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姐姐最大

我弟是未來的瘋批大反派，長大後會六親不認、毀天滅地的那種。
按照道理，我是該害怕的。
可反派怎麼了，再瘋批他也得聽姐姐話啊。
於是，當他和班裏的男生準備約架時，我把數學作業本丟給他：
「你哪來的空？晚上不是要教我做圓錐曲線題目嗎？」
當他和男主鬥得水深火熱時，我一通電話打過去：「我餓了，你先回來給姐姐燒菜。」
再後來，他要給我燒菜、做高數題、吹頭髮……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男主忍不住給他打電話：「奇了怪了，你這幾天去哪了，你不在我還不習慣。」
此時，反派正一手鍋一手鏟，看向沙發上一層水乳一層精華的我。
「忙着呢。天大地大，姐姐最大。」

-1-
「小眠，他是段野，以後就是你的弟弟了。」
面前的少年身形瘦削，神情很冷。
本是不討人喜歡的長相，可偏偏那一張臉生得極其精緻，眉眼又太過出衆。
他垂着眼，微微低頭，髮絲剛好蓋住眉毛和上眼瞼，渾身上下似乎還在微微發抖。
我不明白，我很嚇人嗎？
我不解地看向爸爸。
爸爸戰術性地移開眼，小聲懇求：
「小眠，算爸求你了，你鬆鬆眉頭，笑一笑好不好？」
我沒笑嗎？
我打開了手機前置攝像頭。
屏幕上驟然出現一張像是有人欠錢的厭世臉。
哦，沒毛病。
我們惡毒女配，都長這副冷豔大美女模樣。

-2-
前兩天，我做題做得頭昏眼花時，竟然卡 Bug 看見了這個世界的彈幕。
我才知道，我是這個世界的惡毒女配，糾纏男主不成，最後因愛生恨作繭自縛。
而爸媽剛從福利院領回家的少年段野是這個世界的大反派，未來會六親不認、毀天滅地，更是導致我不得好死的始作俑者。
照理說，我是該害怕的。
可當爸媽給我看少年的照片時，什麼反派什麼彈幕都被我拋擲腦後。
從小我便羨慕陳露有一個供她驅使的妹妹，日夜盼着爸媽能給我生一個弟弟妹妹。
而如今，這少年又生得漂亮又乖巧。
天殺的，看臉就知道，這一定就是我親生的弟弟！
我伸手摸了摸段野的腦袋：「嗯，以後我就是你姐姐。」
在我手碰到段野腦袋的那一刻，他渾身一抖，脣色發白。
爸媽趕緊打圓場：「啊小野第一天來家裏還不熟悉很正常，小野你上去看看你的房間，就住在小眠旁邊，你們姐弟倆也ṱŭ̀₄好有個照應。」
看着他們仨匆忙跑去的背影，我捏了捏我的臉。
我真有那麼兇嗎？

-3-
我回到房間，繼續刷我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我大概能知道爲什麼我是惡毒女配了。
在身邊的同學卯足勁要考個好大學的時候，我在想如何點爆地球。
早上六點起，凌晨一點睡，刷不完的題，做不出的圓錐曲線。
果不其然，題還沒做出來我又睡着了。
做夢正做到和喜歡的男神在一起時，房間門被敲響了。
「咚咚。」
我不理。
「咚咚。」
還在敲。
煩死了。
我起身，暴躁開門。
段野端着盤切好的水果站在門口，手指都在發抖。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
幾秒後，我皺着眉開口：
「你怎麼不說話啊！」
話音剛落，段野眼眶一紅。
腦袋垂得更低了。
眼前，一行行彈幕飄過：
【我終於知道小反派爲什麼會黑化了，我要是有這樣咄咄逼人的姐țű̂ⁱ姐，我也害怕。】
【哎，惡毒女配不愧是惡毒女配，對誰都狠，難怪最後下場這麼慘。】
【在這裏我還挺心疼小反派的，他這會兒還是個小孩子啊，害怕姐姐也很正常。】
【有一說一，我也怕我姐，血脈壓制的那種。】
……天地良心。
我這真的只是一個問句，真的沒有怪他的意思。
他很着急，手比劃得像在結印。
但我看不懂。
最後他拿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
【對不起。】
他把紙團遞給我，又把洗好的水果塞進我手裏，然後飛速跑了。
差點忘了，段野患有後天失聲。
福利院說是在入院之前受到了刺激纔始終不肯開口。
我看着皺皺巴巴的紙團，心想：
【我真該死啊。】

-3-
但作爲惡毒女配，是絕對不會內耗超過三秒的。
飯後喫了點水果，血糖升高有些犯困。
對着數學作業本，我又隨地大小睡了。
一覺醒來。
已經是週一早上六點半。
我看着面前被口水浸溼的作業，徹底瘋狂：
「爸，幫我請個假，我作業沒做完。小猿搜題都來不及了。」
我把作業本丟在桌上生悶氣。
爸爸想說什麼，但看到我的那一剎那，又把話憋了回去。
「好的，女兒。」
這時，一雙小手翻開了我的作業本。
又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在旁邊寫些什麼。
我湊過去看。
居然是題目答案。
我按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你也太棒了啊，這麼難的題都會啊！」
這哪是未來的高智商大反派啊，這明明就是我的乖弟弟。

-4-
到了校門口。
我攥着答案，一路狂奔到教室。
果然，江策早就已經坐在位置上準備早自習了。
【這就是男主啊，高中就長得這麼好看。】
【女配怎麼又湊過去了，她又想怎麼吸引男主注意力啊！】
【還記得上次女配裝無辜的時候，差點沒把我們男主嚇跑，扮演柔弱小白花也是需要天賦的好嗎？女配這張尖酸刻薄臉就別湊這個熱鬧了。】
我瞥了眼彈幕，臉色一黑。
但還是裝作不經意地讓我的作業本掉在江策的桌子上。
江策抬頭，對上我的視線後，他又猛地低下頭：
「段眠，你的作業掉了。」
【果不其然，女配這張臉，男主看了都害怕哈哈哈哈。】
【他低頭的一瞬間真的好搞笑，似乎生怕多看一眼就會做噩夢。】
彈幕這也太過分了！
告到中央，我要告到中央！
但我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呀，真是不小心，江策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寫的答案對不對？」
江策下意識地看向他的同桌宋柔，表情有些爲難。
【女主看起來好溫柔啊！】
【男主是怕女主寶寶喫醋，是在徵求她的意見吧。】
【但我怎麼總覺得宋柔看段眠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
咱們惡毒女配嘛。
就是會愛而不得一些。
不過沒關係，強制愛也是我們的常用手段。
我抓起作業本，往他跟前一貼：
「江策同學，你到底看不看！」
江策後背一涼：「……」
他勉爲其難地拿着答案和自己做得對了下。
「全對。」
周圍同學立馬湊了過來。
「段眠這答案不會是抄的吧？」
宋柔輕咳一聲：「不會，標準答案有兩個地方是錯的，但段眠這答案，都是對的。」
陳露一聽，拼命地晃盪我的肩膀：「我不管你是誰，快從我閨蜜身上下來！」
「鬆手，我快嘔出來了！」
和陳露結伴去廁所的時候，她忽然拽着我，小聲問：
「你快偷偷告訴我，你怎麼有正確答案的？」
我把段野來家裏的事情和她說了。
陳露有些擔心：「你不怕段野奪走爸媽對你的喜歡嗎？」
她一說，我也跟着皺起眉頭。
陳露盯着我的臉，突然話鋒一轉：
「應該不會，你爸媽見你怕還來不及。」
「下午活動課，你帶我去見見你帥哥學霸弟弟唄。」

-5-
下午，活動課。
我和陳露到段野班裏的時候，段野並不在座位上。
靠窗的女生說：「好像和周磊他們去男廁所了。」
另一個女生趕忙拉țū́⁻住他：
「這話你也敢說？小心周磊報復你。」
我心覺不妙，趕緊跑到男廁門口。
門緊鎖着。
我敲門。
裏面暴躁回道：「要上廁所去樓下，別他媽妨礙我們幹事。」
我還敲。
裏面傳來「鐺」得一聲。
「你特麼聽不懂人話嗎？瞎幾把這麼管不住啊！」
我再敲。
周磊不理我了。
突然，廁所裏面傳來一聲撞擊。
隨即是一聲悶哼。
「聽說你是啞巴？來，等你說話了我們再把你放出去。」
「怪就怪誰讓磊哥喜歡的女生多看你一眼的，就該把你這張臉浸在廁所臭水坑裏。」
「聽說你還有個姐姐？下次把她搞過來當着你的面嚐嚐。」
「砰！」
「臥槽，你敢用頭撞老子！」
……
天殺的。
好不容易有了個任我欺負的弟弟，就這麼被你們按在廁所裏了？
我也顧不上這是男廁所，一腳踹開門。
「你們在幹什麼！」
「你特麼誰啊！」
周磊語氣不爽。
那幾個欺負段野的男生前一秒還在得意洋洋地放狠話。
但就在回頭看到我的那一刻，他們手上的髒拖把全都掉在了地上。
周磊瞥見我時，雙腿在發抖，瞪大了眼睛指着我。
「我，你，他……啊——媽媽！」
下一秒，面前連人影都不見了。
這也太容易點了吧？
「我有這麼可怕嗎？」
陳露抱緊了胳膊，覺得背後一涼：
「平常只能說一般般可怕，但你剛剛生氣的樣子，是無敵可怕！」
段野頭髮亂蓬蓬的，身上也有很多道淤痕。
他手心緊緊握着一把美工刀，手心被刀片劃得很深。
鮮血順着他的手臂青筋往下落。
但他似乎渾然不覺痛，杵在一旁，一聲不吭，神情平靜，好似一切都習以爲常。
我恨鐵不成鋼：「你怎麼這麼窩囊啊，不知道反抗啊。」
話音剛落，他抬眸，神情有稍許變化。
段野下意識地動了動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莫名有些心軟：「算了，你細胳膊細腿的，反抗了也打不過。」
我轉身朝着他們班的那些同學，活動了下手腕：
「要是被我發現你們誰還欺負我弟弟，我就不像今天這麼好說話了。」
齊刷刷的腦袋全都低了下去。
唯獨我身旁的少年腦袋微微抬高了些。
我忽然覺得，當惡毒女配似乎也挺不錯的。
很快，高二整個年級都知道段野有一個特別可怕的姐姐。

-6-
養弟弟難，養反派弟弟更難，養啞巴反派弟弟難如登天。
本以爲我能早日馴服一個合格的僕人。
但現實就是，段野不肯和我說話。
甚至見到我就跑。
放學回家，他寧願自己蹬自行車回去，也不肯和我一起搭家裏的車。
不知道他一個小男生又在發什麼脾氣。
媽媽都察覺了異樣：「小眠，你是不是兇小野了？」
我急了：「我？兇他？我脾氣這麼好怎麼可能，媽媽你不要太偏心啊！」
媽媽眼眶也紅了：「你說話音量小一點好不好，媽害怕……」
好好好。
我努力鬆了鬆我的蘋果肌。
「媽，這樣呢？」
媽媽握着我的手：「寶，還是別笑了。」
我嘴角立馬癟了：「好的媽。」
看吧。
不是我不愛笑。
是我笑起來比較瘮人啊。
媽媽離開時，還在嘀嘀咕咕說話：
「我滴乖乖軟糯小蛋糕啊，怎麼長成了燒焦硬饅頭啊。」
【我忽然明白了惡毒女配爲什麼下場那麼慘了，畢竟連最親的媽媽也怕她啊。】
【笑死，天選惡毒女配，誰讓她脾氣差長得又那麼兇，沒人願意真的和她親近，哪怕是自己的媽媽。】
我有些難過。
印象裏，從小到大，爸媽就沒和我起過沖突，我從小就沒從別人口中聽到過「長得可愛」「長得乖」這種話。
他們看到別的孩子乖巧粘人的時候，也會感嘆要是有一個乖巧的貼心小棉襖也不錯。
但看到媽媽轉過身進廚房的背影，我又不難過了。
我能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已經很高興了。
只不過現在家裏多了段野。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不能和段野一直這麼僵持下去吧。
「開門，段野。」
我在他房間外敲了一分鐘的門後，段野終於開門了。
他拉開門的一瞬間，我單手拽住他的細胳膊，把他整個人拖出來，過肩摔在地上。
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彈幕炸了。
【我靠，惡毒女配不愧是惡毒女配，這也太狠了吧。】
【小反派白天剛受了點傷，這女配還給他心裏添堵。】
【女配肯定是覺得反派搶走了她爸媽對他的關愛，嫉妒自己親生的爸媽對一個外人這麼好，但她怎麼也不從自己身上找問題啊！】
……
段野抬頭仰視着我，眼神冷得像是要殺人。
我居高臨下的睥睨他，毫不避諱地和他對視。
「段野，你看看你現在，打的過我嗎？」
我蹲下來，掐住他的臉，笑得瘮人：「打不過，不是嗎？」
「你要明白你的身份。」
段野咬緊牙關。
怒視着我。
我冷笑一聲：「你既然現在是我弟弟，那麼一輩子都是我弟弟。」
「那姐姐的命令，是必須要服從的。」
我撣了撣身上的灰重新站起來。
「既然你沒什麼異議，那現在，你就給我滾出去——」
「買一包樂事原味薯片。」

-7-
段野愣了愣，抬起頭有些不解。
我微微皺眉：「怎麼，不滿意嗎？這件事情很過分嗎？」
我們家離超市挺遠的，路上得穿好幾條馬路。
平常我要喫薯片也就點個外賣的事情，但這次不一樣。
段野惹我生氣了。
不想辦法懲罰一下他我內心不舒服。
他沉默了片刻，轉身走了：「哦。」
他離開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神清氣爽。
活該。
誰讓我今天幫了他，他也沒說聲謝謝。
惹到我就算踢到鋼板啦。
段野離開後，我坐在他房間等他。
閒得無聊看了眼他桌上的作業。
他高二，我高三。
可他做得題我怎麼連看都看不懂啊！
半個小時後，段野回來了，懷裏揣着一包樂事薯片。
「你這些都會做？」
我指了指他那本練習冊。
段野點了點頭。
我拆開樂事薯片，往嘴裏塞了一片：「快高考了，我要和江策考一所大學，你給我輔導，我幫你解決班裏的那些雜碎怎麼樣？」
此時，眼前又有幾條掃興的彈幕飄過：
【等等，兩人怎麼變成合作關係了？女配又想到什麼折磨人的方法了嗎？】
【就女配這腦子，還想和江策考一所大學，想啥呢。】
我：不看不看，全是惡評！

-8-
因爲段野給我輔導，我的成績上升得很快。
他每次押題都能押中，給我寫解題過程的時候也格外的仔細。
爲此，我在班裏揚眉吐氣了一番。
我問江策：「江策，你會去清華還是北大呀，我和你一起唄。
「你喜歡什麼專業，我也和你報一樣的。
「江策Ťũₔ江策——」
江策不理我，只顧着和宋柔兩個人刷卷子。
我也買了套和他們一樣的卷子：「我跟你們一起刷嘛。」
還沒做幾道題，陳露匆匆忙忙跑過來：「小眠，出事了，你弟弟和別人打起來了。」
什麼？
「上次周磊他們還沒吸取教訓嗎？」
「不是，這回是我們班的陳俊！他就說了江策是他姐夫，段野就動手了。」
我跑到走廊上的時候，陳俊正和他放狠話：「你有膽子晚上就去後山等我，別做孬種！」
段野握緊了手，瞳孔深邃，眼底被陰霾填滿。
他正要點頭時，我吼道：「段野！」
我衝過去，把手裏的卷子一把丟在他身上：
「你哪來的空？晚上不是要教我做圓錐曲線題目嗎？」
段野見我來，不甘地鬆開手。
他脣都劃破了，鮮血往下流。
我遞給他一張紙巾，拖着他回了家裏。
「你就因爲他說江策是你姐夫就要打架？」
段野緊抿着脣，像一隻倔強的小鹿。
我聳了聳肩：「但他也沒說錯啊，我喜歡江策這件事情，全校都知道啊。」

-9-
段野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來。
眼尾似乎還有些紅。
他把皺皺巴巴的試卷塞到我手裏，冷着臉就走了。
「段野今天怎麼感覺不太對。」
我想了想。
頓時明白過來。
他是反派，看男主當然不順眼了，若是做了姐夫，那就是低他一輩。
所以他纔會不高興。
晚上回家後，我叩響了段野的房間門：
「段野，我給你拿了點紅花油。」
他打開門，眼眶很紅，像是哭過一番。
他拒絕了我的藥水，還塞給我一張紙條。
【你以後找江策輔導你吧。】
這小屁孩。
瞎想什麼。
我猛地敲了下他的腦袋：
「你就這樣撂挑子了啊，他又不是我弟弟，你纔是我弟弟。
「當然是要你輔導我了啊。
「怎麼？你不樂意嗎？你如果不樂意的話，那我——」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忽然抓住了我的胳膊。
【做題吧。】
這麼好看的手怎麼能寫出這麼冰冷的字。
段野把他的椅子讓給我坐，自己搬了個凳子坐在旁邊。
書桌足夠大，我佔一半，他佔一半。
我做到不會的題目，就撞一下他胳膊。
「這道題我不會。」
段野就會放下手上的事情，認真給我寫解題過程。
看着一頁密密麻麻的字，我有些頭疼。
我盯着努力消化了好久，知識沒進腦子，睏意倒是徹底壓垮了我的眼皮。
「小野，姐姐睡會兒。」

-10-
我是從段野的牀上醒來的。
他坐在書桌上刷題，檯燈的燈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樑上。
他只比我小一歲，可氣質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眉骨深邃、側臉冷峻，微微擰眉時，似乎已經有未來大反派權勢滔天的樣子。
也許是因爲和他相處的時間多了，我忽然產生了一種不一樣的情愫。
如果。
他不是反派，我不是惡毒女配。
如果。
我們能做一輩子的家人就好了。
「咚咚咚。」
虛掩着的房間門被叩響。
媽媽拿着一盤堅果和兩杯牛奶走進來。
「學累了嗎？要不要喝點牛奶？」
門打開的一瞬間，躺在牀上的我和媽媽尷尬對視。
下一秒，媽媽眼裏露出心疼：「看把我乖寶累的，來喫點東西回房間睡吧。」

-11-
牛奶溫熱，讓被數學折磨的我的屍體都回溫了。
喝完一回頭才發現，媽媽眼眶有淚水。
我趕緊抽了兩張紙巾伸手去擦她的眼尾。
「媽，怎麼了，我這回真沒瞪你，剛剛只是看了你一眼，是不是表情又把你嚇到了。」
「哎呀都怪我，下次我保證見到媽媽一定努力表情管理。」
媽媽一把抱住我：「寶貝，媽媽剛剛發現你這幾天真的瘦了好多。」
她陪着我回房間，像以前那樣哄着我睡覺：
「實在太累就不要學了，我們以後可以去做別的你感興趣的，無論如何未來總有適合你的路走。」
我很想告訴媽媽。
我是惡毒女配，未來的路估計也不怎麼好走。
但一想到她會擔心，我就不想說了。
「我要是能像宋柔一樣漂亮懂事體貼聰明就好了，媽媽以後在姐妹圈子裏一定也很有面子。」
「可媽媽不想要宋柔這樣的女兒或者別人那樣的女兒，媽媽只想要寶貝這一個女兒，你堅強果敢，在媽媽心中，你是最漂亮的寶貝。」

-12-
高考前一個月，我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扭傷了腳，只能在家裏休息。
沒帶回家的作業讓段野放學的時候捎回來。
可快到放學時間時，爸媽突然接到學校的電話，急匆匆出門。
這時，沉寂了許久的彈幕突然又熱鬧起來了。
【馬上就到了，女配爲了男主和反派起衝突，撕破臉皮。】
【女配和反派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姐弟情就這麼沒了。】
【女配就是男主的舔狗，反派和男主她當然選男主啦。】
【可憐小反派好不容易感受到親情，現在又只剩下一個人了。】
……
我愣了愣。
江策和段野？
我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媽媽，發生什麼了？」
「寶貝，你在家好好待着，爸爸和媽媽去接小野回家。」
我舉手：「我也要去。」
「放心，我少走動就行，沒什麼大問題的。」
媽媽擔憂地看了我一眼，爸爸拉住她：「算了，小眠也許知道了，纔要和我們一起去。」
等到辦公室的時候，段野看到我，有些驚訝。
陳露走到我身邊，小聲說道：
「段野去拿你作業本的時候，班裏的同學說他偷了東西，吵起來了。
「然後不知道怎麼的，班裏的同學和他打了起來，不小心傷到了江策。」
說道江策的時候，陳露瞥了眼我的表情。
我看向江策，他側臉紅腫，應該是捱了一拳。
段野除了手上有些擦傷外，其他倒是沒看出什麼
【小反派居然在後悔沒挨幾拳讓姐姐心疼。】
【小野現在快碎了，他根本不敢看姐姐。】
【小野別哭，都怪你的姐姐是惡毒女配！】
【夠了，我心疼他！】
……
班裏的同學指着段野說道：
「我親眼看着他拿了東西，轉頭班費就不見了。」
媽媽摟着段野的肩膀，柔聲問他：
「小野，你拿了嗎？」
段野點了點頭。
「你拿了什麼？」
段野從口袋裏拿出一串星星手鍊。
那是我之前送給江策的。
我動了動脣：「段野，你如果喜歡，我下次也給你做一串就是了，沒必要爲了手串受他們的氣。」
段野比劃着手：【這串手鍊掉在了地上，還被人踩了一腳。】
看着用吸管折成的一顆顆星星，我心裏有些悶。
江策從不喜歡我送他的東西。
大部分要不被他轉送給別人，要不就是收着丟一邊，最後不知道被誰丟進了垃圾桶。
「段眠，我——」江策想說什麼。
「沒事。」我搖搖頭，「下次你不喜歡就別收了。」
我看向班裏的其他人：
「段野不會拿班費，班裏有監控，他沒必要撒謊，他是來給我拿作業本的。」
我牽起段野的手：「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去後，陳露給我發消息：【你們離開後，江策似乎挺內疚的。
【但我也很意外，段野打傷了江策，你居然不生氣嘛？我還以爲你會和段野大吵一架。】
我看着掌心段野還給我的星星手鍊：
【就像這串星星手鍊，有人覺得不值幾個錢，丟在地上也沒人珍惜，但有人卻在意我會因爲這串手鍊而難過，段野不想我難過，那我爲什麼要和他生氣呢？】
彈幕傻眼了：
【女配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她不是喜歡江策嗎？】
【該說不說，我忽然覺得女配也沒那麼壞了。】ŧù₊
【對女配路轉粉了，就喜歡這種不是戀愛腦清醒一點的！】

-13-
距離高考只剩最後三週。
我每天被小山一般的作業壓彎了脊背。
段野和爸爸媽媽每天都圍在我身邊，要不給我送喫的，要不就幫我解答題目。
小心翼翼地又怕我被難題擊垮了信心，又怕我累着。
我忽然覺得，也許快高考的我不是最辛苦的，爸爸媽媽，還有段野，他們比我還要辛苦。
我格外感動地拍了拍段野的肩膀：「小野，等明年你高考，姐姐也對你這麼好！」
段野連連擺手。
【不用不用。】
【我已經保送清華了。】
我兩眼一黑。
得。
自取其辱。

-14-
蟬鳴聲驚擾了一衆芳華。
高考結束後，我躺在沙發上刷抖音，給段野分享了 99+的視頻。
【這隻貓好搞笑啊哈哈哈哈。】
【這個解壓視頻挺有意思的。】
【這部劇好像很好看。】
【這個男主角和你長得還有點像，我要是考不上好大學我就去拍短劇，我這張臉，簡直就是天選惡毒女配！】
……
等到段野放學回家後，就會收到我的消息轟炸。
聽說畢業時的表白成功率比較高，我給江策編輯了長長的消息表白。
毫無意外地被拒絕了。
【不好意思啊段眠，謝謝你的喜歡，但我不喜歡你這類型的。】
【我想找一個以後能和我同路的人。】
我剛揚起的嘴角一下子就癟了。
淚水突然不受控地往下流。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面，心裏堵得慌，難受得要命。
每天段野都會來敲門。
有時候在門口給我放一杯奶茶，有時候塞幾包我喜歡喫的香菇肥牛。
「段野，我失戀了你知不知道，失戀了！！！」
段野着急着比劃：【我擔心你。】
看着他這張褪去稚嫩的臉，我似乎沒那麼難過了。
「我沒有男朋友，你送我一個我就不難過了。」
我踮起腳尖，仔細打量着他紅透的耳根。
然後從Ţű⁰口袋裏拿出紙條。
上面寫着：【以後會把身邊最帥的兄弟介紹給我漂亮的姐姐。】
「你在下面籤個字。」
段野愣了愣。
「你沒看我給你發的抖音嗎？這點做弟弟的自覺都沒有嗎？」
段野在我的威逼利誘下正要簽字，我一把奪過紙。
「算了算了。」
差點忘了，段野可是反派，身邊哪會有什麼帥氣的兄弟。

-15-
「好啦你別欺負你弟弟了，快點，問問弟弟要喫啥。」
爸爸和媽媽端着畢業蛋糕和一大堆小零食進來。
我切了一塊蛋糕，用勺子舀了第一勺塞進了段野的嘴裏。
滿懷期待地問他：「甜不甜？」
段野先是一愣，聽到我說的話後，才慢慢地品嚐蛋糕的味道。
他點了點頭。
「第一口給你喫了，那剩下的全部都歸我啦！」

-16-
暑假，爸媽出去旅遊，請了張姨給我們來燒飯。
我睡到了中午，正打算起來喫中飯時，看到段野坐姿端正地在桌前等待放飯。
我揉了揉亂蓬蓬的頭髮：「不是寒假嗎？起那麼早？」
他聽到我的聲音，從座位上起來，微微仰頭。
我怎麼以前沒發現，段野長得似乎比江策還要好看。
對視的一瞬間，他移開眼，臉頰一瞬間紅了起來。
【女配身材怎麼這麼好！】
【看得我們小反派都臉紅了，他現在可是個處男啊！】
【別說了，我都臉紅了。】
我低頭一看，夏天的睡衣又薄又透，裏面的芳華一覽無遺。
一瞬間我也熱得厲害，迅速跑回房間，穿了件內衣，又磨蹭了半天纔出來。
段野正在陽臺上午睡。
這幾天他精神不是很好，眼眶下總有青黑。
我輕手輕腳地坐在他身邊，支着下巴看他。
陽臺的微風吹起他的髮絲，一片花瓣落在他的臉上。
我正要替他摘去，下一秒，段野猛地睜眼，扼住我的手腕。
「嘶。」
好疼。
他一下鬆開手，緊張地看向我被他捏紅的手腕。
我揉了揉酸脹的手腕，發泄地揉亂了他的頭髮，氣鼓鼓地說：
「段野，你居然敢對尊貴的姐姐大人不敬！你完蛋啦！」
「等下米飯你要幫我偷偷喫掉大半碗。」
誰讓我爸媽總覺得我喫得太少，讓張姨每天給我盛滿滿一碗米飯，還一定要保證我喫完。
我試過用紙巾包住丟垃圾桶，被發現了。
試過偷偷從窗外倒出去，也被發現了。
段野點了點頭。
我起身去廚房，張姨露出一副標誌的笑容：
「今天還是和以往一樣，小姐要喫完哦，別想着倒掉，會被段總髮現的。」
「哦。」
等到她一走，我立馬把我碗裏的飯全都倒進了段野的碗裏。
段野的米飯如小山一般高。
我命令道：「必須喫完！」

-17-
爸爸媽媽旅游回來後，也察覺到了段野的異樣。
他們準備帶段野去看心理醫生，想幫他克服無法開口說話的心理障礙。
但又害怕刺激到他。
出乎意料的是，段野格外配合。
雖然每次治療結束時，他都是額頭冒冷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
爸媽很心疼，想勸他要不算了，也不急於一時。
但他似乎下定了決心。
媽媽一向心腸軟，她看不下去，靠在爸爸的肩膀上哭：
「小野以前的生活該是有多苦啊。」
因爲治療的緣故，段野每晚都會做噩夢。
他知道克服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直面恐懼。
只是，在某天晚上推開門時，他看到了搬了個躺椅睡在他門口的段眠。
段眠身上蓋着一層薄薄的毯子。
他忽然就覺得，他可以再堅強一點。
懦夫是不配擁有她的。
一整個暑假，段野終於能開口說話了。
我格外欣慰：「段野，喊聲姐姐來聽聽。」
段野盯着我的眼睛，緩緩開口：「段眠。」
我愣了愣，倉皇地移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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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學後。
我沒住在宿舍，搬出來自己住。
只喫外賣太難爲我了。
我天天和段野吐槽外賣喫厭了，但自己燒的飯狗ţù₌都不喫。
於是某天，段野從另一個市區趕過來給我燒飯。
還給我囤了一大堆薯片。
我從臥室裏跑到廚房，揪着段野問：
「你說我這妝會不會顯得有點兇啊。」
段野夾了一塊糖醋小排，吹了吹塞進我的嘴裏：
「不會，你最溫柔了。」
彈幕很吵：
【啥玩意兒，你頂着這張臉說溫柔？】
【你可以說她漂亮，也可以說她驚豔，但和溫柔真的一點都搭不上邊啊。】
【反派你要不看看你在說什麼？】
【我懂我懂，天大地大，姐姐最大。】
我搗鼓了一下我的假睫毛，順口說道：「江策找我了。」
「啪嗒」一聲，段野把筷子折斷了。
「你們還有聯繫？」
我點了點頭：「他想讓我幫他挑一個送給宋柔的禮物。」
我看了眼自己的妝容，確認沒什麼問題後便出門了。
「等下你出去記得把門鎖了哦。」
從租房到見面的咖啡館。
我總覺得一路上有人跟着。
咖啡館的玻璃窗內，宋柔朝我招手。
「小眠，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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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弟弟在後面都跟了你一路了，不喊他進來坐坐？」
我回頭看了眼急匆匆藏好的身影，緩緩勾脣。
「你和我出來玩，江策不會生氣嗎？」
「當然生氣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段野在學校裏可沒少針對他, 但最近奇了怪了, 他都不常在學校，該不會是都在你這邊吧。」
我笑道：「看來江策得謝謝我。」
高考後的那個暑假，我出門溜達，正好遇到了在便利店打工被無良老闆欺負的宋柔。
眼瞧着那老闆要對他動手動腳, 我二話不說上去給了他一個過肩摔。
這種英雄救美的好機會本來應該是給江策的。
但誰讓我心地善良看不得美女受委屈呢？
於是在江策趕來之前, 成功帶宋柔離開, 又把她介紹到我們家樓下的便利店裏。
從那之後, 我和宋柔就成了很好的朋友。
關係親近之後，我發現她也並不是完美的人。
她也會因爲踩雷買到一家不好喫的麪包而生氣發火。
也會和我偷偷聊班裏的八卦。
也不像彈幕裏說的那麼神，從小便是衆星捧月的。
所以有時候我也很納悶：「宋柔，你覺不覺得你人生順利得就像開掛一樣？」
「我？那我還羨慕你這厲害的過肩摔呢，我從小身體就不好, 柔柔弱弱的，跑幾步就累。」
那看來, 即使是女主, 也並不會覺得自己生活過得多麼順風順水。
各人有各人的喜樂。
各人也有各人的困難。
人總會在克服一個又一個困難中收穫喜樂。
這纔是生活原本的意義。
「好了不和你說了，今天段野生日，我得回去給他過生日。」
宋柔挑挑眉：「你終於打算對他下手了？」
「近水樓臺先得月, 那也得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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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喜歡段野的。
也許是在他第一次開口喊我名字的時候。
也許在他高考結束來接我的時候。
也許是我腳傷後他揹着我的時候。
我已經分不清了。
我只知道當我察覺到自己會因爲別的女生向他表白而喫醋的時候, 便意識到自己大概率是喜歡他了。
作爲惡毒女配嘛，喜歡一個人肯定會自己搶過來。
但——
他畢竟是我弟弟啊。
於是這種心思我藏着掖着很久，每天想方設法地在段野面前晃盪。
想想這幾天, 他要給我燒菜、做高數題、吹頭髮……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根本顧不上學校裏的事情。
江策實在不習慣, 忍不住給他打電話：「奇了怪了, 你這幾天去哪了, 你不在我還不習慣。」
此時，段野正一手鍋一手鏟, 油煙機「轟轟」作響。
而我躺在沙發上，一層水乳一層精華往臉上拍。
他對着手機冷冷說道：「沒事掛了，忙着呢。天大地大，姐姐最大。」
等燒完菜, 他從廚房裏出來，解下圍裙問我：「怎麼回來了？」
我從身後捧出一個大蛋糕：
「給你過生日啊, 段野, 姐姐給你買了你愛喫的蛋糕。」
段野看了一眼草莓蛋糕：「……我喜不喜歡我不知道，但你喜歡。」
我掐住他的臉：「你就不能只說喜歡嘛！」
果然弟弟越大越不聽話。
我的指腹感受到燙意。
段野臉頰紅透了。
「你先從我身上下來, 先、喫蛋糕。」
「哦。」
「段野，我聽宋柔說, 你在學校裏沒少給江策使絆子，你就這麼討厭他？」
「的確不怎麼喜歡。」
說完, 他瞥了一眼我：「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把蠟燭全都插上。
「我不生氣, 我也不是非要圍着他轉的。」
燭光搖晃下，門鈴響了。
段野去開門。
爸爸媽媽端着蛋糕站在門口。
「你們不是出差了嗎？怎麼趕過來了？」
爸爸媽媽相視一笑：「小野的生日我們怎麼能缺席呢？」
當然。
直到現在, 彈幕還在不停地劇透。
可事實證明, 目前的劇情發展也不像彈幕說的那樣ƭũ̂²。
以後的事情如何, 我不知道，段野不知道，彈幕也不一定會知道。
所以, 專注當下，不懼前路。
無論未來是荊棘叢生還是花團錦簇，皆不影響當下的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