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在側

我的奸臣爹把我和雙生姐姐嫁給了他死對頭的兩個兒子。
表面上,姐姐是大家閨秀的典範,背地裏她在賭場搖色子。
而我,自小體弱多病,是個柔弱美人。
直到我的將軍丈夫撞見我雙刀廝殺,打得匪寇落花流水。
他步步緊逼,我哐當一下就跪了,道:「妹夫等等,我是我姐。」
我被帶回丞相府,遠遠地就聽見某人在賭場被抓個正着,正跪在祠堂裏。
我姐大聲辯駁:「夫君請慢,其實,我是我妹!」
當晚,我和阿姐跪在祠堂小聲蛐蛐:「身份敗露,丞相府的人不會放過我們,跑嗎?」
阿姐忙點頭:「還是假死吧,一勞永逸。」

-1-
我爹是相國,他的死對頭也是相國。
不同的是,我爹是靠着當奸臣從一個屠夫爬上了丞相的位子。
而公孫家世代爲官,門風清正。
我爹嫉妒人家。
於是,他把堪當賭聖的姐姐嫁給了白衣太傅,公孫雅正。
而我,被他塞給了意氣風發的二公子公孫羨。
出嫁前,我爹道:「好女兒,養豬千日,喫豬一時,現在正是你們大展身手的時候,把這一家子霍霍乾淨,爲爹掃清障礙!」
可惜,公孫家門風實在太嚴,我和阿姐不僅沒帶壞兩位公子,還必須時刻保持大家閨秀和身嬌體弱的人設。
我倆裝了一年,這才第一次出去解悶就被抓了個正着。
姐姐沒正形的癱在跪墊上:「可讓公孫雅正這狗屎逮着我小辮子了,明日我恐怕就會因左腳先邁出祠堂而被休,爹也不會放過我的。」
公孫雅正是三皇子的太傅,而三皇子的生母鸝妃是他的白月光。
娶我姐姐雖有被逼無奈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我姐和鸝妃並稱皇都雙姝,兩人不僅長得像,就連溫婉都一模一樣。
如今我姐塌了,公孫狗屎肯定想和離。
我靠在我姐胸上,嘆氣:「誰不是呢,公孫羨真是個孫子啊,天天在我耳邊唸叨匪寇橫行,百姓苦不堪言,朝堂無人派兵,我水靈靈的就去了,結果呢!那孫子早在那兒等着我了,我看他就是忘不了那畫中人,想讓我早點騰出位置來。」
我和姐姐齊齊嘆氣。
半會兒我眯着眼道:
「與其坐以待斃。」
我姐:
「不如主動找死!」
我倆對視一眼,猥瑣的笑了。
她掐指一算:「阿花,明天是個好日子,宜死不宜活。」
「一起嗎?」
「必須的!」
我和姐姐手牽手,對公孫家列祖列宗上了柱香。
「各位祖宗,你們也知道我自幼體弱多病,突然暴斃也不是不可能。」
姐姐接着道:「祖宗們,媳婦是皇都閨秀典範,被夫君當街抓到,身爲貴女,羞憤而死好像挺合情理的哈。」
我捂住心口:「姐姐自縊,我情急之下傷心而亡,大公子逼死髮妻,公孫家危矣。」
姐姐嘖嘖稱讚:「不愧是你司徒花,真夠狠的。」
「彼此彼此司徒翠。」
她黑臉:「再叫我名字跟你急。」
「你跟司徒大壯急去,誰讓他給我倆取這麼難聽的名字。」
姐姐嘆氣:「最後幫爹坑一把公孫家,就當報生養之恩了。」
我沉了沉臉:「他自小便怪我們不是兒子,聽到我們死了,他也不用鬧心了。」
「只是姐姐,你當真捨得公孫雅正嗎?」
她還未回答,門外傳來聲響,我倆趕緊跪好。
來人是大公子。

-2-
公孫雅正對我淡淡點頭,走到我姐身邊,打開食盒。
「跪了一天,可知錯了?」
姐姐冷臉:「夫君向來將規矩禮法奉爲圭臬,自己的妻子是個賭徒,你一定覺得很丟臉吧?」
公孫雅正手一頓,避開回答:「知錯就來用膳。」
他總是這副冷冷淡淡高嶺之花的模樣,叫人想拉他落凡塵。
姐姐突然道:「公孫雅正,是不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
公孫雅正將餐食擺好,抬頭,語氣平平:「你已受了罰,知錯能改,我會向父親稟明,今日之事我已吩咐下去,不會損你名聲,日後好自爲之。」
姐姐冷笑,跪直了身子:「誰說我知錯了?我沒錯。」
公孫雅正濃眉一皺:「身爲女子,出入三教九流之地,與男男女女混在一處,你還沒錯?」
「若是今日這離經叛道之人是陶鸝雪,你可還會這麼說?」
公孫雅正抿了抿脣,半會兒才偏頭道:「她永遠不會如你這般。」
姐姐自嘲一笑,垂眸擋住眼底的澀意:「誰又耐煩像她一樣。」
「什麼狗屁大家閨秀,什麼皇都雙姝,都是裝的!」
公孫雅正緊了緊眉:「夫人慎言。」
「慎個屁言!今日的模樣纔是真的我,你們都看不起從商交際,可偏偏是這些下九流之地每年供給,才能讓你這高雅之人端着架子,在這兒教訓我!」
「司徒翠!」
「喊這麼大聲做什麼,嚇着我妹了!」
沉默喫瓜的我突然成了焦點,我立馬低下頭:「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公孫雅正氣得拂袖而去。
能把端正的太傅達人,氣成這樣,也就只有我姐了。
姐姐呼出一口氣:「太爽了,早就想罵這狗屎了,成天端着,又不是端王。」
我看着她紅紅的眼眶,抿脣。
她挑眉:「把你的同情收回去,我愛得起也放得下,我明天就死,放他自由。」
她掰着食盒裏的點心:「公孫雅正,讓你把我當替身!讓你給我立規矩!我死了連累你遺臭萬年,哈哈哈開心死我了!」
「姐姐……」
「別安慰我,我好着呢。」
「我是想說,點心能給我喫嗎?好餓……」
她:「……」
後半夜,我們啃着點心商量明日的計劃。
我將偷藏的江湖祕藥遞給她:「此藥名爲龜息丸,服之可閉氣十天,和死了一模一樣,等丞相府把我們下葬,只需尋個可靠之人將我們挖出,就可金蟬脫殼,天衣無縫!」
「妙哉!」姐姐給了我個安心的眼神,「我這些年經營商道有自己的心腹,還存了不少銀錢,保你一世錦衣玉食不在話下,我有錢你有武,等這事了,咱們姐妹二人周遊四國去!」
「姐姐,我是你一輩子的狗!」
「好說好說。」
話頭一轉,她問我:「你就這麼死了,公孫羨怎麼辦呢?」
我一臉無語:「能怎麼辦,喪妻另娶唄。我和他成親一年,見過的次數兩隻手都數得過來。成親當天都能領旨上陣的人,還指望他替我傷心流淚嗎?」
「我還以爲你會有一點不捨呢。」
我嚥下一口點心:「其實有一點。」
我看着姐姐:「他活好。」
姐姐水牛哭泣:「公孫狗屎活也很好,你懂那種反差嗎?」
「嗚嗚嗚此去經年,要想再找個這樣的難了。」
當晚,我跟姐姐因爲饞他們身子痛哭流涕。

-3-
翌日一大早,Ťũ₄我睜眼就看見一雙懸空的腳。
尖叫聲打破丞相府的清晨ṱũ̂₀。
身爲柔弱不能自理的嬌嬌女,我當場就暈了。
再醒來,我姐已經被放進棺材,相府白綾飄飄。
我本想哭着跪在靈堂前,可那個位置被人佔了!
我一看,公孫雅正一臉活不起的樣子,身着麻衣,頭髮凌亂,雙目無神,手裏還拿着我姐留下的遺書。
遺書句句溫柔,句句扎心。
那文采,不愧是皇都第一才女寫出來的。
我看了都要罵一句公孫狗賊!
「你別太傷心了。」
突來的聲音讓我回神。
公孫羨不知何時來的,也是一臉疲憊。
聽說昨天把我送進祠堂後,他又馬不停蹄的去了匪窩善後。
我趕緊捂着心口,疼得說不出話。
「來人,將夫人送回去休息。」
公孫羨劍眉星目,一身正氣,是很多女子的夢中情人,可惜他心有所屬,成日裏盯着一塊手帕上的女俠背影發呆。
他伸手扶我,我剛搭上他的手,他又縮回去了,背過身道:「嫂嫂去得突然,家中人雜,你沒事就別出來了。」
末了,他又說:「等這件事過去,我有話想同你講。」
我思忖了下,恐怕是要講和離的事。
「好。」
我知他不愛我,我也跟他沒感情,只願我死後,他能尋得愛人,再續前緣。
想了想,我又說:「隱瞞會武功一事,是我不對,但我身體病弱之事也是真的,若有一日,我因病去世,將軍不必尊禮法爲我守孝三年。遇到別的女子,若是喜歡,儘管將她娶回家來。」
公孫羨一急:「不會!」
他低頭小聲道:「也沒有其他女子。」
「什麼?」
公孫羨抬頭,笑:「我是說我會好好護着你,不會讓你死的。」
我只當他少年心性,在安慰我。
笑了笑:「那便多謝將軍了。」
公孫羨撓了撓頭,「我去看看兄長。」
他走得慌亂,像是在躲什麼。

-4-
姐姐下葬這天,我扶着棺,哭得雙眼通紅。
公孫羨不知所措的拿着塊帕子,手忙腳亂地給我擦淚。
我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他一下就給我擦掉了。
「別哭,我會常陪你去給嫂嫂掃墓的。」
我一時語塞,看向他。
一張口卻嘔出一口鮮血,在公孫羨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倒下。
整個過程不過一刻鐘,我就香消玉殞了。
死前,公孫羨抱着我軟下去的身子,根本不敢用力。
他身上染了我的血,眸中全是淚。
真是個好人啊,臨了還給我這個不太熟的妻子哭喪。
七日後。
我在一個小竹屋內醒來。
姐姐比我醒得早,在一旁啪啪打着算盤。
「老姐,我頭好疼,龜息丸後遺症這麼強?」
姐姐瞥了我一眼:「能不疼嗎,你死了後,公孫羨發瘋,不讓任何人碰你的屍體,爭論之間,他抱着你躲,一下子給你頭甩棺材板上了。」
我氣笑了:「這算什麼?」
「哦,算你倒黴。」
我白了她一眼,打量着四周的環境:「這是哪?」
「這是我在西昭的住處,本想等你醒後再離開東夏的,但我倆的死影響太大,爹在朝堂上和公孫丞相拼命,兩位相國鼻青臉腫鬧得滿城皆知,我怕夜長夢多,索性先帶着你跑了。」
我嚥了咽口水:「我的姐啊,你在他國還有宅子呢,賭坊能贏這麼多錢啊?」
我姐朝我梆梆兩下:「想什麼呢,賭博不可取,我那只是閒暇時的消遣,又不ṭű̂¹是真每天泡裏面。」
我捂着頭:「那你到底有多少錢啊?」
姐姐眉頭一挑:「雖然外面的人都說我是東夏首富,但沒那麼誇張。」
她笑了笑,「東夏前三而已。」
我睜大雙眼,猛吸一口氣。
「我嘞個豆!司徒小翠,你藏得夠深的啊。」我咬着手指,走來走去,「常聽咱爹提起,東夏有個了不得的商人,三年時間盤了皇都大半的商鋪,每年給朝廷捐銀一千萬兩,生意遍佈四國,但其爲人神祕,從未露過面。」
我看向她:「敢情你就是那個羽卒先生啊!」
姐姐手撐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已經坦誠相待,現在來說說你吧,好妹妹。」
「我、我怎麼可能有事瞞你呢,我絕對不是什麼雙狂刀,也不叫草別言!」
姐姐咬牙切齒:「好你個司徒小花,原來之前病得閉門不見人,是偷溜出去打架了,虧得我讓商隊滿世界給你找藥。」
我捂住嘴。
多說多錯,還是別言了。
姐姐來揪我耳朵,我趕緊捂住心口:「姐姐,疼!」
她一下子就泄氣了,從身上摸出一個藥瓶,倒出藥丸,沒好氣的塞進我嘴裏。
她嘆氣:「我是氣你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以前只知你喜歡學武,我想着當鍛鍊身體,也沒有壞處。誰知道你一不小心練得這麼厲害,還敢出去跟人真刀真槍的動手,萬一打鬥中犯病怎麼辦?」
我拍着胸脯安慰她:「放心吧姐,一般開打前,我都會先塞一把藥,從來沒發過病!」
但看我姐的表情,好像並沒有被安慰到。

-4-
我們在西昭定居。
姐姐素手一揮,將西昭最大的南風館盤了下來。
於是我們開始了每日喫飯睡覺逛窯子的快樂生活。
因爲擔心我出去打架受傷,我姐重金聘請了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保護我。
每當我要動手的時候,他們十個往我身後一站,對手立馬認輸。
兩年後,我草別言的名字響徹江湖,他們都叫我草嫑臉。
又一次不戰而勝歸來,我氣鼓鼓的推開我姐房門。
「姐,你什麼時候破產?」
「不出意外的話,你這輩子是看不到了。」
我開始耍賴:「你別讓那十尊大佛跟着我了,我很強的,能打得過對手,現在搞得好像我仗勢欺人似的。」
「你是我妹妹,偶然仗勢欺人也無不可,他們有怨氣沒關係,咱拿錢補償他們。」
姐姐放下賬本,吩咐道:「去把那些人的名單記下來,每人送去十萬兩銀子,羽記名下的所有店鋪對他們終身免費開放,只一個要求,讓他們管好自己的嘴,免得二小姐聽了閒話不開心。」
我一頭黑線:「姐,你當着我的面賄賂我的對手不好吧?」
姐姐無奈道:
「你的身邊的幾人,乃江湖前十,你連前十都沒進還有心疾,叫我怎麼放心?」
「那是因爲我沒去參加比武大會,比武論劍要連續一個多月呢,我在閨中時哪有機會離家一月?武林大會三年一比,本月十五正好到日子,我若證明我的實力不比他們差,可否讓他們離開?」
姐姐看了我半響,點頭:「成交。」
臨走前,姐姐給了我一個又黑又瘦的人。
「這是我重金培養的奇人,身手敏捷,能日行千里,專門傳遞消息,使命必達,我爲他取名爲『順、風、腿!』。這樣的能人我可只有兩個,分你一個。那十位高手已經各自離開去準備比武大會了,在他們回來前,你有什麼事就叫順風腿給我傳信。」
我一臉不解,看着堪堪有我胸口高的人,微微皺眉。
誰知下一秒,黑影一閃,人消失了。
我姐一臉滿意:「順風快腿,恐怖如斯!」
我帶着順風腿走了,一路上殺惡徒做好事企圖挽回形象。
這次的比武大會選在東夏偏遠小城的一座山上,離皇都十萬八千里,也不怕被熟人撞見。
嘿嘿嘿。
誒?!
「公孫大人請上座。」
和名劍山莊莊主在一起的那個人怎麼那麼像公孫雅正啊?
我定睛一看。
公孫雅正也恰好轉頭。
我暗叫一聲「完蛋」,下意識要跑,卻忘了這是名劍山莊特地找的山頂,唯一的出入口,在公孫雅正旁邊。
我背過身慢慢挪。
身後傳來一道儒雅卻冷然的聲音:「等等,轉過身來。」
我猛搖頭。
他直接繞到我面前,看清我的樣子後,滿臉震驚。
我扯出一個乾巴巴的笑。
公孫雅正眼中迸出驚喜。
幾乎一瞬間就紅了眼眶:「夫人?」
我跟姐姐一母同胎,長得一模一樣,他這是把我認錯了。
我接着搖頭否認。
他小心的抓着我的雙肩:
「翠翠,是我啊,公孫雅正。」
我除了搖頭,根本不敢多說一句。
名劍山莊莊主出來打圓場:「公孫大人,你認錯了吧?這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雙狂刀草別言,她闖蕩江湖已經快十年了,怎麼會是你已逝的夫人呢?或許只是長得相像罷了。」
我順着他的話點頭。

-5-
公孫雅正愣愣的放手,退後半步,喃喃道:「是啊,是我逼死她,親手下葬的她。」
他垂了垂眼,再次抬頭時,又變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
「在下失禮了。」
我擺擺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莊主一本正經,惋惜道:「草女俠有啞病。」
公孫雅正盯着我:「你不會說話?」
啊對對對!
我忙點頭。
當初闖蕩江湖時怕自己這個大漏勺暴露身份,乾脆就不說話,沒想到現在還能派上用場。
「你果然不是她,若她在定要罵我個狗血淋頭。」
我欣慰的豎起大拇指。
誰知公孫雅正話頭一轉,脣角輕揚:「不過你倒是很像另一個人。」
這句話,直接嚇得我心疾發作。
我捂着胸口直挺挺倒下。
公孫雅正淡笑:「現在更像了。」
他叫來門口的侍衛,看着我眯了眯眼:「綁上馬車帶回皇都,即刻傳信邊關,讓阿羨回來。」
我兩眼一翻,暈了。
馬車顛簸之中,我猛然驚醒。
眼看離皇都越來越近,我情急之下急了一下。
又趕了半天的路,他們決定在驛站休息一晚。
夜深人靜時,我壓着嗓子喊來順風腿。
「趕緊回西昭找姐姐,告訴她,我被她前夫抓了,讓她快跑!記住,此事一定要親口告訴姐姐,就算天塌下來也耽擱不得!」
「得令!」
順風腿咻一下不見了。
我雄赳赳氣昂昂的打開門,準備單挑公孫雅正手下。
月光下,一排帶刀高手站在屋檐上,壓迫感十足。
而我,兵器被收走,還被下了軟筋散。
識時務者爲俊傑。
我退後一步,抱拳,反手把門關上。
我抓破腦袋也想不通。
從前的公孫雅正禮節大於天,斷然做不出這種強搶民女的事來。
而且,他的眼神變得有點子陰鬱,不像純臣,像我爹那種奸臣。
還有還有,他鬢邊的頭髮怎麼都白了,我跟老姐才瀟灑兩年,公孫雅正老這麼快?
「不是,我那麼大個正人君子姐夫呢?」
翌日出發時,公孫雅正的心腹不見了。
公孫狗屎(黑化版)果然沒那麼好糊弄。
讓心腹快馬加鞭回皇都。
這個時辰,我跟姐姐的墳應該已經被刨爛了吧?
「草女俠在想什麼?」
我趕緊低下頭,笑死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公孫雅正似有所指:「草女俠,你覺得說謊的人,應該受到什麼懲罰?」
我嚥了口口水,大氣都不敢喘。
「還不開口嗎?」
公孫雅正一臉嚴肅。
我閉了閉眼,破罐子破摔:「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你是指我會說話這件事,那也不能怪我,我只是話少,可從沒說過自己不會說話。」
公孫雅正似乎勾了勾脣,無厘頭的問:「你們過得如何?」
「衣食無憂,還挺好的。」
剛說完我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接下來無論他說什麼,我都不再給任何反應。
公孫雅正看了眼馬車外:「到皇都了。我那個弟弟這些年在戰場上磨鍊,下起手來沒個輕重,趁最後的時間,好好養精蓄銳也是好的。」
馬車一路駛進丞相府,我認命的下車。
我們前腳剛到,公孫羨後腳就回來了。
他比兩年前黑了許多,眼神中的青澀盡數褪去,更沉穩了。
騎着馬走在最前頭,頭上的紅纓隨風而動。
他握繮繩的手青筋暴突,我突然覺得脖子有點疼。
公孫羨身後跟了輛馬車。
然後,我姐不情不願的從裏面出來,手上還綁着繩子。
同樣,她也看到我了。
我倆眼睛瞪得像銅鈴。
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七個字:
不、是、讓、你、快、跑、嗎?!
與此同時,丞相府外兩道黑影一閃而過。
然後。
順風腿 1 號停在了我姐面前,2 號停在我面前。
「東家/小姐,小姐/東家讓我親口傳信給你。」
我和我姐瘋狂使眼色,但這倆臥龍鳳雛只記住了使命必達,根本不知變通。
1 號:「小姐說:『我被你前夫抓了,快跑!』」
2 號:「東家說:『妹,吾命休矣,速走速走。』」
有兩個人輕輕的碎了。
完事,臥龍鳳雛交換位置,一臉堅定的看着我們:「小姐/東家,順風快腿,使命已達!」
隨後,咻一下,又消失了。
我額角突突:「姐,或許你可以省兩份工錢。」
我姐嘴角抽抽:「有理。」

-6-
大家好,這裏是丞相府祠堂,跪在下方的兩位選手分別是:
大家閨秀司徒翠,病弱美人司徒花。
我苦哈哈的看着姐姐,問:「你在西昭,是怎麼被抓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差點跟公孫羨拜把子了。」
「三日前,我隨商隊去送貨,在一家客棧小憩,隔壁雅間傳來男人喝酒消愁的聲音,他說他失去摯愛,妻子寧死不願與他相守。我道我遇人不淑,丈夫身在心不在。兩顆被傷過的心一拍即合,我喊他好兄弟,他叫我大妹子,門打開後,我倆人傻了。」
公孫羨收到傳信從邊關趕回,途徑東夏與西昭邊界,和我姐遇上。
而我,三十天的比武大會偏偏選在公孫雅正去巡查這天出現。
我們倆仰天長嘆:「背時啊。」
「姐姐,你說我們再假死一次行嗎?」
「妹啊,除非我們碎成一塊一塊的,不然怕是不成了。」
正說着話,門突然被一腳踢開。
我爹魁梧的身材正好擋住整個門。
「逆女!」
我和姐姐被綁住手,押回了司徒府。
爹坐在上位,臉黑成一團。
「沒用的東西,老子這張臉都讓你們丟完了!」
他長眉一豎,走來走去。
最後停在我們面前,雙手一攤:「既然已經脫身了,爲何還會被逮回來?成事不足,蠢笨如豬!」
我爹氣得背過身去。
姐姐冷笑:「原來爹是怪我和阿花突然出現,壞了你的好事啊。」
我爹轉身,渾濁精明的眼睛盯着姐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和我頂嘴!」
「難道不是嗎?」我擋在姐姐身前,冷冷看着他,「您借我和姐姐之死逼得公孫大人辭官隱退,如今我們回來了,你是不是在怕那個壓了你半輩子的人也重回廟堂?」
「放肆!」
我爹怒瞪。
「還請爹別忘了!當初陛下身體抱恙,公孫大人致仕,整個朝堂以您爲首的『盛況』,是我和姐姐用命爲你換來的!如今我們雖落人把柄,卻也給你爭取了兩年時間,這兩年,你把三皇子扶上了儲君的位子,不管過程如何,你讓我們嫁進公孫家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嗎?」
我行了個大禮:「無論如何,還請爹多爲你的兒子考慮,司徒尚才五歲,你要在朝堂爲他鋪的路還很長,是留着我跟姐姐日後再用,還是現在殺了我們換一個年邁的公孫啓不回朝堂,哪個更划算,您應當算得清楚。」
這間屋子的各個角落都有人藏着。
他們都在等着我爹的信號,隨時準備衝出來抹了我們的脖子。
只要我爹一聲令下,我和姐姐根本無處可逃。
我們是他的棋子,一旦沒了用處甚至有了壞處,他必棄之。
其實當初身份敗露,如果只是公孫家這關,我和姐姐根本沒必要採取假死這種極端手段。
對公孫家來說大不了就是休妻,但司徒家這裏,絕不會留活口。
我和姐姐都很清楚,在司徒尚面前,我爹不會選我們。
所以我只能向他證明我們還有用,給出第三個選擇。
我和姐姐緊緊牽着對方,等待着這個生我們的男人做出選擇。
多年練武,讓我對刀光劍影十分熟悉。
那帷幔之間一閃而過的刀光,好晃眼。
扣扣——
僵持之下,老管家敲門進來:「相國,二位姑爺來了。」
我爹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記住你今日的話。」

-7-
我和姐姐對視一眼,鬆氣的同時,身子也不由得一軟。
公孫Ṫů₆家兩位公子分別接住了我們。
「怎麼了?渾身汗津津的?」
我白着臉搖頭,姐姐也一言不發。
公孫羨直接將我打橫ṱŭ₃抱起,冷着臉告訴管家:「還請轉告司徒大人,下次想念女兒,大可傳信小婿,我會陪夫人一起上門。若我夫人有何處做得不對,請司徒大人來與我說,別嚇她。」
公孫羨大步流星。
公孫雅正十指扣住姐姐的手,牽着她往前走,語氣溫柔眼神卻冷到極致,淡淡吩咐道:「今日押走夫人的人,全部斷手。」
話音落下,不知何處冒出來許多暗衛,動作利落乾淨。
我們身後一片慘叫。
姐姐跟公孫雅正在另一輛馬車上。
我有些緊張的捏着手。
公孫羨輕輕在我手腕上抹藥,酥酥麻麻的,擾得我心亂。
「沒、沒關係的,只是被繩子磨得有些泛紅而已,一會兒就好了。」
公孫羨卻依舊固執的給我上藥。
而後淡淡一笑:「小病小痛亦不可忽視,積久難醫。」
末了,他又道:「我不想因爲一時疏忽,讓你再一次倒在我面前。」
他的視線太熱,我不自在的避開。
「咳,吐、吐血暈倒,那都是假的。」
公孫羨沒說話,我轉移話題:
「我爹好面子,你們今日在他的地盤傷了他的人,恐怕不妥。」
公孫羨絲毫不懼:「你離開東夏有些時日了,應該不知道公孫家和你爹早已經連表面和平都維持不下去了,一層窗戶紙的事,捅破便捅破了。」
我暗自嘆了口氣。
低着頭道:「你放心,待會兒回去我就去祠堂跪着。」
公孫羨疑惑:「我正想問,下人說你和嫂嫂是在祠堂被帶走的,你們爲何要跪在祠堂?」
我一臉理所當然:「捅了那麼大簍子,你和姐夫卻讓我們好好休息,我跟姐姐都覺得還是去祠堂跪着更安心。」
公孫羨輕笑。
那一瞬間,彷彿當初那個少年又回來了。
半會兒,他認真道:「沒有什麼比好好活着更重要了。」
「我和兄長都這麼想。」
這麼好的公孫羨,可惜喜歡別人。
我故作輕鬆的問:「對了,你找到你喜歡的那個姑娘了嗎?就是畫在帕子上那個。」
公孫羨一愣:「你知道那塊帕子?」
「之前偶然瞥過一眼,你放心,我只知Ṫûₔ道畫了個姑娘,沒看清。」
我笑了笑:「所以你到底找到她沒?」
公孫羨點頭:「找到了。」
我笑容一頓:「哦。」
他拿出那塊隨身攜帶的帕子,兩年時間日夜思念,都已經摸毛邊了。
他將帕子展開遞過來。
我心裏罵他殺人誅心,卻還是接過來細細看。
總要知道自己輸在哪裏吧。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我懵了。
公孫羨眼帶笑意看着我,我換了個姿勢和角度盯着那畫中人。
半會兒,我偏頭:「那啥,你權當我自作多情,我怎麼覺得這畫上的背影,那兩把刀,這麼眼熟呢?」
「她就是我的意中人,雙狂刀草別言女俠。」

-8-
我與公孫羨成親的那天,他非常不願意。
一副死了沒埋的模樣。
後來我才知道,他有喜歡的人。
娶我,實屬被逼無奈。
我們成親的當晚,他就請旨去了邊關,一年後纔回來。
那段時間我們的相處也是止乎於禮。
後來我因爲閒得無聊,常常去後院偷看他練槍,琢磨着偷學兩招。
卻不想被發現了。
公孫羨是個很好的人,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覺得我這個病秧子學武是癡人說夢。
他知道我在看,於是故意放慢出招速度,讓我看清。
我很喜歡這個師父。
他教我使槍,從冬日飄雪到夏日蟲鳴,整整大半年。
一套槍法學完,藉着醉酒,我們同房了。
醒來後,公孫羨卻消失了。
他又去了邊關。
我寫的家書和送去的東西從來沒有迴音。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切都是我一廂情願。
我和公孫羨又恢復到從前熟悉又陌生的狀態。
又過了幾月,公孫羨回府,行爲變得反常。
時常望着我皺眉,我看過去時,他又落荒而逃。
我氣不過,本着自家夫婿,不用白不用的想法。
把他堵在房間,狠狠欺負了一番。
那天事後,公孫羨靠在我肩上,苦惱的說,有山匪禍世。
聽多了,我自然不願意袖手旁觀,於是尋了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趁他睡着,換上夜行衣,去剿匪了。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我看着公孫羨:「你……你早就知道我是草別言?」
他搖頭:「也沒有很早,是在剿匪那天確認的,可惜沒找到機會跟你坦白。若是知道你會誤會,我纔不管什麼時機不時機。」
我一時啞然:「那你當時莫名其妙跑去邊關,杳無音信是因爲……」
「因爲我覺得自己是個三心二意的混蛋,一邊藏着別人的畫像,一邊對你萌動。」
「冷靜過後,我準備與畫中人告別,放下過往,於是去了陌桑城,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說來荒謬,當初匆匆一瞥,我甚至都沒看過她的正臉,竟記了這麼久。天意難爲,我在陌桑城發現你可能就是草別言,於是回來後纔會處處試探。」
這些話一下子湧來,我腦子發脹。
但心口那密密麻麻的歡喜卻騙不了人。
敞開心扉貪玩,馬車正好行至丞相府。
公孫羨在車下對我伸出手,我撲進他懷裏。
剛站穩,在我們後面的那輛車也停了。
先出來的是公孫雅正,頭冠有點歪。
我姐不會揍他了吧?
正想着呢,我姐從車裏出來了。
好傢伙,面若桃花。
脣上的胭脂都沒了。
兩人的眼神,比蜂蜜還稠還拉絲。
「你……你們……」
我指着他倆,說不出話。
我姐拉着我一臉嬌羞的進門。
誰懂啊,感覺換了個姐。
房間內。
「你們和好了?」
姐姐看了眼我:「你們不也解開誤會了嗎?」
「不對,公孫雅正不是和鸝妃不清不楚嗎?你可別犯糊塗。」
姐姐扭捏:「方纔都解釋清楚了,他不喜歡陶鸝雪。」
我晃着她的肩:「你清醒一點!別忘了,剛接我們回來,他立馬就拉着我家將軍進宮了,不是幽會老情人是什麼?」
說到這個,姐姐脣角根本壓不住:「這事怪我,當初留下一封絕情信,說死後要與他和離。那鸝妃多管閒事,非要主張和離事宜,我夫君一直拖着沒同意,確認我還活着,他立刻就進宮說明情況,要陶鸝雪收回命令。」
「哎呀,羞死了。」
姐姐捂着臉,還跺腳。
我一臉嫌棄。
我們和司徒家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阿花,乾脆你入朝爲官,把司徒大壯搞垮吧,我只對經商感興趣,你的腦袋瓜比我轉得快,前朝後宮之事,司徒大壯精不過你的。」
我姐雙眼發光。
我一言難盡:「姐,你忘了,我有個致命的弱點。」
我指了指嘴巴。
大漏勺在官場應該活不過一集吧?
「你…我……洗洗睡吧。」

-9-
我們和各自的夫君,沒羞沒燥的過了好幾天。
整個丞相府其樂融融時,來了個不速之客。
鸝妃生辰,邀請我和姐姐一起參加宮宴。
宴會接近尾聲時,她單獨見了我們。
剛走到殿門口,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跑出來,一頭撞在我腿上摔了。
他帶着哭腔,兇戾的看着我:「大膽!孤要將你亂棍打死!」
宮女們匍匐在地上。
鸝妃匆匆趕來,心疼的抱起太子。
她掩下眸中的怒意,揚起一個笑:「太子童言無忌,二位夫人莫怪。」
「娘娘言重了。」
鸝妃摸了摸太子的頭:「遠兒,她們二人,一位是你太傅的夫人,一位是你師父的夫人,快見禮。」
「纔不要!母妃爲何不將她們處死?明明先前你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不可無禮。」
太子瞪了我們一眼跑了。
鸝妃強撐着體面和我們寒暄了兩句,臨走時又賞賜了不少東西。
出宮的馬車上,我姐不解:「陶鸝雪到底想幹什麼?」
我思忖了會兒,道:「很明顯,她想拉攏我們。準確的說,是拉攏我們的夫君。」
「公孫家現在確實由兩位公子做主,但他們二人都是太子的老師,何來拉攏一說?」
「因爲公孫家從來不是某個人的專屬,他們效忠的唯有天子一人。」我看着手腕上鸝妃強行套上的鐲子,眉頭一皺,「今日宴席,陛下全程未出現,加之爹的態度,陛下恐怕……」
我嘆了口氣,「鸝妃出身將門,父兄傭兵在邊關虎視眈眈,是公孫羨在牽制他們。而朝堂上,父親和鸝妃是一夥的,唯一敢和爹叫板的只有公孫雅正。
雖然三皇子成了太子,但那是陛下無奈之下被迫立的,他屬意的繼位人選乃五皇子,只要一道聖旨,太子隨時可能被廢。
他們二人是太子的之師,卻也是皇子之師,太子繼位,最大的威脅就是公孫家,拉攏他們,纔算萬無一失。」
我姐皺眉:「如今天下順治,四國鼎立,若陶家兵臨城下,引起內亂,又有多少人要死於非命。」
我以爲鸝妃還願意花心思在我們身上,至少是選擇了徐徐圖之。
可沒想到,世事難料。
公孫羨和公孫雅正將我和姐姐塞進了一輛去西昭的馬車。
車行到城門口,我才察覺事情不對勁,搶了鞭子,駕車返回。
姐姐一臉凝重:「你也覺得有問題?」
我點點頭:「宮中定是出事了。」
我們趕到宮門前,發現宮門大開,守將迎了一隊人馬入宮。
而那些人雖穿着東夏士兵的衣服,卻濃眉碧眼,儼然是北燕人的長相。
「陶鸝雪瘋了嗎?!她父兄還在前線跟北燕打仗呢!」
我握緊手中劍:「不要妄下結論。」
姐姐氣紅了眼:「可那守將是剛從邊關回來任職的,是陶家的人。」
我沉默了。
「姐姐,宮中事變的消息絕不可走出這座城,不然邊關危矣。」
「我這就去調動我在皇都所有的夥計,還有我僱傭的高手,今夜出城者,來一個殺一個!」
我們兵分兩路,姐姐守城門,我趁宮門大開,潛入皇宮。
宮中已亂成一團。
殿外點着白色紙燈。
昭示着皇帝崩了。
「陶檜!你這個背主的玩意兒,狼心狗肺的東西,誰給你的膽子勾結北燕人?!」
鸝妃被刀抵着脖子,髮髻凌亂。
公孫家的人和北燕人對峙,唯獨不見我爹。
「娘娘,省點力氣吧,說出太子的藏身之地,我饒你一命。」
「我呸!」
鸝妃不遺餘力的唾罵着守將陶檜。
我躲在大柱之後,隨時準備動手。
而後,公孫羨看到我了。
他緩緩搖頭,並對我使了個眼色。
我心領神會,朝着他說的方向而去。
遠遠地,就看見我爹帶着兩個孩子在逃,身邊的護衛一個一個被北燕人殺掉。
「殿下快走——」
我爹將兩個小孩往前推,自己撿起一把劍,惡狠狠的看着敵人。
「老子殺了十多年的豬,手還熟着呢,來啊!」
北燕人一擁而上。
我提劍衝過去,以前我覺得自己的速度已經夠快了。
可沒想到還是太慢。
皇宮的長廊太長,我怎麼也趕不到。
那個憎恨我和姐姐不是男兒身的人,就這麼躺在血泊之中。
我殺紅了眼,整個劍身都是血。
北燕人死完後,太子和五皇子哭着跪在我爹面前。
他還剩一口氣,向我伸出手。
「你……你答應……答應過……要…幫……幫尚兒,他是你弟…弟,你發誓!」
我自嘲一笑:「爹啊,我和姐姐真的這麼不堪嗎?就因爲我們不是兒子?」

-10-
我和姐姐出生前,爹找了很多醫師和道士算過,說我娘肚子裏的是雙生男孩兒。
他高興極了,因爲他病重的母親最後的心願就是看到孫子出生。
後來,我和姐姐出生了。
那天電閃雷鳴。
聽聞我娘生了兩個女孩兒,奶奶當場嚥氣,死不瞑目。
我爹被街坊四鄰嘲笑,遭了無數白眼。
後來他入伍參軍,我娘爲了等他,日日神傷,鬱鬱而終。
我自小就知道我爹不喜歡我,所以不敢再給他添任何麻煩,心痛到喘不過氣不敢說,身子發燙到眼睛都睜不開也不敢說。
於是落下病根,每日都要喫藥丸。
我嘆氣,蹲在我爹面前。
他瞪着眼,眸中竟有淚花。
不死心的伸着手,我垂了垂眸,還是握住了他。
他面部抽搐,血不停往外冒,再努力也說不出任何話。
「你放心吧,我會讓司徒尚一生平安。」
他緊握的手一下子鬆掉,閉不上的雙眼中似乎有悔恨。
我帶着太子和五皇子躲到樓閣之上。
下面是叛軍和敵軍。
北燕人那邊等不及了,陶檜的刀又近了半分:「賤人!快說,太子在哪?!」
鸝妃只是笑,眼神不屑,吐出一口血沫:「走狗,我爹當年就該讓你凍死的路邊!」
陶檜猩紅了眼:「信不信我殺了你!」
「來啊,是男人就動手啊!」
陶檜冷笑,環視四周,大聲道:「太子殿下,看看你的母妃吧,她流了好多血,一定非常痛,但只要你出來,她立馬就不會痛了。」
我身邊的小太子忍不住哭了起來:「母妃……」
我安慰道:「殿下,大局爲重。」
「皇兄不哭,鎮兒陪着你。」
五皇子的母妃早早便去了,他是養在太妃身邊長大的,懂事的很。
樓閣下的鸝妃笑聲越來越大。
「想用本宮威脅遠兒?陶檜,你真是個慫貨。」
「閉嘴!」他眼神兇狠,「鍾離遠,你再不出來,我就殺了這個女人!」
鸝妃抬高頭,從容道:「遠兒,記住今日,來日纔可殺盡天下不忠不孝之人。」
她看向對面的公孫二人:「拜託二位,照顧遠兒。」
說完,撞上陶檜的刀。
這個狠心的女人,至死都要爲兒子鋪路。
眼看北燕人要發難。
陶檜拿出最後一個消息:「陶家父子昨日已戰死沙場,邊關已是北燕囊中之物!」
「如今皇帝和鸝妃已死,太子與五皇子也被追兵殺了,東夏可破!」
一聽羣龍無首,東夏的士兵都慌了,軍心不穩。
陶檜退到北燕人身邊,讓他們一舉進攻,拿下東夏。
我沉重的看着兩個皇子。
「二位殿下乃皇族血脈,必須要你們穩住軍心,告訴天下人皇室仍有人在。」
我看向底下,指着下面蓄勢待發的箭矢,「但你們一出現,極有可能會被一箭射死,誰去?」
兩個小人兒眼睛紅紅的。
太子剛喪母,又是嬌養長大,此時渾身都在抖。
半會兒,五皇子牽上我的手。
「姐姐,我去。皇兄乃太子,關係着黎民社稷,他的命更重要。」
我點頭:「好。臣婦會陪在殿下身邊。」
我們剛要走,太子忽然拉住了我的衣角。
他胡亂抹掉臉上的淚珠,道:「師孃,遠兒不當孬種!」

-11-
我自樓閣上射出一箭,殺掉一個北燕人。
「誰說我東夏無主!」
在衆人的視線下,我牽着太子,一步一步登上瞭臺。
鍾離遠看着衆人,道:「孤乃東夏太子!犯我國威者,誅!」
公孫羨反應最快:「衆將士聽令,隨我護衛幼主,殺——」
「殺!!」
瞭臺的位置是我選的,北燕人的箭射過來時,我將太子推開,五皇子在一旁將他拉進早早計劃好的地方躲起來,兩人抱在一處,始終謹記我說的:「無論發生什麼絕不露頭。」
不知過了多久。
蕭殺聲漸漸若去。
被擊退的北燕人落荒而逃。
陶檜被箭射了腿,抱着北燕領將的腿:「大人,救救我,我還有用,帶我一起走!」
那人回頭,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北燕人被趕出皇宮,整個宮殿充滿了血腥的味道。
翌日清晨,姐姐帶着一身血氣趕來。
「夫人!你受傷了?」
身爲文官的公孫雅正也累得夠嗆,一臉緊張的看着姐姐。
姐姐擺擺手:「不是我的血。」
她推開公孫雅正:「有更重要的事,順風腿來傳信,邊關出事了。」
陶檜沒有騙我們,陶家父子真的戰死了。
邊關無主帥,大戰將來。
公孫羨臨危受命,帶着一支軍隊趕赴邊關。
皇都內還有殘留的北燕餘孽。
我披上戰甲,與他在城門口告別。
「你且放心去,皇都有我。」
公孫羨笑着點頭:「夫人處理內憂,爲夫解決外患,陌桑花開時,吾定速速歸矣!」
說罷,公孫羨頭也不回的策馬而去。
我帶着禁衛軍在城內搜了三天三夜,將北燕人徹底清了乾淨。
經此一難,皇都元氣大傷,邊關還在打仗,國庫根本支援不過來。
不過好在,我有個首富姐姐。
「送去邊關的糧草和過冬的衣物已經出發了,由我的商隊護送,途徑西昭,沒人敢打羽記商隊的注意!」
我也說道:「我讓禁衛軍幫着百姓重建家園,也組織了人手安撫百姓,如今皇都的秩序正在慢慢恢復。」
公孫雅正說:「我輔佐新帝,穩定朝堂,那些不懷好意的奸臣都被處理了。」
唯有一人,還未傳信回來。
對了,成爲新帝的人是太子。
北燕人被趕走後,大臣們對誰繼位吵得不可開交。
公孫雅正帶着聖上遺詔出現。
遺詔上宣佈,太子鍾離遠,繼承大統。
五皇子鍾離鎮,封爲鎮國王,掌監察之權。
他們不知道的是,遺詔分爲上下兩卷。
一卷寫了太子,一卷寫了五皇子。
公孫雅正拿着詔書私下找到他們,問誰想當皇帝。
五皇子低頭不語。
太子向前一步:「孤。」
公孫雅正打開詔書,冷漠的說, 皇位傳給了五皇子。
誰知五皇子當場就嚇哭了。
道寧可去種菜,也不要當皇帝。
而太子雖面上落寞,卻也沒說什麼。
公孫雅正毫不意外。
他身爲太傅,自然清楚每個皇子的心性。
三皇子因爲被寵溺,性子無法無天,但實則心有擔當, 也夠狠夠有野心,最重要的是良知尚存, 只要好好引導, 未必不能成爲明君。
而五皇子生性善良, 有勇有謀, 兵書策論, 聖人之道都學得很好, 可惜的是, 沒有帝王之心。
這樣的人能成爲重臣,但卻不適合那個位置。
東夏三十二年,新帝鍾離遠登基,改國號爲安順。
安順二年,邊關大捷, 東夏北燕簽訂互不來犯條約,結百年之好。
同年,主帥公孫羨班師回朝。
大家等在城門口, 卻不見大將軍。
卻不想主人公來赴花開之約了。
陌桑城內, 我站在陌桑花下看着公孫羨策馬而來。
完。
小番外
新帝登基, 朝綱不穩。
我被逼無奈當了個武官。
爲官三載,得罪了所有言官。
藏書閣內罵我的書據說一本有半尺厚。
嘖嘖, 都是些聽不得真話的。
早告訴他們我不適合當官了!
朝局穩定後, 公孫羨交出兵權,我亦辭官。
我們離開了皇都,一劍一槍,快意江湖。
我拿了一筆錢(姐姐出的)給司徒尚和他的母親,送他們回了他生母的家鄉, 那些錢足夠二人衣食無憂一輩子,也算兌現了我的承諾。
五皇子,不對, 應該叫鎮國王。
鎮國王無意間看到我姐姐打算盤,竟執意要拜她爲師。
跟着姐姐的商隊走南闖北見了黎民蒼生,鎮國王撰寫了一部農行注,真的去種菜了。
聖上準備給ţùₚ他封地, 他自請要了最偏遠最貧瘠的西北Ţú₆。
鎮國王說:「我相信總有一天,當人們提起西北時, 不再是避而遠之而是憧憬嚮往,那時的東夏一定是真正的泱泱大國。」
他要東夏的每一寸土地都富饒。
陛下及冠之年, 公孫雅正致仕了。
我們四人尋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放下紛紛擾擾,一同日出而作日落而居。
第二年, 我生了個縮小版的公孫羨,姐姐隔年生了個縮小版的公孫雅正。
四人站在一起,畫面十分好笑。
最無奈的是, 這幾個都很黏人。
一天,我和姐姐頂着熊貓眼小聲蛐蛐:「我想西昭南風館裏的小曲兒了。」
「我也。」
「跑嗎?」
「你跑我就跑。」
「走!」
我倆一回頭,大大小小站成一排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完咯!」*2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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