾經的美好。
「你——你要把這些都丟了?」錢琛責問我。
我含笑點頭道:「人啊,總得向前看,離舍總需要斷。」
錢琛很是生氣,怒道:「慕向晚,你就作罷。」
「過幾天,你可別來求我。」說着,他拂袖而去。

-10-
我忍不住握了一下子胸口,以往,他若是生氣,我必然是難受的。
總會感覺,胸口木木的。
這些年,我和錢琛因爲洛瑤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吵架了。
每次,他態度冷硬堅決地掉頭而去。
我滿腔委屈,心酸得厲害,在患得患失中,看着手機,給他發信息,給他打電話。
而每一次,他都要逼得我以最卑微的姿態,給他道歉才罷。
如此,一次又一次地拿捏。
我在他面前,開始卑微的賠小作低,學會看他臉色行事,學會容忍洛瑤的一步步挑釁。
可這一次,我看着他拂袖而去。
內心深處,竟然彷彿有一塊大石頭突然就放下了。
原來,愛情竟然讓人可以卑微下賤如此?
我是隨搬家師傅一去了小姨那邊,小姨給我開了門。
裏面,一個年輕俊朗的男子,圍着圍裙,抓着鍋鏟,從廚房探頭——
「小姨,是不是晚晚來了啊?」男子招呼道。
我目光落在他臉上,童年的記憶,恍恍惚惚地爬上心頭。
「楚哥哥?」我試探性地叫道。
這個男子,身姿挺秀,容顏如玉,眉眼之間帶着幾分矜貴。
可就這麼一個人,如今,卻是圍着粉色的兔寶寶圍裙,抓着鍋鏟。
搬家師傅已經把我的行李往裏搬。
「美女,美女,讓讓,別擋在門口,啊……東西給你放哪裏?」搬家師傅問我。
「這裏這裏。」小姨招待着。
「晚晚,真好。」楚承宣向我笑道,「你把東西整理一下子,我做了糖醋排骨,我記得你小時候超愛喫。」
我抿嘴而笑。
心中有些感慨,小時候的事情,難爲他也記得。
「楚大哥,你不是說明天才來?」我一邊把東西放下來,一邊問道。
「小姨這邊也有些生意需要料理,另外,我迫切地想要看到你。」楚承宣直言不諱地說道。
「家裏人和我說,聯姻——」
「我本是不同意的。」
「可他們對我說,聯姻對象是你,我突然就很開心。」
我小姨一邊幫我整理行李,一邊取笑道:「楚大公子,你怎麼說也算個有錢人,給我侄女表白,好歹有個鮮花鑽石,你不覺得,場景不對,打開的方式也不對。」
「旁邊還有我們這等超級電燈泡?」
不知爲何,楚承宣的臉突然就紅了一下子。
他向着廚房跑去,口中嘟囔着:「我的排骨。」
小姨用手肘推推我,低聲說道:「晚晚,雖然說是聯姻,但我看着承宣這孩子對你還是有心的。」
「錢琛就是一個爛黃瓜,他既然喜歡洛瑤,就讓他們去過吧。」
我笑着,說道:「小姨說得對,以前是我年輕不懂事,盲目地追求所謂的愛情。」
「婚姻——合適的纔會幸福。」
小姨含笑點頭。
在小姨的幫助下,我把屋子收拾好,再次出來的時候,我就看到餐桌上,擺放着滿滿當當的菜餚。
竟然都是我喜歡喫的。
小姨給我說,楚承宣下午就過來了,忙活了一下午。
「晚晚,你嚐嚐。」楚承宣把一塊糖醋排骨放在我碗中,說道,「若是不合口味,你只管說,我下次改。」

-11-
一頓飯,喫得讓我很是愉快。
我突然發現,我好像好久好久,沒有這麼開心愉快過了。
原來愛與不愛,竟然是這種感覺?
可看書上都說,愛情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相戀的兩個人在一起,空氣中都帶着玫瑰花香的味道。
我仔細去想,可能,我與錢琛之間,根本就不是愛情?
或者說,開始的時候,我與他也傾情相戀,後來,伴隨着他大學畢業,回家繼承家業,手握實權。
身邊有了洛瑤這等溫柔體貼的美人兒相伴之後,我與他之間的性質也漸漸地變了。
他成爲我青春時期的執念。
而我,成了他聯姻的對象?
他屢屢拿捏,只是準備在將來謀取更大的好處。
而我爲着懷念青春時期那懵懂愛情,一步步地退讓,一步步的容忍,最後,所有的愛意燃燒乾淨。
原本彼此心中的硃砂痣,成了牆壁上一攤醒目的蚊子血。
塗抹上了染料,粉飾着太平,走出去,才發現外面陽光明媚得很。
想到這裏,我豁然開朗。
「晚晚,在想什麼?」有人輕輕地叫我,聲音低沉,帶着三分磁性,三分誘惑。
「沒什麼,想曾經的自己。」我回頭,看着楚承宣端着水果,站在我身後。
我直言不諱地笑着說。
「對啊,愛情的美好,就是曾經年少輕狂的自己。」楚承宣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輕輕地嘆氣。
我想了想,還是說道:「楚大哥,你應該知道,我與錢琛之間的過往。」
據說,有些男人很是介意這方面。
所以,我準備和他說清楚。
畢竟,我們兩家也算世交至好,不能因爲我們壞了交情。
我更不想將來他在牀上問我「我與你前男友誰更大」這種下作言語。
「知道。」楚承宣點頭,說道,「我不在意。」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這才說道:「晚晚,我在國外,談了三年戀愛,鬧得很是不堪。」
「你我彼此都有過去,我不在意你的曾經,希望你也別在意我的過往。」
我輕輕地點頭,說道:「人啊,需要向前看,我們不能活在過往的回憶中。」
楚承宣也笑了。
第二天傍晚時分,我的閨蜜朋友們說是幫我踐行。
但我是東道主,所以,我提前一點到了芷木會館。
楚承宣陪着我一起過來。
當我們確定好包廂和菜式的時候,突然,我就聽到一個嬌嬌怯怯的聲音。
「晚晚姐姐,你怎麼在這裏?」我轉身,就看到了洛瑤。
一如既往,她楚楚動人,含羞帶怯。
目光在楚承宣身上掃過,扶着門框,她又道:「晚晚姐姐,你知道錢琛哥哥今天帶我來這邊喫私房菜,故意來堵他吧?」
我嘲諷地笑笑,錢琛還真夠有意思,知道我今天在芷木會館約了閨蜜朋友喫飯,他帶着洛瑤過來。
真是時時刻刻,不給我添堵就不痛快?
「我昨天告訴過錢琛,我今天和朋友閨蜜在這邊喫飯。」
說到這裏,我頓了頓,笑道:「給我餞行。」
洛瑤聽我這麼說,愣了一下子,這才說道:「晚晚姐姐要走啊,去哪裏啊?還回來嗎?」
我拉過楚承宣,笑道:「我回京都結婚,不回來了。」
「來,給你介紹一下子,我未婚夫——楚家大少楚承宣。」

-12-
洛瑤聞言,明顯愣了一下子。
緊跟着,她眸子裏面閃過一絲狂喜。
但隨即她就冷笑道:「晚晚姐姐,你騙誰啊,誰不知道,你死纏爛打纏着錢琛哥哥?」
「你這又是演哪一齣?」
說着,她竟然嬌滴滴地對楚承宣說道:「小哥哥,你是哪家會館的啊,模樣長得還真不錯。」
說話之間,她腳下一錯,身子一軟,就向着楚承宣懷裏倒了過去。
我大怒。
但是,我還沒有來得及有所動作,楚承宣卻是向着一邊閃了過去。
於是,洛瑤就跌坐在地上。
再然後,她就開始演了。
「晚晚姐姐,你做什麼推我啊,嗚嗚嗚!」
我不用看,就知道錢琛已經來了。
果然,錢琛快步越過我,伸手把洛瑤從地上扶起來。
「慕向晚,道歉。」錢琛冷着臉對我說道。
「呵呵!」我嘲諷地笑了出來,道歉?他到底是真瞎,還是假瞎啊?
「錢琛,我爲什麼要道歉?」我冷冷地問道,「你的小金絲雀兒,沒見過男人啊,還是我慕向晚的男人,她都準備染指?」
「見到人就往上撲?」
洛瑤依偎在錢琛懷裏,哭哭啼啼說道:「晚晚姐姐,你別這樣,我……我就是撞破了你帶着男模出來喫飯,你就推我?」
「男模?」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楚承宣抿了一下子薄脣,這才冷冷地說道,「錢琛,別讓我看不起你。」
錢琛裝作剛剛看到楚承宣的模樣,笑了笑,伸出手來。
「楚少,什麼時候回來的?」
楚承宣摟着我的腰,無視了錢琛伸出來的手,冷冷地說道:「錢先生,我們不是朋友,算了吧。」
「我今天還有事,你也趕緊帶着你的小金絲雀喫你的飯去。」
錢琛的臉色很不好看,尤其是看楚承宣大手攬着我的腰,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洛瑤還故意嬌滴滴地說道:「錢琛哥哥,你別怪姐姐,姐姐就是故意氣你而已。」
這個小插曲,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我和幾個朋友們喫飯聊天,鬧得有些晚。
我起身去洗手間的時候,走廊裏,突然就有一把拉住我。
拉得特別用力,我差點站立不穩,摔在地上。
待我看清楚是錢琛之後,我帶着幾分怒氣,說道:「錢琛,你要做什麼?」
不料,錢琛似乎比我更生氣,低吼道:「我做什麼,我還要問你,你到底準備做什麼?」
我退後兩步,和他保持適當的距離,這才說道:「錢琛,我跟你說得清清楚楚,我準備回京都結婚了。」
「你與洛瑤的事情,與我無關。」
「你的事情,也與我無關。」
「別再帶着她在我面前晃悠,我昨天就跟你說過,我今天約了朋友,在芷木會館喫飯。」
「你故意帶着你的小金絲雀來給我添堵,我沒有責問你爲什麼?」
「你倒好?跑來問我?」
錢琛衝着我吼道:「慕向晚,你回京都結什麼婚?不就是我沒有和你領證?」
「明天,我們就去領證。」
說着,他拉着我手腕,就要走。
我用力地甩開他的手腕,看着被他抓得有些發紅的手腕,怒斥道:「錢琛,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那我現在再說一遍,我不要你了,我把你甩掉了。」
「我也回京都,嫁給楚承宣,人家比你有錢,比你帥,比你溫柔體貼。」
我話音剛落,就聽的背後有人輕輕地說道:「錢先生,請別騷擾我的未婚妻。」
我轉身,就看到楚承宣和我幾個朋友都站在走廊上。
楚承宣牽上我的手,拉着我向着包廂走去。
我的幾個朋友都不是喫素的。
你一言我一語地嘲諷錢琛。
「錢先生,不要喫了碗裏地看着鍋裏的。」
「回去好好地守着你的小金絲雀吧。」
「要我說,也就是錢琛受得了那女孩子了,一身味。」
「人家會作,你會?」
「我會打人!」
說着,就是笑鬧作一團。
我走到包廂門口的時候,轉身,看到錢琛靠在走廊上,目光蔭翳。
「晚晚,別看他,看我。」楚承宣雙手捧着我腦袋,讓我看着他。
「嗯,你好看!」我笑着,眉眼彎彎。
我閨蜜桃桃用筷子敲着盤子,她今天開心,喝了一點酒,臉蛋紅紅的,煞是好看。
「晚晚,我和你打賭,錢琛絕對不會就這麼放棄你。」
我有些糊塗,詫異地問道:「爲什麼?他又不喜歡我?」
「晚晚,你和我們不同,你是學藝術的,大凡學藝術的人,都是死腦筋,一根筋的死腦筋。」桃桃一如既往地開始說落我。
「你家裏也不是你執掌公司企業。」
「所以,你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
「錢琛再怎麼喜歡那個小雀兒,都不會娶她。」
「他家裏不會同意的。」
「這是你和他鬧分的事情還沒有公開,若是等你婚禮之後,被錢琛他媽知道,你看看,她怎麼收拾洛瑤。」

-13-
我輕輕地嘆氣。
事實上,我與錢琛之間,我閨蜜桃桃一直都反對。
她認爲,一個男人在沒有結婚的時候,就腳踏兩條船,着實是一個渣男。
洛瑤又婊又茶。
錢老孃本來也是小三上位,段位很高,我要是真的嫁過去,一準就是受氣受委屈。
她勸我分過很多次。
可原本的我,念着愛情的美好,懷念着曾經的自己,捨不得放棄這段感情。
我總一廂情願地認爲,他會變成我喜歡的樣子。
卻渾然忘掉了,我已經爲着他改變很多,而他,只會一味地索求我的愛。
甚至,不惜用洛瑤來打壓我。
我還要在海城住幾天,臨近婚期纔會回去。
畢竟,我在海城這麼久,終究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楚承宣和我約好,他先回京都,過幾日我在協同小姨一起過去。
我小姨笑着打趣我們:「楚少,這才幾天時間,就這麼難捨難分。」
「小姨,有一個詞叫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我送他去了機場,回來的時候,卻是看到錢琛靠在我小姨院子外面等着我。
「晚晚,給你電話也不接,信息不回,你到底要做什麼?」看到我,錢琛抱怨道。
我摸出手機看了看。
錢琛今天給我發了好幾條信息,但我手機靜音了,沒聽到。
當然Ťů₈,我就算看到,聽到,也一樣不會接他電話,回他信息。
沒有徹底地把他拉黑,那是因爲,都是一個圈子裏面的,還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
還不到拉黑的時候。
我與他之所以能夠青梅竹馬,自然就意味着,我們兩家也曾經走得很是近乎。
錢琛爸爸在的時候,我小姨家與他家比鄰而居。
我們從小一起玩耍。
我笑笑,問道:「有什麼事情,你直接說?」
「晚晚,我知道,你就是故意氣我,說什麼要與楚承宣聯姻。」錢琛嘆氣,說道。
「我承認,這段時間,我因爲瑤瑤,冷落了你。」
「你心裏有怨氣,鬧鬧小脾氣。」
「你放心,只要等瑤瑤手術成功,我立刻把她送走。」
「我們就結婚。」
「晚晚,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會娶她的,但是,當初你在讀書的時候,她一直都陪着我。」
「你又何必和她喫這種醋?」
這種類似的話,我聽了好幾年。
這纔是我當初腦子糊塗,準備給洛瑤捐腎的時候,想要先和錢琛領結婚證的緣故。
現在再次聽他這麼說,我突然就覺得好生噁心。
果然,戀愛腦治癒之後,人也清楚了,看得清楚這個世界是是非非。
「所以呢?」我故意問道。
我倒要聽聽,他還能夠說出什麼更加下作的言辭來遮掩自己的醜行。
錢琛似乎有些生氣了,怒斥道:「晚晚,你能不能懂事點?」
「哦?」我點點頭,轉身就準備走。
「做什麼?」他一把拽過我,拉得有點重。
「你又要鬧什麼脾氣,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他問我。
我笑道:「錢琛,你和你的小金絲雀兒怎麼着,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懂不懂事,和你有關嗎?」
「你算哪根蔥,管我的閒事?」
錢琛指着我罵道:「慕向晚,爲什麼我好言好語跟你說話,你就不能好好聽?」
「我很認真地聽了。」我說道,「你對我說,你不會娶洛瑤,但這是你與她的事情,你應該對她說,你對我說什麼?」
「你管不住下半身,讓她陪了你好些年。」
「你覺得對不起她,你怎麼補償她,那也是她的事情。」
錢琛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趕緊澄清一下,你和楚承宣的事情,就說,沒有聯姻,就是鬧着玩玩。」
我真的被他逗樂呵了。
靠在門口的紫藤花架上,想了想,我才說道:「錢琛,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把婚姻當作兒戲。」
「我們兩家已經在走流程,預約婚禮。」
「我媽媽在給我看禮服。」
「楚大哥回京都準備婚禮,發請帖,備酒宴。」
「你知道這裏面牽扯到多少事情嗎?」
「你以爲,這是你與洛瑤的遊戲,你說,那是鬧着玩玩?」
我說到這裏,頓了頓,這才說道:「明天,楚氏集團就會對外公佈我們的婚禮,吉日等等。」
「以後你別來找我了。」
「畢竟,我就要嫁人了,我們需要保持一點邊界感。」
「否則,我未婚夫會喫醋。」
說着,我就準備進去了。
雖然今天天氣好,春光明媚,但我也不想站在太陽下,和一個曾經讓我很不痛快,如今,形同陌路的人嘰嘰歪歪。

-14-
似乎到了這個時候,錢琛才回過神來,問我:「慕向晚,你當真要嫁給他?」
我點點頭,我都說很多次了。
爲什麼交往這麼多年,我突然發現,這個男人很笨很笨,同一個問題,反反覆覆地找我確認做什麼?
「可是,你根本不愛他。」他說。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他?」我反問道。
我也不知道那一句話刺激了他,他突然就破防了,有些暴躁地叫着:「慕向晚,你明明喜歡的人是我。」
「我不會允許你嫁給別人的。」
「我們去領證,現在就去。」
說着,他暴躁地一把拉過我就準備走。
我用力地甩開他的手。
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錢琛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摁掉,再次伸手準備抓我。
我小姨帶着兩個保鏢,走了出來,站在我身後,就這麼看着他。
「錢琛,你敢再動晚晚試試?」我小姨冷冷地說道。
錢琛的手機執着的響着,不用看我都知道,洛瑤打來的。
事實上,錢家有一個保姆,早就被洛瑤買通,所以,錢琛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
今天,錢琛來找我,保姆必定給她通風報信。
她謀算了這麼久,就是盼着嫁入豪門做闊太太,豈會就這麼放棄?
迫不得已,錢琛接通了電話。
但語氣很是不耐煩:「你難受你就找醫生,你找我做什麼?」
「我又不是醫生,我看看你,你就好了嗎?」
「別鬧,再鬧——」
後面的話,他猶豫了一下子,這才說道:「再鬧,你就滾吧。」
電話裏面,洛瑤哭得很厲害,我與錢琛隔着一段距離,我都能夠聽到她抽噎的聲音。
「嘖嘖。」我小姨嘲諷地笑道,「錢先生,小金絲雀又鬧了啊,難受啊,你趕緊過去哄哄啊。」
「要論情種,海城你排第二,沒人敢自認第一啊。」
「爲着一個小雀兒,鬧得錢家兵荒馬亂。」
我看着小姨帶着人過來,也不想和他再說什麼,轉身就向着屋子裏面走去。
錢琛再一次想要抓我,但是,兩個保鏢攔住他。
「慕向晚,你當真如此絕情?」錢琛衝着我吼道。
我裝作沒有聽到。
耳畔,再次傳來他的嘶吼:「你可別後悔。」
後悔?
我有什麼好後悔的?
如果一定要說後悔,我就是後悔沒有早點斷掉與他之間的這一縷情愫。
白白浪費了自己大好的青春歲月。
好吧,愛情,誰還沒有懵懂糊塗的時候?

-15-
我原本以爲,錢琛在白天找過我之後,應該不會來找我了。
但是,我沒有想過,我曾經深愛的那個男人,竟然如此是沒出息的媽寶男。
晚上,錢母帶着他,再一次登門。
我小姨在樓下客廳接待了他們。
「錢女士,我知道你的來意。」小姨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但是,這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
錢母的臉色不太好看,斟酌了一下,這才說道:「晚晚這孩子,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從小,我把她當親閨女疼。」
「兩個孩子都到領證的這一步了,何必鬧得這麼難堪?」
我小姨聞言,輕輕笑道:「錢女士,錢琛與洛瑤,不是一天二天,也不是一年二年,你應該知道吧?」
這種事情,錢母想要裝不知道都不成。
我第一次得知錢琛包養洛瑤開始,就找錢琛鬧過。
自然也找錢母哭訴過。
那個時候,我真的天真地以爲,錢母是把我當閨女一樣疼,畢竟,小時候她與我小姨一樣,都是挺疼我的。
直到那次之後,我才知道,真正疼我的,只有我小姨和親媽。
錢母說,洛瑤不過就是錢琛的一個牀搭子,管他呢?
她還說,讓我大度點,男人都是這個樣子。
難道錢琛還能夠娶她不成?
對,這等言辭,她與錢琛口吻一致。
豪門貴女助他事業有成,小家碧玉讓他恣意歡愉。
事業人生兩不誤!
可天下哪裏有這種好事?
「我明天就把這個下賤女人送走。」錢母直接說道。
我小姨笑問道:「送去哪裏?」
「她可是一個人,不是你說,想要送走就送走的,她也不是你家養的狗,你隨便就可以遺棄。」
錢母冷笑道:「她一介孤兒,勾引阿琛多年。」
「慕女士,我想,你應該懂。」
我小姨哼了一聲,搖頭道:「我不懂。」
「不過就是給阿琛暖牀而已,晚晚喫她的醋,豈不是墮了身份?」
「只要晚晚願意,我做主,明天就讓阿琛先與她領證,我這邊準備着手準備酒宴,保證把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小姨搖頭,說道:「錢女士,你年輕的時候,確實長得很美。」
「老了,倒也不要想得美了。」
我一直站在樓梯的轉角處,聽着。
這個時候,我走了出來。
看到我,錢母立刻就走了過來,伸手就準備拉我。
「錢阿姨——」我笑得乖巧。
「青春歲月,懵懂年華,情竇初開啊,我在你的誘導下,確實很是喜歡錢琛哥哥。」
「但我現在長大了,我懂得了衡量利益得失,也懂得看清楚愛情陷阱。」
「錢琛哥哥對洛瑤情根深種,纔是良配。」
「而且,我覺得您與洛瑤應該有共同話語,會更加聊得來。」
「而我,選擇嫁給楚承宣,畢竟,相比較,你錢家根底門第般配不上,錢琛哥哥人品也般配不上我。」
聽我這麼說,錢琛怒道:「慕向晚,你竟然敢這麼說我?」
錢母也很生氣。
她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當年,攀上了比她大了十八歲的錢父,逼死了錢父的前妻和孩子。
小三上位。
她這輩子,這恨的就是有人戳她肺管子提她當年不光彩的那些事情。
錢母也怒斥我:「慕向晚,當年可是你哭哭啼啼,鬧着要嫁給阿琛的。」
我一點也不在意,笑道:「錢阿姨,你都說了,那是當年啊,現在,我很清醒。」
「誰還沒有患戀愛腦的時候呢?」
「你說對吧?」
小姨叫了人過來,把錢母和錢琛請了出去。
隔日,我就和小姨一起去了京都。

-16-
楚慕兩家聯姻是大事,婚禮辦得很是隆重。
忙了一ṱűₑ整天,我頂着厚重的婚紗,終於,到了晚上,賓客散盡。
我全身痠軟,靠在牀上,笑着對楚承宣道:「沒想到,結婚這麼累啊。」
我累得連着妝都不想卸,就想睡覺。
偏偏,楚承宣還說,讓我把我的小金庫收拾了。
我看着鋪在牀上的金條金元寶金擺件,還有塞得鼓鼓囊囊的紅包,欲哭無淚。
「楚大哥,我是不是要數錢數到天亮?」
他拿着卸妝棉給我搽臉,拔掉我頭上的金釵,讓頭髮散落下來。
婚宴上,楚承宣帶着我一桌桌的敬酒,長輩都還好,但我幾個閨蜜,卻是不依不饒,尤其是桃桃,拉着我狠狠地灌了兩杯。
大概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覺得臉上火燒火燎,身上也透着一股燥熱。
情不自禁地扯了一下子衣服。
看着楚承宣近在咫尺的臉,微微仰起的脖子,白皙柔嫩,看起來很好咬的樣子。
大概是喝了酒,我有點管不住自己。
伸手摟着他的脖子,纏了上去,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嗚……」楚承宣輕輕地叫了出來。
「晚晚,你不整理你的小金庫,你想要收拾我?」楚承宣把我摁住。
我也只覺得全身火熱,順勢把厚重的禮物扯開。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毫無預兆地響起。
我偏着腦袋,瞄了一眼手機,然後,我就想要把手機砸出去。
但楚承宣劃了一下子手機,接通電話。
「你做什麼啊?」我嬌嗔道,「幹嗎理他?」
「炫耀。」楚承宣在我耳畔低聲說道。
口中的熱氣,吐在我脖頸之間,熱乎乎的,癢癢的,帶着一抹酒味,還有清甜的木質香。
撩得我心猿意馬。
「錢先生,有事?」楚承宣問道。
「你們在幹什麼?」電話裏面,錢琛的聲音不太好。
讓我莫名地煩躁。
「新婚夜,洞房花燭,你說做什麼?」楚承宣說道,「哦,我忘掉了,你不懂,你個單身狗。」
說着,楚承宣就準備掛電話。
他只准備炫耀,沒有準備和錢琛聊天。
「慕向晚,你敢?」電話裏面,錢琛歇斯底里地吼道。
我突然就生氣了,我有什麼不敢?
「錢琛,你要說什麼?我有什麼不敢?」我的聲音帶着一縷嬌媚,大概是酒精的作用。
「慕向晚,你——桃桃竟然搶我錢家的生意?」
「你們別太過分。」
本來,我已經準備掛斷電話了。
氣氛都曖昧了,我兩眼冒着小心心,這個時候,理應像死人一樣的前夫哥來電話,真的讓人很倒胃口。
但是,楚承宣毫無預兆地笑了出來,笑得格外開心。
「錢琛,我們有什麼不敢?」
「你以爲,錢家還是原本的錢家?」
「自從你老爹死後,你錢家的資產就在縮水,你所結交的朋友皆爲酒肉之輩,平日裏奉承你騙喫騙喝,關鍵時刻,與生意不但沒有益補,反而每每拖後腿。」
「原本我們都不敢動手,不過是忌憚慕家。」
「你不會不知道,晚晚的兩個親哥哥都是誰吧?」
「如今,晚晚離你而去,你錢家也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
「明天,我就會把東城項目的股權送給晚晚,那是我送給她的新婚禮物。」
電話裏面,錢琛無能狂怒:「楚承宣,你敢動東城項目?」
「哈哈!」楚承宣大笑,「我都已經敲定東城項目了,你還矇在鼓裏?」
說着,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緊接着,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臉上。
我知道東城項目,錢琛曾經找我炫耀過。
他說,拿下東城項目,可以讓錢家的資產短期內翻幾倍。
那個時候,我真心爲他高興,我也知道,爲着這個項目,他籌備了好久,準備了好久。
一直以來,他都把這個項目視爲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住在小姨家的那幾天,方纔知道,楚承宣急急趕去海城,就是和我小姨商議,從錢琛手中搶走東城項目。
而他,還真成功了。

-17-
都說楚承宣在國外遭遇了爛桃花,還不止一朵。
可他簡直就像從未碰過女孩子一樣,體力太好,我有些喫不消。
第二天起牀的時候,我全身痠痛。
然後,起牀看到昨天被我們亂七八糟擺在地上的各種禮金,金飾等,想到楚承宣和我說,這些都是我的小金庫,我又開始傻樂,撲過去瞎玩。
婚後的第三天,楚承宣就帶着我去了巴黎度蜜月,順便處理他在國外的一些生意事。
我們玩得很開心。
我感覺,我和楚承宣很多事情都很合拍。
我喜歡藝術,他可以陪着我慢慢地逛。
他處理生Ṫũ̂⁼意,我也可以安靜地看書,我一貫耐心都好,不是多話的人。
每每這個時候,他都一臉幸福地圈着我纖細的腰肢,笑得開懷。
「晚晚,有你真好。」
我也很慶幸,懸崖勒馬,選擇對的人,纔有如今的幸福安康。
三個月之後,我才從巴黎回來。
本來還準備多待一段時間,奈何,我懷孕了。
楚承宣很是緊張,我父母得知之後,也很是緊張。
讓我趕緊回國,好好養胎。
不得已,我們終止了原本計劃五個月的蜜月之旅,從巴黎回京都。
短短三個月,海城那邊發生了很多事情。
我雖然人在國外,卻都知道。
沒法子,洛瑤在我回京都和楚承宣結婚之後,還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擾我,把她和錢琛的日常,事無鉅細的發給我。
開始,她還秀着恩愛。
她認爲,她與我之間是雌競,而這一場雌競,她是最終的勝利者。
而我完敗!
所以,她每天很是開心地更新着朋友圈,向我傾訴錢琛對她的眷眷深情。
我就這麼看着。
倒也沒做什麼,努力寫着遊記,也更新朋友圈,巴黎某博物館的打卡,高端餐廳的打卡。
晚宴,豪車,奢侈品。
宣召着婚後的幸福。
偶然,楚承宣也會出現在我的朋友圈,容顏俊朗,身姿挺秀,眉眼溫柔。
一個多月之後,洛瑤這個人,突然就不再給我發信息了。
說實話,這些年我都習慣了她有事沒事的膈應。
突然之間消失,我還怪不習慣的。
所以,趁着楚承宣談生意,我和桃桃煲電話粥的時候,我問了一嘴。
桃桃詫異地問我:「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我不解地問道。
「哈,也對,你從來都不關心生意上的事情,自然不知道。」桃桃開始說落。
「自從和你錢琛分手之後,錢家每況愈下。」
「姐以前看你份上,不好意思對他家下手啊,你都和這渣男分了,我自然就動手了。」
「然後你小姨和楚承宣搶了東城項目。」
「錢家失去東城項目之後,另外兩個合作方也不知道喫錯了什麼藥,拒絕了今年的合作。」
還有一些別的事情,桃桃說了一些,但我不太懂,反正,最後總結一句話,錢家要破產了。
錢母原本還不知道,但這事情瞞不住。
她得知之後,也不知道她什麼腦回路,她認爲,錢家之所以落得這般下場,都是洛瑤害的。
於是,她找人把洛瑤打了一頓。
聽說,鬧得很大。
就在醫院門口,讓人把洛瑤扒了一個精光,打得遍體是傷,趕了出去。
這還不算,錢母還要追回錢琛這些年在洛瑤身上的花銷,列了清單出來。
洛瑤打電話找錢琛求救。
錢琛對於她還是挺喜歡的。
在錢琛心目中,我是他因爲生意需要娶的女人。
而洛瑤是他捧在手心寵愛的女人。
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所以,他丟下公司亂七八糟各種事情,找到錢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企圖說服自家老孃。
錢母很生氣,恨兒子不爭氣。
一怒之下,她準備重新執掌公司大權,努力經營。
但錢琛不願意,母子之間,吵得天翻地覆。
桃桃說得沒錯,錢母的段位很高,也不知道她動用了什麼手段,收回了錢琛這些年送給洛瑤的所有物件。
內褲都沒有給洛瑤留一條。
也停掉了錢琛的銀行卡。
洛瑤的病每個星期都需要透析不算,還需要昂貴的藥養着。
等待配型,等待手術。
如今,被停了藥和透析,她非常難受,痛苦不堪。
錢琛看她這麼痛苦,自然很是心痛。
這個時候,他想起來,醫院曾經說過,前不久有人配型上了,爲什麼到現在都沒有安排手術?
於是,他帶着洛瑤,跑去醫院,詢問洛瑤的主治醫生。
陳醫生開始是不肯說的。
後來,在錢琛的不斷糾纏,以及洛瑤的苦苦哀求下,他不慎說漏了嘴。
得知配型成功的人竟然是我之後,錢琛傻眼了。
洛瑤也傻眼了。

-18-
電話裏面,桃桃可着勁地嘲笑我。
「晚晚,你是不是一個傻子啊?」
「你竟然去配型?」
「你不會還準備噶腰子給她?」
「我的老天爺啊,我想要劈開你的腦子看看,你是不是忘記長腦子了?」
「嘎嘎嘎!」
我被她嘲笑得無奈,嘆氣道:「桃桃,我現在想想,也覺得我那幾年,就像沒有長腦子一樣,渾渾噩噩。」
「我的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他。」
「心裏眼裏,都容下別的東西。」
「我現在不是明白了嗎?」
「你能不能不要笑話我?我當時就是想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桃桃把我狠狠地罵了一通之後,這才掛了電話。
我以爲這個事情,到此爲止。
但我回國的第三天,錢琛帶着洛瑤找上門來。
京都豪華別墅區,保安沒有讓他們進來。
不得已,錢琛給我打電話。
我拒絕了見他,順便告訴保安,這兩人在我不受歡迎列表,千萬別讓他們進來。
但是,錢琛和洛瑤不死心,在別墅區蹲了好幾天,鬧得很是難堪。
因爲洛瑤開了直播,可憐兮兮地跪在鏡頭前,求我救救她。
她很是會演戲,倒是圈了一波粉。
很多網友都呼籲我,讓我善良一點,給她捐腎。
但更多的人卻是說,誰的命不是命,憑什麼要給她捐腎,就因爲她可憐嗎?
我也沒做什麼,只是把她這些年給我的聊天記錄發了出去。
瞬間,洛瑤的直播間就炸裂了。
她直接讓網友罵到崩潰。
「原本真以爲是患病可憐小姐姐,誰想到啊,竟然是一個三?」
「鬧分了人家正經女朋友,現在還讓人家給你捐腎,多大臉啊?」
「哎呀,我看這女的眼熟,我想起來了,可不是海城那個讓人扒光衣服遊街的?」
「聽說是男方老孃帶着人扒的。」
「真的嗎?」
「真的,我有視頻。」
「樓上的,求共享啊。」
「求共享 99+。」
不得已,洛瑤當天就退出直播,刪了賬號。
但她早些年發給我的茶言茶語,挑釁我的信息,早就被轉載出去。
網絡上熱度還很高,人人叫罵。

-19-
鑑於這個情況,我決定見見洛瑤,於是,我帶着楚承宣剛剛給我僱傭的女保鏢外加助理。
就在我們小區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要了一個包廂,約了錢琛和洛瑤。
幾個月不見,洛瑤已經不復原本的模樣,下巴更尖了,皮膚很是粗糙。
有很深的黑眼圈,眼底還帶着一抹青色。
身上有一股臭味,哪怕她用了香水,但還是遮掩不住。
至於錢琛,也是一臉的憔悴,早就不復原本的風光。
他帶着洛瑤來京都找我,還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
錢母在電話裏面罵他:「你還嫌棄不夠丟臉嗎?」
但據我所知,錢母也來了京城。
如今,我與錢琛、洛瑤再見,洛瑤看到我,嘴脣哆嗦了一下子,叫道:「姐姐。」
「別亂叫姐姐。」我搖頭說道,「洛瑤,我一早就說過,你不配叫我姐姐。」
「晚晚,我們重新開始吧。」錢琛有些激動,伸手就準備拉我。
我的保鏢攔住了他。
我擺擺手,這才說道:「錢琛,我們從頭說起哈,畢竟,我最近有些無聊,所以,我準備見你們一次,讓我們這個遊戲,善始善終。」
我笑着慢慢地說道:「我這人,就像我閨蜜桃桃說的,沒長腦子。」
「但事實上,大概是我沒有聽我媽媽的話來京都讀書,而是聽你的建議,讀了一個不怎樣的大學。」
「這個不怎樣的大學,讓我長了一個文藝戀愛腦,畢竟,我是學藝術的。」
「得知洛瑤患病,我就曾經想過,去做配型,成功了,我嫁給你,腎捐一個給她。」
聽我這麼說,洛瑤激動地抓着我的手,叫道:「姐姐,姐姐,求你,捐腎給我,我錯了,我把錢琛還給你。」
我有些嫌棄地推開她。
然後,慢慢地說道:「洛瑤,這是我原本戀愛腦的版本。」
「愛情這玩意,不經歷生離死別,叫什麼愛情?」
「愛情的本質就應該是求之不得,對吧,錢琛。」
幾乎是在一瞬間,錢琛的臉色灰白,他已經明白我要說什麼了。
「錢琛,我知道你很愛洛瑤,但是,礙於種種原因,你媽媽都不會讓你娶她。」
「但你看看,老天爺都幫你,洛瑤患病了。」
「年輕早逝的硃砂痣,纏綿悱惻的愛情,可不就是如此?」
「從此,每年她的忌日,你給她買花,上香,掃墓。」
「她在你的心目中,成爲永恆。」
錢琛的嘴脣哆嗦了一下子,叫道:「晚晚,你怎麼可以如此殘忍?」
「錢琛,這能夠叫殘忍嗎?」
「這就是愛情,古今中外的小說都是這麼寫的。」
「美滿幸福那是童話。」
「而我,放棄青春懵懂的愛情,把生活變成童話,挺好。」
說到這裏,我頓了頓,目光落在洛瑤身上,笑道:「洛瑤女士,你雖然命不久矣,但是,你的人生也一樣璀璨輝煌,你比這世上很多人都幸福。」
「他們蠅營狗苟,房貸車貸,孩子票子,做牛做馬,辛苦一生。」
「而你,收穫你的最愛,在你最美的時候翩然而逝,多好?」
「你活成了小說中的模樣。」
我話音剛落,洛瑤就破防了,她尖叫道:「我不要愛情,我要活下去。」
「慕小姐,求求你,救救我。」
說着,她衝着我跪下,給我磕頭。
我無動於衷,只是打開手機,調到某個頁面,遞給她看道:「洛瑤,你看,這麼多條,字裏行間都透露着你對錢琛的愛。」
「現在,豈能因爲區區生命,就放棄愛情?」
「你不是和我說,你們至死不渝?」
我讓助理把洛瑤扶起來,對她說道:「那天,你對我說,不管我怎麼努力,錢琛哥哥都不會娶我。」
「我想,我確實不應該破壞你們的愛情。」
「所以,我選擇離開,我可以不要愛情,選擇把生活變成童話,如此,也滿足我的文藝範兒。」
洛瑤破防了,跪坐在地上,崩潰大哭。
錢琛問我:「晚晚,在你心目中,我到底算什麼?」
「難道就是你的遊戲?」
我笑得溫柔,說道:「怎麼會呢?」
「錢琛,你是爲着愛情放棄一切的人。」
「將來,人家提到你,必定會說,錢琛這人天生情種,爲着愛情,放棄了聯姻,放棄了東城項目。」
「奈何,他所愛之人不長命,早早撒手人寰。」
「而他,一輩子窮困潦倒,顛沛流離。」
「你看,愛情故事都是如此,我成全你的愛情,成全你成爲傳奇!」
「你應該感謝我。」
但是,錢琛一點都不感謝我。
他全身都在顫抖,臉色很是難看。
「晚晚,你真的如此冷漠絕情嗎?」他說,「你非要把我逼入絕境?」
我是真的不太懂,難怪桃桃說,我沒有長腦子。
我愛他的時候,他說,他與洛瑤是真愛。
我成全他的țűₔ真愛,成全他們的愛情故ṭŭ₌事,他又說,我冷漠,絕情。
我真的太難了。
「錢琛,生意上的事情,我從來都不懂,家裏的事情,我也從不插足。」
「但我結婚那天,我堂哥跟我說,東城項目就是我的嫁妝而已。」
「誰娶我,誰拿下這個項目。」
「至於你別的項目,你被人搶走,是你無能,與我無關。」
說着,我扶着助理準備走了,剛纔楚承宣已經給我發了信息,他馬上到家了,給我做糖醋排骨。
我要回去喫飯了。
見他們,也就是告訴他們實情,讓他們以後不要再騷擾我。
尾聲:
錢琛和洛瑤的愛情,並沒有如我所願。
洛瑤沒有等到與錢琛的生離死別,述說眷眷深情來生再續,而是在從京都回去之後,錢琛就厭恨了她。
錢琛的口頭禪變成了:「洛瑤,要不是你,晚晚怎麼會離我而去。」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早點去死吧。」
曾經深愛她的人,用這世間最惡毒的語言, 詛咒她Ṫū́ₕ, 辱罵她。
兩人歇斯底里地吵架。
吵完了,洛瑤跪在地上求他, 給她一點錢,讓她去買藥, 去透析。
但錢琛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我不太懂這些, 我問桃桃,難道他們以前的深情,都是假的。
桃桃意味深長地笑着, 老半天這才說道:「晚晚,你就是一個傻子,在錢琛眼中,她就是一個玩意兒。」
「有錢, 哄着玩玩,沒錢,誰理她啊?」
如此, 洛瑤在兩個月之後,死於各種併發症。
洛瑤死後沒有多久, 錢琛就破產了。
但他不甘心, 抵押了房產, 借貸了網銀, 想要東山再起。
最後卻是落得一個負債累累的下場。
房子車子都被法院拍賣, 他搬去了廉價的棚租房。
可憐錢母前半生費盡心機,靠着美貌攀上比她大了十八歲的錢父,逼死了錢父原配妻子和孩子,成功上位。
過了二十多年富太太的好日子。
卻被兒子一邊梭哈,賠光了所有。
一把年紀了, 她換上廉價的地攤貨, 跑去做保潔爲生。
錢琛在破產之後, 日日酗酒, 精神恍惚。
不管錢母怎麼說,他就是不肯去找份工作,安分守己地過日子。
如此維持了一段時間,冬天, 我孩子出生沒多久。
桃桃告訴我, 錢琛醉酒之後, 不慎失足,跌入江中溺亡。
錢母在經歷了老年破產, 喪子的悲慟之後, 瘋了。
我突然覺得,這些好遙遠, 錢琛, 洛瑤, 錢母……
以前生命中最最在意的人,如今,竟然成了我與閨蜜的談資。
我內心無喜無悲, 宛如討論八卦新聞。
淡漠至極。
牽扯我情懷的,只有襁褓中軟糯可萌的孩子。
窗外,陽光明媚。
(全書完)
作者:滄海明月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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