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瘋批一起重生後

前世，太子登基後，我自請離去，他瘋了一般將我囚禁起來。
重生後，我拒絕參加他的選妃宴。
但，他趁夜摸進我閨房，眉眼間全是陰鷙：「你以爲重生了就能逃得掉嗎？」
這個瘋子……也重生了？！

-1-
「知意，快給我起來，去跟着嬤嬤學禮儀。」我孃的聲音裏飽含責備，「你這孩子，平時亂來也就算了，馬上就要參加五皇子的選妃了，怎麼還賴牀？」
我把頭埋進被子裏，拒絕聽我娘說教。
她一把拉開我的被子，罵道：「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省心的女兒？啊，你瞧瞧這滿京城的公子哥，有哪個能像五皇子那樣拒絕納妾的？這不就是你嫁人的要求？你還真想上五臺山當尼姑？」
是了，五皇子謝晏辭，曾經拒絕了他母后給他納側妃，他說他這輩子只有一個妻子就夠了，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驚世駭俗的舉動，更加證實了他無心皇位，試想，哪個有野ţŭ̀⁷心的皇子，會不想多點女人，多生點孩子的？
當今聖上很看重子嗣，不僅要自己有兒子，更要兒子有兒子，這樣皇朝的傳承才能綿延不絕。
如果我沒重生，那我還真和我爹孃一樣，信了他的鬼話。
前世，我爹孃和我，就是信了他，我參加了他的選妃，然後被選中，我們成婚。
他婚後表現得溫文爾雅，對我也體貼入微，除了在牀笫間有些失控和不知節制，其他都挺好的。
直到他的兄弟們一個個惹惱了皇帝被貶被殺，他被立爲太子，又順利成了皇帝后，他的本來面目我纔看清。
首先，他要娶他表妹爲貴妃，因爲他舅舅一族對他登基至關重要。
他們倆還是青梅竹馬呢。
其次，滿朝文武大臣要他納妃。

-2-
我從來不想要什麼榮華富貴。
錢夠用就行，有個身份，不能被人隨意欺辱了就行。
我當初嫁給他，也是看中他將來會做個閒散王爺，去自己的封地，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結果，他不僅把我的生活理想全部擊碎，還想着用自己的後宮來牽制朝臣。
我忍無可忍，提出和離，或者讓他直接宣稱我死了，他愛娶誰娶誰。
謝晏辭這個人，真的虛僞到家了。
即使做了皇帝，也能屈能伸，說跪就跪，痛哭流涕，指天發誓說只是權宜之計，那些女人他一個都不會碰云云……
那時在宮裏，他母后天天逼着我學規矩。我恨死皇宮了，成了至高無上的皇后又怎樣，大家都要跪我又如何？我寧願一個人騎馬上山打獵，累了就去草地上毫無形象地躺着，煙花三月去揚州看美人美景，爍金九月去草原策馬奔騰，而不是整天跟個木頭人似的被困在宮裏。
連帶着我也恨他。
恨他騙了我。
我那時把能砸的都砸了，非要走。
我以爲他一定會受不了讓我走，結果這狗東西，不管我好說歹說，就是不肯放我走，還讓人把我關起來了。
那時我整個人變得非常不像自己，整天都很傷心和難過。
逃不掉，簡直成了籠子裏的鳥，還要面對他的獸慾。
我從小到大，從來沒被這麼束縛過。
後來我投井自殺了。
不自由，寧願死。
死前我還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甚至他也跟着我跳了下去……
這瘋子。

-3-
我娘又開始撓我癢癢。
我嬉笑着求饒，抱着我娘，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的香氣。
「娘，」我軟聲道，「我不想嫁給五皇子，我不喜歡他。」
前世我被關起來的時候，整天砸東西，謝晏辭對人說我瘋了。
他還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他說：「就算知意突然得了失心瘋，我也斷不會休了她，或者厭棄她。都怪我，是我沒照顧好她。」
說得深情款款，把我噁心透了。
人人都贊他重情重義。
我娘來看我的時候，他給我喂藥，我意識昏昏沉沉的，但我還是本能地恨他，打他，甚至在袖子裏藏了一片碎碗，要殺他。
他太能裝了。
我把碎碗扎進他手心，他臉色都不動一下，只心疼地說：「知意，快放手，你的手被劃破了。」
真賤啊。
他假惺惺地把我的手指含在嘴裏，給我止血。
宮人要給他敷藥，他不耐煩，讓他們立刻給我上藥，一臉心疼地給我擦眼淚。
他說我有狂躁症，問我是不是小時候被有狂犬病的狗咬過。
我娘看了他對我的樣子，又看到他不經意露出的手腕上的傷痕，感動得當場落淚。
我想說話，但意識不清……
我娘那時對我說：「都這樣了，陛下還對你這麼好，女兒啊，你就好好和他過吧。你就學着和別的姑娘家一樣，不行嗎？」
當天晚上，謝晏辭在我面前也不裝了，我讓他白日裏多痛，他在牀笫間就有多瘋。
那時他眼裏全是嗜血的紅，一邊瘋狂侵佔我，一邊又似喃喃訴說愛意：「知意，我的王妃，我的太子妃，我的皇后，我真高興，這個世界上，有個人知道我的Ŧű₎真面目，我不用在你面前裝了，我們一起沉淪……」
我只想殺了他。
殺不了他，我只能殺了我自己。

-4-
現在，我娘生氣道：「那你做個老姑娘？被人笑死？」
我哼了一聲：「我不要嫁五皇子！皇家的人，我一個都不要嫁！我寧願招個上門女婿！」
和我娘鬧了一會兒，她生氣地走了。
大抵是因爲我不好管教。
我是她和我爹的老來女，我 8 歲的時候，我爹正好去邊疆守城，我哥哥姐姐們都在京城，我被帶了過去。
我爹孃生我的時候，都 35 了，在我長大的過程中，他們一來很忙，二來心容易軟些，對我管教不嚴格，我就養成了想做什麼做什麼的性子。
在邊關那幾年，我宛如脫繮的野馬，整日和邊塞那些小孩不是去草原賽馬，就是穿了男裝，去兵營和人比武。
那時我整日都精力無限。
想起快樂的日子，我又高興起來！
我現在才 16！
要不是正好我爹又被調了回來，我娘說要給我找相公，我纔不要回來。
總之是絕對不要去參加謝晏辭的選妃。

-5-
我不要學規矩，不要參加選妃這事，我爹和我娘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我幾眼，就隨我去了，只對外宣稱我得了惡疾。
得了惡疾，自然不能成爲皇家的媳婦。
我大哥蹙着眉，不贊同道：「爹孃，你們也太由着小妹了，把她寵成什麼樣了？皇家的選妃，說不去就不去？」
我大哥比我長 16 歲，說起來，他簡直更像我爹，他大女兒也就比我小一歲。
我衝大哥做了個鬼臉：「大哥，你ẗű₃要是想和皇家攀親，讓我兩個侄女去好了。」
反正京中很多女子都喜歡謝晏辭。
那瘋子，長得挺好，又慣會裝溫文爾雅，惹得京中許多女子都喜歡。
我記得前世選妃，我被選中，聽聞好多閨中女子眼睛都哭腫了。
後來我被困在宮裏，謝晏辭不知爲何，讓他的小青梅王嫣然進來陪我，還說是開解我。
我求王嫣然幫我告訴我爹孃，求他們救我，正好給她騰位子。
那時王嫣然並不贊同我，她說：「沈知意，陛下那麼愛慕你，在你面前做小伏低，你不願意他納妃，他也頂着壓力，不再提納妃的事，你爲什麼要抓着不放呢？你可知，你現在糟蹋的他的心意，是別的女子求都求不來的……」
她又說，「你也該學學規矩了，你爹孃原來就嬌慣你，你總覺得凡事都得順着你的心意，稍有不如意就把大家都搞得人仰馬翻，實在太不懂事了……」

-6-
他們不能理解我——皇后誰不想當？
我這行爲在很多人眼裏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但我見過最遼闊的草原，騎過最迅猛的馬，喝過最甘甜的泉水，聽過最跌宕起伏的商隊見聞……
我想要的是那種自在、隨性，不是敷着濃厚的脂粉，鉤心鬥角。
我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如今他們都已經成婚，日子過得都還不錯。
不過家裏因爲有到了婚嫁年紀的姑娘家，哥哥嫂嫂們怕我隨性，敗壞了家裏的名聲，惹得侄女們難嫁。
我覺得頗爲無趣。
只希望我爹能趕緊去蜀中任職，前世他是在我成婚後帶着我娘去的，這次我得跟着他們倆一起去。
還有三日便是謝晏辭的選妃日。
我決心在家閉門不出。
不過，王家的大小姐碧君卻給我下了帖子，請我去郊外騎馬打獵。
說是她家的莊子裏新放了好些梅花鹿，可以去瞧瞧。
王碧君是王家大小姐，王嫣然是王家二小姐，她們都是謝晏辭舅舅的女兒。
我捏着拜帖，有點點爲難。
前世並沒有這一出。
狩獵在謝晏辭選妃那日，我想了想，還不如去莊子玩，免得在城裏出差錯。
況且我和碧君也玩得來，想到我可能很快就要跟着我爹孃去蜀中了，和她再多待些日子也好。

-7-
我們在謝晏辭選妃那天去的莊子上。
正是春天，莊子裏的田野上，到處野花盛開，綠草茵茵，有白鶴在湖中的小島上戲水，宛若仙境。
在山上縱馬奔騰了一下午，我們下山來。
碧君道：「知意，我以爲你會去我表哥那裏參加選妃。聽說他發誓此生只要一人，我還道你們合適。」
我笑笑：「皇家尊貴，我不知禮數，怎麼高攀？再說了，你妹妹嫣然不是和五皇子青梅竹馬嗎，肯定選她。我們這些去作個陪襯，沒選上，很丟臉欸。」
她笑着道：「本來我爹孃和皇后姑母說是要給他們倆定親的，但五表哥不同意。他說他要娶自己心愛的女人爲妻。原來我們去皇家的別苑狩獵，我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你，還以爲你們……」
呸！
早知道會遇到瘋子，我要麼不回京，回京了出門也會戴帷帽！
我想起謝晏辭就很煩躁，轉了個話題道：「別說和我們沒關係的人了，你呢，定了日子什麼時候成婚沒？」
碧君從小就定了一門親，不過男方家裏沒落，實在和碧君家不匹配，但王家也不能做出悔婚的事。
前世碧君嫁了過去，過了幾年，她夫君便見中了進士，也極爲疼她，日子過得挺好。

-8-
碧君道：「男方家裏母親去世了，還有一年才守喪期滿，我爹孃也想我多留些日子陪陪他們。嫁人有什麼好，還不如咱們這樣自由自在的。」
這就是我和碧君玩得好的緣故了。
山裏果然有好些梅花鹿。
它們並不怕人的樣子，在溪邊喝水，又看看自己水中的倒影。
我們獵了些山雞，晚上準備回莊子烤了喫。
一路上說說笑笑，回了莊子時，下人匆匆過來回稟道：「小姐，大少爺帶着客人來了。」
我們一進門，就看到謝晏辭正站在亭子裏，貌似正在觀賞湖中的游魚。
亭子裏還有些公子哥，都是和王家公子熟悉的。
重生後，猛地第一次見謝晏辭，我立時渾身僵硬，臉色發白。
他怎麼在這裏？
不對，前世他選妃後，皇帝又擺了筵席，因着同時選妃的還有另外兩個皇子……
我還沒想清楚哪裏出了差錯，他已經緩緩轉身，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衝我微微頷首，笑着道：「知意，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他和煦的眼神中，那點點黑瞳，宛如陰間索命的厲鬼……
我的後背已經被寒意爬滿……

-9-
我勉強點點頭。
我看到他這個笑，就忍不住想起他前世對付我的手段。
那真是五花八門。
我有段時間意識到和他來硬的不行，便假裝認命了，在牀笫間對他回應得熱烈，平日裏也對他噓寒問暖，一副認命又還愛他的妥協的樣子。
因爲我們婚後有段日子過得很甜蜜，他沒起太大的疑心。
我得到了部分自由，在陪他去寺裏爲祖宗祈福時，我從寺廟的後山一路逃到河邊，撐着早就準備好的小船，Ṫų⁶跑了。
我沒命般逃了兩日。
最後他圍住了我住的客棧。
見到我的第一面，完全看不出生氣，也如這般笑得如沐春風。
他說：「小意，你真是太頑皮了。玩夠了吧，我來接你回家。」
我爹孃和哥哥們都戰戰兢兢，生怕他對我生Ṭũ̂ₑ氣，或者牽連家族。
但他一如既往，還向我爹孃賠罪：「岳父岳母，你們別責備小意，她這麼厭惡朕，一定是朕做得不夠好，是朕前面沒有徵求她的意見就向朝臣妥協納妃。朕會慢慢感化小意的。」
我家沒受牽連，還被大肆封賞。
我回去後，依然是外人眼裏那個深得皇帝寵愛的瘋癲皇后。
但他開始每天都給我喫藥。
我每次渾身癢得難受，既討厭他又不得不向身體屈服。
他要我上癮。
他有時候得意得很，說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見我哭，又抱着我懺悔，說一切都是因爲太愛我了。
他再也不節制自己，我那時完全成了禁臠。
身邊伺候的宮人，都是些啞巴，整個宮殿，跟鬼屋似的。
我一旦違逆他，對他惡語相向，他有得是辦法懲罰我。
自由是完全沒有了。

-10-
「小意，你怎麼了？」
碧君一邊換衣服，一邊問我。
我搖搖頭。
碧君有些不可思議：「表哥還真是肆意妄爲，竟然敢逃了選妃，這次姑姑要被氣死了。」
她探究地看着我。
外面天色將晚，回城是不可能了，只能在王家的莊子裏歇着。
謝晏辭他們一行來了六個公子小姐，都是沾親帶故的關係。
他們也要在這莊子住着。
換完了衣服，我假裝頭暈，向碧君告罪，去了她給我準備的屋子休息。
我把門窗關好，膽戰心驚地躺在牀上，只希望明天趕緊到來，我還是先回家，再立刻去蜀中好了。
等爹的任命下來，我再去找他們。
想通了這點，我心裏稍安，迷迷糊糊便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我感覺臉上有冰涼的觸感。
迷糊地睜開眼睛，只見謝晏辭正坐在我牀邊，雙手握住我的手，還在——哭。

-11-
我嚇了一跳，甩開他：「你幹什麼？！」
他愣了下，隨即愧疚道：「對不起，小意——我、我實在沒忍住，想來看看你——」
這瘋子。
「你爲什麼沒去參加我的選妃？我本來想娶你的，你爲什麼躲着我，你明明也對我有愛慕之心——」
要是前世，我肯定也有！畢竟他長得真的很好看，劍眉星目，鼻樑挺高，棱角分明，既是美男子，但又不會太陰柔或者太陽剛。
京中的少女們傾慕他是有原因的。
且在皇家別苑那次，他對我也青眼有加，處處照顧，含情脈脈，我又不是木頭，怎麼可能不動心？
那次他提醒我：「一個月後，父皇要爲我們幾個未婚的皇子辦選妃宴，到時——小生恭候姑娘大駕。」
姿態十足的卑微，毫無皇子的架子。
我那時沒說話，難得紅了臉。
但現在——我冷着臉道：「你有毛病？我答應你了嗎？我不喜歡你，你給我立刻滾！」

-12-
他眼中有驚痛閃過。
又做出一副傷情的模樣。
他這人，估計就上輩子囚禁我的時候，露出過真面目。
我繼續道：「你走不走？夜闖女子閨房，你不怕壞了你的好名聲？」
他探究地看着我，收起了那副假惺惺的樣子，隨即露出一個笑：「小意，好久沒見你這麼對我說話了，我好想念啊。你也記起來了，是不是？」
我警惕地看着他：「記起什麼？」
「當然是……」他一把將我拉到他懷裏。
我奮力掙扎：「謝晏辭，你有毛病啊！你放開我！你再碰我，我叫人了啊！」
他不爲所動，一雙眼睛黑沉得嚇人，笑起來的弧度都帶着瘋狂：「叫啊，叫了人，讓大家看看我們這對狗男女在這裏無媒苟合，最後你不得不嫁我，我不得不娶你，快叫啊！」
「小意也記起來了前世，對不對？你今天看我的眼神，和在行宮別苑完全不同，只有前世，你被我關在宮裏的時候，才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已經渾身僵硬了，這瘋子，也重生了。
他貼着我的耳邊，低聲緩緩道：「每次看到你這種小白兔看大灰狼的眼神，我都想……狠狠地……要你……」
說完，他一口咬在我耳邊……

-13-
我掙脫手，一巴掌扇他臉上。
用了十成十的力氣。
他的臉色立刻浮腫起來，嘴邊還沁出了血。
「滾！」我惡狠狠道，「我纔不會嫁給你！就是死，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他沉寂得像一尊雕像。
「你死，我會陪你死。」半晌，他緩緩道。
我被噁心得不行，罵道：「你是不是賤得慌，有毛病？前世禍害我還不夠？非得這一輩子再來噁心我？我求你了，你要發瘋，找別人，去找你表妹，你們倆在一起吧，別來禍害我了。」
「小意，我真的愛你，我想明白了，你不想我做皇帝，我不做，你纔是第一位的，沒了你，我連活着都不想……」
他急切地說，「咱們成婚吧，我發誓，這輩子，我都聽你的，你想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好嗎？」
「晚了！」我厲聲道，「我對你現在只有恨！我就是純粹討厭你這個人，和你做不做皇帝沒關係！你要是再敢逼我，你放心，我就是再死一次，也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的！」

-14-
謝晏辭走了，走前還賭咒發誓說這輩子會好好愛我，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也不會像前輩子那樣對我了。
啊呸！
第二天一早，我給碧君留了紙條，騎馬就離開了。
先回了家裏，今日是上香的日子，全家都去上香了。
我留了封信，收了幾件衣裳，直接走了。
謝晏辭也重生了，以他虛僞的程度，恐怕又會裝深情人設。
我纔不要看他演戲。
我一路快馬加鞭，往西南方向而去。
本來鬱悶的心情，在看到山川秀麗時，終於紓解了。
既然老天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我肯定要加倍開心纔對。
但途經牛頭山時，我遇到了土匪。
「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娘兒們。」
「押回去，給老大當壓寨夫人。」
「沒準我們也可以嚐嚐鮮。」
前面擋着道的十幾個土匪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我厲聲道：「不想死的，趕緊給我讓開。」
他們大笑起來：「喲。挺帶勁兒。」
「夠辣。」
我觀察了下，估計是看我一個人，他們沒有人埋伏在樹林裏。
我拿起弓箭，飛快地射殺了 6 人。
其他幾人，縱馬過去，一劍一人，沒一會兒，地上已經多了四具屍體。
剩最後一個人時，我殺了他，但他臨死前扔了白色粉末過來。
被風一吹，直接糊我臉上了。
我躲避不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15-
再次醒來時，我心裏一驚。
「小意，你醒了？」
是謝晏辭的聲音。
「怎麼這麼黑？」我有點害怕，「你來幹什麼？」
旁邊有個人道：「姑娘，我現在比的是幾？」
我眼睛看不見了。
我想起我昏迷前的那些白色粉末。
怎麼會這樣？
謝晏辭餵我藥：「小意，別怕，我帶你回京城，一定找大夫治好你。」
我打翻藥碗：「是不是你耍手段？故意讓我瞎了的？」
他握住我的手，低聲道：「我怎麼捨得傷害你？上輩子，我有傷害你一根手指頭嗎？」
「你滾！」我推他。
他抱着我道：「你別急，先喫藥，大夫說，只要好好治療，過些日子，就Ṱŭ₍會看見的。」
「真的？」
他又重新端了碗藥給我。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喝了。
喝了藥，至少還有希望復明。

-16-
喝了藥，他又道：「餓了沒？你昏睡了一天，我餵你喫飯。」
我沒法，總不能我一個瞎子現在自己喫飯吧。
他笑起來，道：「還記得原來我們新婚的時候，咱們好得蜜裏調油，我也經常餵你喫飯嗎？」
我冷着臉，別過頭不喫了。
「好了，好了，不提以前了。」
喫完了飯，他扶起我，「走吧，我帶你去洗澡。」
「我自己洗。」
「你自己怎麼洗？」謝晏辭道，「又不是沒給Ťū₄你洗過，咱們是夫妻，現在你失明瞭，我肯定要對你不離不棄。」
我最受不了他這副樣子：「你能不能別提上輩子？！」
「對不起……」他聲音有點低落，又道，「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萬一摔了，我的心會痛死的。」
「閉嘴！」
給我洗澡的時候，他語氣裏帶着高興：「看來老天也捨不得我們分開，死了以後一起重生，重生了以後，你要跑，眼睛又瞎了。」
見我不說話，他又道，「小意，你放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會一直愛你，照顧你，原來是我不好，我忽略了你想要什麼……」
「那時候，我總是覺得，人都喜歡往高處走，我給你全天下最尊貴的權勢，就是愛你……後來，我站在了最高處，你總想走，我一直給你賠罪，你也不理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想把你困住……這次我真的不會了，你看，這次我跟在你身後，知道你要走，我都沒動你，這次我會控制好自己的，行嗎？」
他的手覆上了我的腰。
我按住：「你想死是不是？」

-17-
他訕訕地放開手。
他拒絕買個丫鬟來幫我。
我看不見，只能依靠他，不然走路都得摔倒。
我懷疑是他搞的鬼。
但實在理解不了他這種瘋子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給我洗臉、洗腳，都能把他得意壞了。
有時候，他握住我的腳道：「小意，要不你就一直這麼瞎着吧，我喜歡你這麼依賴我、離不開我的樣子，我們是夫妻，本來就該一直是一體的。」
我把洗腳水濺他臉上。
他低笑着親我的腳。
晚上他在地上睡，說要給我守夜。
我已經對他無話可說了，只想趕快回到京城，這樣能立刻治好我的眼睛。
「還有多ṭû₃久到京城？」我有點不耐煩，「怎麼這麼久了還不到，你是不是又耍花樣了？」

-18-
「要不要喝茶？」他的語氣裏是心疼，「你看你，嘴脣都幹了。」
我拒絕喝，喝了水總想出恭，我可不想這瘋子陪我去小樹林。
「再不喝，我就用嘴餵你。」
「你有病。」我憤怒地打翻他的茶碗，「還有多久到京城？」
「小意，要不咱們別回去了。」
反正我怎麼對他，他也不生氣，不管是打他罵他，還是砸東西，他都是一副「你脾氣暴躁我也愛你」的鬼樣子。
我怒道：「你幹嗎不帶我回京城？」
他捏捏我的手：「急着回去幹什麼？咱們現在就我們兩個人，多好，我照顧你，多方便。回去了，你肯定就躲起來，不讓我見你了。」
「我要回去！你不走，我自己走！」
我甩開他的手，下了馬車就要自己走。
結果我還沒走兩步，就被絆了個狗喫屎。
他在旁邊悶笑出聲：「說了你離不開我，現在信了吧？」
他蹲在我旁邊，道，「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就是把你劫到山莊上藏起來，誰能知道？你說是不是？」
「行了，」他又拉我起來，「我怎麼捨得這麼對你？明天就到京城了。」
我哼了一聲。
晚上我們投宿客棧，喫了飯，洗漱完，他拿了本話本子道：「我給你念書，咱們上回說到……」

-19-
有時候，和他待在一起，我會想起前世我們沒鬧僵之前的日子。
那時候，我們成婚，他被封爲了王爺，我們住在他的王府裏。
那時他是極好的夫君。
公務很少，早上我們睡到日上三竿起來。
喫了飯，要麼去郊外騎馬，要麼去爬山，去莊子遊湖。
打了獵，在野外架火就地喫了。
我們總在暮色沉沉的時候回城，有時候去路邊喫一碗麪條，有時候去夜市喫些小食。
那時我晚上總睡得很熟，第二天醒來我們永遠都是相擁而眠。
後來我想想，他要奪嫡，不可能真的每日陪我喫喝玩樂。
在我昏睡的夜晚，他在處理公務，在忙着算計他的兄弟們。
有時候我們不出府，我喜歡去後院的一片荒島上種花，他就在書房忙，到了喫飯的時候，他划船來接我，笑眯眯地對我道：「沒想到，我還娶了個會農作的娘子。」
他知道我喜歡話本子，也時常給我念，有時候也會拿些不正經的書來唸，說是增加閨房之樂。
其實那時我挺開心的，我總覺得自己運氣挺好的，家裏寵我，成婚後也沒什麼糟心事。
這些好日子全在他被立爲太子後煙消雲散。

-20-
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眼前是一團白霧，雖然看不清東西，但有大致的輪廓。
我的眼睛在慢慢恢復。
但是……
謝晏辭這混蛋，居然抱着我睡？
我一巴掌扇過去：「你要死啊！」
「醒了？」他的聲音裏帶着點剛被打醒的迷糊，「打是親，罵是愛，小意，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我噁心得不行，推開他，自己起來了。
下人端來了洗漱水。
謝晏辭給我擦臉。
他幽幽道：「你這整天打我的架勢，等回了京城，誰都知道是誰打的。上次你在王家的山莊打我，我回宮，被父皇母后一問，他們還說你生猛有活力。」
我警惕道：「你又憋着壞呢？」
「你都這樣了，我想要壞，還用憋着？」說着，他還暗示地捏我的手。
瘋子。

-21-
我們行了半日，終於到了京城。
周圍人聲鼎沸，原來我很喜歡的場景，現在卻令我有點害怕。
眼睛看不到，人很沒有安全感。
「我真高興，小意。」謝晏辭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你終於知道依賴我了，你看，還是我對你好吧。」
我立刻遠離他：「送我回家。」
等到了沈家門口，我爹孃早已經來接我了。
一見到我，我娘就忍不住哭了：「你這孩子，太無法無天了，現在碰到釘子了吧，我們把你保護得太好了，你是一點不知道外面的險惡啊，我的兒啊，這一路受苦了……」
我爹咳嗽了一聲，和我娘一人一手拉着我，我頓時也很委屈。
誰知道那些土匪這麼難纏？
我也確實大意了。
畢竟現在太平盛世，我沒想到有土匪。
我爹向謝晏辭道謝，感謝他救了我，又帶我回來。
寒暄幾句，我們進屋，我娘一路都在提醒我，腳下有臺階，跨門檻什麼的。
到了大廳，早就有大夫等着給我瞧眼睛。
問了些問題，他們開了藥方，囑咐了用藥，便離開了。
謝晏辭溫聲對我道：「別怕，很快就會好的。」

-22-
「你趕緊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我沒好氣道。
「女兒！不可以這麼沒禮貌。」我娘不贊同地對我說道，又衝着謝晏辭道歉，「五殿下請贖罪，她被我們嬌養慣了，不是有意衝撞您。」
「沈夫人不必如此見外，我和小意馬上就要成婚了，她這是不把我當外人。我很高興。」
「誰說我要和你成婚了？！」我罵道，「能不能要點臉？」
「知意！你現在是越來越不成體統了！夫人，你帶她回房，好好教教她規矩！如今闖這麼大的禍，還不知道收斂。」我爹也開始罵我了。
「爹！」
「好了，有什麼一會兒再說。」我娘拉着我，把我帶走了。
回了屋，我娘關了門，仔細看了看我的眼睛，眼淚就砸我手上了。
「娘，別傷心了，大夫不是說，喫藥一個月就能好嗎？我現在都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了，沒開始那麼嚴重。」
我娘嘆息一聲，道：「幸好這次有五皇子救了你，剛收到他信的時候，我和你爹都要被嚇死了，你說你，幹嗎一聲不吭就非要自己去蜀中？你要是想去，你告訴我們，我們帶着你啊！要是真出了事，我和你爹怎麼活？」
「我……那個謝晏辭說成婚是怎麼回事？」我皺眉，「我就是不想嫁他才走的！我絕對不要嫁給他！」

-23-
「你啊，你不走，你說不嫁，人家還能逼着你嫁不成？但是現在呢？一來，人家是你的救命恩人，二來，他說你看不見，爲了照顧你，不得已毀了你的清白，你還能嫁誰？皇帝都賜婚了。」
「他無恥！」我哀求我娘，「我不想嫁他，娘，我恨死他了，他不是個好人。」
我娘這次不站我這邊，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喜歡你，追着你出了京城，在你身邊，任你打罵還不還手，人家又是那麼個身份，你敢拒絕，就是不識好歹，我們一大家子人都靠着皇帝活着呢。」
我爹沒一會兒也來了，罵我一通，又說利弊，如今和謝晏辭成婚，好像就突然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事情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還不如老實待在家裏，不對，就算我老實在家裏，除非不出門，只要出門，這廝一定想了一萬種辦法對付我。

-24-
在家裏雖然有婢女照顧，但居然不如謝晏辭細心……
唉，我娘也不能整天守着我，我只能無聊地躺着。
不知道那些山匪是不是謝晏辭故意找來的。
他可是能爲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要是想擺脫他，只能悄無聲息地逃跑——至少好幾年不能和我爹孃見面。
以他的心眼子，我估計也跑不掉。
煩躁地翻了個身。
婢女在外面輕聲道：「小姐，五皇子來看你了。正在園子裏等着你呢。」
「不見。」
婢女小聲道：「夫人說，你要是再不去，她就親自來叫你了。小姐，別鬧脾氣了，你看五皇子對你多好，多寶貝你啊，你都不見他幾回了，他還每次都帶着新鮮玩意兒來看你。京中好多小姐都羨慕你呢。」
我煩躁地起身，現在我眼睛已經能模糊地看清一些東西了，就是好像蒙着幾層紗。
園子裏，謝晏辭正陪着我爹孃喝茶說話，看到我，忙過來，高興道：「小意，你終於願意見我了。眼睛好點沒？」

-25-
我來了，我爹孃便藉故走了，臨走前，還敲打我，讓我別太過分。
「你現在滿意了，大家都覺得我無理取鬧，就你識大體，懂事，委曲求全。」
「你看你，活了兩輩子，還是這樣，我就喜歡你這真實的樣子，讓人一下子就能拿捏住了。」
「你有病吧。」
他笑笑，溫聲道：「行了，別生氣了，我發誓，這輩子真不會做你不喜歡的事，父皇已經把大哥立爲太子了。」
「那你之前……」
他握住我的手：「我說了，什麼都沒你重要。」
「你以爲我會信你？」
「信不信，以後就知道了。」
過了一個月，我的眼睛終於能看到了，也到了成婚的日子。
我怎麼就玩不過這瘋子？
最後還是走到了成婚這一步。
成婚後，皇帝居然賜了他封地，就在蜀中。
我爹孃也要去蜀中任職。
他拿着聖旨就來給我瞧，得意道：「看吧，我沒騙你。」
我仔細看了兩眼，撇撇嘴：「你還真是捨得你的王圖霸業呢。」
他握住我的手，深情款款道：「原來是我不好，現在我們又得了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讓我好好補償你。」
我還沒來得及推開他，便被撲倒了。
到底是誰佔了便宜啊。
番外 前世

-1-
沈知意和謝晏辭婚後過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他們是京中人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出行總是一起，已經成了秦王的五皇子，無論何時，總是把妻子放在第一位，成了王妃的沈知意，眉宇間也總是含着笑意。
沈知意愛玩，但又不愛宴會，所以京中很多人都能看到他們或在鄉間田野，或在大街小巷。
彼此間的愛意藏都藏不住。
不過這一切都在秦王被立爲太子後戛然而止。
皇后可以允許自己的兒媳婦和兒子不那麼守規矩，只要他們高興就行，或者皇家還挺願意養着這樣兩個看起來就很幸福的人，那似乎也從另一方面說明皇室欣欣向榮。
但他們不會允許太子妃，或者將來的一國之母這麼拋頭露面，不懂規矩。
沈知意剛開始不明白，怎麼謝晏辭就突然做太子了。
她只能一邊抗拒着新的身份，一邊又不得不適應。
一時間，兩人都變得很忙。

-2-
謝晏辭要上朝，皇帝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又被幾個兒子差點氣死。
謝晏辭要熟悉朝政，在皇帝的指導下熟悉朝堂事務。
沈知意要進宮學習各種規矩，皇后要教她管理後宮。
她沒有和一般的閨秀那般學過大家族的管理事務，因爲沈家壓根沒想過要把她嫁進什麼高門深院，沈父沈母對前幾個兒女頗爲嚴格，但小女兒是老來得子，只想讓她開心快樂罷了。
沈知意很不快樂。
身體累，心裏也累，她可以裝出一副威儀的樣子，但她不喜歡這種生活。
皇后對她明裏暗裏的嫌棄更令她厭煩。
一次，皇后斥責她進宮晚了，罵道：「你連這點小事都不做好，將來怎麼站在太子身邊，怎麼做天下表率？要是嫣然在你這個位置，根本不需要我費這麼多口舌！」
沈知意沒頂嘴，只是沉默地站着。
因爲她覺得皇后說得對。
皇后或許嫌棄她，但皇后有皇后的職責，這個王朝有它早就定下的規矩。
她不想過這種日子，沒有錯。
皇后要她守規矩，將來做一國之母，輔佐她的兒子，也沒有錯。
錯的是沈知意不該不想做皇后，還要佔着謝晏辭妻子的身份。

-3-
想明白其中的關鍵，她長長鬆了口氣。
這段時間的壓抑，迷茫，都有了解釋。
臨走的時候，皇后提醒她，要給太子選側妃了，不能再由着她這麼獨寵下去，太子需要子嗣。
那天從皇后宮裏出來，她讓馬車往宮外去。
她去成衣鋪買了身衣裳換上，讓侍從不遠不近地跟着，自己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
她很久沒來這麼多人的地方了。
她去了她原來常和謝晏辭喫麪條的那家攤子，要了一碗陽春麪。
不遠處的婢女欲言又止。
她知道，皇后不許她再像原來一樣在外面喫飯，皇后要她回到東宮，侍奉她的夫君也就是太子用餐，要時時刻刻把太子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老闆認出了她，問她要不要加雞蛋。
她好像很久都沒什麼胃口了。
但還是點點頭。
她仔細看老闆熟練地把麪條煮好，撈進碗裏，又舀了熱氣騰騰的湯進去，再臥上雞蛋。
「客觀，您的陽春麪加雞蛋來嘞！」
她笑着點頭。
老闆放下碗，笑着問：「夫人今日一個人來？原來您和您相公可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啊。」
「他很忙。」

-4-
她的眼睛被熱氣氤氳出了水汽。
就算剛開始她不明白，後來也明白了。
謝晏辭哪裏是閒散王爺，他明明是玩弄所有人於掌中的野心家。
那些她偶然醒來，身邊不見人影的夜晚，他恐怕都在和他的謀士們商議奪嫡之計吧。
難怪當初王嫣然會冷冷地告訴她：「五表哥是要做大事的人，你一個整日只知道喫喝玩樂的女人，嫁給他有什麼用，你有什麼資格嫁給他？」
那時她當王嫣然和其他愛慕他的女子一樣。
現在想來，恐怕只有她這個枕邊人矇在鼓裏。
她現在在他身邊，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當太子，不是什麼輕鬆的事。
他沒法和她說很多事，她也沒法和他說很多事。
她不得不承認，皇后是對的，王嫣然比她更合適站在謝晏辭身邊。
她擦了擦眼淚，心想，現在還有機會補救，雖然有些心痛和不捨，但這是對大家都好的結局。

-5-
她不是拖泥帶水的性格。
原來在邊境，她也不是沒對人動心過，她喜歡上一個在草原縱馬飛奔的少年，那時他們一羣人，一起穿過茫茫沙漠，又在戈壁縱馬高歌。
少年在篝火旁吻她，頭頂的蒼穹美輪美奐，他們發誓要一輩子都在一起。
她爹孃聽她說完她愛慕的男子，對視一眼，含笑道：「我們先見見他吧。」
她娘又道：「對了，他是做什麼營生的？你們將來靠什麼生活？」
她疑惑地歪着頭，看了她爹孃一眼。
她能感覺到，她爹孃對她意中人不是很滿意。
她也沒什麼叛逆的心思，反而想知道爲什麼他們不滿意。
她說了他的俊美，說了他高超的馬術，在沙漠裏認路的本領……
但她爹孃只是笑笑。
她去找那少年，少年正在擠牛奶，他嫂嫂臉上全是風霜，衣服也不甚乾淨，揹着孩子，正在做飯。
她有點被嚇到了，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軟弱。
她問少年，要不要跟她去大周生活。
少年不願意，他想要自由自在的草原，而不是被人看不起，活在繁文縟節的套子裏。
他們不會爲了彼此放棄原來的生活。
她傷心了幾天，便很快忘了這事。
所以這次，她也要及時斬斷這令人痛苦的關係。
好在沒有孩子。

-6-
她喫了麪條，便回了東宮。
門口有婢女看到她，急匆匆向內通報，謝晏辭急匆匆出來，拉着她的手問：「今天怎麼了？是不是母后又給你氣受了？」
她衝他笑笑。
她心裏還是有點不捨的。
晚上洗漱完，他要去書房忙，她看着他說：「母后說要給你選妃。」
他仔細打量她的臉色，最後道：「還是不要吧，母后那邊我去說，咱們這樣挺好的。」
他忘了當初約好，一輩子只能有對方這件事。
他說現在不選妃，只是怕她不高興。
她深吸一口氣，道：「我有話對你說——」
她沒說成，宮裏皇帝病重，太子急匆匆進宮了。
之後的事很多，要防止宮變，皇帝薨了，要下葬，要登基。
她也要跟在皇后身邊忙前忙後。
這期間，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思考了一天，喝了墮胎藥。
她對外稱自己摔了腿，一直養着。
這件事沒瞞過謝晏辭。

-7-
他眼睛裏全是紅血絲，只是看着她道：「最近在忙着朝堂裏的事，也沒來得及關心你，你腿好了嗎？」
她身邊的丫鬟都被他拉去打了個半死，她知道他遲早要來興師問罪。
「先恭賀你榮登九五之尊。」她不接他的話茬，道，「想來你忙得很，我也不好打攪你，只是如今我的話也不能再拖着了。」
他笑笑：「我們原來是蜜裏調油的夫妻，如今倒是挺生疏。」
「原來的閒散王爺，自然和我是蜜裏調油，如今你已經是陛下了……我就直說了吧，你也知道我是個什麼人，你的江山社稷，需要一個適合做皇后的人來和你一起守着，我不是那個人，母后說得對，你該納妃——不只如此，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和離，或者你覺得對你名聲不好，那你對外宣稱我死了。皇宮我是不想去了，這兩年夫妻之情，就當我成全你的皇權霸業了。」
「你想和我說的是這個？」他似乎眉毛都沒動一下，還是那副神色，淡淡道，「這也是你打掉孩子的原因？」
她點點頭，心裏有些愧疚，道：「我當初聽聞你只要一個妻子，你也從未說過你有稱帝的雄心，我以爲……是我太想當然了。」
「所以呢？」他坐在榻邊，靜靜地看着她，瞳孔黝黑，「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8-
「我打算離開你。」她抿脣道，「我不會去皇宮，也不會做皇后。這對我們都好。你應該娶助你登頂的功臣之女。」
「你離開我？然後呢，你打算去哪裏？」
他一直是一副很好說話，很好商量的樣子，沈知意鬆了口氣，放下了心裏的忐忑，因爲她原來覺得能做上位者的人，其實只認準自己的道理，別人說的什麼，他們根本不聽。
好在謝晏辭或許只是剛當皇帝，他身上的儒雅還在。
「我先去找我爹孃。以後的日子，以後再看吧。」
他點點頭。
沒說什麼，直接離開了。
沈知意睡了過去。
謝晏辭在書房枯坐一夜，想起她擅自流掉的孩子，他就恨不得殺人，還說要離開他？
他冷笑一聲，她把他當成什麼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不過他虛僞慣了，而且不覺得和她硬碰硬有什麼好處，他開始哄她，說他一登基，髮妻就「去世」，肯定會讓人引起猜測，再給他一些時間。
她信了。
等她在宮裏住了段時間，他每天都送來無數珍寶給她，不管政務再忙，也來陪她哄她。
她看出來他的推辭和逃避了。

-9-
從最開始的講道理，到後來的爭吵、謾罵，進行得很快。
她拒絕去太后那裏，她要出宮。
他把她鎖在宮裏。
她砸東西。
宮人都傳皇后瘋了。
她逃跑的時候，心裏害怕得很，也一腔委屈和憤恨。
她根本不想和他反目成仇，畢竟她愛過他。
她已經不確定他是不是愛她了，她看不懂他。
或者他的愛很自私，她不需要。
大家都說她的夫君是皇帝，她是皇后，她是最尊貴的女人，她爲什麼還要發瘋？
可是他的權勢她拿來做什麼呢？她不過是想有平靜溫馨的日子，像她爹孃一樣，兩個人在一起做很多事而已。
她不需要他的權勢，也不想坐在空曠的宮殿裏，等着丈夫偶爾的臨幸或者陪伴，那不是夫妻。
她坐着一葉扁舟，到了一個小鎮，把首飾換成了銀子, 又坐馬車去了另一個小鎮, 膽戰心驚地怕被抓回去。
結果他還是找到了她，更加折磨她。
被關到後來，她有點生無可戀了。
她跳井準備死掉的時候，她想的是，她可能真的已經瘋了。
番外 今生

-1-
謝晏辭重生回了初見沈知意那天。
她還是那麼嬌俏動人, 活力無限, 見人未語先笑。
她長得比京城的姑娘豐滿一些, 顯得更有肉感。
他見她第一面, 就覺得自己一定要娶她。
一切都和前世一樣。
他知道她不想要他做皇帝, 他原來居然沒想明白，他是想要坐上那個位置, 但真正最重要的還是她。
既然她無法改變，他只能改變自己。
但她沒來他的選妃宴。
他丟下衆人，去找她。
她見他的第一眼, 不是眉目含笑, 盈盈愛意，而是懼怕和厭惡。
和前世他們鬧翻後一模一樣。
他半夜去詐她, 她果然也是重生的。

-2-
破壞掉的信任，真的很難重建。
土匪不是他派的, 他最多想的是, 到了蜀中，她放下戒心，再生米做成熟飯，求父皇賜婚好了。
但她突然失明, 他發現不用等那麼久了, 可以直接請父皇賜婚。
他伺候她很得心應手，畢竟前世他沒那麼忙的時候，他也經常伺候她。
只是失明的人脾氣真的很壞，動不動就讓他滾。
他還沒見過誰脾氣這麼壞的，要是前世, 他一定會在牀笫間讓她乖乖求饒。
但那種辦法也不能真的有用，等她緩過來，只會更加憤怒。
他只能做小伏低。
好在他們之間真正的矛盾已經消弭，隨着去蜀中後, 她對他的態度已經好了許多。
雖然好像也不復從前那般愛戀。

-3-
有一次, 他去騎馬，結果不小心摔了下來。
被擡回去的時候, 他看到她臉色發白, 眼裏全是眼淚，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其實傷了手臂, 沒有太嚴重。
等人都走了，她躺在他身邊，依偎着他：「你嚇死我了。」
他用沒受傷的手, 摸着她的秀髮, 只覺內心無限柔軟。
她撐着手臂，輕聲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他笑着問：「什麼？你又多養了只梅花鹿？」
她搖搖頭。
「那就是，得了難找的花草？」
她又搖搖頭。
「你爹孃那裏的事？」
「我們的事！」她得意道, 「我懷孕了！」
兩人都眼眶紅紅的，看着彼此，又彎了眼睛。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