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被正室打上門,推搡間從樓梯摔下,當場死亡。
左鄰右舍都說:
「死得好啊!當小三就該這種下場。」
「上樑不正下樑歪!看她女兒年紀輕輕就騷裏騷氣,早晚步她後塵。」
她們猜對了。
我媽死後第三天,我馬不停蹄地傍上了個更有錢的。
-1-
我和陸之衡初遇時,他說的第一句話是:
「十萬,買你一晚上。」
我回的是:
「你踏馬怎麼不早說?!」
這兩句話奠定了我們感情的基調。
我圖他財,他貪我色。
一拍即合。
在一起兩年,我用盡手段讓他娶了我。
對於我們這段婚姻,陸之衡只有一個要求:
「不該你管的事,少管。」
所謂不該我管的,就是指陸之衡在外面彩旗飄飄的事。
陸大少從來不是個專一的人。
即使在我們交往的時候,他也同時與七八九十個女孩子保持着親密關係。
就連我婚禮那日的伴娘,都是他精心安排的。
七八個女孩子,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
各個化着爭奇鬥豔的妝容,穿着與婚紗無異的雪白紗裙。
看陸之衡的眼神,柔得能掐出水。
不知道的,還以爲誤入了什麼集體婚禮的現場。
人人都知道——
我這個陸夫人,只是個笑話。
但我並不在乎。
傲慢的要求、喧賓奪主的伴娘、旁人的嘲笑……
這些我都不在乎。
陸之衡身邊的女人衆多——
有人愛他容顏,有人愛他內在。
有人迷戀他的過往,有人幻想與他的未來。
我不一樣,我很純粹——
純粹地圖他的錢。
只要錢給夠,一切都好說。
但我沒想到的是——
陸之衡這麼有錢,竟這麼摳門。
婚前簽訂的財產協議書就不提了。
豪宅、豪車、黑卡……通通沒有。
我在陸家戴的珠寶、穿的衣服、背的名牌包都有規定——
只是暫時「租借」,而非贈予我個人所有。
就連我日常的消費,都需要向管家報備,然後再由管家統一購買。
我成了空有【豪門闊太】頭銜的窮光蛋!
婚姻存續期間還好說,至少喫穿用度一應都是最好的。
可一旦我和陸之衡離婚……
或者更直白點說,一旦陸之衡玩膩了我——
我瞬間就會被打回原形,一窮二白地滾回屬於我的地方。
說難聽點,就是白嫖。
於是,這段婚姻教會了我第一件事——
原來,有錢人並不全是大傻逼。
他們遠比我所想象的,還要精明。
-2-
還好,我不是一個玻璃心的人。
不如說,玻璃心的人也當不了撈女。
結婚的第一天,陸之衡就讓我看清了這場婚姻的真相——
一場赤裸裸的羞辱與白嫖。
但我很快穩住了心神。
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站住腳跟,不能被踢出局。
所謂婚姻,本質也不過是一場利益的博弈。
我和陸之衡坐在牌桌的兩端。
他拿着與生俱來的一副好牌,高高在上。
而我所有的,也不過是一張「年輕貌美」。
可我卻決意要靠着自己的野心和勇氣,逆轉這一棋局。
勝利固然難於登天,但只要我一日還坐在牌桌上,就絕非全無可能。
所以……
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陸之衡玩膩了我。
爲此,尊嚴、廉恥、道德、自尊,我通通可以拋棄。
說到底,男人喜歡的女人無非兩種——
「聖女」、「娼妓」。
又或者說,他們喜歡的其實是一種——
在外端莊聖潔、賢惠大度如聖女;
在家則放蕩不堪、自輕下賤如娼婦。
於是,我努力讓自己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所謂上得廳堂,不僅僅指衣衫華麗,妝容美貌。
談吐、禮儀、學識、見地、閱歷……缺一不可。
說白了,就是金錢和權力,醃漬入味了。
沒有真正富裕過的人,哪怕將他們的談吐舉止仿個一千一萬遍,哪怕禮儀細緻周全到比貴族還瑣碎,也能輕易地被聞出貧窮的酸臭味。
我能做的,也不過是盡力地去學,盡力讓自己看着不那麼雞立鶴羣。
禮儀、文化、運動、才藝、金融投資……
凡是需要的,我都去學。
陸之衡倒也支持我。
甚至親自給我請老師,空暇時也會給我指點一二。
大概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帶出去太丟人。
不到半年時間,我終於有了點成果。
在他們說話時,偶爾也能插上一兩句,而不是隻能扮演一個微笑的啞巴了。
上得廳堂算是勉強做到了。
下得廚房就很簡單了。
無非是扮演一個賢惠大度的妻子。
在陸之衡一次次摟着小情人離開時,微笑着說:
「晚上還回來喫飯嗎?
「我會在家等你的。」
「別喝太多酒。
「我會擔心的。」
然後煮一碗醒酒的湯、熬一鍋暖胃的粥、擰一塊溫熱的毛巾、再開一盞昏黃的燈。
在他回家時笑着說:
「你終於回來啦,我等你好久了。
「今天在外面辛苦啦!」
如果他沒有回來,那就第二天晚上再重複以上步驟。
易如反掌。
陸之衡有時候會有些厭煩地說:
「娶你和娶一個保姆有什麼區別?
「一點意思也沒有。」
這種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改從聖女切換成娼婦了。
於是我一臉天真地歪着腦袋,跨坐在他雙腿間,手不安分地下滑,問他:
「家裏保姆也會跟你做這種事情嗎?」
看似保守的長裙褪下,內裏卻是大膽到令人看一眼便臉紅耳赤的情趣衣物。
陸之衡的眸光暗了。
他喉結滾動,聲音低沉:
「江今竹,你是真的——
「賤。」
我還是微笑。
「那你喜歡嗎?」
他喜歡得不得了。
喜歡得幾乎要將我扒皮拆骨,吞喫入腹。
就這樣,在我們結婚後的第八個月,我終於第一次小小地亮出了爪子。
「阿衡,我們把家裏的阿姨都辭了好不好?」
饜足後,我抱着陸之衡的胳膊撒嬌。
「原因?」
他懶懶道。
「我想試試Ŧų⁴在客廳和廚房。
「家裏有人總是不方便嘛。」
於是陸之衡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對於那些被辭退的阿姨們,她們或許會小小發些牢騷,但很快也會找到下家。
誰也不會猜到背後是我在推波助瀾,更不會想到我的真正目的——
用了八個月的時間才實現的、荒謬到可笑的目的。
阿姨們走後,我順勢提出,以後家務由我親自來。
「我想親自照顧阿衡,不想假手於人。」
於是,我順利向管家申請到了一筆購置日常生活用品和食物的資金——
每月二十萬。
我將家裏的消費稍稍降級了一些。
反正陸之衡不怎麼着家,發現不了。
二十萬的生活費,我昧下來十六萬,存進自己的小金庫裏。
嫁給陸之衡八個月,我每月的零花錢終於從零變成了十六萬。
攢了幾個月後,我又跟着圈裏的太太們投了點生意,小賺了一筆。
沒多久,我就賺到了人生的第一個一百萬。
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如果一切進展順利的話,接下來就是我靠着圈子裏的人脈和資源,將手裏的錢利滾利利滾利,最終滾到一個天文數字。
但現實顯然不可能那麼一帆風順。
很快,我就遇到了一個大挑戰。
陸之衡,似乎有了喜歡的人了。
他的小金絲雀——
一個叫陳容容的女大學生。
-3-
陸之衡又一次在酒吧喝醉。
以往,他會提前打電話,讓我晚上不用等他了,但這次有些特別。
他叫我開車過去接他。
我到時,包廂門虛掩着。
嘈雜的環境裏,一個女生手足無措地縮在陸之衡懷裏,看着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她看起來太乖了。
樸素的高馬尾,白皙無暇的皮膚,青春洋溢的 T 恤短褲。
單純又可愛。
乖乖縮在陸之衡懷裏的樣子我見猶憐。
Emmmmm……就是五官和我有七八分相似。
我當然不會臉皮厚到,覺得她是替身什麼的,不過是陸之衡就好這一口的罷了。
何況我生性市儈算計,從來也沒有過那麼小白兔的時候。
推門走進去時,有人正給女孩勸酒。
女孩有些不安地捏住了陸之衡的衣角。
於是陸之衡淡淡掃過那人:
「她還小,喝不了酒。」
那人嘻嘻笑着,轉頭恰巧看到我。
「喲,嫂子來了。」
他順勢將酒杯遞了過來:
「容容剛剛拒了我,嫂子你可不能再拒絕了。」
我笑着接過,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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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連喝了七八杯旁人遞來的酒,和每個人都客氣有禮地寒暄了幾句後,纔看向陸之衡,溫柔道:
「我們現在回家嗎?」
陸之衡手裏摩挲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好一會,才慢悠悠吐出兩個字:
「不急。」
於是我乖乖坐在他身側。
陸之衡懷裏的女孩看着我,臉上頓生幾分侷促。
她雙頰紅撲撲的,頭埋在陸之衡懷裏,好似一隻鵪鶉。
陸之衡低低笑了聲,摸了摸她粉粉的耳垂。
「害羞了?」
說着,他淡淡掃我一眼:
「你坐遠一點,容容膽子小。」
我聳聳肩,起身換了ṱű̂⁶個遠離他們的位置。
陸之衡的狐朋狗友立馬圍了過來。
四五個男人擠在我的身邊,嬉笑着勸我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
胃部抽搐着……
或許是因爲酒精;
或許是周圍人不懷好意的眼神;
也或許是因爲不遠處,陸之衡緩緩伸進女孩上衣裏的手、和她壓抑害羞的聲音……
總之,有點想吐。
頭也像被錐子敲擊着。
嗡嗡地、嗡嗡地鳴叫。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
我尋了個藉口溜出來,找服務員要了杯溫牛奶,又去洗手間扒着馬桶吐了好一會。
等我終於把自己拾掇好,再次走進包廂的時候。
陸之衡正拿着一杯溫牛奶喂容容。
「乖,喝點牛奶,解酒。」
她還是一臉害羞的樣子,雙頰紅撲撲的。
「我又沒喝酒,幹嘛要喝牛奶。」
陸之衡笑笑,說:
「包廂酒氣重。
「你雖然沒喝,但也吸進去不少。
「看你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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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他抿了一口牛奶,扣着容容的下巴便吻了下去。
一個漫長的深吻。
兩人脣角都沾上了一絲乳白。
陸之衡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還要我繼續喂嗎?」
容容紅着臉搖搖頭,就着陸之衡的手將牛奶一飲而盡。
……
總覺得這兩人有點神金。
我視線迅速在桌子上掃了一眼,確認沒有第二杯牛奶。
看來他們剛剛喝的,就是我讓服務員送進來的那杯。
只得默默嘆了口氣。
早知道剛剛就多要幾杯了。
現在要再出去一趟,就會顯得有些掃興了。
我坐回原來的位置。
瞬間又是好幾雙手伸了過來。
我笑着一一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胃部一抽一抽地作痛。
額間也已密密麻麻地冒着冷汗。
可我依舊面不改色,在他們侃侃而談時,適時地插入幾句:
「真的嗎?」
「哇,好厲害啊。」
「天啊,我都不知道還能這樣。」
以滿足這些人無處擺放的虛榮心。
許是酒喝得有些多了,總覺得陸之衡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黑。
終於,將近凌晨三點的時候。
他不耐煩地扔下一句「走了」便扭頭出了包間。
我忙小步跟上。
陸之衡先將容容載回學校。
臨到校門口的時候,她才一臉懊惱道:
「壞了,我忘了宵禁時間了。
「舍管阿姨現在肯定不讓進了。」
陳容容咬脣,有些可憐巴巴道:
「陸總,要不你先把我放下來吧。
「我自己找個酒店將就一晚上就好。」
陸之衡不置可否地挑眉。
於是我識相地溫柔開口道:
「這個點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很危險。
「不如晚上就先跟我們回陸家睡一夜吧。」
我自認足夠體貼。
但話一開口,陸之衡臉色卻黑了幾分。
他猛地踩了剎車,冷冷看向我:
「下車。」
突如其來的急停讓我胃部又是一陣翻湧。
右手死死地壓着小腹,指尖幾乎要刺進肉裏,即便如此也無法緩解胃部的疼痛。
我確信自己此刻臉應該白得和鬼沒什麼兩樣。
而陸之衡只是漠然地看着我道:
「我和容容要去開房。
「你下車自己回家。」
陳容容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紅着臉低下頭。
我則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這附近車好像有點難打。
「我可以就待在車上,等你們結束了……」
「滾!」
我灰溜溜地下了車。
目送着狗男女揚長而去。
陳容容讀的學校在郊區,很是偏僻。
凌晨三點多,別說車了,連條狗都找不到。
我弓着腰,一步一緩地走到一棵樹旁,靠着樹幹緩緩蹲下身體。
夜風起了,冷意沿着指尖浸透到骨頭裏。
哪怕不停往手上呼出熱氣,也還是冷得讓人不斷哆嗦。
「喂——」
我播了個電話,但並不是給司機的。
「露露,你睡了嗎?
「大晚上打擾你不好意思呀。
「嗯……
「我想問一下,你和陸總最近是吵架了嗎?」
我和陸之衡所有金絲雀都處成了朋友。
露露是在此之前,最得寵的那個。
電話那頭很吵。
露露大聲地嘆氣、抱怨着,說了一大堆話,總結來說就是:
陸之衡已經很久沒找過她了。
自從那個叫容容的女大學生出現後,自己就被拉黑了。
我體貼地安慰了她幾句。
掛斷後,又馬不停蹄地打了下一個電話。
「喂?溪姐,你和陸總……」
前前後後,總共打了三十二通電話。
等最後一通掛斷時,天已經露白,好幾個早餐攤子都支起來了。
情況並不樂觀。
我揉了揉肚子,輕嘆了口氣。
每個人的答覆都是一樣的。
自從陳容容出現後,陸之衡立刻和她們斷了關係。
其中有幾個手段狠辣些的,我言語暗示她們去將陸之衡搶回來。
不料她們嘆了口氣道:
「你以爲我不想嗎?
「我只不過是找人調查了一下陳容容的背景。
「結果第二天陸總的助理就直接將一沓我家人的資料丟到我臉上。
「還警告我做事前要顧着家人。
「竹姐,我感覺陸總這次是真動了心。
「我是鬥不過了,你也自求多福吧!」
鼓動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計劃失敗了。
真糟糕。
我努力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
-4-
回到陸家別墅已經是下午了。
客廳的沙發上,陳容容僅穿着一件寬大的襯衫,露出一雙細長白皙的腿。
陸之衡神色懨懨地坐在一旁。
見我進來,他也只是抬抬眼皮:
「昨晚去哪了?」
「醫院。」
我淡淡道:
「昨晚酒喝多了,胃不舒服。
「去拿了點藥。」
陸之衡眉頭下意識皺了起來。
我看看他嚴肅的表情,又看了看邊上嬌小的陳容容,開口問道:
「她要住這裏嗎?
「暫時,還是長期?」
話出口的一瞬間,陳容容的眼神瞬間一亮。
她有些期待地看向陸之衡,隨後又害羞地低下頭。
陸之衡卻沒看她,反倒沒來由地問了一句:
「你覺得呢?」
我的想法很重要嗎?!
陸之衡的話讓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我還是很知情識趣,一臉溫柔道:
「只要你開心就好了。」
陸之衡臉卻更黑了。
他冷笑了一聲,話語中帶了顯而易見的尖銳怒氣:
「當然是長期住下了。
「你去把主臥收拾乾淨,之後容容就睡那裏。」
陳容容驚喜地看了他一眼。
我則愣了一秒。
陸之衡雖說花心,但平日對我並不算太差。
當着三兒的面給我沒臉,這還是頭一回。
也就是說,他大概真的很看重陳容容吧。
想以此讓我知難而退,主動離婚?
——絕無可能!
僅僅一秒的功夫,我又恢復了完美的笑容。
「好啊,我現在去收拾。」
說着,我溫柔看向陳容容。
「讓容容和我一起過去看一下臥室吧。
「看看哪裏不合她心意,也好換新。」
面對我時,陳容容總有些侷促。
她求助地拉了拉陸之衡的袖子。
陸之衡立馬開口安撫她:
「我陪你一起。」
於是我們三人一起走進了主臥。
氛圍有些古怪。
當陳容容看到主臥裏巨大的衣帽間時,怪異的氛圍一下被打破了。
她雙眼瞪得圓溜溜的,下意識讚歎:
「好大……好多衣服……
「好漂亮……哇,好多珠寶……」
這種沒見過世面的話語,如果從我嘴裏說出,就會顯得貪婪鄙陋。
但從她的脣間吐出,就帶了一層天真和對美好事物的純粹欣賞。
我寬和地笑笑,好脾氣道:
「你如果喜歡的話,大可以拿去穿。
「只是要先在管家那邊登記一下租借……」
我話還沒說完,陸之衡便懶懶地打斷:
「都是些用舊的東西,有什麼好的。
「喜歡的話,我讓人給你送新的。」
陸之衡說到做到。
就有專門的設計團隊上門,給陳容容量了全身的尺寸。
一週後,各大牌子的高定,像是不值錢的地攤貨一樣,拉了整整三車過來。
陳容容有些目眩,不敢置信地一遍遍問道:
「這些真的是給我的嗎?
「真的都送給我?」
也難怪她這麼激動。
珠寶且不計,光這些衣服、鞋、包包,總價就在八位數往上。
一擲千金,不外如是。
我這一年辛辛苦苦撈的那些錢,還不及陸之衡隨手給陳容容花的十分之一多。
或許陸之衡先前並不是摳門,只是單純覺得我不配罷了。
我穿過的舊衣服像垃圾一樣被從衣帽間清走,取而代之的是陳容容的新衣。
我看着曾穿過的舊衣物,眼角不由染了幾分紅。
即便極力想裝得平靜,但聲音仍帶了幾分顫抖。
「這些衣服既然不要了,那晚點我拿去處理掉吧。」
陸之衡若有所思地看了我好一會,才低低地說了句「嗯」。
我強裝着冷靜,搬了七八趟,纔將舊衣服都塞進了我現在住的客臥裏。
臥室門一關,我立刻迫不及待地上牀打了幾個滾。
發財了!發財了!發財了!發財了!
這些衣服轉手出去,少說能賺個幾百萬。
我先前辛辛苦苦幹了一年多,也才賺了一百萬。
而陳容容纔剛來,我就白撿了一大筆錢。
難道她纔是我的福星?
福至心靈,我決定一轉先前消極的態度。
原本我還在考慮過,和陳容容鬥個你死我活,捍衛和陸之衡的婚姻。
但這一刻,我改變想法了。
以陸之衡對我的摳門勁兒,想從他身上掏錢可太難了。
但陳容容不一樣,她可是陸之衡的真愛。
哪個男人不想在真愛面前有個高大的形象?
對陳容容,他必不可能摳門。
而我只需在一旁,撿點他們指縫裏漏出來的,便受用不盡了。
這一刻,我不由發自內心地感謝陳容容。
-5-
念頭扭轉過來後,我立刻改變了策略,開始無微不至地照顧起陳容容。
「這是我特地託人買的營養品,容容這麼瘦,要多喫一點。」
「容容身材這麼好,穿這身衣服一定好看,我直接讓店員送到家裏了。」
「容容皮膚太嫩了,家裏的一些紡織品太粗糙,我新換了一批。」
……
我對陳容容幾乎是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也不知是不是殷勤得有些過頭了,有時候感覺陸之衡和陳容容看我的眼神都ţųₓ有些怪怪的。
說不定……
把我當變態了?!
我倒是並不在乎。
不僅不在乎,還專門挑兩人親親熱熱時攪局:
「對了之衡,給容容買的那些東西花了……
「這個月家裏的生活費還剩……」
興致被打斷的陸之衡青筋暴突,強忍着不滿將一張卡甩給我:
「卡里有兩千萬。
「夠了嗎?」
夠夠夠夠夠!
我兩眼放光。
兩千萬我含淚昧下一千八百萬,小金庫又壯大了幾分。
有時候我也去陳容容那邊打打秋風。
陸之衡給了她一張額度無上限的副卡。
我閒來無事便攛掇着陳容容一起出去逛街,然後對着整個商場最貴的首飾感慨:
「真好看!
「唉,要是我有錢就好了。」
小姑娘到底臉皮薄,道行淺。
基本我誇沒兩句,她就忙掏卡道:
「今竹姐你喜歡的話,我送給你吧?
「反正都是花之衡的錢。」
我自然舉雙手雙腳贊同。
東西一到手,我就立刻轉賣掉。
一段時間下來,我的小金庫迅速膨脹,很快便突破了三千萬。
我和陳容容也處成了朋友。
每天一起喝茶聊天追劇,其樂融融。
唯一叫我有些看不明白的是陸之衡。
按理說,看着自己的兩個女人和睦共處,他該高興纔是。
然而每次我和陳容容待在一起,他看我的目光就極爲不善。
陰沉沉的,像醞釀着一場風暴。
「江今竹。」
我深夜走到客廳,想倒杯水的時候,忽地被人按住了手腕。
酒氣打在我耳邊。
陸之衡似乎喝得有些多了,聲音也與平時不大相同:
「你不介意嗎?」
我只聽他低低喃了一句,下意識反問道:
「什麼?」
陸之衡半個身體都靠在了我身上。
他幾乎是咬着牙吐出了兩句話:
「我和她在一起。
「你都不介意的嗎?」
我眨了眨眼睛,仍是不理解陸之衡的意思。
我介意與否,很重要嗎?
陸大少做事,又何需考慮我的感受?
我溫柔地扶着他到沙發躺下,輕聲安撫道:
「你喝多了,意識不清醒。
「我去給你煮碗醒酒湯,等喝完了讓容容帶你回主臥。」
陸之衡伸手想握住我的手腕。
我側身,堪堪避過。
等煮完湯走出廚房時,卻發現客廳早已空無一人。
-6-
那夜過後,陸之衡對我的態度就越發惡劣。
也不知我是觸到他哪一片逆鱗了。
陸之衡將我的行李從客臥扔到了地下室,又讓陳容容不許再和我接觸。
我做的飯菜,他也是千般挑剔。
有一次,甚至直接把滾燙的湯碗朝我砸來。
若不是我躲得快,臉怕是已經燙毀了。
挺沒意思的。
我大抵能猜到他的意圖。
無法是嫌我礙事了,想讓我主動離開,給陳容容騰位置。
幸好!
我數了數存摺上的數字。
只差最後一點點了。
只差最後一點點,一切,就都能結束了。
在陸之衡又一次對我惡語相向時,我一改之前的忍氣吞聲。
冷靜開口道:
「陸之衡,我們離婚吧。」
陸之衡動作一僵,臉色也隨之沉ẗüₘ了下來。
「你什麼意思?」
我聳聳肩,不再僞裝。
「只要你給我三千萬,我就跟你離婚。
「並且保證再也不出現在你和容容面前。
「怎麼樣?挺划算的吧?」
其實我想要的只是一千五百萬。
說三千萬,不過是爲了留一絲講價的餘地。
不過陸之衡要是願意大大方方地直接給三千萬,那自然更好。
然而,他的反應超乎我的想象。
陸之衡冷笑了一聲。
「錢、又是錢。
「我就知道,你的眼裏自始至終都只有錢。」
他冷笑着,掐住我的下巴,居高臨下道:
「江今竹,你別做夢了。
「我不可能和你離婚。
「你也別想從我這裏帶走一分錢。」
他捏住我雙頰的力氣極大,像是要把我骨頭都捏碎了。
他解下領帶,將我的雙手反綁至頭頂。
指尖拂過我的肌膚,卻像刀刃一般冰冷。
「想離開?做夢。」
冰冷的嗓音中,帶着幾分扭曲的狂熱。
「沒有我的允許,你哪也去不了。」
沙發下陷,我被圈在窒息的灼熱之中。
懲罰性質的吻隨着疼痛一起落下。
我卻抬頭望向了幽暗的某處——
樓梯的拐角,白色的睡裙身影一閃即逝。
我勾起脣角,無聲地笑了。
三千萬。
他不願意給,自有願意給的人。
畢竟,和陸太太的頭銜比起來,這一點小錢算什麼呢?
一個月後,我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陸家。
帶着六千五百萬的存款,和一個永不歸來的約定。
-7-
海市 B 縣。
媽媽死後的第三年,我終於又回到了這裏。
曾經住過的老宅灰塵和蛛網遍佈。
我收拾了三天,才勉強能住人。
三天裏,左鄰右舍不停指指點點:
「看她穿的衣服,肯定是被人包養的。」
「當初她媽頭七都沒過,就跟着個有錢人跑了。
「真是個白眼狼。」
「上樑不正下樑歪,什麼媽就教出什麼女兒。
「要我說,她那個媽也是活該。」
我懶得反駁。
找了個銀行,取出二十萬現金。
然後買了些滷菜和啤酒。
就着下午清爽的風,坐在陽臺上邊喝酒,邊撒幣。
紅色的鈔票雨紛紛揚揚,堵住了每一張長舌的嘴。
有臉皮厚一些的,已經諂笑着道:
「小竹啊,幾年沒見變得這麼漂亮了。」
「我記得你讀書時候就有出息,科科都是第一,現在果然掙上大錢了。」
「你媽要是看到你現在這麼出息,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我全程一言不發。
只微笑着,看他們變換的嘴臉。
看吧,金錢就是如此便利之物。
它是富人的利爪,也是窮人的脣舌。
它是足以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扭曲善惡的存在。
三年前,我媽媽被所謂的「正室」帶人打上門來時。
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是被人推下樓梯的,但每個人的嘴巴都整齊劃一地說:
「她自己沒站穩,摔了下來。」
明明她那時只是受了傷,並沒有當場死亡。
可無論我怎麼哭喊、怎麼求他們送她去醫院,那些人的耳朵都被堵塞住了,漠然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失血過多死去。
那個女人帶着她的兒子走到我面前,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
「老狐狸生的小騷狐狸。
「早晚也去做雞!」
而不遠處,被我叫了十八年「爸」的男人,卻只是看着。
明明媽媽和他的相識,要早了十幾年;
明明我比他那個兒子,還要大四歲;
明明在這天之前,我們根本不知道,爸爸在外面還有一個家。
明明有這樣多的「真相」嘶吼着、吶喊着,可一切全然沒有意義。
媽媽成了小三,我也成了私生女。
而爸爸百般討好地對那女人賭咒發誓:
「都是那個賤人勾引我的。
「我心裏一直只有你和兒子。」
歸根結底,也不過是那個女人家裏更有錢罷了。
甚至都算不上大富大貴。
不過是家裏開了間小公司,有幾百萬家產。
在我們這小縣城裏,就算得上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就在那一日,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錢,果真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
於是,我帶着媽媽最後的一點積蓄,搭上了前往大城市的車。
然後在第一天,就遇上了陸之衡。
「十萬,買你一晚上。」
「你踏馬怎麼不早說?」
早一點,或許媽媽就不用死了。
-8-
手裏有錢時,做任何事情都會變得簡單。
那女人家的公司是做塑料製品的。
對於這方面,我一無所知。
但我並不需要了解。
只需要找到和他們家有競爭關係的公司,將大把的錢砸下去,便自然有人會爲我做到。
「他們家公司市值也就五百萬左右。
「您這都砸了五千萬了。」
小助理嘟囔道:
「還不如一開始直接將他們收購了呢。」
我只是笑:
「我樂意。」
在金錢攻勢下,他們果然潰不成軍。
那女人的公司很快破產,甚至反背上幾百萬債務。
我那生物學上的爹江承很快找到了我。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小竹,你終於回來了。
「這些年,爸爸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和你媽媽。」
「當年那件事,我也是有苦衷的。
「都是李雲芬那女人逼我的。」
「小竹,你不會怪爸爸吧?」
我只是微笑着,欣賞這一出醜劇。
他說得嘴巴都要乾了時,我纔不緊不慢道:
「口說無憑,我要證明。」
江承愣住了:
「什麼證明?」
「證明你真的對李雲芬沒感情了。」
我壓低聲音,輕柔的低語彷彿來自地獄般。
「用她的手和腳。」
江承愣住了。
我則繼續低聲引誘:
「爸,難道你不想爲媽媽復仇嗎?
「等你讓那個賤人受懲罰了,咱們父女就換個城市開始新生活。
「我卡里還有幾千萬,夠我們兩過得很好了……」
江承的目光,從一開始的軟弱,慢慢地兇狠了起來。
兩個星期後,我便從街坊那聽到了消息。
「李家破產後,那姓江的贅婿就天天喝酒打老婆。
「前兩天喝多了,居然把人手腳都活活打骨折了。
「真是造孽!」
與此同時,我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乖崽,爸爸已經把那賤女人手腳打斷了。
「你啥時候接爸去大城市享福。」
我挑了挑眉,沒有回覆。
而是轉而將他的消息轉發給另一個賬號——
我花了點小錢拿到的、江承和李雲芬兒子的微信號。
親爹並不是因爲酒後失去意識,才家暴母親。
而是早有預謀、甚至不惜裝作喝醉以逃脫責任。
希望這一真相別對他產生太大影響。
畢竟,明天就是他高考的日子。
如果因此被影響了心情,導致發揮失常,可就不好了。
李雲芬孃家人那邊,我同樣發了截圖過去。
李家人只是破產了,又不是死絕了。
看到自家曾經唯唯諾諾的贅婿,現在變得這麼猖狂狠毒,我不信他們能忍下這口氣。
果不其然,李家人把江承吊起來打了一頓。
考慮到李雲芬已經殘廢了,兒子又還小,家裏實在缺勞動力。
因此,他們沒有廢掉江承的四肢。
取而代之的, Ṭū́⁴割掉了他的第五肢。
窮困潦倒、身陷殘疾、互相憎恨……
這對癲公癲婆, 總算得了應有的報應。
-9-
塵埃落定後,我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本打算在新城市,開啓我的新人生。
然而,就在我剛租好新房時, 陸之衡出乎意料地出現在我面前。
「江今竹,跟我回去。」
陸之衡瘦了許多,整個人透着幾分憔悴和疲憊。
我下意識退後了幾步。
察覺到我的抗拒, 陸之衡露出了幾分苦澀的笑容。
「我和陳容容已經斷了。
「以後也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陸之衡上前一步, 緊緊扣住我的雙肩, 讓我無法逃離。
他緩慢地、不容抗拒道:
「我承認我栽了, 我喜歡上你了。
「……你滿意了嗎?」
神金!
我全然不掩厭惡,緊鎖眉頭道:
「陸之衡, 你到底發什麼瘋?」
他深吸了口氣, 眼圈微微泛紅。
「我知道你從一開始和我在一起, 就是爲了錢。
「我只是氣不過而已……
「我怕你真的拿到錢後,就立刻揚長而去。
「所以才故意在金錢上刁難你。
「那些女人……包括陳容容, 都不過是想讓你喫醋而已。」
陸之衡苦笑着:
「可你根本不ẗů₎在乎。
「別說喫醋了,你甚至想和我離婚。
「江今竹……你真的一點心也沒有嗎?」
他眼底通紅, 交織着委屈、悲傷、痛苦、狂熱, 最終定格在了「執着」。
「小沒良心的。」
陸之衡長嘆了口氣, 喃喃道:
「算了, 只要你願意跟我回去, 圖錢或是圖什麼都無所謂了。
「比起你接近我只是爲了錢,我更無法忍受失去你。」
我抬頭看他,側着腦袋道:
「陸之衡,你該不會覺得自己很深情吧?」
雖然我確實是衝着錢和他結的婚。
但婚後的一年多里,我自認履行好了一個妻子的所有職責。
牀上牀下, 都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人前人後,也都給他留足了體面。
而嘴上說着喜歡我、無法忍受失去我的陸之衡又做了什麼呢?
羞辱我、貶低我、不斷出軌、讓我在圈裏成爲笑話……
如果他所謂的愛,就是這麼折磨我。
那這愛可真夠令人作嘔的。
更何況——
我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對陸之衡死心的。
我們曾經交往了兩年時間。
那時的我, 起初固然是因爲陸之衡的錢才接近他的。
但相處下來, 卻也漸漸動了真心。
交往半年的時候,我告訴了他關於我媽媽的事情。
並鼓起勇氣, 求他借我些錢。
我一再發誓保證, 以後一定會把錢還給他的。
但陸之衡只是皺着眉頭道:
「你們這些出來賣的是不是都喜歡給自己編點故事?」
隨後就拉黑了我的聯繫方式。
那一刻, 我才知道。
我一直以來稱作「男朋友」的人,實則視我不過如玩物。
那些多餘的、不必要的、旖旎的綺思, 在那一刻斷盡。
我拋去了最後一絲可笑的天真。
厚着臉皮又纏上了陸之衡,步步算計, 直至結婚。
再直至我終於湊夠了復仇所需要的錢。
如今我的人生終於再無陰翳。
他卻恬不知恥地在這時候跳出來, 說什麼一直都喜歡我,之前那些行爲只是爲了讓我喫醋?
實在是——
噁心至極。
我毫不留情地給了他兩個巴掌,冷冷道:
「現在來裝深情?晚了。
「我嫌你髒。」
陸之衡眼眶紅得厲害。
「我和她們只是逢場作戲而已。
「今竹, 我保證以後只會有你一個……」
我不耐煩地打斷:
「沒有什麼以後。
「我的以後, 和你註定是兩條平行線, 永不相交。
「你要守身如玉還是繼續遊戲人間,那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與我無關,我也不在意。」
蝴蝶既已跨過滄海, 就決不會貪戀過往的虛幻。
往後我的餘生,再無身後的嚴寒肅殺,只有前行的萬里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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