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圈圈你

和對頭小花爭資源,她沒爭贏。
事後找人盜了我的微信。
我和閨蜜的聊天記錄全被抖了出來——
我:你知道那個娛圈公交陳子鳴噻?
閨蜜林珊:就那個都肛裂了還和四五個男導演不清不楚的?
閨蜜林珊:真的是好人不長壽,壞人活千年。這老畜牲,遲早要給他閹了。
我:我恨不得現在就閹。
我:你知不知道這位新晉影帝其實有隱疾。
閨蜜林珊:那方面?
我:還有哪方面?
……
平地炸起一道驚雷。
一時間,炸得娛樂圈塌房大半。
一片塌房聲裏,沈宴安塌得尤爲慘烈。
他從娛圈行走的荷爾蒙變成了腎寶片的代言人。
往下劃。
熱評第一:要不要試試看?
熱評第二:姐,你是唯一一個死在瓜田裏的猹。

-1-
在屢次被孟若心截胡資源後。
我爆發了。
這次,有一個電影劇本找上我,題材是掃黑除惡的。
考慮到我正在轉型,急需一個拿得出手的代表作。
我欣然接過劇本。
可就在我把臺詞都背好了,人物心理都揣摩清楚完了後。
劇組通知我孟若心比我更適合演這個角色。
我特麼的。
孟若心演技全靠打光修圖,臺詞就會 123,就這樣,她演掃黑除惡?
到時候,怕不是正道的光演成了黑道的白月光。
我真的服了資本的洪荒之力。
當然,以上言論我只敢在心裏逼逼。
畢竟,我還是要在圈裏混的。
在圈內人面前,演技我不敢吹多好,至少他們都誇我人好。
這不,我開腔了:「蘇導,您的眼光我放心,我也覺得若心是比我更適合這個角色,這件事您發消息告訴我聲就行了,還勞您親自跑一趟,聽說嫂子喜歡喫水果,我這隨便買了點。」
我低眉淺笑,動作輕柔地將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果籃往前推了推。
伸手不打笑臉人。
好處給得足夠多,不愁他不說。
果不其然,對面人見狀,眼睛笑眯成一條縫。
他搓着手,油膩的臉上假裝擠出一分不好意思:
「小林啊,說實話這個劇本我是中意你的,只不過拉投資時,人投資方點名要若心演,我也是沒辦法,我還是——」
「蘇導,其實我還是覺得若心比我更合適。」
套出了我想要的消息,我溫言打斷了他虛僞的解釋。
然後,開始一個勁地吹彩虹屁,直吹得對面人地中海的禿頂上泛起五彩的光。
我這才住口,拎包走人。

-2-
到了車上,我踢掉腳上的恨天高,隨意地躺在後座上。
「喬依,搞他?」
經紀人兼我的好閨蜜林珊坐在副駕上,眼裏目露兇光。
我點頭。
我不知道怎麼惹着孟若心了,她仗着自己背靠朋克集團老總,凡是找我的劇本綜藝,她都要來搶。
更過分的是,就連上次那離異帶六娃、瘋癲又癡傻的五十歲中年大媽這種角色她都要來搶。
天可憐見,這只是個戲份少得可憐的鑲邊女六啊!
以上種種行爲,讓我明白了什麼叫作赤裸裸的雌競。
明明還二十歲不到嫩得能掐出水來的年紀,非要和我這奔三的女人比誰演得更有姨味。
所以,爲了以防萬一,兩個月前在我接到這個劇本時,我和林珊就僱了人蒐集那朋克老總的黑料。
這不,打開手機,好幾條熱搜推送出來:
【震驚!五百強老總一夜怒睡當紅小花七次,凌晨雙雙入院!】
【剛剛,五百強老總因激吻當紅小花,現場哮喘發作!】
【這屆老總,爲何迷上了「泡小花」?】
每一條熱搜的熱評第一留言裏,都會貼心地附上指路鏈ẗṻ⁹接。
有圖有真相。
孟若心的臉我可是特意叮囑過修圖師,要給我狠狠地 p 清楚。
至於那朋克老總嘛,我是有分寸的人,給他臉打了馬賽克。
只不過他和孟若心在辦公室激吻的那張照片上,身後的「朋克集團」這幾個字我可就沒打碼了。
剩下的就交給廣大人民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自行腦補了。
畢竟——
會喫瓜的,土裏都能刨到食。
不會喫的,你瓜懟他嘴裏,他說沒瞅見。

-3-
一通操作下來,朋克集團老總先頂不住了,集團公關緊急發文闢謠。
爲了避嫌,連夜撤資。
孟若心微博底下,留言像是沸騰的水,一輪接一輪地冒着熱泡湧了出來。
夠她喝一壺的了。
我看着失而復得的電影合同,嘴角的笑意邪惡又解氣。
不過,我還沒開心多久。
命運的齒輪轉向了我。
是什麼時候發現微信被盜了呢?
好像就在我簽完電影合同的當晚。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上熱搜了呢?
也是在簽完電影合同的當晚。
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不想活了呢?
還是簽完電影合同的當晚。
我的微信號被盜了。
「林喬依,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手機裏,孟若心氣急敗壞的聲音鑽進耳裏,在我跌宕的腦子裏迴響着,一下又一下砸得我渾身冰涼。
有一瞬間,我希望自己是失聰的。
我拿着手機的手直抖,聲音搖顫,悔不當初:
「心心,我們先冷靜一下好嗎?」
「心心,我承認你真的比我有演技有天賦,那些都是你該得的。」
「你想要什麼就和姐姐說,姐姐都給你,姐姐想清楚了,姐姐失去的不過是資源,你失去的是青春。」
「心心,別衝動,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聽姐的,放下手機,你就是姐的神。」
「心心,算姐求你了!」
別嫌我太窩囊。
我是真的慌。
裏面我和我姐妹林珊的聊天記錄,隨便單拎出一條就夠內娛塌一個房。
不信?
不信你看熱搜就知道了。

-4-
內娛活菩薩——看當紅小花林喬依揭露娛樂圈衆生百態——
「昨天晚上 7:36
我:靠,我真是服了,現在鮮肉水平這麼低嗎?
閨蜜林珊:怎麼了?
我:你知道那個娛圈公交陳子鳴噻?
閨蜜林珊:就那個都肛裂了還和四五個男導演不清不楚的?
我:對!沒錯!就是他!
我:你知道嗎?他和我對戲連 123 嫌累都不講的。
我:嘴皮我就沒見着他動過,片場休息我問他,他得意地告訴我,反正到時候叫後期給他把嘴 pp 就行。
我:你懂嗎?他靠着配音,站ṱŭ̀ₗ那裏不動就演完了整部戲!就這,還一堆粉絲捧臭腳!【無語+翻白眼表情】
閨蜜林珊:【抱抱表情×3】我的寶,咱可不能學他。
閨蜜林珊:【奸笑表情】到時候,全靠同行襯托,搞不好,我們也能被尊稱一聲演技派。
我:對!你說得對!
週二ƭŭ̀ₖ 10:24
我:有些人活着,他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他還活着。
閨蜜林珊:喲,今兒早,寶貝你好興致呀!
我:還不是叫一位以德藝雙馨著稱的老前輩給氣的。
閨蜜林珊:是誰?讓我猜猜?該不會是李利豐吧?
我:【麼麼噠表情】寶貝真聰明,就是他,他之前不是有一個死對頭嗎?
我:就是歐洲三大獎項全拿過的張茗伶影后,前年去世內娛集體發微博哀悼的那位。
閨蜜林珊:知道,當時我們還去醫院探望了的,太可惜了,天妒英才得了肝癌走的。
我:是的,但是,你知道嗎?
我:這位李利豐前輩在我們劇組逢人就說張茗伶影后的獎全是她睡出來的。
我:還說她之所以年紀輕輕不到 50 就死了,是性生活不潔感染艾滋病死的。
我:更可笑的是,他說這話時牛仔褲前門拉鍊沒拉,左手摟着我們劇組女三的腰,右手就要上來攬我,還好我機靈,找了個藉口躲開了。
閨蜜林珊:真是好人不長壽,壞人活千年。這老畜生,遲早要給他閹了。
我:我恨不得現在就閹。
閨蜜林珊:寶貝,穩住!
我:知道啦!
週一晚上 9:37
閨蜜林珊:喬依,在不?
我:寶,咋啦?
閨蜜林珊:我今天給你推掉一部電影。
我:【瞳孔地震表情】什麼?寶,我們現在咖位很大嗎?送上門的資源都給推了?還是電影!還是電影!
我:女人,我給你三分鐘解釋。
我:【dog 凝視表情】
閨蜜林珊:【賤嗖小狗表情】
閨蜜林珊:男主沈宴安,你還想演嗎?
我:……
我:不是,我真的服了某些人了,明明都拿到劍橋大學的博士學位證了,幹啥不好非要往娛樂圈闖?
我:【咬牙切齒表情包】
我:我看他應該去參加那個乘風又破浪的哥哥,這不妥妥的海龜浪子嘛!
我:話說,他家富得都是 208w 的 n 次方了,還往娛樂圈湊。
我:建議嚴查他有沒有偷稅漏稅!
閨蜜林珊:估計少爺不缺那點錢吧。
閨蜜林珊:喬依,我們要加油了,他勢頭猛得嘞,剛拿了一個影帝的獎,我們不能被他比下去。
閨蜜林珊:【鼓勵豬豬表情包】
我:……
我:切!
我:上帝是公平的,開窗和關門只給你選一樣。
閨蜜林珊:你想放什麼屁?【摳鼻表情】
我:你知不知道這位新晉影帝其實有隱疾。
閨蜜林珊:那方面?
我:對,那方面。
閨蜜林珊:……
我:想知道具體事宜嗎?【賤嗖狗表情】
我:v 我 50
閨蜜林珊:姐,正常點」
……

-5-
我看着熱搜和各路營銷號裏滾動的長屏截圖,指尖發顫,呼吸倒停。
聊天發瘋我是心高氣傲,可現實被曝我是真生死難料啊。
要是再往前翻……
整個內娛連我在內恐怕無人生還。
這麼和你說吧,凡是圈裏有點料的我都嘴過。
上到各路影帝影后頂流,下到糊咖配角跑龍套。
包羅萬象,應有盡有。
只有你不認識的,沒有我沒說過的。
當時嘴得有多爽,現在怕得就有多悔。
我是娛樂圈天降紫微星嗎?
這麼囂張。
我配嗎?
果然,我鄙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鄙視我。
正當我沉浸在悲傷與懊惱的情緒中時,姐妹林珊來電話了。
我果斷接起:
「喬依,收拾好東西我們可以滾出娛樂圈了。」
我開了免提,她的聲音被放大。
她聲音怎麼在抖?
但我聲音更抖,像是剛從篩糠裏濾出來:
「阿……阿珊,我們逃不掉的。」
「阿……阿珊,你……你走吧,我斷後,記得我……我永遠愛你。」,我音調搖晃,自覺催淚又煽情。
但電話那頭好像並不買賬:
「林喬依,你是想創飛我嗎?都這個時候了,還秀你那連看字幕都聽不清的臺詞功底?」
林珊破口大罵。
好的,她聲音終於不抖了,我火速恢復正常,開始認真地和她商量出路:
「珊珊,這麼一搞,我把圈裏人都得罪了。」
我嘆氣。
「喬依,這件事影響太大了,而——」,她停頓了一會,聲音無奈,「而且,估計我們闢謠都沒用。」
「我懂。」我弱弱地回她。
我懂,這壓根就沒法闢謠啊。
聊天記錄是孟若心曝的不假,可這裏面,哪一條黑料不是我林喬依親口說出來的?
真就是大姑娘說媒,有口難言。
既然闢謠不行,那就只能用熱搜壓熱搜了。
屏幕前的你應該不陌生吧,這招屢試不爽,咱老內娛人壓黑料都是這麼幹的。
想到這,我清清嗓子,氣勢慷慨激昂:
「要不我搞個以死謝罪的現場直播,用我的死訊壓住內娛最後的底線?」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
但我的英雄主義在這一刻達到頂峯。
犧牲自我成全大我,這是古往今來多少名人義士的追求啊!
我死後,如果內娛還有人生還,請告訴每一個進圈的後輩,林喬依的死,撐住了內娛所有人的體面。
她值得被你們每一個永久地銘記在心中。
「呵呵——」
我眼含熱淚,醞釀好的愛圈情懷冷不丁地被林珊的嘲諷強硬打斷了:
「林喬依,不得不說——」
「你黑粉講話就是一針見血。」
「怎麼說嘞?」我吸吸鼻子,有些不解。
因爲我平常行程還挺多的,像一些黑粉的評論私信都是她處理的。
等我有時間看手機了,評論裏清一色的全是我一大羣真愛粉跟我麼麼噠。
所以,我一向自我感覺挺良好。
「快說呀。」見她半天沒聲音,我忍不住催起來。
我其實還蠻想知道我那些黑粉都是怎麼吐槽我的。
她清清嗓子:
「美得像樁冤案,蠢得像樁慘案。」
「腦袋裏是糞船過江,盡裝些屎。」
「蠢得是三分不像人,笨得是七分不如豬。」
……
呃,好尷尬。
早知道就不問了。
「嘿嘿,剛剛就是開個玩笑,我哪有那麼傻?」我乾笑解釋。
「哼!」
「林喬依,你現在要是死了,小心被人挫骨揚灰!」
說完,她估計是覺得再跟我胡扯下去,我肯定又要犯病,留下一句要我做好心理準備,就匆匆掛斷電話,和公司談解約的事情去了。

-6-
我也是佩服自己,出了這麼大的事了還能睡得着,關鍵還睡得特別香。
連手機被打爆了都沒聽見。
導致我打開手機的時候,未接來電直接都拉滿到了 99+。
我點進去看。
號碼是五湖四海,歸屬地是各不相同。
要擱之前,我估計會覺得是自己人脈倍廣,小名片塞得那叫一個好。
但現在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每一串未接數字,都是我嘴上缺德積的一筆筆血債。
果然,我翻了下來電聯繫人,一個沒少,全都是我聊天記錄裏的主人公。
但,唯獨沒有沈宴安。
我尋思着這貨肯定是出於男人的自尊心,不知道該從哪個角度自證。
畢竟他那事,光口頭解釋肯定是沒人信的,除非身體力行……
要麼……
要麼就是上次在劇組拍戲時,我搞過他一回,他知道我是個狠角色。
所以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敢來找我來打聽聊天記錄裏還有他多少黑料,好提前公關闢謠。
不過說真的,他那方面不行,我還真不是污衊他,是他本人親口承認的。Ṫűₕ
其實之前也有狗仔爆料過,但是當時壓根沒人信。
想問爲什麼到我這大家就信了?
不用 V 我 50 了,我直接告訴你,畢竟我可是你圈裏唯一的人脈。
我聊天記錄裏曝的是他本人親口承認的視頻。
而狗仔爆料的是一張沈宴安半溼頭髮,浴袍微敞露出精壯胸肌的模糊照片。
你說這屆網友信誰?
有一說一,當時拍那視頻我純粹是爲了保護自己。
壓根就沒想其他。

-7-
當時,接到一部 S+劇的女二。
沈宴安演男主。
我和他有好幾場重頭對手戲。
前面都還挺正常的,默契也有拍攝也順利。
可就在拍最後一場對手戲的前一個晚上,沈宴安約我去他酒店房間裏對臺詞。
我見他態度強硬,但塞房卡的動作卻又偷偷摸摸。
整體看下來,就是一副見不得光的樣子。
心裏瞭然,這不是想和我搞夜光劇本嗎?
我搖頭,很惋惜。
他進圈也有一段時間了,眼見他人高樓起,眼見他人塌房死。
難道到現在都還沒搞明白?
該稅的要稅,不該睡的別睡。
尤其是後一個。
要想事業紅得狠,下半身管得就得穩。
嗐,果然還是太年輕。
不過,走運遇到了我,作爲老同學,我會教他怎麼穩。
當晚,我就懷揣着有拾音器的微型攝像機提前赴約。
我悄聲刷開他房門的時候,他正在浴室裏洗澡。
我湊近看了下。
近乎透明的玻璃上蒙了一層淡薄的水霧,暈染出裏面人頎長勁瘦的輪廓,身上每一處線條都流暢得恰到好處。
水霧時隱時現間,我甚至都能看清沈宴安因動作而繃緊的背部肌肉束,溝壑分明。
看得我有點口乾舌燥。
注意到他似乎要洗完了,我連忙收回視線。
恨不得給自己打一巴掌,差點忘記自己來的目的了。
趁他還在裏面磨蹭,我躡手躡腳地把攝像機藏進角落裏的一盆高大植株的花葉間。
然後鑽進衣櫃裏,扒開一條小縫,準備欣賞一場大戲。
我在心裏默數十秒。
高跟鞋的聲音果然準時出現在了門口,而沈宴安也剛好洗完出來。
Nice。
他倆完美對上。
「宴安。」
來的人是本劇女一張悅悅。
我看了下她今天的打扮,一頭風情大波浪搭一條綠色疊領睡裙,襯得她整個人膚白如雪,媚眼如絲。
我很滿意。
不錯不錯,這氛圍感有了。
我目光一轉看向沈宴安,他擦發的手一頓,立刻把原本半敞開的浴袍領口合上,眉頭緊皺:
「你怎麼進來的?」
張悅悅沒有馬上接話,將胸前的一縷髮尾漫不經心地往後一撩,揚眉一笑,眼波流轉。
她眼含鉤子,盯着沈宴安:「宴安,我喜歡你很久了。」
說着又朝沈宴安走近幾步,身形左搖右擺,似乎站不穩,直挺挺地就要往沈宴安身上栽。
動作幅度間,綠波盪漾,曲線若隱若現。
我忍不住心中暗豎大拇指,這誰頂得住啊?
我很期待沈宴安的反應。
我以爲沈宴安會扶住她。
但他沒有。
他眼疾手快地抄起角落裏的撐衣杆,叉住了張悅悅往前撲的動作。
我傻眼了。
以爲是我看錯了,我揉了下眼睛。
好的,我沒看錯,真的是撐衣杆,而且他還拿了兩根……
張悅悅被他左右兩根撐衣杆鉗住,穩穩地立在原地,甚至還站出了軍姿的風範。
「再動!再動我一竿子給你叉牆上去。」
「不是我說,今年娛樂圈集體塌房年,你這麼搞,我不要命啦?」
「最好別告訴我你想獻身啊。」
「想的話我建議你出了酒店右轉,跟人醫院獻會更好。」
「相信我,現在醫學技術發達了,你一個人少說也可以救 20 個。」
「這樣的話,你不但生前光鮮亮麗,死後也能被記個千秋萬代,天上人間,內娛常紅一姐除了你還有誰?」
……
救命,我好想笑。Ṫů₍
片刻沉默後,我看到張悅悅的嘴角在抽搐了幾下後,又立刻恢復成莞爾的笑:
「宴安,你不用顧忌,我是自願的。」
我聽在耳裏,真的佩服張悅悅這麼豁得出去。
她在圈裏混這麼久,太清楚這個圈裏的一些潛規則裏的暗規則了。
估計是覺得沈宴安怕她留下什麼把柄,到時候搶資源開撕的時候被她拿捏住,她直接把自己的底亮了出來。
緊接着,張悅悅手指輕挑,開始自顧自地解肩帶。
我以爲這下沈宴安該就範了,不裝了吧。
然後,我攝像機該起作用了吧。
結果沒想到,他愣是握着撐衣杆就不撒手。
那兩根目測一米二的撐衣杆被他使得像長矛,高速螺轉,空氣生風,完美地阻止住了張悅悅的每一個動作。
「你換個人吧。」
「別自卑,真不是你不美,是我不行。」
「我倒是不介意,就怕到時候你委屈。」
「我啊,軟得像棉花,是真硬不起來。」
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我感到耳邊一聲轟鳴。
好傢伙!
論語誠不欺我,君子果然坦蕩蕩。
他這實誠樣子,穿梭千年,估計也是個聖賢。
我再看現場。
張悅悅拉裙子鏈條的手停在半空,目光猶疑。
沈宴安見她不信,快速地撈起桌上一個藥盒,從裏面摸出一粒就往嘴裏炫。
緊接着,我就看到張悅悅臉上顏色變幻,瞳孔劇烈震動。
我覺得莫名其妙。
直到我眯眼看清楚藥盒包裝上的那一行字:硬、到、她、哭,勁、大、勿、貪。
我真想戳瞎我的眼。
他真是個狠人。
……
我瞪大了眼,默默替他祈禱,希望阿偉能帶來一個奇蹟。
但等了半個小時,沈宴安一點反應都沒有。
真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臉色靜若安瀾,眼底一派清明全無慾色。
我嘆氣,他可能真沒救了。
心底突然湧出一股難以言說的失望感,尤其是在剛剛還偷看完他洗澡。
但張悅悅估計比我更失望吧。
我看她走的時候一臉失魂落魄,嘴裏媽呀個不停,背影蒼老了十歲。
說實話,真的有點心疼她。
要說張悅悅也是倒黴,她是我們圈內公認的「採肉賊」。
只要是她看上的人,就從沒失過手,只是這一次栽了個這麼大跟頭。
她有什麼錯?
她就是單純地饞沈宴安身子很久了,我白天跟她說的時候,她眼裏都冒着奧特曼的激光。
她說我全程錄都沒關係,只是到時候視頻要給她分享一份。
她還誇我心思活有眼力勁,直言要把下一部劇的女主讓給我當。
她人是真好,這種活罪不該她受啊。

-8-
張悅悅走後,我看到沈宴安一臉如釋重負。
緊接着,他解開浴袍繫帶,朝衣櫃走來。
我壓根就藏不住。
櫃門打開的一瞬,我倆面面相覷。
他是隻穿內褲,我是睜眼敢看。
因爲距離隔着近,我能清晰地看到沈宴安的臉上交織着錯愕、震驚、無語、尷尬的各種情緒。
最後,全部定格成了無助的驚恐。
「我不是故意的。」
我嚥了咽口水。
還想解釋,眼睛就被他矇住了:
「不準看,背過去。」
他的手很涼,覆在眼皮上冰得我一顫。
我老實地閉上眼轉身。
等到身後衣料窸窸窣窣的摩擦聲停了很久後,他才把我從衣櫃裏拎出來。
落地後,我抬眼看沈宴安。
他換上了一身黑色絲質家居服,長衣長褲,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
總感覺他在掩蓋些什麼。
「我、我其實——」他把衣服下襬往上提了提。
「你很誠實,我知道。」我打斷他。
「不是,我想說那藥是——」
「那要是早點治,確實還有救。」我又打斷他,「現在情況就這樣了,我看你接受程度也蠻不錯,就別幻想些不切實際的了,做人還是踏實點好!」
「來,我們來對臺詞吧!」
有些真相真的聽一遍就好,再多聽一遍,對雙方都是一種侮辱。
見他不動,我拿劇本戳了戳他。
「林喬依!」他抬手打開,臉黑得像鍋底,「林喬依,這麼多年了,你腦子裏都裝的廢料是一點都沒倒啊?」
我剛想張嘴辯駁,就見他把拿在手裏的劇本捲成長筒狀,狠狠地拿在掌心處敲打。
周遭的氣壓一瞬降低到了極點。
「林喬依!說說!張悅悅她怎麼進來的?」
「走……走進來的。」
……
「呵,你擱我這秀語言的藝術?」
「廢話,她不是走進來的,還是飄進來的?」他皺眉,聲音陡然拔高,「是你把我給你的房卡給她了?」
「沒、沒,真沒給她。」我從兜裏掏出房卡自證清白。
他目光掃了一眼我掌心的房卡後,臉色稍微緩和了點:
「是這酒店的問題?」
他說着,掏出手機要打給酒店經理調監控。
我連忙制止他。
他要是打給酒店經理了,上來一查,我那攝像機直接曝光。
我吞了吞口水,迎上他狐疑的目光,艱難開口:「我沒給房卡但給她留了門。」
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真的藏不住。
我感覺沈宴安的眼刀都快把我剮成肉泥了。
「林喬依,我的房間是隨便哪個女人都能進的?」
「林喬依,這麼多年了,你心還這麼硬?」
「如果不是我夠穩,我今天是不是就要徹底栽你手上了?」
他憤怒三連問,我壓根招架不住。
同時,我也意識到一件事情。
我好像真的誤會他了。
視線下移,隔着褲子,我又確認了一遍。
是我想歪了。
人真的就只是想和我正經對個臺詞。
「對不起,是我狹隘了。」
我立馬站起來,彎腰鞠躬,甚至還揮淚完成了一個流暢的空中滑跪。
我道歉都這麼誠懇了。
按照娛樂圈人情世故那套流程走,這時候,他應該就要立馬扶起我表示沒關係,然後彼此再來個握手言和。
下次劇組見面,繼續互相裝 13。
結果,我沒想到,他只是淡淡地掀了下眼皮:
「林喬依,地毯太軟了——」
我等他下一句。
「不是在道歉嗎?那拿出你的誠意來。」
他長腿一伸,用腳點了點地毯旁硬邦邦的地板。
我恨自己理解力太好。
「下次要是再領些個什麼不三不四、不乾不淨的女人回來,你就跪搓衣板上。」
「什麼鬼?」
「有意見?」
他又一記眼刀飛過來,我馬上不敢吭聲了。
我跪,我跪還不行嗎?
咖大一級壓死人。
最後,我真的是全程跪着和他對完戲的。
他這貨愣是沒松一句口。
我在想,這算不算是一種職場霸凌?
不過,幸好臺詞不多。
我也就跪了個七、八、九、十分鐘吧。
我揉着酸脹的膝蓋,在一瘸一拐地離開他房間之前。
找了個藉口衝到角落盆栽處,偷偷收走了攝像機。
然後,順帶把那株君子蘭給薅禿成了君子難。
但沈宴安竟然沒生氣。
我轉身,看見他抱臂斜倚着牆看我,濃眉微挑,脣角浮起隱約的笑意:
「林喬依,我家還有很多君子蘭。」
他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
我沒搭理他,扶着牆壁走了。
走的時候,把他的門摔得砰砰響。

-9-
有時候,真的弄不清回憶和現實哪個更痛苦。
搞半天,孟若心纔是那個腦子裏裝糞船的。
她直播喫安眠藥自殺進醫院了。
好消息是她在醫院裏開了個直播,保證不會再曝聊天記錄了。
壓死內娛的最後一根稻草總算消失了。
壞消息是我遭到全網剿殺,圈裏所有人聯名抵制我,讓我滾出娛樂圈,並且還要告我誹謗。
律師函我是收了一封又一封。
只能說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不過,姐不 care。
在娛樂圈混的,哪個身上不揹着幾條官司。
原告被告我可都當過。
不是我吹啊,當時我進娛樂圈純粹是因爲顏值太高了,每次去外面不管幹個什麼,都會被人偷偷拍照拍視頻髮網上求聯繫方式等等之類的給搞煩了。
想着這麼多人對我顏值感興趣,不如就乾脆進個娛樂圈,給大夥養養眼得了。
之前是真感謝各位觀衆老爺們賞眼,現在到了老奴我該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我揮一揮衣袖,絕不帶走一片雲彩。

-10-
在我退圈一週,還被全網抵制黑成渣的時候。
有一個人替我站在了風口浪尖。
狗仔挖出了當時的那條熱評第一「要不要試試看」,就是沈宴安。
果然,在互聯網的時代,大家都是沒有隱私的。
我也跑去他微博那裏觀戰了。
ID 名妖豔小妖精:【宴安寶貝,小鈴鐺們永遠都相信你,快出來闢謠打臉那些黑子。】
ID 名我比尺子量得還準:【你們這些人是眼瞎嗎?上個月剛拍的內褲廣告是看不見嗎?你們瞅那尺寸像是不行的樣嗎?】
ID 名全網打細狗:【上面那兩樓的,你家哥哥自己都親口承認了,你就別在這逼他了,男人哭吧哭吧也是淚,摳鼻 JPG。】
ID 名冤案事務所:【就是就是,哪個正常男人沒事喫藥自證自己那方面不行啊?】ID 名一宴爲安:【你們怎麼就敢保證那林婊錄的視頻是真的?別眼睛沒有,瘋狗樣地瞎咬。握拳 JPG。】
ID 名白蓮花示愛小綠茶:【對呀,那林傻逼表面裝高冷女神,實際聊天比我還瘋,典型的心機婊,什麼造孽的事幹不出?理智點吧!各位!】
ID 名我比豬叫得還大聲:【就是,來!小鈴鐺們,我們一起喊口號——林賤人不得好死!林賤人不得好死!】

怎麼又扯上我了?
不是吧大家,這個視頻是我錄的不假,可確實是你家哥哥親口承認的啊!
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驢騎。
我眼見「林賤人不得好死!」開始長串刷屏了。
屬實是忍不了,怎麼罵得比我黑粉還毒?
我火速登錄微博小號加入戰局。
ID 名美少女壯漢誓要屠遍惡狗:【呵,做了人類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一個個都是老母豬啃瓷碗,滿嘴的破詞兒。】
【沒聽過好人不償命,禍害遺千年?來,再罵大點聲!我替林喬依感謝你們,祝她長命百歲!】
【還有,比刷屏算什麼?有本事比刷卡啊?】
我瘋狂刷屏,真是氣死我了。
整個下午我單槍匹馬,穩定輸出,毫不示弱。
然後被光榮封號。
我太慘了!嗚嗚嗚!

-11-
正在我被封號而束手無策時。
沈宴安發微博了——
【追妻再次失敗,退圈繼承家業,勿 cue。配圖「金毛落淚表情包」。】
我剛點進去看,就發現這條微博瞬間上了熱搜。
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扒沈宴安這個「妻」是誰。
除了我以外,和他合作過的每一個女藝人都被猜了個遍。
但都被沈宴安在評論區一一否定了。
他提示大家往他的學生時代扒。
這個傢伙,官宣退圈後完全放下了明星架子。
但我急了。
我打電話給沈宴安,那頭秒接:「有事?」
我清了清嗓子:「不是,沈宴安你至於嗎?」
「你說呢?」他語氣帶着幾絲戲謔。
聽得我有點火大:「可是你那件事是你自己親口承認的,我只是恰好錄了進去而已。」
他又不鹹不淡地回了個:「嗯。」
我不知道該怎麼接話,電話裏是彼此雙方久久的沉默。
在我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他嘆了口氣。
緊接着。他說話了:「林喬依,我在意的不是那件事。」
他頓了頓:「我從高三到現在,一直在等你一個回覆。」
我沉默了。
思緒忽地飄得很遠,像是回到了高三那個沉悶的夏日午後。
蟬鳴喧囂,熱氣灼人。
像是預兆着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12-
我當時正埋頭做數學題,就聽到我們班同學說,老班要我去一趟辦公室。
我那時是我們班班長,以爲老班是在找我討論我們班紀律的事情。
等到了辦公室的時候,才發現不是。
辦公室ẗũₛ裏坐着一個雍容華貴的少婦,舉手投足間都是得體的優雅。
看得我有點晃神。
「這是我們班班長,成績特別好,到時候安排宴安他倆做同桌。」老班站在我旁邊,殷勤地開了口。
「那會不會影響到她呀?」
我捏着校服衣襬的手緊了緊,剛想開口就被打斷了。
「不會的!」
「喬依這孩子自制力特別好,她家裏爸媽早逝,一直跟着她奶奶長大,奶奶年紀大了養不了她多少,平時都是她自己打好幾份工養着自己和她奶奶,就這樣這孩子學習也沒落下,年年能拿我們年級前三!」
「那確實是個很優秀的孩子。」
貴婦人看向我的目光不同於剛纔的打量,瞬間多了幾分讚許。
「宴安,你願意嗎?」
貴婦人側頭,衝辦公室的角落處發出來一聲問詢。
我這才注意到,辦公室角落的躺椅上還坐了個人。
「我隨便。」
我看過去,少年倚靠座背,戴着耳機,兩條長腿隨意地交疊,整個人透着一股慵懶。
他見我看着他,臉色略微泛紅,目光假裝漫不經心地從我身上移開。
「那就先這麼安排着。」
貴婦人點了點頭。
班主任示意我抱起新同桌的一堆書:「喬依,你帶新同學回教室熟悉一下環境。」
整個過程,我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低下頭正準備抱起書要走的時候,剛剛還坐着的少年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搶過我手裏的書開口了:
「媽,你們都沒問人班長的意見。」
我側目瞥見貴婦人的臉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是,哎,看我一着急沒想周到,那,孩子你願意嗎?」
我想說不願意,但班主任緊盯着我,最後我只好點了點頭。
我們班主任是個勢利眼,雖然我成績好,但是在和一些家裏非富即貴的同學之間,班主任往往都會更偏向他們。
所以,當時我特別怕得罪了他。
因爲我申請貧困生的時候,還需要他的認證簽字。

-13-
把沈宴安領到座位後,我就沒有理他了,繼續埋頭刷題。
這個月月考馬上就要來了。
晚上還要去便利店兼職,我只能抓緊利用白天在學校的時間學習。
成績和榮譽是當時學生時代的我,僅有的可以拿出手的東西了。
不像我周圍的同學,憑藉着家庭背景帶來的光輝,光是隨便往那一坐就能得到別人的一份認可。
而我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去努力爭取。
「班長,你不和我說一下班級規章制度什麼的嗎?」
剛建立起的新思路就被打斷了。
我沒抬頭,咬着筆,有點煩:「黑板報旁邊貼着有,自己去看。」
「好的,謝謝班長。」
「嗯。」
我拿出草稿紙,開始演算新思路的可行性。
還沒寫兩行,就又被他打斷了:「班長,你能帶我去學校轉轉熟悉一下環境嗎?」
「不能。」我立馬拒絕。
我的時間很寶貴。
「那……好吧。」
我以爲他見着我這個態度就不會再來煩我了。
就在我把那道數學題解完後,胳膊被人戳了下。
我真的火大,最討厭別人在我學習時來煩我了。
我把筆一放,抬頭瞪他:「幹嗎?」
「那個……我桌子歪了,我想移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歪得不像樣的桌子。
我低頭,才發現自己胳膊佔了他半張桌子。
「我不是故意的。」我迅速把胳膊撤離。
「沒事。」他笑着伸手把桌子擺正。
我看到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但我不想聽。
我立馬做了閉嘴的手勢,又開始繼續刷題。

-14-
和沈宴安做同桌後,我基本上沒有和他主動搭過話。
有時候他想主動和我講話,全都被我打斷了。
但他人是真的好,每天都會把他的高檔早餐分我一份。
作爲交換,我就把我的作業給他抄。
但接連喫了他一個學期的早餐,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沈宴安,你對這個學校還有什麼不瞭解的嗎?」我戳了戳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沈宴安,心想他眼睫毛怎麼這麼長。
「班長,都一個學期了,你說呢?」沈宴安睜開眼盯着我,語氣幽怨。
呃,不能怪我,我真的太忙了。
我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一時間又想不出我還有哪方面可以幫他的。
學習上是不可能幫他的,他功課全靠抄,不然就不交。
底子差得出奇,幫他補課會浪費我超級多的時間。
我搖搖頭,還是算了,繼續厚着臉皮蹭吧。
大不了,以後我考上大學了找到工作後再請回來。
想清楚後,我心安理得地拿出草稿本準備刷題。
忽然,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摁住了我的動作。
「班長,你喫了我一個學期的早餐!」
「嗯……」我心虛。
他直起身,那雙好看的墨色瞳孔裏光影掠動,帶出幾分不依不饒的意味:
「那些早餐都是我媽五點起來親手做的。」
「嗯……」
完了,我更心虛了。
我以爲少爺家都是傭人做早餐的,沒想到少爺他媽這麼愛少爺。
「你……你有需要幫忙的儘管和我說。」我咬咬牙。
「班長,真的?」
我點頭,就瞥見他眼尾微彎,嘴角咧出一個大大的幅度。
意識到不好剛想搖頭,他立馬出聲了:「班長,我現在剛好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啊?什麼事?先說清楚,需要耗費太多時間的事情我可是不幫忙的。」我很警惕地看着他。
我的時間是拿來學習的。
「你每天花十分鐘幫我回個情書怎麼樣?」
「啊?」我沒反應過來。
沈宴安長得很好看,極具少年感的面龐卻又含着幾分硬朗氣質,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反差魅力。
再加上他剛進我們學校就給學校捐了一棟樓的家世,自然是校園裏被追捧的對象,喜歡他的女生真不少,我甚至還幫她們遞過幾次情書。
我疑惑的是,之前我幫忙轉交情書給他的時候,他不是還氣得不行?最後看都沒看,當我面直接扔垃圾桶裏了。
還揚言要是我再幫忙遞情書,他就徹底不理我了。
怎麼?現在倒裝起好人來了?
見我狐疑地打量他,沈宴安摸了摸鼻子,臉頰染上了幾分可疑的薄紅。
他吞吞吐吐地開口解釋:「我……我媽說做人要有禮貌。」
我不太信。
他急了:「怎麼?班長連十分鐘都不願意爲我花?」
「我的早餐都是我媽媽五——」
「行行行,我答應你。」見他又要打感情牌,我頭都大了。
「那今天就幫我回一封吧!」
說完,他立馬從抽屜裏摸出一封粉色信封的情書遞到了我面前。
我嘴角扯了扯。
他這人還真的是……
「能不能明天開始啊?總要給我點做心理準備的時間吧?」
我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行。」
「你今天早上才喫了我的早餐哎。」
他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微微俯身湊近我,伸出食指輕輕點了點空了的餐盒,威脅意味十足。
果然喫人嘴軟,拿人手短。
我一把從他手裏撈過那封情書,有點欲哭無淚:「我現在就幫你回。」

-15-
自打我答應每天幫忙回情書後。
少爺很開心,不僅讓我免費蹭他早餐,而且還打算包了我的中餐和晚餐。
但我卻覺出一點不對勁。
我怎麼感覺這情書不太像是寫給他的,倒很像是寫給我的。
哪個女的給男的寫情書會這麼寫啊?
【自從見到你第一面,我就深深地愛上了你,你烏黑的長髮,墨色的眼睛無一不在吸引着我……】
又或者是這樣——
【每次和你搭話你都不太願意搭理我,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這麼惹你煩,是不是我失去了條腿你纔會把愛情給我……】
【晚自習的雪好大,教室外的月亮好圓,可惜你都在埋頭做題,聽不到我心裏在吶喊:我的寶,雪色和月色之間,我對你是好色……】
再或者是這樣——
【想每天給你帶早餐中餐晚餐,把你養得肥成只豬,然後攬着你的腰告訴全世界,這是我家寶寶……】
我把情書甩沈宴安臉上:「沈宴安,你實話告訴我,這是不是寫給我的?」
沈宴安撿起情書,紅着臉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最後點了點頭。
「你截胡我情書?」
沈宴安表情一愣,眸色沉了幾分,像是有點失望。
他舉起手發誓:「絕對沒有。」
我不信:「那哪來的?」
我瞪着沈宴安,見他低下頭整個耳朵都紅透了,聲音細弱蚊蠅:「我……我寫的。」
這下輪到我不說話了。
說實話,我真不知道沈宴安是從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我做了個深呼吸,最後開口了:「我拒絕。」
沈宴安聽完猛地抬頭,嘴脣蒼白:「能給個理由嗎?」
「你學歷太低了。」
「這不還沒高考嗎?」
「你這樣子肯定考不上,頂天了就是個高中學歷啊!」我必須擊碎他心中不切實際的幻想。
「林喬依,你……你看不起人!」他雙手恨恨地抓了把頭髮。
我抱臂仰頭:「沈宴安,錢方面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成績方面我可以狠狠地嘲笑你。」
「你……」
他你了個半天也沒你出個結果來。
最後留下一句你等着就走了。
我看着他怒氣衝衝的背影,鬆開緊握住桌子的手,囂張的氣焰全無。
要說我一點都不心動那肯定是假的,哪個女生不喜歡校園裏臉好看還有家世的男生?
但盛大的愛意是填不平當時年少的我因貧窮而帶來的自卑。
所以,有些愛註定不能喧囂於口。

-16-
沈宴安自打上次情書事件後,除了早上遞早餐告訴我今天喫的是什麼外,再沒肯搭理過我。
但我實在沒好意思接了。
他見狀也沒廢話,乾脆就直接扔我桌上,丟下一句不喫就扔。
我反正是沒捨得扔,最後全進了我肚裏。
但看着他那成績噌噌地往上漲,ŧŭ̀ₘ很快就要攆上我了,早餐喫得真是食不知味。
早知道就不刺激他了,這下我多了個競爭對手了。

-17-
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我整個人特別特別緊張。
生怕自己考不好,錯失了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關鍵是這種焦慮的心情,我好像都沒法和任何人去傾訴。
和老師講?
他們只會說林喬依老師看好你,你一定可以的。
和同學講?
他們只會說林喬依你別凡爾賽了,你都這麼努力怎麼可能還考不上?考不上你就跟你奶奶商量送你出國讀書啊!
和奶奶講?
她蒼老得都已經開始在遺忘這個世界的一切了,有時候我站在她面前,她都認不出我。
所以,我指望不上任何人。
我感覺就好像迷失在大海里的一尾小小的魚,命運晃盪着水波將我捲到海灘上,太陽無情地炙烤着我殘存的生機。
每天一睜開眼,就充滿了對未來的恐懼。
沈宴安察覺到了什麼,我見他幾次想要開口,卻又全都自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但是,每天送早餐的餐盒裏卻多出了一張便利貼:
【今天又開始了新的一天,在你無助的時候請不要流淚,在你失敗的時候請不要放棄,在你失望的時候請不要逃避,你想要的,只要努力,時間都會給你。】
【當你想要選擇放棄的時候,想一想是什麼讓你走到這裏。】
【有時候你會感到絕望,但是請你相信,只要你回頭,永遠都會看到一個在角落裏爲你加油的我。】
……
高考前一天,我看着攤開來能壘成一本書厚的便利貼。
明明上面寫的其實都是一些隨處可見的雞湯語錄,可我卻覺得莫名的心安。
大抵是因爲便利貼的顏色是我最喜歡的蔚藍色,左上角還被人畫了一朵大大的向日葵吧。
美好得一如坐在我身旁的少年。

-18-
「林喬依,你想好去讀哪個學校了嗎?」沈宴安抬手替我擋住從窗外斜射進來的光線。
他的臉湊得很近,眼神直勾勾地在急切地等着我一個答案。
說實話,我自己還真的沒想好:
「我還沒想好,等成績出來的那天我再告訴你。」
「好吧。」
「那到時候我來找你,我們倆一起填志願。」
「放心,我現在的成績也不算太差,不能和你讀同一所學校的話,我就讀他們旁邊的學校嘛!」
少年的語氣鄭重又嚴肅,眼睛裏燃着明晃晃的光亮,灼得我忍不住低下頭去:
「你……其實可以按照你的實際情況來。」
「林喬依,我實際情況就是我得考個好大學整個好學歷,然後好去娶個老婆回來。」
「我老婆不喜歡低學歷的人。」
「……」
他的話說得熱烈又直白,聽得人下意識地也想要去回應:
「沈宴安,如果……我是說如果在大學的時候,你還沒有遇到其他喜歡的人,我們可以試着在一起。」
「林喬依,你總算是有點心了啊!」
「我都追了你快一年了,你總算肯給點回應了。」
「什麼如果不如果的,我沈宴安這輩子就只會喜歡林喬依。」
「林喬依,要是到時候你反悔了,我沈宴安會——」
「會怎麼樣?」我抬頭出聲打斷了他。
少年無奈地抓了把頭髮,嘆了口氣:「能怎麼辦?繼續追唄!」
可後來,我還是反悔了。

-19-
高考出成績的那天,天氣很好,天空藍得像是盛了一汪倒置的海洋。
窗紗飄揚帶進悶熱沉重的風,可落在身上卻冷得令人發抖。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裏的各科成績。
有一瞬間,很想質問老天爲什麼這麼不公平。
好像我的努力到頭來都是一場笑話。
「林喬依,志願填了嗎?」
我抹了抹眼淚,抬眼看向窗外。
老舊的小區,低矮破爛,少年的喊聲能直直地抵達到三樓。
「林喬依,想好讀哪個大學了嗎?」
「想好了告訴我,我好把志願填在你旁邊的大學。」
「林喬依,你有在聽嗎?」
「林喬依,你答應我了的……」
我捏着鼠標的手不斷用力,僵持了很久也沒有起身。
該怎麼告訴他?
我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考砸了,我考得也許都還沒有他好,他這個傻子肯定會爲了我放棄進入好的大學的機會。
「沈宴安,你是有病嗎?」
「我之前不是和你說了我不喜歡學歷比我低的男生嗎?」
「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被你纏着了。」
吼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我把窗戶關得死死的。
將少年誠摯的呼喊聲連同我僅剩的一點自尊全都封鎖了起來。
等到房間裏最後一縷光線消匿時,我打開窗戶。
濃重的夜色下,月光淌了一地。
路燈暖黃色的光暈裏,再也沒有沈宴安的身影了。

-20-
大學開學的那天,奶奶破天荒地清醒了一會。
臨走的時候她喊住我:「依依,我聽鄰居說,那天有個男孩子頂着個好大的太陽,站在我們樓下喊了那麼久,周圍人怎麼勸都不肯走,最後是曬暈過去送了醫院才離開的。」
「奶奶看那個男孩子不錯的,你現在去讀大學了不要顧忌,趁着還年輕可以試着相處一下。」
「依依,高考考差了不能代表你這個人就是差的。」
奶奶蒼老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我的手背,渾濁眼裏寫滿了鼓勵。
我點點頭,竭力咬着脣,努力控制自己不讓眼淚掉下來。
其實沒有機會了。
聽同學說,第二天沈宴安就出國了,六十五個人的班羣,微信頭像只有六十四個,獨獨少了沈宴安的。
後來,關於他的消息就更少了。
我後面唸完大學陰差陽錯地進了娛樂圈,閃光燈下藏着的暗潮洶湧根本讓我無暇顧及其他。
直到在一個紅毯晚宴上,再次見到了沈宴安。
他臉上的青澀盡褪,五官愈發地硬朗,氣質卻透着一股疏離淡漠。
即便在帥哥扎堆的娛樂圈,還是能引起不少的側目關注。
「那個是個新面孔嗎?這麼帥!」
「聽說是張導帶進圈的,人本身家裏就是有好幾家上市公司的,估計進圈就是玩玩。」
「你們看他微博了嗎?」
「他微博名叫什麼?」
「lyq 的沈宴安。」
「好奇怪的名字。」
「不是讓你們看這個。」
「哇,少爺這是進圈整頓學歷來了吧?」
「怎麼了?」
「他把自己劍橋博士的學位證給置頂了。」
「這人真是,這下我那些黑粉可以拿他來舉例攻擊我連高中都沒讀完的低學歷了。」
「內娛現在門檻這麼低,搞得這些這些少爺小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一團烏煙瘴氣。」
「噓!小點聲,快別說了,他好像一直在看着我們這邊。」
坐在我旁邊的女明星全都在小聲八卦着。
我抬頭,剛好對上沈宴安的目光,他眼裏神色如常。
倒是我對上他目光的時候,心裏沒來由慌亂了片刻。
我忍不住嘲笑自己,都這麼久了,也許他早就不記得了。
事實也證明如此。
我和他有過幾次拍攝廣告接觸的機會。
但是,我倆彼此都裝作第一次見面,雙方客氣地相處着,生怕鬧出一點緋聞。
那幾個女明星說得對,也許沈宴安就是想單純地進圈玩玩。
再後面合作那部 S+劇,他遞房卡的時候,我習慣性地就多出了一分警惕。

-21-
「林喬依,我讀到博士了。」
「你……還記得你之前說的話嗎?」
電話裏,沈宴安的聲音把我思緒拉回,我思索着他的話。
「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
「我現在可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你這新晉影帝的口碑指不定全崩。」
聽筒裏, 我聽到沈宴安哼笑一聲:「林喬依,我很有錢, 家裏開公司的, 我進圈就是來追老婆的。」
「湊巧順便拿了個影帝。」
「還有林喬依,你都不在娛樂圈了, 我還待在這幹嗎?」
「那你先等一下哈!」
我發了條微博。
打字的過程中,聽筒裏傳來了沈宴安慌亂的喊聲:
「林喬依, 你又要耍我, 十年了你有沒有點心啊?」
「林喬依,你就這麼看不上我嗎?」
「林喬依, 你到底有沒有有心啊——」
「林喬——」
「我也去發條微博。」
當晚熱搜第一:【林喬依:都別猜了,那個人就是我。】
熱搜第二:【沈宴安:@林喬依沒錯沒錯, 我怕她又反悔, 大家都給我見證一下哈這是我追了十年的老婆。抱拳 JPG 抱拳 JPG。】
評論區:【所以,你倆乾脆一起滾出娛樂圈得了。】

-22-
我和沈宴安結婚了。
婚禮上,陸陸續續來了好多人。
不過, 圈內只有張悅悅一個人來了,是我伴娘團的成員之一。
化妝等待上場的時候, 她把我扯到一邊,小心翼翼地遞過來一個藥盒:
「喬依, 姐進圈就是衝着睡男人來的, 這麼多年圈內只交了你一個朋友。」
「那沈宴安不是那方Ṱųₜ面不行嗎?姐從一個國外的藥代那裏弄來了這個特效藥,就算是個太監, 只要喫了也能起反應。」
「今晚你讓那沈宴安喫了, 待會我把那藥代的聯繫電話給你,用完就繼續買, 千萬別委屈自己。」
對上張悅悅關切的目光,我要怎麼和她說, 其實今天早上我都差點沒能下得來牀。
但我還是接過那個盒子。
張悅悅拍拍我的肩膀, 欲言又止, 但最後說了句很心疼我, 就去換伴娘服去了。
到新娘新郎結婚致辭這一環節時, 沈宴安拉着我的手哭得泣不成聲。
他說他最討厭學習了,可是爲了能有一個老婆, 他在劍河邊上把書都啃爛了, 生髮液用了不知多少瓶。
他還說,他之所以能拿影帝, 就是私下裏把我倆見面他故意要表現出的冷漠樣子拿來演了很多遍, 沒想到,誤打誤撞接了部電影就需要他這麼演。
在場所有人都被逗笑了。
到我拿着話筒時,我看着沈宴安,他墨色的瞳孔裏含着淚,折射出我的身影。
不知道爲什麼,我也有點哽咽。
沈宴安, 我想說謝謝你啊, 堅持了十年。
沒有去計較青春期那個小女孩的矯情和自卑,一如既往地給了她無限的愛和底氣。
沈宴安,其實我看到你第一封情書的時候, 就知道你是寫給我的了。
沈宴安嘟囔了一句「林喬依你沒有心」,就一把吻住了我。
掌聲轟鳴中,我們是彼此眼裏隔絕於市的靜默。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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